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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己玩进去。 为此两人这段日子,都是在北梁江湖闲逛,想通过游走探访,先摸清这两人的确切根底。 骆凝终究已经为人妇,尝过了男人的好,如今跟着前女友一起出来浪,白天倒是没啥,晚上总归有点空落落,听着听着便开始胡思乱想,暗暗琢磨起夜惊堂现在在干谁。 而就在骆凝眼神忽闪胡思乱想之际,坐在对面的薛白锦,忽然转头看向外面的街道。 叮铃铃~ 骆凝随之跟着回望,先听到了一阵马铃铛声,继而三匹马便从江湖人云集的街面缓缓走来。 走在后方的马背上,坐的是个妇人,怀里抱着个小丫头,看起来是母女,正满眼好奇左右打量。 而前方的两匹马上,则是两个中年男子,腰间皆带着刀,边走边闲聊: “这华俊臣又是哪路神仙?名字有点耳熟……” “好像是二十多年前的北梁俊杰,华老太师的儿子,和‘剑君子’陆行钧并称为……嗯……” “哦,想起来了,‘玉剑双英’!我还以为那是个徒有虚名的花花公子,没想到还能大器晚成,现在混出名气。话说陆行钧当年名头挺大,如今做什么去了?” “当赘婿了吧,玩剑的混江湖难出头,但讨女人喜欢……” …… 因为马上两人都带着斗笠,看不清楚长相,骆凝起初也没认出来,但听到嗓音,便是一愣: “仇天合?” 街面上,三匹马不紧不慢行走。 仇天合骑着马走在轩辕天罡身侧,因为出狱一年后日子过的悠闲,吃的又比较好,硬是活出了返老还童之感,头发乌黑,看面相最多四十出头。 而轩辕天罡早就退出了江湖,但自从轩辕朝丢掉刀魁位置,江湖销声匿迹后,君山台便落入了群龙无首的局面,门派中的老人,天天堵在黄泉镇里,求他回去当掌门。 轩辕天罡因为当年孝义难两全的事儿,早就厌倦了江湖的蝇营狗苟,也不想妻女平静生活被打扰,才出门和仇天合一起来北方游山玩水。 此时两人正谈天说地,聊着南北江湖事,忽然在街边低语中听到一声“仇天合?”,明显都面露意外。 仇天合顺着声音转眼看去,才发现不远处的酒肆里,坐着两个眼熟的江湖女侠。 仇天合当年杀入婚使队伍,被朝廷通缉东奔西逃,最后受平天教庇护,才躲过了一劫;在被细作出卖被捕入狱之前,仇天合大部分时间也都住在南霄山附近,和薛白锦自然认识,不然也不会带着云璃学刀法。 瞧见为首冰山女侠,仇天合还以为自己眼花了,但发现骆凝也坐在跟前,才确认遇到了平天教的故人,当下连忙翻身下马,来到酒肆外: “你们俩怎么也跑来了北梁?云璃呢?” 薛白锦确认是仇天合后,便起身从酒肆里走了出来,因为两年多没见,态度还颇为和气,拱手一礼: “几年不见,仇前辈倒是变化颇大,都快认不出来了。我和凝儿只是来北方随便走走,这三位是?” 仇天合比薛白锦大二十多岁,换做薛白锦小时候,他还敢以长辈自居,但如今两人的江湖地位天差地别,这声‘前辈’着实有点受不起了,连忙摆手: “什么前辈,我算起来是夜小子伯父,夜惊堂和云璃一辈儿,那咱们就算是平辈,以后直呼其名即可。这位是轩辕天罡,你们应该听说过……” 薛白锦眼力不差,光看马上之人气象,就大略猜出是‘云泽三杰’中的老大,得到确认后,又拱手一礼: “原来是轩辕大侠,自幼久仰大名,这还是头一次见。” 轩辕天罡跑到这异国他乡,忽然遇到两个年轻女侠,还和仇天合认识,自然有些疑惑,翻身下马行了个江湖礼: “姑娘听过我的故事?” 仇天合见罡子初生牛犊不怕虎,敢把面前这位叫‘姑娘’,连忙低声提醒: “这是平天教主,你客气点。” “?!” 轩辕天罡听见这名号,眼皮都跳了下。 平天教主的名号,对于南朝江湖人来说,当得起无人不知、如雷贯耳,甚至威慑力比山上三仙还大。 毕竟山上三仙强归强,但都已经是跳出三界外的山上人,你就算胡说八道两句,人家也懒得搭理。 而薛白锦不一样,奉官城钦点的‘山下第一人’,还身在江湖之中,谁敢招惹,人家真会上门教你规矩。 但在轩辕天罡印象里,‘山下无敌’的薛白锦,应该是个男人,武艺超凡,性格还十分霸道,而面前这冷冰冰的女侠…… 虽然很是难以置信,但仇天合应该不会开这种玩笑,轩辕天罡当下还是郑重行了个江湖礼: “原来是薛女侠,恕轩辕某眼拙,失敬。” 而跟在后面的母女俩,此时也下了马,小丫头躲在娘亲背后,还小声嘀咕: “这两个姐姐好漂亮呀~” “嘘~” …… 薛白锦为了走江湖方便,才以女儿身示人,因为仇天合和平天教关系密切,此时也没遮掩,只是上下打量轩辕天罡: “轩辕大侠看气象,估摸不比令尊差了,此行出来是积累名望?” 轩辕天罡三十年前,就是刀魁的接班人,虽然退隐江湖,但本事可没忘记练,本身和谢剑兰一样,属于不出山的武魁。听闻此言,他摇头道: “薛女侠过奖了,早已退了江湖,这把年纪了又哪好意思再出山,此行只是陪着老仇游山玩水罢了……” 骆凝见一队人站在门口说话不方便,抬手示意: “几位进去说吧。” 仇天合自从出狱后,为了不给担保人夜惊堂惹麻烦,就没去过南霄山,此时异地重逢颇为热络,在酒肆落在聊了几句后,又低声询问: “你们俩过来,可是听闻了‘仙丹’的消息?” 薛白锦和骆凝在北梁闲逛,乱七八糟的江湖消息听了不少,但炼仙丹的传闻还没传开,当前并不知道。 骆凝在酒桌旁坐下,把小丫头抱在腿上坐着,正幻想自己给夜惊堂生个闺女后是什么感觉,闻言疑惑道: “什么仙丹?” 仇天合左右看了看,才神神秘秘道: “就是北梁暗中仿制的天琅珠。我前些日子在天牝道闲逛,在府城偶尔遇见阴士成的儿子,和当地知府的公子喝酒;我当时偷听了下,席间说到了什么‘北梁朝廷在搞一种神药、他爹准备给他弄一颗、以后位列大宗师十拿九稳’等等。 “北梁朝廷仿制的药,要是连那种酒囊饭袋都能用的话,那其他人肯定也能用。凝儿你要是来上一颗,指不定和夜惊堂一样,明年就跻身武魁了……” 骆凝作为夜惊堂第一个女人,自然知道夜惊堂用了天琅珠脱胎换骨后,成长有多恐怖,略显迟疑道: “夜惊堂说,天琅珠得自幼打底子,不然沾之即死。北梁若是能弄出谁都可以吃的药,那以后武魁武圣还不得遍地走?” 薛白锦摇头道:“雪湖花是诸多神方的必备药材,雪湖散根本替代不了。北梁即便不惜血本,也不可能全用了,真练出来最多三五颗。” 仇天合端着酒碗,摇头道:“三五颗也不少。武人根骨无暇,只要悟性造诣跟得上,理论上习武一道没有任何瓶颈。北梁十大宗师,被夜惊堂杀了五个,这还剩下五个,若是每个人都吃,实力少说得往上跳一截,如此一来,南朝江湖可就全被北方压住了。 “我此行从天牝道跑过来,就是想去燕京看看。若是消息属实,这种神物,肯定不能让北梁独占。” 薛白锦来北梁本就是闲逛,想了想道: “我最近打听打听,若是消息属实,我去取几颗回来即可……” 仇天合走南闯北一年,又被奉官城一巴掌扇出去小半里,如今武艺算是有所精进,但也只是跨入了天人合一门槛,姑且算个杂鱼领主。 而轩辕天罡实力要更高些,已经跳出杂鱼范畴,勉强算个人物了;但他出了手就是再入江湖,往后必然天天面对江湖尔虞我诈,这对妻女很不负责。 虽然轩辕天罡肯定会帮仇天合,但仇天合不想成为把兄弟又拉进江湖泥潭的罪人,此行也只是想自己去打探下消息,看看有没有机会下手。 见薛白锦开口揽下此事,仇天合自然是一百个乐意,拱手道: “打听消息的事儿包在我身上即可,我虽然武艺平平,但这个忙还是帮得上……” …… …… 燕京,万宝楼。 清晨时分,太阳伴随着幽远钟声跃出城头,明媚春光洒在了大宅角角落落。 华青芷刚刚起床,因为这两天都是彻夜难眠,没怎么睡好,此时有点睡眼惺忪之感,正在绿珠的服侍下洗漱,还柔声闲聊: “绿珠,你昨天晚上有没有听见猫叫?” “猫叫?我睡得熟,没注意,有吗?” “后半夜的时候好像有,哼哼唧唧的,听不太清……” “……” 而不远处的小院子里,房间门窗紧紧关着,屋子里还带着些许女儿香。 夜惊堂侧躺在板床上,肩头的皮外伤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愈合,只能看到些许模糊痕迹,此时尚在睡梦之中。 梵青禾脸颊上带着三分红晕,彻夜治疗患者,其实也才睡着没多久,不过天色放亮,还是慢悠悠醒了过来,先低头看了看,发现一条胳膊从腰侧绕过来握着团团,便连忙把手挪开,回头道: “天都亮了,你还不快出去……” 怀里有动静,夜惊堂自然就惊醒过来,略微撑起身,揉了把脸,开始左右寻找衣裳: “昨天有点累,睡过头了。” “你还知道累?牛耕田都没你这么勤……” 梵青禾坐起身来,用薄被遮挡曼妙身段儿,本想说夜惊堂几句,但这些荤话,实在有点不好启齿,最后还是算了。 自从前两天碧水林的事情过后,因为动静实在有点大,京城到处都在巡查,青龙会也不敢再派任务了,夜惊堂倒是难得的清闲了两天,每天无非早上送小姐上学,下午把人接回来,然后就开始糟蹋梵姨。 梵青禾起初还坚决认为自己是大夫的,但在豪门大户伪装厨娘,大部分时间都是闲着,夜惊堂又软磨硬泡,她没得办法,只能任劳任怨当通房大夫。 眼见夜惊堂嘴上说累,但穿上袍子后,又了凑过来,她眉头一皱: “你吃不够是吧?诶……” 夜惊堂扶着青禾来了个早安吻,才起身道: “快起来吧,起晚了要罚月俸。” 梵青禾拿起小衣丢了夜惊堂一下,等夜惊堂站远了,才开始穿戴。 折云璃和青禾住在一个院子里,因为夜惊堂每天帮忙助眠,睡眠质量极好,现在还没醒。 夜惊堂整理好衣服后,先来到隔壁的房间外,抬手敲了敲: “云璃?” “嗯?……哦,天怎么都亮了……” 窸窸窣窣~ 夜惊堂听见穿衣服的声音,自然没推开门打量,只是在门外道: “快起床了,我得送小姐上学,先走了。” 房间里,折云璃睡眼惺忪系着肚兜,听见此言清醒了些,起身下地快步来到门口,隔着门道: “惊堂哥,咱们什么时候出去办事儿啊?你白天一走,我一个丫鬟又不能乱跑,只能在家里扫地擦桌子,都快闷死了。” 虽然隔着门看不到什么,但夜惊堂感知力惊人,云璃身体一动,仅凭气流滑过娇嫩肌肤的细微动静,就可以判断出云璃的身体轮廓,他皱眉道: “你没穿衣裳?” “嗯?” 折云璃一愣,低头看了看,连忙抱着肚兜靠在门上: “我睡觉穿什么衣裳?” ? 夜惊堂觉得这话有点似曾相识,还真没理由反驳,便道: “女儿家要斯文点,没穿戴整齐和男人说话像什么。办事还得等等,这几天城里查得严,青龙会那边也没消息,等有消息了我带你出去。” “唉~知道啦……” …… 夜惊堂隔着门和云璃闲聊两句后,便出了院子,从自己的屋里取来脸盆,到后院洗漱。 正忙活间,书香气十足的绿珠,端着水盆走了进来,看起来是倒水,发现他在,就连忙走到跟前,小声询问: “夜公子,你昨晚听到猫叫春没有?” “嗯?” 夜惊堂洗脸的动作一顿,本想随口糊弄下,结果发现绿珠眼神古怪,明显是猜到了什么东西,便抬手弹了下水花: “要叫华安,大人的事儿别多问。” “嘻~” 绿珠缩了缩脖子,很乖巧的没追根问底,把水倒了后,还取来毛巾让夜惊堂擦脸,和伺候未来姑爷似得。 夜惊堂对此也不好拒绝,两下收拾完后,就和绿珠一道来到了华青芷的庭院外。 华青芷已经收拾整齐,穿的依旧是国子监的校服,自己扶着门框缓缓出门,在轮椅上坐下,瞧见夜惊堂站在外面,眼神有些躲闪,默默低头滚着轮椅往出走。 夜惊堂知道华青芷是因为前两天不小心啵了下的事儿不好意思,他上前推着轮椅,也没哪壶不开提哪壶,开口询问: “今天照常去国子监读书?” 华青芷等夜惊堂走到后面,神色才正常些,回应道: “明天例行休息,只有早上有功课,中午就散学了。下午梅襄棋社那边,有一场棋局,燕京城的卢大才子,对阵梅襄书院的老国手,两人都是棋坛大家,你有没有时间?” 夜惊堂对下棋一窍不通,但他目前也没啥事,含笑道: “小姐想去,我身为护卫自然得送你过去,哪有没时间的说法。” 华青芷号称小棋圣,对下棋的兴趣,不亚于笨笨看武人打擂,见夜惊堂有时间陪着她,自然轻笑了下。 两人如此低声闲谈,很快走出了庭院,在路过华俊臣居住的院子时,华青芷转眼看去,却见爹爹罕见的没有早起打拳,而是在屋檐下站着,和家中管事聊着事情: “王侍郎也去?” “家中私宴,老爷都请了,却不请王大人,让贵妃娘娘知道还不得多心,应该都会去……” 华青芷见此,在廊道里询问: “有人请爹爹赴宴?” 华俊臣听见闺女询问,回应道: “李国公设宴,请为父过去坐坐罢了。这些天有点邪门,老是遇上古怪事,万一李国公府上又死俩人……” 夜惊堂跟在华青芷身边,华青芷自然心中有数,安慰道: “前些天是巧合罢了,爹别信这些怪力乱神的说法,席间少喝点就行了。” 华俊臣总觉得心里没底,但常言‘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想了想还是摆手道: “随便说说罢了,赶快去国子监吧,要迟到了。” 华青芷见此也不再多说,颔首道别后,便和夜惊堂一起离开的华府…… 第十九章 拦路虎 万宝楼开在京城中心地带,周边也都是书画古玩之类的铺面,大清早来这条街闲逛的人不是很多,街上只能看到偶尔路过的几个散客。 清晨时分,随着四名护卫带着小姐乘坐的马车,驶出万宝楼侧面的巷子,街对面卖扇子的铺面里,便有一名中年人走出,手持象牙扇借着晨光鉴赏,余光扫了远去的马车一眼。 而铺子内部,还有一名儒衫老者,看打扮像是某个大户之家的当家老辈,在柜台前把玩着几把文扇,和刚起床的店伙计攀谈: “对面的万宝楼规模不小,背后的东家应该不简单吧?” “先生刚来燕京吧?” “以前在北方走动,刚过来不久。” “我就说嘛。这万宝楼可不是小店,背后的东家,据说和以前的华老太师是远亲,最近华老太师的嫡子入京,便暂住在这里……” “是吗。老夫倒是孤陋寡闻了……刚才乘车出去的,便是华老太师家的公子?” “这是去国子监的车,里面应该是万宝楼的大小姐,华青芷老先生听说过吧?燕京第一才女,小棋圣,可惜自幼落下了残疾,腿脚不便……” …… 彼此闲谈良久后,儒衫老者随手取出银两,买了把寻常山水扇,走出了铺面来到了街头。 原本外面的中年人,此时也跟着来到了身侧,低声道: “师父,这华俊臣应该就住在对面,接下来该怎么办?” 说话的中年人名为柯愈,北疆雪狼谷的掌门,论实力只能算初等杂鱼,没太多说头。 而旁边儒衫老者,则唤作暮云升。 放在当代江湖,知晓暮云升这个名字的人已经为数不多,但提起‘朔风城老城主’,江湖人多少都有几分印象。 雪原在北梁算是荒凉之地,和南朝的沙洲差不多,虽然被画在国土之内,但和飞地区别不大,只要不造反,朝廷也懒得管,当家做主的一直都是被戏称为‘北疆都护府’的朔风城。 朔风城并非门派,而是雪原上的少有的人口聚集地,历代城主都是雪原的江湖霸主,暮云升便是上代的城主。 虽然和当代的雪原霸主北云边一样,名字里都带个‘云’字,但两人并没有什么师承关系,北云边叫这名,纯粹是自幼立志当雪原霸主,名字照着暮云升取的。 因为自幼把暮云升当目标,北云边在成功上位后,也没有对老城主赶尽杀绝,只是放逐到北荒,没收了全部家业,不准其再入江湖。 此举看似有点霸占家产的味道,但放在连北梁宵小都称之为蛮夷的雪原上,连慕云升武艺都没废掉,已经算非常讲武德了。 雪原上强者为尊,暮云升虽然还想东山再起,但碍于北云边的威慑力,终究不好明面来,这些年一直都在雪狼谷隐居,暗暗琢磨修仙长生之道。 年前雪湖花的风波掀起时,左贤王最担心冒出来的深水老王八中,就有暮云升的名字。 暮云升当时也确实去了天琅湖,目的自然是为了抢雪湖花炼药,尝试提升已经原地踏步多年的武艺;本来他还想当幕后‘黄雀’,等着江湖人打完,再悄悄出来坐收渔翁之利,行事尽量低调些,以免引起北云边不满。 但让人没想到的是,他刚潜伏到一半,就发现这捕蝉的螳螂有点肥,还是两只,三两下把左贤王都给打死了,他这幕后黄雀再跳出来,怕不是得给左贤王陪葬。 为此看情况不对,暮云升直接就走了,转而跑到湖东道来寻找雪湖花的门路。 雪湖花已经放进了皇帝私库,暮云升也不敢暴露身份,寻觅多天都没找到机会,本来已经快放弃了。 但就在前两天,徒弟柯愈忽然从青龙会哪里,得到了一件秘闻——青龙会派人潜入了朝廷禁地,得到了炼仙丹的确切情报。 通过十二所的反应,暮云升可以确定此事属实,于是让柯露找上青龙会询问,结果青龙会这群奸商,开口就是三万两白银,少一个子都不行。 江湖武人在一地称霸,在得到无数名利的同时,往往也会失去贫穷;而反之亦是如此。 暮云升当年被净身出户,已经失去了朔风城的所有产业,武艺再高,不敢出江湖的情况下,也变不来银子,连收个徒弟给他养老,都不好对外宣扬,现在不说掏三万两,掏三千两出来都不容易。 青龙会咬死了价码,暮云升也不能亮身份强来,当下只能换个思路,把目光集中在了青龙会打探消息的人身上。 在他看来,能潜入朝廷禁地,打探到这种秘闻的,少说也得是中上游宗师,或者身份特殊,有机会接触。 而燕京看似人多,青龙会的探子杀手也不少,但恰好符合这两个条件的,找来找去似乎只有一个人! 咕噜咕噜~~ 暮云升手持折扇,刚走出铺面不过几步,对面巷子里就再度传来车马响动。 一个车夫迁来了奢华马车在门口停下,而后身着锦袍、腰悬佩剑的华俊臣,便走出了府门,临上车前,还脚步一顿,狐疑扫了眼周边。 华俊臣这举动,是在扫视周边有没有脏东西,但暮云升显然不知道。 瞧见对方察觉有异的动作,慕云升心底着实惊了下,不再用余光窥探,等走出一截后,才开口道: “看来江湖传闻不是假的,这华俊臣实力确实深不可测。” 徒弟柯愈走在跟前,点了点头道: “据江湖传言,华俊臣世家出身,不愿沾染江湖恩怨,才一直藏拙,真实水准,恐怕不在谢剑兰之下……” 谢剑兰能和夜惊堂打个有来有回,实力估摸半圣,以暮云升这把年纪,上去比划和送死区别不大。 但暮云升也不瞎,作为纵横江湖一辈子的老人,深知入圣有多难,对此道: “若摸到返璞归真的门槛,精气神看起来当与常人无异;华俊臣精光外显、行走间意气自生,明显还没到那个境界,以为师看来,当是卡在天人合一的瓶颈。” “师父可有把握对付?” “正常武魁,老夫自然不惧。但江湖有两种武夫不能以常理待之,一种是年少有为的,另一种便是大器晚成的。华俊臣这个年纪,明显属于后者……” “那师父意思是?” “先跟着看看,等摸清底细再说……” …… …… 中午时分,国子监。 春日暖阳洒在街面上,没有盛夏的灼热,也没有冬风拂面的寒意,不冷不热很是惬意,让人不知不觉间便多了几分困意。 香气四溢的兔头铺子前,十几名国子监的学子排着队等候。 夜惊堂做护卫打扮,腰间挂着佩刀站在队伍前方,因为昨晚上光顾着糟蹋梵姨没睡好,站了片刻还打了个哈切。 而鸟鸟放哨一夜,此时才醒,从街边的马车窗口探头,满眼都是急不可耐,似乎在说——堂堂武圣,吃兔头还要排队?还要不要面子啦…… 国子监刚刚放学,华青芷坐在车窗旁,从被鸟鸟挤开的帘子缝隙,打量着夜惊堂的侧脸。 而绿珠则坐在旁边,一直拉着鸟鸟的爪爪,免得它跑出去强抢兔头,还安慰着: “饿急了?要不先吃两口肉干垫垫肚子?” “叽~” …… 在等待片刻后,夜惊堂拿着几个油纸包走了回来,把探头的鸟鸟推了回去: “现在去棋社?” 华青芷微笑道:“切磋估计已经开始了,卢公子棋风凶悍,擅长下快棋,要是去晚了就只能看第二盘了,快过去吧” 夜惊堂见此倒也没多说,翻身上马,护送马车往棋社进发。 但一行人尚未走出多远,忽然听到后方有脚步声传来。 夜惊堂回头看去,却见国子监的大牌坊外,有过一面之缘的王大公子,摇着扇子走了过来,手里提着个书箱,既没骑马也没带随从,看神色还挺郁闷。 华青芷从车窗处瞧见此景,眼底略显茫然,把帘子挑开: “王公子,你又来上学了呀?” “?” 王继文听到声音一愣,抬起头来,发现华青芷的马车,便走过来诉苦水: “那可不。华小姐,你给评评理。前两天我不是求了幅画,给贵妃娘娘送去吗,贵妃娘娘看了直夸好,然后就问我同是国子监出来的,为什么还在鬼画符。我说人各有所长,贵妃娘娘说勤能补拙,然后就让我每天按时过来,再逃课打断腿……我好心送画,却被如此严惩,你说说这冤不冤……” 华青芷觉得一点都不冤,贵妃娘娘劝王继文好好读书,该夸奖才是。她想了想道: “贵妃娘娘让王公子趁着年轻多读书,也是为以后入仕做准备……” 王继文连忙摆手: “这还是免了,我当纨绔只祸害家里,若是为官,那祸害的可是百姓!我辈读书人,即便不能为天下开太平,也不能糟蹋民脂民膏不是……” “……?” 这话说出口,不光华青芷,连夜惊堂都给听愣了。 华青芷饶是学富五车,都没接上了话,手里按着想探头看大聪明的鸟鸟,憋了半天才岔开话题询问: “王公子怎么一个人?出门没带随从?” 王继文摇着扇子,郁闷道:“贵妃娘娘这不是怕我逃课吗,和护卫打过招呼,早上送来,下午再来接人。我以前不常来,也不知道今天中午就散学了……” 华青芷恍然大悟,想了想又问道: “怎么不坐陈公子他们的车回去?” “我早上在钟楼睡觉,敲钟了才被吵醒,出来一看人全跑完了,那还有顺风车。唉,罢了罢了,我先走了……” 华青芷张了张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王继文毕竟是湖东道门阀的嫡长孙,王家又和华家两对门,以后要打一辈子交道,不管私下关系如何,台面上的功夫还是得做好。 华青芷见王继文真准备孤零零走回去,便开口道; “华宁,你带人送王公子一程,华安送我去棋社就行了。” 马车旁的华宁,闻言便明白小姐想和夜大阎王单独约会,他自然不敢说什么,迅速翻身下马,上前接住书箱: “王公子千金之躯,走路回去,要是迷路可咋整。来来,我帮您提着……华英,把马给王公子……” 跟在后面的两名护卫,对华安一个人送小姐的安排还不太放心,但小姐和领班都开口了,他们也不好多嘴,当下还是过去,给王继文腾出了一匹马。 王继文见护卫都走了,就只剩下自己安排的人在华青芷跟前,心底自然惊喜,当下直接拱手道: “那就谢华师妹了。贵妃娘娘刚赐了两盒冻颜霜,西疆那边进贡而来,本来送我娘的,待会我让华宁给你带一盒过来。” 说罢就翻身上马潇洒离去。 华青芷本来还想婉拒的,瞧见王继文带着人急匆匆走了,也只能暗暗摇头叹了一声。 绿珠此时才探头,朝着街上看了眼,小声道: “小姐,我怎么觉得这王公子,又聪明又不聪明,怪怪的……” 华青芷轻叹道:“聪明没用在正道上就这样,爹爹年轻时不也如此,等以后成家自然就稳重了……” 夜惊堂上次遇见王继文,就感觉这人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此刻也有这种感觉。 不过因为此人对他实在没威胁,夜惊堂也没在这上面多费脑筋,带着马车便前往了棋社…… …… 梅襄棋社位于城外的梅林,就贴着西城门,是一座公共园林,平日里常在其中举办文会诗会,三月份来踏春赏景的人也颇多。 夜惊堂带着马车来到梅林外,抬眼便更看到密布整个山丘的梅花树,其间坐落着几座白墙青瓦的建筑,白石步道间时而有文质彬彬的行人往返,其中还有不少穿着靓丽的小姐夫人。 华青芷下马车后,坐在轮椅上,抬手示意大门侧面的一条小道: “走这里,能直接绕到棋社后面。” 夜惊堂推着轮椅,见此有点疑惑: “为什么不走正门?” 绿珠抱着宠物鸟走在跟前,解释道: “小姐可是燕京第一才女,坐着轮椅又显眼,从正门进去,肯定全是过来套近乎的读书人。这条小道,还是棋社的东家赵老先生,瞧见小姐每次过来都被人围着,专门给弄的。” “是吗……” 夜惊堂见此也没多说,来到较为隐蔽的小道旁,把华青芷推上了土路,然后就开始围着梅林左弯右绕往棋社走。 三月份已经过了梅花的花期,看起来没有冬日满山挂雪那么惊艳,但绿树成荫的也称得上雅致。 华青芷靠在轮椅上,左右观赏春光明媚的景色,因为身边没有其他下人,想了想询问: “夜公子,你记不记得什么好诗词?关于梅花的?” 夜惊堂知道华青芷喜欢这些,上次亲人家脸蛋,弄得人家好几天彻夜难眠,他心里也有点惭愧,此时并未扫兴,想了想道: “我以前在西边走动,倒是听过一些,嗯……有梅无雪不精神,有雪无诗俗了人。日暮诗成天又雪,与梅并作十分春。” 华青芷眼前一亮,细细品味了下: “好意境,可惜此时无雪也无梅,浪费了这首好诗。” 夜惊堂笑道:“你不来一首?” 华青芷显然被勾起了诗兴,暗暗斟酌片刻,柔声开口: “雪消春色满江城……” “叽叽!” 诗刚念个开头,被绿珠抱在怀里的鸟鸟,便忽然抬起头来,望向远处的树丛。 绿珠还以为鸟鸟调皮,本想按住,免得打扰了小姐思路,结果旁边的夜惊堂,也微微抬手,走到了轮椅前面。 华青芷见此话语一顿,从夜惊堂背后探头,看向前方小道: “怎么了?” 嗦嗦~ 话音刚落,三道人影便从道路旁的树丛中一跃而出,落在了小道之前,把华青芷吓得一缩。 仔细看去,却见跳出来的三人,穿的都是黑衣,头上带着竹质斗笠,只能看到黑巾蒙面的下巴。 为首者和夜惊堂差不多高,肩宽背阔很是魁梧,仅看体型便给人一种凶煞之感。 抱着鸟鸟的绿珠,瞧见此景脸色一变,连忙扶着轮椅做出了准备逃跑之态。 而华青芷也分不清武人厉不厉害,只觉得前面这人孔武有力很凶悍,眼底明显有几分怯意,往夜惊堂背后躲了些,抬手捏住衣角: “这些是什么人?” 夜惊堂感觉像是劫道的,但看这三人身手,估摸连杂鱼都够不上,顶多算是江湖小虾米,跑来北梁京城打劫世家嫡女,怎么说都有点离谱,想了想还是开口询问: “三位壮士是?”。 堵在路上的三人,气势颇为凶煞,为首之人按住刀柄,声音微冷道: “知道我等的名字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你还是别问的好。我兄弟三人过来,是向这位小姐讨要一样东西。” “……” 夜惊堂双手负后,微微点头: “取什么?” “雪湖花。” “?” 华青芷莫名其妙,想说她哪儿来的雪湖花,站在面前的夜惊堂却抬起了手。 夜惊堂扫视三个脑子进水的劫匪,询问道: “我家小姐要是不给呢?” “哼……” 为首之人也不多说,按住刀柄的左手微动,便是‘嚓~’的一声,三尺刀锋出鞘,扫在旁边的梅花树之上。 卡啦啦~ 枝叶崩断的声音响起,胳膊粗的树干被从中斩开,左右分为两片,倒在了泥地之中。 夜惊堂轻轻吸了口气,觉得这破刀法着实有点辣眼睛,云璃劈柴都比这漂亮不少。 而华青芷和绿珠,清清楚楚看着碗口粗的树被一刀从中被分开,反正觉得挺厉害的,又怂了几分,都躲在了夜惊堂背后。 为首之人出完一刀后,慢条斯理反手收刀归鞘,斗笠始终遮住半张脸,可谓高手气态十足: “若是不给,你们自己清楚下场。” “……” 夜惊堂张了张嘴,一时有点无言,毕竟他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这么能装的菜鸡,还是头一次见,连他左手拔刀、反手收刀的姿势都学去了。他想了想,又询问: “阁下这收刀颇有讲究,可是学的南朝的夜大魔头?” 为首之人微微一愣,斗笠微抬,瞄向夜惊堂的佩刀: “阁下也是同道中人?” 谁他娘和你是同道中人…… 夜惊堂懒得再扯这些拉低自己形象,直接询问: “你们从何处得知,我家小姐有雪湖花?” 拦路三人,自号‘铓山三雄’,虽然长得膀大腰圆,但干的行当是飞贼,靠偷大户谋生,因为最近江湖上很多人天价收雪湖花,才跑来京城碰碰运气。 万宝楼大小姐有雪湖花、今天会来棋社的的消息,是他们仨从客栈里偷听来的,本来只是想踩点,结果意外发现这小姐心大,把随从都支开了,只带着一个护卫出门,还钻进了这僻静小道。 这么好的机会,简直是天赐良机,若是等走到棋社人多的地方,可就没了机会;为此他们仨人才跳出来,想着恐吓一番拿了东西就跑,就凭这单枪匹马的护卫,肯定不敢和他们比划。 此时已经恐吓半天,这年轻护卫非但不交出雪湖花,还追根问底,后方两名同伙便配合起来,作势要拔刀上前。 而前面的老大,则是唱红脸,抬起右手阻止: “我好说话,但我这俩兄弟可是暴脾气。天子脚下,闹出命案不好收场,你们痛痛快快把雪湖花交出来,我也省去一场麻烦事;若是冥顽不灵……” 夜惊堂从这熟练的恐吓流程,也看出这仨估计就是几个江湖泼皮,根本不敢拔刀杀人,当下也懒得再多说废话,转身从绿珠腰间摸了摸。 “嗯?” 绿珠一愣,还没来得及害羞,就发现夜惊堂从腰带里摸出了一枚铜钱,屈指轻弹。 叮~ 嗡嗡嗡…… 三名拦路之人,见此皆是抬头,望向飞上半空的铜钱。 结果下一瞬,前方就传来脚步激响。 为首之人也算反应快,暗道不妙当即后撤一步,收回目光望向前方,结果就见那看起来挺有武德的年轻护卫,左脚尖插入泥地,往上便是一蹦。 哗啦~ 小道上顿时飞沙走石,三人刚收回目光,就被沙子碎石扬了一脸。 “你……” “卑鄙小人……” 嘭嘭嘭—— 三声倒地闷响后,梅林中恢复了死寂。 华青芷虽然见过夜惊堂杀人,但从没看清过夜惊堂出手时的动作,本来心惊胆战看着,发现夜惊堂踢了一脚沙子,接两拳一膝盖,就把三个彪形大汉放倒了,眼底不由显出难以置信: “这就完了?” 绿珠则是满眼惊艳:“夜公子好厉害呀~” 夜惊堂打这仨泼皮毫无手感可言,但面对两道惊艳的眼神,还是挺有满足感的,拍了拍手笑道: “这算什么。走吧,去看下棋。” 华青芷被重新推着轮椅往前行走,路过三个鼻青脸肿的劫匪之时,转头看了眼: “这三人怎么办?” “一时半会醒不过来,出去报官。” “你不会暴露吧?” “这么卑鄙的打法,稍微讲点武德的人都用不出来,官差看一眼现场就知道前因后果,不会起疑。” “哦。” 华青芷若有所思点头,想了想又道:“我觉得这打法挺好的呀,既制服了贼子,又不手上染血。刚才我还以为你又‘唰’的一下,三个脑袋就飞起来了……” 夜惊堂脚步一顿:“你想看?要不我给你表演下……” “诶?!” 华青芷可不是这个意思,害怕自己一句话说错,就带走了三个倒霉鬼,连忙把夜惊堂手的拉住: “你别……” 握住扶在轮椅上的大手后,华青芷便发现夜惊堂开玩笑的神色,知道是在逗她,轻轻吸气,衣襟鼓了几分,不过马上又意识到什么,手触电似的一缩,藏进了袖子里,回头低声道: “你就算是官差,杀人也得先审审,岂能用砍脑袋的方式取悦女子。这种话以后不要乱说了。” 夜惊堂本就是逗华青芷一下,见这小姑娘家家脸皮太薄,当下也是轻咳一声,恢复了正常神色: “前面就是棋社,快过去吧……” …… 第二十章 夜大魔头 时间转眼入夜。 皇子府内的观景楼上,三皇子李崇拿着工部刚送来的新式千里镜,欣赏着城中夜景。 王继文则坐在旁边,随手摆弄着茶具,略显自得说着: “‘事不过三’果然有些道理,你看这事儿不就成了,听去看棋的张胖子说,华青芷从小树林里出来后,看护卫眼神都不一样了,连跟着的丫鬟,都一直贴在护卫跟前……” 李崇虽然对表哥的办事能力抱有怀疑,但今天这事儿办的确实没毛病,为此开口夸赞道: “愚者千虑,必有一得嘛。” “唉,过奖……嗯?” 李崇回过身来,在榻上坐下: “开个玩笑罢了。接下来,表哥准备怎么安排?” 王继文看在是自己表弟的份上,也没计较一时失言,稍加琢磨: “男女之间,最怕的便是平淡如水无事发生,只要创造的机会够多,哪怕是天天打架,到最后也能打出感情来。今天英雄救美过后,华青芷对护卫必然已经另眼相看,接下来肯定得趁热打铁。嗯……十二所还有没有在通缉的贼寇?” 李崇听见这话,有点无语: “表哥准备继续驱虎吞狼?” “不然呢?这法子不仅能撮合华青芷和护卫,还能顺带为民除害,可谓一举两得……” 李崇叹了口气:“表哥此计,确实是一举两得,但为了搜寻合适的贼寇,表哥可知背后要废多少功夫?仅今天一事,就亏出一坛子夜白头,还不算下面的人力物力。我只是皇子,不是太子,调用太多人脉,若是被朝臣注意到,我做好事是野心勃勃意有所指,做坏事是私德有损德不配位……” 王继文知道为了找人垫刀当炮灰,下面人腿都快跑断了,他想了想: “那换个法子?比如下药什么的,让生米煮成熟饭?” 李崇摇头道:“下药痕迹太明显,华家真要查,最后事情闹到我头上,我以后还有何颜面去见父皇……” 两人正如此商谈,还没聊出个结果,观景楼下忽然传来脚步声,以及呼喊: “殿下!”。 李崇微微皱眉,转眼看去,却见管家提着袍子快步跑了过来,在窗户下便拱手一礼: “殿下,王公子,你们快去李国公府看看,那边出事儿了……” 王继文‘以爹为子’做了这个局,就知道他爹和华俊臣会吵嘴,对此询问道: “是不是又是我爹骂华俊臣不务正业,华俊臣骂我爹附庸风雅,两人杠起来了?” 管家连忙点头:“王公子果真料事如神。不过令尊这次占了上风,几句话出去,把华老爷脸都气黑了,席间拂袖而去,出门唰唰就杀了两个人……” “啊?!” 王继文听到最后,差点一口茶喷出来: “杀了俩人?我爹说什么了,把华俊臣气成这样?” “不清楚呀,反正把令尊吓得不轻,皇子殿下赶快过去解围,别真出事了……” 三皇子完全没料到一个酒宴,能闹到杀人的地步。 这里可是天子脚下,当街杀两人可不是小事,弄不好十有八九要砍脑袋的;而且王继文爹,就是他大舅,要是华俊臣杀红眼,回头把他舅也砍了,那不就出大事了。 李崇听见此言不敢大意,连忙起身跑下楼,跟着管家往同在钟楼街的李国公府跑去…… …… 稍早之前。 太阳刚落下山头,挂着‘万’字牌的马车,从西城门缓缓驶入,前往城中心的万宝楼。 夜惊堂骑马走在马车侧面,因为一天又即将结束,已经开始暗暗琢磨起晚上该教梵姨什么新花样了。 旁边的车厢中,华青芷坐在车窗旁,面前摆着小棋盘,正在复盘着今日所见的三局棋;而绿珠常年跟着华青芷,也精善此道,一边撸着鸟鸟,一边给华青芷当参谋探讨。 夜惊堂并不擅长下棋,沿途也没打扰,等路过钟楼街附近,才在车窗外询问: “华伯父今天去了钟楼街赴宴?” 华青芷收回思绪,看了眼外面的天色: “去了李国公府上,现在应该快结束了,李国公好酒如痴,不知道喝醉了没有。” “要不去接一下?” 华青芷身为千金小姐,不太好自个往豪门大户里跑,不过在外面等着倒也没什么,便道: “也行,去看看吧。” 夜惊堂见此点了点头,带着马车转入了往东的路口。 钟楼街和云安的文德桥类似,都是王侯将相扎堆的地方,居住密度没那么大,入夜后白石长街上很是安静,偶尔能看到王公贵子乘着马车出入。 夜惊堂上次来钟楼街送过画,各家豪门大户的位置顺带踩过点,无需华青芷指引,便来到了李国公的府上。 夜惊堂在府邸外停下马车,可以瞧见大宅侧面停了好几辆奢华车辇和骏马,有仆人在外面等候。 而李国公的门房,显然也是见多识广的,瞧见马车上的‘万’字牌,就连忙上前迎接: “哎呦!华大小姐大驾光临,小的有失远迎……” 华青芷挑起车帘,柔声道: “免礼,我只是路过看看,不必惊动府上。李国公他们还在喝酒?” 门房客气道:“已经喝了一下午了,估计也快结束了。华小姐是来接华先生的吧?要不小的进去打声招呼?” 华青芷终究是闺女,跑来逮爹爹回去不合适,便客气道: “华安,你先跟着进去看看,要是还要喝一会儿,咱们便先回去。” “好。” 夜惊堂见此把马交给了国公府的小厮,跟着管家一同进入了大宅,走出不远,便听到国公府的正厅里,传来并不怎么其乐融融的话语声: “谦虚藏拙是好事,但也别太过火。偷偷去灭了几个逃犯,说起来也就芝麻大点事儿,承认了都没几个人在意,华兄如此遮遮掩掩,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立下天大功劳不求虚名……” “你爱信不信,我华俊臣一生行事坦坦荡荡,有自然会认,没有便不会去贪这点虚名。你以为都和你一样,明明没肚子里几两墨水,还成天附庸风雅以名士自居,就你那画功,连我闺女都不如……” “呵~王某才疏学浅,确实比不上令千金,不过和华兄比,应当绰绰有余吧?文咱们就不提了,华兄还不如犬子,就提‘武’这方面。王某虽然武艺平平,但以前在地方当县令,好歹还带衙役剿过贼寇;华兄既然说剿匪之事与你无关,那倒是来给我讲讲,你三岁习武至今,都做过什么拿得出手的事儿?” “……” 夜惊堂跟着管家来到正厅附近,抬眼便看到大厅里放着几张长案,六七个非富即贵的中年人坐在其中,都已经喝的面色微醺。 方才说话的,是个颇为儒雅的中年人,名字听华青芷说叫王崇宁,面相和王继文有几分神似,正端着酒杯,等着华俊臣的回答。 华俊臣坐在对面,看模样颇为不悦,略微沉默后,轻哼道: “湖东道向来太平,我未曾撞见过贼寇,又岂会有除暴安良的机会。” “那就是一事无成。” 王崇宁微微摊开手:“王某再不济,也拿出过几幅画。华兄文不成也就罢了,武艺高强的名头吹的震天响,结果一件正事儿没干过,谁知晓你正儿八经动手,有几斤几两?” 华俊臣就没出过江湖,生平履历都是和人切磋,实战确实没有,面对这直击痛点的嘲讽,虽然心头恼火,但还真没话反驳。在憋了半天后,余光发现夜惊堂站在外面,便沉声道: “习武之人,行必有章杀必有法,岂能为了自证武艺而杀人,等日后华某匣中剑出鞘之日,你自会知晓华某斤两。闺女一人在家,华某不便久留,先行告辞了。” 说罢把杯中残酒一饮而尽,对李国公行了一礼。 李国公早习惯了两人这样互怼,因为互有胜负,王崇宁被气走的也不在少数,当下也没太往心里去,起身开始客套,准备散场。 而王崇宁把华俊臣怼自闭了,心情颇好,还起身相送道: “那王某可拭目以待了,华兄走好。” “哼……” 华俊臣起身拂袖而去,都懒得回话,等快步走出大门,厅中之人看不到后,才转头看向跟过来的夜惊堂: “你怎么来了?” 夜惊堂走在跟前,回头看了看: “小姐操心华伯父,专门过来接华伯父回家。这王侍郎的嘴着实不饶人……” 华俊臣虽然恨不得踹王崇宁两脚,但表面上还是维持住了温文儒雅的仪态: “我年少时相貌俊朗、武艺过人,总是压王崇宁一头,他心里嫉妒罢了,不用和这种闲人一般见识。” 夜惊堂感觉华俊臣都气的今晚上估计睡不着了,但华伯父说不往心里去,他自然也不会逮着这事儿不放,转而道: “小姐就在门外,今天去棋社的时候,还遇到了三个贼寇……” 华俊臣听见这话,目光微凝,酒意都散了几分: “青芷没出事儿吧?来的是什么人?” “小姐无碍。据官差后来查问,劫道的人是‘茫山三雄’,崇阿道那边的匪寇,武艺稀烂,我踢了一脚沙子,趁着揉眼睛的功夫,三拳两脚就给放倒了……” “茫山三雄……” 华俊臣仔细回忆了下,还真没听说过这杂鱼名号,见夜惊堂已经解决了,又问道: “有没有问出谁派来的?” “据这三人招供说,是从江湖上听见了小姐找到雪湖花治病的消息,才过来碰运气,也没人指使……” 华俊臣听到这里,忽然露出恍然大悟之色: “怪不得……我就说怎么出门老遇见匪类,原来这些贼子是冲着雪湖花来的,上次的蛇峰五怪,肯定也是为此而来,恰巧被赚赏银的青龙会杀手给堵住了……” 两人如此说话间,很快在仆从送别下离开了国公府,管事也迁过来了马匹。 华俊臣今天喝了不少,人有点飘,并未上马,而是徒步走向停在街边的马车,想过去慰问下遇到贼子的女儿。 结果他刚走到一半,跟在身侧的华安却放慢了脚步。 华俊臣略显疑惑,回头看向夜惊堂: “怎么了?” 夜惊堂身形笔直站在原地,耳根微动,听着建筑群深处的风声,明显感觉到了两道气息藏于暗中。 一道很清晰,应该是没步入天人合一的杂鱼。 而另一道极难捕捉身位,绝对是顶尖高手。 夜惊堂不清楚是什么强人藏在暗中,这时候肯定不敢大意,见华俊臣回头,他笑道: “有点尿急,我去巷子里撒泡尿。” “?” 华俊臣摇了摇头,本想自行去马车那边,但他也喝了一肚子酒,听华安这么一说,倒也有点需要释放的感觉。 此时又跑回国公府借用恭房,难免和王崇宁撞上,客套起来也麻烦,他想想便转身走向暗巷,还不忘给遥遥眺望的闺女解释一句: “为父四处走走醒醒酒,你稍等片刻。” “哦……” 华青芷自然不知道这一老一少要干啥,当下也没多问。 夜惊堂瞧见华伯父跟着一起去撒尿,倒也没说什么,相伴进入了侧面的巷子。 呼~ 如霜月色洒在青石巷的墙壁上,地面除开些许飘落的树叶不见任何杂物。 踏踏~ 两道脚步往深处前行,夜惊堂沿途也在仔细感知,明显察觉到藏于暗处的人一直存在,他确定过两人大概方位后,待转过巷子拐角,便抬手示意: “华伯父先请,我在这盯着。” “呵,你还真是贴心。” 华俊臣来到拐角后,解着腰带,还不忘感叹一句: “我要是真有你这么个儿子,今天非把王崇宁气死……” 夜惊堂轻笑了下,也没回话,来到了拐角后,便想故技重施,趁着华伯父方便的时候,偷偷把潜伏之人解决了。 但让他没料到的是,他刚走出拐角,藏于暗处的两道气息,竟然在无声无息靠近,很快就来到了十余丈之外的围墙内,而后便是: 咻~ 一声破风急响。 夜惊堂余光看去,却见一把飞刀激射而来,目标直指他眉心,明显是要把他这护卫灭口。 夜惊堂瞧见此景,便知道这两人不是冲着他来的,毕竟若是知道他身份,不可能拿飞刀来射武圣,为此做出了来不及反应的菜鸡模样。 呛啷—— 也在此时,巷子里响起了一声清澈剑鸣。 华俊臣晕乎乎的解着裤腰带,还没把家伙事掏出来,就听到了急促破风声,虽然实战经验欠缺,但反应还是对得起中游宗师的水准,腰侧佩剑瞬间出鞘,身形几乎横移到了拐角外。 叮~ 金铁交击声中,爆出一点火星。 距离夜惊堂上有三尺的飞刀,瞬间被宝剑从中一分为二,弹到了对面的墙壁上。 而夜惊堂也是此时才做出措不及防的模样,迅速后退两步,看向左右: “什么人?” 华俊臣醉醺醺的脸色几乎瞬间化为冰冷,持剑斜指地面,转向了飞刀袭来的方向: “何方神圣?” 呼~ 围墙后先跃出一道身影,落在了几丈外的巷子中,头戴斗笠黑巾遮面,手里拿着一把长刀,看身手最多是个入门宗师。 华俊臣感觉贼子没他厉害,本来还暗暗松了口气,不曾想下一刻,瞳孔便是一缩。 只见一道身影,毫无征兆的从斗笠刀客背后走了出来,远看去就好似一个人,忽然分身变成了两个。 华俊臣可不信世上有分身之术,但他无论怎么看,都没看懂后方的黑衣人,是怎么出现在斗笠刀客背后的。 动静之间能让他完全捕捉不到行迹,不用想也知道是入了天合一之境的枭雄。 北梁的的武魁,已经被夜大魔头宰了五个,剩下的人本就不多,华俊臣心中微沉,惊疑询问: “阁下是阴士成?” 暮云升不敢让‘重出江湖’的消息走漏出去,在没灭口之前,肯定不能表明身份,在显山露水后,便负手站在了原地,没有任何言语。 而前方持刀的柯愈,则压着嗓音道: “华大侠不必紧张,我等过来并无恶意,只是想打听一件事情。” 华俊臣见这两人现身就对华安下杀手,可不觉得这俩人会是好说话的善茬,心头如临大敌,面色倒还算镇定: “华安,你先下去,我和这两位朋友聊聊。” “……” 夜惊堂站在背后,本来在演戏的,听见华伯父让他先离开,明白华伯父是自知不敌,怕待会都死在这两人手中,让他先走。 夜惊堂虽然毫无危险,但心里还是免不了有点感动,正想言语,不曾想对面先开了口: “能不能走,可由不得华大侠。华大侠把所知全盘托出,我等不会伤你们一分一毫;若心存侥幸,下一把飞刀就不是我出手了。” 华俊臣握着宝剑,稍作迟疑,询问道: “你们要什么消息?” 柯愈开口道:“华大侠据说前几天去了朝堂的禁地,打探到了‘仙丹’的确切消息,可方便告知我等?” 华俊臣一愣,莫名其妙道: “你们从哪儿听来的?我要是潜入过朝廷大禁之地,轮得到你们来找我?早被十二所抓了……” 咻—— 话语未落,巷子里再次传出破风急响。 这次威势比刚才强太多,华俊臣都没看清对方出手,一枚铜钱便已经到了面前,他迅速抬剑格挡,铜钱内裹挟的强横气劲,却硬生生压弯了剑刃,直至撞在胸口之上。 叮~ 嘭—— 华俊臣身形当即被撞退,往后滑出直至被夜惊堂扶住才站稳,眼底错愕看着后方不言不语的神秘强者。 柯愈等师父出完手后,声音微冷道: “华大侠最好如实相告,再有虚言,朝廷在乎你世家嫡子的身份,江湖人可不在乎。” 华俊臣着实被这骇人听闻的身手镇住了,心跳如擂鼓,脸上也露出了几分无可奈何的恼火: “我真不知道,你们找错……” 咻—— 话刚出口,青石巷便再度传出一声爆响,这次飞来的铜钱,目标直至右胸。 暮云升当年退隐江湖,就已经步入天人合一的境界,隐世潜修多年,虽然年纪有点大了,但打华俊臣这种毫无实战经验的中游宗师,还是能碾压。 华俊臣这次连抬剑格挡都来不及,只能强行侧身避开要害,已经有了几分心如死灰之感。 但就在来势迅猛的铜钱,即将击中右胳膊之时,却听‘啪~’的一声轻响。 华俊臣余光看去,只见一只手从身侧探出,双指往前,准确无误夹在了铜钱之上。 而快若奔雷的铜钱,几乎是在触碰手指瞬间便骤停,没带起任何余波,其中裹挟的强横气劲,似乎凭空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 随着铜钱停滞,巷子里瞬间化为死寂。 暮云升瞳孔一缩,原本随意的站姿,转变为了双手下垂蓄势待发的应敌之姿;柯愈则往后退出了半步,眉头紧锁。 而华俊臣显然有点懵,还以为有高人相助,但顺着胳膊往后看去,却见华安贤侄站在旁边,用手夹着铜钱。 华安贤侄神色一如既往的平和,但那双眼睛,却再无前些日子的憨厚温良,虽不凶煞,却透漏着一抹肉眼可见的锋芒,就好似坐在阎王殿上的九幽阎罗,低头看着两个胆敢放肆的小鬼,眼神足以震慑人之三魂七魄! !! 华俊臣僵立在原地,此时忽然回想起,为什么看到‘赵四’第一天前,就觉得这身影很熟悉了。 这眼神、这气态,这他娘不就是活阎王嘛这…… 暮云升显然还不明白自己撞上了什么鬼东西,但瞧见对方能轻描淡写接住铜钱,就已经如临大敌,率先发问道; “阁下是?” 夜惊堂从华俊臣手中拿过青锋宝剑,走到了身前: “你是朔风城老城主暮云升?” 暮云升见对方一眼便瞧出他底细,心头咯噔一下,往后退出一步,腰间弹出了一柄软剑: “正是。” 夜惊堂单手持剑斜指地面,缓步往前走去: “人老了,就该老实退隐,给新人让位,一把年纪还出来丢人现眼,最后还把命搭上,何必呢?” 扑通、扑通…… 暮云升纵横江湖一辈子,可能是第一次感受到这种绝对的压迫力,早已沉寂如死水的心湖都荡起波澜,根本稳不住。他缓步后撤,眼神慢慢显出惊愕; “你是夜惊堂?” 柯愈有师父在背后,本来还不怕,听到这个名字,身体明显抖了下,难以置信道: “夜大魔头?” 踏踏…… 夜惊堂持剑上前,见彼此都知根知底了,也无需再多说废话,略微抬手,左手接住的铜钱便被弹出。 叮~ 嗡嗡嗡…… 印有‘大梁通宝’的铜钱,在飞旋中升入高空。 柯露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瞧见此景下意识目光上抬,追向飞起的铜钱,结果下一瞬便是: 咻~ 噗—— 龙吟剑鸣过后,便是刀剑入肉的闷响! 夜惊堂未见如何发力,身形已经化为黑色魅影,携三尺剑光瞬间到了两人面前,一剑自柯露咽喉洞穿而过,剑刃直逼暮云升面门! 暮云升年纪虽然大了,但实力并未退步太多,面对声东击西的突袭,身若飞燕瞬间往后滑出,同时一脚踹在了徒弟背上。 嘭—— 爆响声中,柯露眼神都没移回来,脑袋便离开了脖子,身体也往前撞去。 夜惊堂擦着无头尸体飞过,衣袍未染半点血迹,下一瞬便又追到了暮云升近前。 咻咻咻~ 暮云升手持三尺软剑,身形后拉同时提剑连刺。 不曾想这南朝赫赫有名的刀枪双魁,剑法半点不差,一把青锋剑闪转快若游蝶,又暗藏蜂刺般的杀机,剑剑直逼死穴! 暮云升认得出这是‘游蜂剑’,虽然威力不大,全靠技巧压人,体会不到武圣绝对的硬实力压制,但他完全跟不上节奏,眼前的场景都化为了漫天剑影。 叮叮叮叮…… 青石巷中剑风密如急雨! 双剑不停蜻蜓点水般触碰,不过刹那间,两侧墙壁、青砖乃至暮云升衣袍上,便多出了数道细密剑痕。 夜惊堂为了隐藏身份,必须压着实力,不然打这种早已和当代江湖脱节的老武魁,一个龙气剑过去人就没了。 而暮云升显然也意识到这夜大魔头在布置案发现场,根本就没用全力,自知毫无胜算后,咬牙做出搏命之色,忽然又目光一愣,看向后方楼阁。 夜惊堂在燕京打架,肯定怕项寒师、仲孙锦这俩老妖怪忽然冒出来,瞧见此景知道可能有诈,保险起见还是回头看了眼。 结果毫不意外,远处楼阁上空空如也。 咻—— 也在此时,巷子里爆出一声凄厉刺耳的剑鸣声! 暮云升见夜大魔头上当,眼底显出狂喜,没有选择借机逃遁,毕竟他使出吃奶的劲儿也不可能跑过武圣,而是抓住夜惊堂回头的空档,全力爆发一剑直刺点向夜惊堂脖颈。 但可惜的是,夜惊堂看不到背后的项寒师,可不代表看不到背后的暮云升! 夜惊堂瞧见后方没有狠角色冒出来,并未再把头转回正面,而是手腕轻翻一剑上挑,同时轻描淡写偏头。 飒—— 暮云升一剑直刺,恰到好处的从夜惊堂脖颈处擦过,心道不妙,刚要收手后撤,便听“噗——”的一声闷响。 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三尺青锋,自下往上点在咽喉,毫无阻碍的灌入血肉,又从后脑勺穿出,露出三寸染血剑尖! 暮云升动作戛然而止,眼底满是难以置信,眼珠又迅速充血化为乌红。 嚓~ 夜惊堂一剑收尾,都懒得回头查看战况,顺势拔剑挽了个剑花,洒去剑上血水。 叮叮叮…… 两人交手只在电石火花之间,最初被弹上半空的铜钱,直至此时才翻转落地,在青砖上弹了几下,发出清脆声响…… 第二十一章 锅多不压身 叮~叮叮…… 铜钱落地弹了两次后,躺在了青石地砖上,月色下的暗巷也在此时彻底寂静下来,只剩下巷子里持剑而立的年轻剑客,和已经倒地的两具尸体。 华俊臣愣愣站在原地,还没从认出夜大阎王的错愕中回过神,夜惊堂便已经飞身上前,挥剑如雨转瞬间斩杀了已经让他心如死灰的强横对手,眼神又从错愕化为了震惊! 滴答、滴答…… 暗红血水在青砖上散开,顺着缝隙落入墙边的沟渠。 夜惊堂持剑而立略微感知,发现周边没有对手后,才手腕轻翻,把剑负于身后,转头看向了距离不远的华伯父。 华俊臣保持着难以置信的神色,直到此时才猛然回神,浑身微震,往后退出一步: “华……你是夜惊堂?!” 夜惊堂自然没顺手把华伯父灭口的意思,在解决完杂鱼后,又恢复了阳光开朗大男孩的模样,来到跟前把剑还给华俊臣: “形势所迫,并非刻意瞒着伯父,还望伯父见谅……” 华俊臣接过佩剑,只觉脑袋瓜嗡嗡的,不过瞧见这夜大魔头,没有拾掇自己的意思,还是暗暗松了口气。他想了想,又蹙眉道: “你是为了青芷而来?” “嗯?” 夜惊堂来北梁肯定不是为了华青芷,但华伯父这么认为,他总不能头铁解释是来闯皇宫的,当下只是模棱两可道: “此事说来话长,等以后再和伯父慢慢解释……有人来了。” 夜惊堂正说话间,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了急促破风声,应该是有人听到此处剑鸣声,跑过来查看。 他当下迅速跑到了华俊臣背后,背靠墙壁,做出了惊慌失措之色。 ?! 华俊臣正处于懵逼阶段,发现远处有破风声,正在琢磨该如何应对,瞧见华安贤侄行云流水的动作,他眼神一震,回头看向夜惊堂,意思估摸是——脏东西果然是你! 夜惊堂知道让华伯父背了不少黑锅,心头颇为惭愧,但锅多不压身,当前局势下也没其他办法,只能眼神致歉。 呼呼— 两人眼神沟通不过一瞬,两道破风声就出现在了侧面围墙上方。 钟楼街王侯将相云集,每家多少都养的有护卫门客,豪门赘婿陆行钧、和刚被封爵的许天应都住在这片,听到忽如其来的凄厉剑鸣,自然被惊动了。 此时陆行钧和许天应最先抵达,瞧见巷子里的两人,都是一惊。 华俊臣反应并不慢,虽然知道背后的黑心贤侄,是敌国位高权重的大魔头,他包庇可能惹上大事儿。 但这大魔头十有八九会成为他女婿,作为门阀大族嫡子,华俊臣还是明白‘百年王朝千年世家、举棋不定两头押宝’的世家生存法则。 虽然心里颇有意见,但华俊臣表面上反应极快,手腕轻翻带出‘飒——’的一声剑鸣,指向墙头两人。 “是我!” 陆行钧瞧见华俊臣直接把剑锋转过来,吓了一跳,连忙开口提醒,而后提剑从高处飞身跃下,左右扫视: “怎么回事?” 与此同时,又有数人各显神通,从建筑群中冒出来,占领了周边各处的制高点,都在往巷子里打量。发现周边到处都是剑痕,都是满眼惊疑。 华俊臣面对询问,想要开口瞎扯几句,但这场面着实不好圆。 好在站在后面的华安贤侄体贴,见人都围过来了,做出了如释重负之色,快步来到跟前: “这两个贼子相当厉害,刚才忽然冒出来,一飞刀差点把我打死,还好华伯父武艺超凡,替我挡住了……” “……” 华俊臣见此,本想硬着头皮点头,但他哪儿来这么大本事? 这他娘可是暮云升! 他就算承认,在场高手一看痕迹,不还是得当场露馅! 陆行钧见华俊臣神色不宁心跳极快,像是没从应激反应中缓过来,也没再询问,让华安贤侄好好照顾后,就来到了尸体附近,检验伤口和墙壁上的剑痕。 华俊臣见此心头一紧,急急思索该怎么圆场。 但让他没料到是,在场众人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许天应此时也落在了巷子里,他本以为是夜大阎王动的手,还想帮忙打掩护,结果看了一圈儿后,又感觉不像是夜大阎王的手笔,眼底慢慢显出惊讶: “这游蜂剑使的着实漂亮,怪不能衣不沾血取胜……特别是这几剑,出手有些死守教条,但又及时变招化险为夷,反应着实不俗……” 陆行钧作为剑道行家,自然能看出剑痕的火候,轻声解释: “俊臣练了游蜂剑多年,剑术称得上出神入化,但极少与人搏杀,实战遇上老手,出现这种情况不奇怪……” “原来如此……” 华俊臣听到对话后,心底难免茫然,也悄悄走到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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