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糖人,顺手就把猫头鹰棒棒糖拿过来,含进嘴里弯身进了车厢。 ? 夜惊堂手上一空,很想回手在调皮媳妇臀儿上拍一下,但场合不合适,最终还是算了。 璇玑真人在太后娘娘跟前坐下,还回头看了看国公府,询问道: “想去玉虚山和我说一声就行了,怎么还把夜惊堂带着?” 太后娘娘就是为了躲开钰虎,和情郎出门玩,才想出还愿这么个由头,不带那还不如在屋里歇着。不过这些话,不好和水儿说,她只是道: “夜惊堂也没什么事,刚好带着去见见世面,你是玉虚山的师叔,到时候可得好好给他介绍下。话说你多大人了,还吃糖人……” “你要不要?” “不了,长胖了怎么办……” 夜惊堂坐在车厢外,听着两个媳妇的闲聊,倒也没插嘴,轻“驾”一声朝着城外行去。 啼踏、蹄踏…… …… 江州大地尚在深秋,而万里之遥的西北塞外,却已经风滚千山、雪埋大地,荒原之上鸟兽尽绝,村落镇子之外再难看到半点人迹。 呼呼—— 刀削般的寒风,扫过一望无际的天琅湖,往日浩渺如海的湖面,此时已经被坚冰覆盖,化为白色冰原,隐隐可见车队,在冰原上缓缓移动。 而湖畔的平原上,一座雄城在此矗立,城头挂着北梁王旗,无数身着银色铠甲的骑军,驻扎在城外的风雪之中,远看去旗帜与炊烟望不到尽头,就好似把整个天琅湖隔绝在了西北大地之外。 城池以前是西北王庭的新王都,不过在西北王庭开始衰落后,就逐渐舍弃,等到二十多年前王庭彻底覆灭,就变成了北梁的‘西海都护府’,由左贤王遥领,和北方的镇北城、南方的平夷城,构成了一道沿湖而建的防线,也算是北梁实际控制的边界线。 因为天琅湖每年入冬后会冰封,军队可以从冰面上越过天险,直击北梁内腹,为此每年入冬后,西海都护府一带都会例行操练兵马,内陆的兵马也会抽调过来加强防备,以免西海诸部或者大魏趁机搞事。 西海诸部乃至大魏,对这种军事管制早已经习以为常,并没有引起多少异议。 但今年的天琅湖畔,和往年却有点不太一样。 天琅湖畔万里飞雪,西海都护府三十余里开外的一片区域,却一反常态的出现了绿意。 远看去,犹如花园覆盖了一层白雪,直到凑近,才能发现是一朵朵纯白色的花苞,淡然清香甚至驱散了风雪天的刺骨寒意。 冰天雪地中有如此美景,足以让世间任何人流连良久,但可惜的是,世间九成九的人,都不可能亲眼目睹这一盛况,毕竟这个地方叫‘雪湖林’。 甲子一开的雪湖花,只生长在天琅湖西岸,因为太过稀缺,每次出现都会引起天下人的抢夺,历代西北王庭为了管控,只要在野外发现,就会把雪湖花移栽到这片最适合雪湖花生长的区域。 雪湖花开一次,整个天下人得用六十年,即便产量再高,这种能吊命、续脉、配天琅珠等各种神方的药材,到最后也都会成为皇帝都不舍得用的稀缺之物,没人会嫌多。 为此方圆数十里的雪湖林药田,防卫极其严密,六丈城墙环绕周边,外围常驻北梁精兵,还有亲朝廷的江湖高手轮换驻防,再加上左贤王就待在西海都护府,不说登上墙头看见药田,寻常人连接近这片区域都难比登天。 寒冬腊月,一望无际的雪湖林中,可见数名身着太医院官服的药师,在白枭营精锐、户部官吏、大内太监的陪同下,仔细检查着每一棵花株,认真记录归档。 左贤王李锏,身着蟒袍在花田中踱步,几个月前受的伤早已恢复,气色看起来很好,不过举止却颇为小心,甚至略微压着蟒袍,以免蹭掉了身边的花叶。 毕竟这片雪花林,是梁帝的私人花园,连他也只是代为照料的臣子,并没有擅自处置的权利。 左贤王身后,是个年过古稀的老者,名为师道玉,是北梁苍龙洞的掌门,十大宗师之一,又号‘北梁毒圣’,是左贤王请来压阵的高人之一。 师道玉虽然被江湖人奉为毒圣,但毒药和良药都是药,作用相反,但原理并无太大区别,其本身也算是北梁首屈一指的药师,此时双手负后走在左贤王身后,观察着脚边的花草: “上次来雪湖林,老夫年不过十二,着实没料到这辈子,还能看雪湖花再开一次。按照往年的经验,花期应该就在一月之内,这次的产量,倒是比上次多一些……” 左贤王李锏虽然年纪不小,但上次雪湖花开他显然没机会看到,守了雪湖林十几年,这还是头一次看见开花,对此回应道: “西北王庭覆灭,南朝也安分,近些年未起大战,本王日夜精心照料,收成好是必然。目前尚未有消息传出去,只要熬到花期之时,把雪湖花顺利采摘,本王这一关也就熬过去了。” 师道玉自然知道雪湖花开的消息,如果传出去会是什么后果。 先不说江湖势力会如何,大魏指定在边关陈列重兵施压,逼北梁分一杯羹。 毕竟雪湖花这东西,有和没有是两回事,谁也摸不准下一甲子会是什么情况,就算皇帝自己不用,一国百姓那么多人,总有急需的时候,女帝要是现在不勒索一票狠的,后人可就得被北梁卡脖子。 北梁朝廷其实也知道吃独食不太可能,等雪湖花全部采摘后,肯定要分南朝一点,还有西海各部的族长等等,都得给点甜头,不然肯定出乱子。 但这前提是得采摘之后。 只要雪湖花入了库,到时候说总共收了十斤,给女帝三斤、西海各部两斤,女帝总不能打到燕京自己去称斤两,再不信也只能认了。 而若是女帝提前知晓收成,那闹起来就是没完没了,肯定得被讹一票狠的。 为了保密,自从有开花迹象后,雪湖林就只许进不许出,左贤王亲自站在这里监督,甚至刻意散布了在黄明山被夜惊堂打伤的消息,以免外界产生猜疑。 如此严防死守,在左贤王看来,瞒到花期之后应该没问题。 但师道玉终究是见过上次群雄夺宝的老人,对此抱着悲观态度: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即便没有丝毫消息泄露,雪湖花的事情还是很难瞒住。雪湖花总有些野生的花株,平时如同枯藤很难找到,但开花后很醒目,只要有一株被发现,全天下就知道了消息,在老夫看来,恐怕过不了多久,天琅湖畔就该群魔乱舞了。” 左贤王明白想顺风顺水摘走这果实不容易,双手负后斟酌了下: “南朝的武魁,大部分被夜惊堂自行清理门户,吕太清由国师去牵制,如今能过来搅局的,也就一个平天教主。至于我朝,花翎、席天殇、司马钺都没了,余下高人,朝廷皆许诺了份额,当前只会站在朝廷这边,还有什么人会站出来?” 师道玉摸了把胡子,想了想道: “江湖可不止明面上这一点,黄明山、落日峰、南霄山这些地方,藏了多少隐世不出的高人,谁也说不清楚。 “上次雪湖花开,西北王庭也以为没多少人敢来抢夺,结果冒出来了一堆深水老王八,其中有俩过百岁的老头子,一个是南朝大燕中期的高手公孙柏杨,另一个是大梁一百五十多年前的宗师钱天月。 “这俩人本来不算厉害,但天赋好,退隐后在山里苦修几十年,内家功夫已经出神入化,联手一起抢雪湖花,天琅王都不好硬拦。 “不过俩人都是有暗伤才归隐,造诣超凡入圣,身体却跟不上了,虽然抢到了雪湖花,但还没跑出荒原,就被群狼耗死了,江湖上流传的雪湖花,大半都出自这二人之手。 “这一甲子过去,南北两朝又多了多少半途栽跟头,却没放弃武道,准备殊死一搏的高手,根本说不清楚……” 左贤王听师道玉这么说,确实有了点压力,回想道: “柳千笙、孙无极、暮云升……光是金盆洗手但没确定死透的大宗师,都有不少。还有轩辕天罡、谢剑兰这些可能大器晚成的后辈,若是真全冒出来,局面确实不好掌控。” 师道玉知道肯定会有一批人冒出来,但压力也不算太大,对此道: “这些人隐世不出,必然有隐世不出的缘由。与世无争不想牵扯江湖事的人,不会来凑这热闹;受了暗伤急需雪湖花的,又必然存在有短板,到时候看情况,点子太硬给几钱雪湖花打发就行了,江湖人也惜命,胃口不会太大。 “不过夜惊堂是个变数,江湖传来消息,说是龙正青都被弄死了,目前从座次来看,夜惊堂距离王爷不算太远。 “夜惊堂是女帝心腹,如果女帝明面上不想打仗,私底下必然会派强者过来抢夺,夜惊堂要是登门,我估摸收十斤他敢拿八斤,剩下两斤拿不走,烧了都不会给朝廷留。” 左贤王和夜惊堂新仇旧怨皆在,知道夜惊堂干的出这事儿。而且夜惊堂起势太快,追上他可能用不了太久。 不过成长再快,花也只剩个把月就开了,他不信夜惊堂能这么快就从东南海边跑过来,还能从万军之中,把他眼前的雪湖花全摘走,就算能,夜惊堂就两只胳膊两条腿,能抱走多少? 左贤王斟酌了下,随口道: “夜惊堂只要敢踏入西海半步,本王就敢让他有来无回,上次的账还没算清,若非此事耽搁,本王早已经自己登了门,报了一枪之仇。” 师道玉知道夜惊堂这天琅王遗孤,是朝廷的心腹大患,能来抢雪湖花还算好消息,当下也没再多言…… …… 入夜,江州郡与临山郡交界处。 咯吱咯吱…… 载着三女一男一鸟的马车,在夜色中驶入无名小镇。 车厢里亮着火光,璇玑真人斜靠在小榻上,面前摆着两个小酒壶,随着距离徒弟越来越远,原本的闲散也逐渐展现,脸颊酡红手儿托腮哼起了小曲,目光落在车门的背影上,时而轻咬下唇,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东西。 太后娘娘不胜酒力,但架不住水儿灌,此时已经喝的晕乎乎,靠在车厢上喂着鸟鸟,嘀咕着些酒话: “记得上次去玉虚山,本宫第一次见到你,还以为你是山里的仙子,整天跟在你屁股后面转;结果最后发现,玉虚山的雀雀,都比你正经,你说你一个出家人,杀盗淫妄酒五戒,你能犯三条,这道法是怎么学的?” 璇玑真人端起酒杯小抿,询问道: “我怎么犯了三条?” 太后娘娘抬起纤纤玉手,掰着手指数道: “酒这一条不用说了吧?你是武魁,杀戒肯定犯过;还有妄语,你满嘴口花花,敢说没犯这条?” 正说话间,马车外传来了两声轻笑: “呵呵……” 太后娘娘见此,稍微坐起来些,转头道: “夜惊堂,你难不成觉得本宫说的有问题?” “没有没有……” 夜惊堂坐在马车外驾车,红玉刚才给太后娘娘挡酒挡懵了,则双腿悬空靠在跟前醒酒。 听见太后娘娘数落水儿,夜惊堂觉得太后娘娘还是太保守了,水儿按理说是把道门五戒全犯了。 这些年为了找鸣龙图,水儿逛遍北梁,军机要文见啥拿啥,盗肯定犯了。 至于淫……严格来讲是烧。 夜惊堂怕被水儿拾掇,也不好开这玩笑,回应一句后,见天色太晚了,就在镇子的客栈前停下,回头道: “天都黑了,先在镇子住一晚吧。” 太后娘娘喝的晕乎乎,正想找地方睡一觉,闻言便把水儿拉起来,让她扶着,两个人一起下了马车。 夜惊堂把马车停在了客栈院里,扶着醉醺醺的红玉进入客栈,开了三间房,先把红玉送回了房间,并没有因为是丫鬟就随意一扔,帮忙把鞋子脱了盖好被子,才出门来到了隔壁。 太后娘娘喝的确实不少,进入房间后,就倒头躺在了床铺上。 璇玑真人坐在跟前,帮太后把薄被盖上,免得冬天晚上冷。 夜惊堂略微推开房门,往里面看了眼,见此询问道: “要不要我去弄些醒酒汤?” “不你早点休息吧,这些我来即可。” 璇玑真人说完后,仗着身边躺着太后娘娘,还故意轻咬下唇,略微挺胸,看模样是要奖励夜惊堂一下,给个晚安吻。 夜惊堂瞧见此景自然不惯着水水,轻手轻脚进屋,走到了跟前。 璇玑真人暗暗皱眉,觉得夜惊堂胆子有点肥,眼神示意醉醺醺的太后,摆出了‘有本事你就乱来’的眼神,结果夜惊堂来到近前,半点不啰嗦,低头就含住了红润双唇。 “……” 璇玑真人本来准备推醒太后娘娘,但真亲上,怕被发现私情又不敢了,只是眼神微冷,推了推夜惊堂。 夜惊堂亲了两口,发现水儿不敢妄动,胆子自然大起来了,手放在良心上,认真感知心跳,直到水儿慢慢有反应了,才戛然而止,起身合上幔帐: “早点休息,我先回房了。” ? 璇玑真人轻舔嘴唇,知道夜惊堂在拿捏她,根本不上当,继续帮太后娘娘盖被子。 吱呀~ 很快,房门关上,客栈安静下来。 璇玑真人把被子盖好,又打来热水,帮太后擦了擦脸颊,等忙活完后,夜色已深,便在身边躺了下来。 她撩起被子,刚想抱着怀雁睡觉觉,结果手一碰醉醺醺的怀雁,就嘀咕了一句: “别……被发现怎么办……” “?” 璇玑真人眼神一凝,仔细看向醉醺醺的太后,眼底满是狐疑,想想学着夜惊堂的动作,揉了揉西瓜。 但她的手和夜惊堂的手显然不一样。 太后娘娘察觉不对,顿时惊醒过来,暗道不妙,急中生智之下,干脆猛然抬起头,把胸前的贼手按住,眼神无措: “水儿,你……你想做什么?” “……” 璇玑真人表情一僵,但心智是真稳,自然而然捏了下: “试试手感罢了。早点睡吧。” “水儿,你不会喜欢女人吧?” “怎么可能,别瞎想。” “……” 太后娘娘反客为主,见把水儿糊弄过去了,暗暗松了口气,当下做出戒备模样,捂着胸口往里滚了一圈儿…… 第三十章 玉虚山 时间一晃就到了腊月,乡野之间年味浓了起来,田野之间则没了耕作的老农,官道江河之上随处可见返乡游子。 咯吱咯吱…… 江州北侧,横隔两州的巍峨山峦之下,一辆马车走过黄土道路,逐渐来到了玉虚山的群峰前。 夜惊堂坐在马车上,抬眼望着山巅雪顶,鸟鸟则蹲在身边,眼巴巴瞅着经过的骡马,轻声咕咕叽叽,应该是在询问——这咋没有骆驼呢…… 夜惊堂知道鸟鸟想起了以前走镖,去沙洲路过大雪山时候,那时只要过了垭口雪山,就到了沙洲境地,镖师队伍奔波一路,通常都会停下来,吃上一顿沙州特产的烤驼峰,鸟鸟可以说一年就盼着那一口。 玉虚山是道家清修之地,也不产骆驼,肯定是吃不上了,夜惊堂抬手揉了揉鸟鸟以作安慰后,又回头看向车厢。 从江州城出发,因为是旅游不着急,走的自然不快,基本上天一黑就找地方休息,偶尔到江州出名的景点看看,几百里路硬是走了好几天。 路上虽然看够了风景,但常言三个姑娘没奶吃,要细聊也没太多可说的,无非看得见吃不着。 此时车厢里,太后娘娘在车上坐着无聊,已经枕在红玉腿上睡着了。 水儿则坐在另一边,拿着本《艳后秘史》翻阅,看的还挺入神。 夜惊堂看水儿表情,就知道在看些羞羞的东西,调侃道: “看什么呢?脸都红了。” 哗啦~ 璇玑真人闻声迅速把书合上,先是瞄了下对面睡觉的怀雁,而后才把书随意放在一边: “大人的事儿,小孩子别乱问。” “……” 夜惊堂觉得水儿是有点飘了,需要棍棒教育一下,不过大马路上不太好施家法,便也没多说,笑了笑继续驾车。 璇玑真人挑开车帘,望向冬日下的山野,待看到熟悉的景色后,开口道: “再往前走两里,从岔道口上去,就是青萍峰,那里是为师的洞府。去主峰的话,还有十来里路……” “是嘛……” 夜惊堂初来乍到,听着水儿的讲述,打量起了玉虚山周边的各种景观。 玉虚山并非一座山,而是方圆百余里的一片山区,玉虚观在中心位置的主峰上,而在此修行的道士,则分布在山野之间,有十几个大小道观,其中也不乏在此结庐隐居的江湖客。 水儿是玉虚山的小师叔,由吕太清代师收徒,辈分放在玉虚山算是顶格,连某些五六十岁的老道长,都得尊称一声师叔。而修行之所也很豪气,直接占了整个青萍峰,里面就她一个人居住,山上全是竹林,道观隐藏在竹林之间,遥遥看去就像是神仙住的地方。 水儿虽然对外说是常年在山上清修,但实际上私底下都在天南海北游历,给女帝寻找鸣龙图,这十年来回玉虚山的时间寥寥无几。 随着马车经过青萍峰,半山竹林间的道观映入眼帘,水儿脸上明显多了几分隔世之感,连往日妖里妖气的神色都收敛了,看起来就是个去山下浪了圈儿后,再度回到山上的世外仙子。 太后娘娘本来在午休,因为进山后路不是太好,颠簸之下被摇醒了过来,起身睡眼惺忪趴在窗口,打量半山腰的竹林: “嗯?到地方了?” “嗯哼。” 璇玑真人起身靠在了跟前,抬手指向青萍峰山顶上的一颗歪脖子树: “记得当年你刚来玉虚山的时候,非要爬到那棵树上面,还不肯下来,吓得赵夫人和师兄他们心惊胆战,就差叫姑奶奶了……” ? 太后娘娘当年来玉虚山的时候,正是无法无天的年纪,确实干了不少糗事。此时被水儿提起,她稍显困倦的神色明显一僵,可能是怕夜惊堂笑话,连忙蹙眉道: “小时候不懂事罢了,你这时候拿出来说什么?你以前还跑到山后面的水潭里洗野澡呢……” 璇玑真人自幼性格便比较野,对于这种事情自然不会脸红,还饶有兴致的发出了邀请; “这叫亲近天地,是修行之法。一路上都没好好洗漱,待会要不要再去泡泡?” “我泡什么呀,要去你自己去,我去主峰上香。” “那上完香再去洗?” “唉,到时候再说……” …… 夜惊堂坐在车厢外旁听,虽然舟车劳顿后,也想去洗个野澡放松一下,但里面两人显然不会答应陪着他一起洗,便也没插嘴。 随着马车驶过青萍峰,高耸入云的玉虚峰便出现在了视野尽头,上方参差错落的建筑若隐若现,能看到山巅金顶,盘山石道上还有游人往返。 已经入了腊月,玉虚山这种道家名山,来上香祈福的人自然不少。 等到从山道走出,汇入前往主峰的大道,路上行人就逐渐多了起来,有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也有穿着朴素的寻常百姓。 太后娘娘以寻常人的身份过来,自然没有自报家门,让玉虚山的道长过来迎接,马车抵达玉虚山脚下的小镇子后,四人就停下马车,徒步往山上行去。 太后娘娘虽然看起来弱不禁风,但将门出身,有功夫底子,近几个月怕拖夜惊堂后腿,私下里也在勤学苦练,登个山倒是不费劲儿,路上还在摆摊的小贩那里,买了些太平无事牌、平安符等纪念品。 夜惊堂很少去道观寺庙烧香拜佛,扛着鸟鸟行走间,注意力主要放在过往江湖人身上。 玉虚山在民间是最有名的道观,而放在江湖人心中,那就是和千佛寺、官城齐名的大魏三大江湖圣地。 寻常江湖势力还接踢馆,而玉虚山这种地方,肯定是踢不动了,江湖人跑来这里,大多是找高人开导指点。 当然,也不乏江湖散人,来这里进修深造,上山的时候,时而能看到荒山野岭间的草庐,以及在悬崖、孤石上打坐的江湖客。 夜惊堂瞧见此景,好奇道: “玉虚山还教人武艺?” 水儿回到了山上,可能是怕被认出来,还弄了个帷帽戴在头上,走在太后娘娘身后,解释道: “修行一道,修心为上,修力为下。寻常武夫一辈子要经历的坎坷太多,又不受律法管束,稍有不慎就会坠入魔道,只有心智坚韧的武夫,才能走到最后。 “玉虚山不教武艺,但山上的几位师兄,劝人向善、指点迷津的本事还是有,所以来拜访的人自然也多,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听得懂。 “记得前朝时,有个叫吴胜邪的秀才,年年科举不中,跑来玉虚山住了一段时间,找当时的一位道长开导,道长告诫他‘万恶淫为首’,克制欲念清净本心,才能念头通达科举高中。你猜他说什么?” 吴胜邪吴大家,就是《侠女泪》的著作人,夜惊堂人生中的灯塔。 夜惊堂面对这个问题,自然是张口就来: “要戒色的话,我寒窗苦读考取功名还图个啥?” 璇玑真人微微颔首,眼神赞许: “你小子终于承认本心了?” ? 夜惊堂站直几分,眼神无奈: “我只是复述吴大家的话,又没说我自己。吴大家把这段儿还写到书里了,最后好像是老道长气的吹胡子瞪眼,把他撵出了玉虚山,他心有不快,就入了江湖,还把一个道姑勾搭走了……” 璇玑真人见夜惊堂如数家珍,字里行间甚至还对吴胜邪带着几分敬仰,双眸显出三分寒意: “他一个酸书生,哪有本事勾搭我玉虚山的女子,被撵出门气不过,又没办法,只能写书污蔑玉虚山罢了。侠女泪在玉虚山可是禁书,你最好收敛点,要是被师兄们发现你带着这东西,非把你腿打断。” 夜惊堂到玉虚山来,确实有去参观侠女泪上面写的各种景点的意思,就和太后娘娘去参观红枫湖一样。 不过书他倒是没带在身上,毕竟他倒背如流,根本不用带。 听见水儿这么说,夜惊堂坦然张开胳膊: “闲时雅好罢了,我岂会整天把那种禁书带在身上……” “哼~……” …… 太后娘娘被红玉扶着走在前面,听见水儿在训夜惊堂,倒是有点护夫了,回头道: “你还说他,你不也整天抱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书看。” 璇玑真人对此回应道:“本道是酒色穿肠过,道祖心中留。他是酒色穿肠过,还吃了碗里望着锅里,不一样。” “叽?” 鸟鸟跑了一路,都快饿懵了,闻言抬起头来左右张望,意思应该是——吃什么?锅在哪里? 四人一鸟如此说说笑笑,下午时上山,等到日落西山时,才走到了山顶的玉虚观外。 此时云层已经到了脚下,抬眼便可见落日映衬下的万里云海,场景倒是颇为壮丽。 璇玑真人终究是玉虚山的师叔,捂得再严实,在道观外一露面,还是被玉虚观的道士认了出来,连忙上前招呼: “陆师叔,您怎么……” “回来看看,不必惊动几位师兄,忙自己的即可。” “哦好……” 璇玑真人叮嘱观里的晚辈不要大张旗鼓后,就带着太后娘娘进入道观,穿廊过栋抵达了金殿外。 璇玑真人虽然性格向来玩世不恭,什么戒律都犯了,但真到了祖师爷面前,还是不敢太放肆,在金殿外驻足,回头道: “我带太后娘娘进去烧香,你先给鸟鸟弄点吃的,等会再来。” 夜惊堂和水水都滚床单了,一起跑到道门祖师爷面前烧香,确实有点嚣张,他也没烧香拜佛的习惯,当下并未多说,取出随身带的肉干,带着鸟鸟在偌大道馆里观光起来…… …… 落日西斜,山风徐徐。 黄昏时分,来主峰上香的人逐渐散了,殿外只能看到两个小道童,在侧面的台阶上扫地,门前石坪上还摆着个大香炉,里面青烟寥寥。 夜惊堂在金殿外转了圈儿,也没发现特别景色,见水儿和太后短时间烧不完香,便又顺着小道往后方走去,寻找起书上见过的各种景点。 吴胜邪当年确实在玉虚山待过,为此对玉虚观的景色描绘的极为精确,连小道岔口、路边的井口等等,都和实地别无二致,不过百年过去,些许花草树木还是有了些变化。 鸟鸟很通灵性,瞧见过往的行人都很安静,便知道这地方不许打打闹闹,老实站在肩头东观西望,还轻声咕咕叽叽,按照夜惊堂的琢磨,应该是在嘀咕: 不敢高声叽,恐惊天上鸟…… 一人一鸟就这么闲逛片刻,逐渐来到了玉虚观的后山处,前面就是道士们平时日常起居的地方。 夜惊堂见此本想驻足折返,但眺望草木繁盛的后山,隐隐听见了山林深处,传来了些许声响: 踏……踏踏…… 虽然距离极远,声音也细微,但夜惊堂通过步伐节奏,还是能听出走的九宫步,而且力道不均,听起来像是个体重不过百的孩童。 夜惊堂身为武夫,对于练武的场景自然好奇,左右看了看,见周围也没写什么‘游客勿入’,便做出闲逛模样,走入了山间小道,来了后山一片竹海里。 竹海规模很大,哪怕寒冬腊月,从外看去依旧满山青绿。 夜惊堂斗笠挂在背上,扛着鸟鸟进入竹林,不出片刻便来到了竹林深处的一个水潭附近。九宫步的声音,便是从水潭旁发出。 夜惊堂遥遥望去,可见几丈方圆的水潭,里面插着十八根梅花桩,上面还搭了个竹架。 竹架上用细丝悬挂着百余片竹叶,因为没有山风,垂直悬挂犹如静止。 而一个身着道袍的八九岁小道童,满头大汗,在梅花桩上跳来跳去,九宫步虽然没凝儿稳,但放在这里年纪已经算天赋异禀了,看的夜惊堂都心生讶异。 虽然跳的很好,但小道童每次跳完后,落在水潭边回望,并未露出喜色或得意,反而有点沮丧。 夜惊堂站在远处看了片刻,没怎么看懂意思,就缓步走到跟前,招呼道: “小道长在练九宫步?” 小道童虽然才八九岁,但看起来教养极好,发现有外人过来,便收手行了个礼: “是啊,大侠好眼力,我刚学不久,让大侠见笑了。” “我也不是什么大侠,就是寻常武夫,不嫌弃叫声夜大哥即可。” 夜惊堂来到水潭旁边,看了眼梅花桩和竹叶,疑惑道: “我也学过九宫步,小道长刚才的步伐,放在成年人中都算扎实,怎么每次跳完还不满意?准备练到什么地步?” 小道长左右看了看,见师父不在,也有点好奇白色大鸟鸟,走到跟前打量: “师父说,要练到来回走完,悬在上面的竹叶不动,才算学会。本来我已经能勉强走一遍了,结果昨天师父忽然把十八片竹叶,加到了一百零八片,我感觉这辈子都不可能走过去了……” 夜惊堂方才旁观,知道这些竹叶,是为了矫正身法。 九宫步算是顶尖身法的一种,练至大成,能做到步伐虚实相接、变幻莫测,对手根本摸不透意图,自然也摸不到衣角。 但身体只要动,就会干扰外界产生波动,放在宗师之上,步伐再鬼魅,细节不够,也很难藏住意图。 而能练到梅花桩上穿身而过,悬叶静如死水,那身法自然就妖的跟鬼一样了。 夜惊堂见这小道童,都已经被这难度弄得有点道心崩碎,鼓励道: “也别说这些丧气话,你师父给你加难度,就是觉得你有所长进。依我来看,十八片竹叶不动,顶多算个身法高手;而一百零八片竹叶不动,就直接可以出山了,你年纪小小就练到这种地步,再练十年,过去肯定没问题。” 小道童听见这话,连忙摇头道: “十年怎么可能练会,我感觉这东西,师父自己都走不过去。” “师父教的只是成才之法,自己做不到很正常,如果师父必须比徒弟强,哪这江湖岂不是一代比一代弱了?” 夜惊堂说道这里,想给小道童演示下,便把鸟鸟递给了他,而后脚尖轻点,跃入了水潭里的梅花桩。 小道童显然经常见高手,瞧见夜惊堂这飞跃之间无声无息的身法,眼前就是一亮,抱着鸟鸟站在水潭边,全神贯注打量。 夜惊堂习武至今,身法依旧称得上行云流水,踩梅花桩这种基础教学,都不需要用眼睛看,以九宫步的路数,利落了跳过了五根木桩。 踏踏踏…… 但走到中间时,身形却骤然顿了下来,表情也是一凝。 鸟鸟眼睛很尖,见状望向水潭上悬挂的一片竹叶,嘲讽道: “叽叽叽!” 小道童也是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开口道: “看吧,我就说不可能走过去,这东西堪比诛仙阵,不是凡人能走的。” 夜惊堂确实察觉到了不对劲,本来风轻云淡的双眸,多了一抹凝重。 他回头看着微不可觉轻轻摇曳的竹叶,想想又回到了岸边,接下腰间佩刀和宝剑,把稍显碍事的斗笠、外袍都脱了下来,只穿贴身黑色劲装,而后再度飞身而起,落在了梅花桩上。 踏踏踏…… 这次比上次强些,但强的不多,走到七步就停了。 小道士见此夸赞道:“夜大哥已经很厉害了,道馆里的几个师兄,一步都走不出去。” 夜惊堂自然知道道馆里的学徒一步都走不出去,毕竟他这八魁老二打起十二分精神,也才走出去七步,还有十一根木桩子。 夜惊堂站在三丈水潭之中,看着悬在周边的竹叶,虽然只是两次尝试,便察觉到这东西出自高人之手,绝不是用来考验小孩子的,考验他似乎都有些超纲了。 下面十八根梅花桩,上面十八片竹叶,只能算入门难度,只要注意身位气息落脚力度,就能轻轻松松穿过去。 但加到一百零八片竹叶,效果就不一样了。 数量翻了六倍还是其次,每片竹叶的位置、高低明显都有大学问,彼此环环相扣,小到呼吸吐纳,大到气劲外泄,都会带动某片竹叶,几乎算到了武夫内外方方面面,这就不是宗师能接触的东西,武魁来都得懵圈。 夜惊堂本以为自己对气劲掌控已经登峰造极,但走了两次,便发现身法、气息、步伐上存在问题,无论怎么注意,都会有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现纰漏,带起细微波澜,牵片竹叶。 在他看来,这玩意只有达到武圣那种举重若轻、内外如一,身体、气劲掌控无暇的境地,才有可能无波无澜穿过去。 念及此处,夜惊堂眼神凝重了起来,再度落回水潭边,询问道; “敢问尊师是?” 小道童摇头道:“家师常年云游,道号不便透漏,还请大侠见谅。” 小道士虽然没明说,但夜惊堂还是能大略猜出他师父的身份。 毕竟江湖就这么大,璇玑真人已经很厉害了,玉虚山若还藏着个能把他为难住的道士,那除了三仙之一的国师吕太清,根本想不到别人。 夜惊堂从小到大,基本上是听着山上三仙的名字过来的,哪怕如今已经走到八魁前三,依旧对这位道门掌教抱有敬意,特别是现在,水儿和他终成眷属,吕太清成了他的便宜大舅子后…… 夜惊堂察觉情况不太对,左右看了看几眼,询问道: “你师父可在此地?” “师父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早上在观里喝茶,下午可能已经到边关了,具体在哪儿我也不清楚。” 小道士跳了一整天,也快跳脱力了,见夜惊堂对梅花桩兴趣很大,就豪爽道: “我得回去吃饭了,夜大哥有兴趣在这练即可,不过别把竹架弄倒了,不然师父回来肯定打我手板。” 夜惊堂见小道士不清楚去向,也不好追根问底,笑道: “我再练着试试,你师父要是回来,还望能通报一声,我去拜见一下。” “好嘞。” 小道童看起来是饿了,没有久留,转身往玉虚观走,还抬手招呼: “咯咯咯~走去吃饭。” “叽?!” 鸟鸟听见吃饭,本来是想闷头过去蹭一顿,听见这唤鸡仔的调调,骨气顿时又上来了,小跳了回来,站在夜惊堂跟前不搭理。 夜惊堂摇头笑了下,示意不用客气,目送小道童离开后,便静气凝神,再度跃上了梅花桩…… 第三十一章 吕太清 金殿内庄严肃穆,三清祖师的雕像立在大殿正中。 璇玑真人摘下了帷帽,和太后娘娘一道来到祖师像前,哪怕性格闲散,到了祖师爷面前还是很端正,连酒葫芦都放在了外面,取来香火上了柱香,而后心头默念,主动承认错误,希望祖师爷不怪罪。 太后娘娘则手持香火站在身侧,默默感谢着老天爷近些年的保佑,以及祝愿夜惊堂往后平平安安。 等到上完香后,三人并未立刻出门。 红玉转眼看去,发现门口有个桌子,上面放着签筒,可以求签,便开口道: “娘娘,咱们要不要求个签?” 璇玑真人不等太后娘娘开口,就自行走到了小桌后坐下,摆出了陆半仙的模样,勾了勾手: “怀雁来,本道给你算一卦。” 太后娘娘说实话半点不相信水儿的道行,但算卦这些东西,属于窥探天机,吕太清来了照样算不准,本着来都来了的意思,她还是来到小案前坐下: “算什么?” 璇玑真人身着白裙在桌子后端坐,很有几分仙风道骨,把签筒拿过来,递给太后娘娘: “这得看你,你想算什么?” 太后娘娘其实想算,什么时候能和夜惊堂光明正大成亲,但这事儿显然不好开口对水儿说,想了想道: “算红玉什么时候能嫁人。” “嗯?” 站在背后吃瓜的红玉,听见这话直接惊了,还以为太后娘娘要把她嫁出去,有些委屈: “太后娘娘,这不用算了吧?我这辈子跟定你了,你在哪儿我在哪儿……” 太后娘娘算的就是这个,红玉嫁人她肯定也就嫁了,为此坚持道: “就这个,反正她算的不准。” 说完拿起签筒摇了摇,掉了根竹签下来。 璇玑真人拿起竹签,略微打量一眼,可见上面写着句签文——身在山中便是缘。 红玉抬头观望,小声道:“什么意思?” “嗯……上上签,按照签文来看,意中人近在眼前却不自知,随时可以成婚……” “?” 红玉还在胡思乱想,太后娘娘便已经眼神一惊,没料到水儿这半仙儿算的还挺准,怕算出什么事情来,起身道: “算了算了,这都什么呀,咱们出去吧。” 璇玑真人占卜水平还不如青禾,随口一言罢了,也没多说,把竹签放回去,一起出了金殿。 在殿内忙活半天,太阳已经落山,天色完全暗了下来。 璇玑真人出门后转眼望向周边,正疑惑夜惊堂的踪迹,忽然发现两道人影,站在面向山外的龙头石上。 后面的人影,是个七八岁的小道童,手里端着碗饭,正在大快朵颐。 而探出山崖的龙头石上,则站着个仙风道骨的道人。 道人扮相和道观里常见的道士不同,身着黑白相间的太极袍,头竖紫金芙蓉冠,身侧挂着把带有阴阳鱼的佩剑,头发衣着皆是一丝不苟。 此时道人单手负后迎风而立,眺望浩瀚星河,衣袍随风而动,身体却稳若苍松,因为肩宽背阔,给人一种‘盘踞如龙’之感。 师兄? 璇玑真人瞧见这道背影,表情明显一僵,第一时间就想拉着太后娘娘偷溜。 但身为三仙之一的国师吕太清,既然能站在这里,又怎么可能不知道璇玑师妹在殿中。 三人刚走出金殿,吕太清便回过身来,拱手一礼: “老道吕太清,拜见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本来还没注意到,听见这声音,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化为了一国之母的端庄娴静。 吕太清无论是在江湖还是朝堂,地位都难有人比肩,但太后终究是女帝后娘,面对臣子不可能有压力,当下只是颔首一礼: “国师大人也在?本宫事前倒是不知晓。” 璇玑真人见师兄露面,知道肯定不是来拜见太后的,当下也跑不掉,便对红玉道: “先送太后去茶室歇息,我去聊点事情。” 太后娘娘见此也不过问,和红玉一道去了偏殿。 璇玑真人在外面找了个小情郎,回山撞见师兄,压力真不是一般的小,不过神色倒是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缓步来到断龙石附近,看向埋头吃饭的小道童: “这是?” 小道童见此连忙自我介绍道: “晚辈华阳,拜见璇玑师姑。” “原来是华阳师侄,倒是第一次见,这是师兄刚收的徒弟?师兄不是不想收徒吗?” 吕太清转过身来,带着徒弟走向后山: “为兄本想把玉虚山交到你手上,如今你有还俗嫁人之心,为兄除了另谋传人,还能如何?” “……” 璇玑真人眼神微僵,仅听此言,便明白师兄什么都知道了,她故作镇定询问: “师兄如何知晓的这些?” “圣上前日飞鸽传书,让为兄指点夜惊堂,顺道提了下你的婚事,既然圣上有了定夺,为兄自然说不得什么。” “……” 璇玑真人着实没料到,徒弟把她这师父许配给夜惊堂,能做的这么到位,连娘家都打点好了,当前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吕太清抬眼望向星空,继续道: “不过,你天资过人,求长生之道不无机会,就此下山,着实可惜。” 璇玑真人听到了师兄话语中的遗憾,想了想回应道: “道在心中,想求无论身在何处都能求,不想求,即便日日待在山上,也不过是虚度年华罢了。” 吕太清摇头:“修行中人想求长生道,便注定所遇之人皆过客,祖师爷定下诸多戒律,便是不想徒子徒孙在追寻大道的路上,留下太多心魔,你既然下了山,就不该再想长生大道。” 璇玑真人知道师兄说的话有道理,颔首道: “我明白,既然已经做了选择,便不会后悔。” 吕太清也没劝璇玑真人回头的意思,毕竟大道得自己走,没这个心,说再多也是枉然,转开话题道: “为兄是出家人,本该一心向道,但仙道贵生,为兄可以不问江湖事,却不能不顾天下兴亡。 “开国之初,太祖尊道家轻佛家,烧了无数兼并田地鱼肉百姓的寺庙,以至于佛家只能到沙州关外苟延残喘,朝廷也不好再去请神尘和尚。 “奉官城是大燕旧臣,开国时没有挡义军的路,已经仁至义尽,不可能再卷入南北两朝的纷争。这大魏,说起来也就为兄一人扛着大梁。 “你天赋一骑绝尘,本来为兄还指望有朝一日,你能接住这担子,如今看来,这事儿只能落在夜惊堂身上了……” 璇玑真人自然希望夜惊堂有朝一日能接下师兄的担子,成为大魏新的护国神师,震慑天下宵小,但目前看来,夜惊堂还得努力一段时间。 师兄妹两人闲聊之间,不知不觉就来到后山处。 璇玑真人遥遥看去,可见竹林深处,有道黑袍人影,在水潭里跳梅花桩。 水潭边缘,还有只鸟鸟,不停“叽叽叽”,虽然听不懂,但璇玑真人接触这么久,还是能明白在笑话夜惊堂。 璇玑真人蹙眉仔细看去,可见夜惊堂面色凝重,跳到边缘还抹了把脸上的汗水,而后双手叉腰很是郁闷,似乎遇到了没法破解的难题。 璇玑真人还是头一次瞧见夜惊堂露出这种神色,不由疑惑道: “他在做什么?” 跟在后面的小道童,捧着碗接话道: “师父给我弄的梅花桩,我说这个人跳不过去,这个哥哥非说可以,然后就跳到了现在。” 璇玑真人可不觉得梅花桩能难住夜惊堂,她蹙眉道: “师兄,这应该不是寻常的梅花桩吧?” 吕太清在山崖畔负手而立,遥遥看着夜惊堂都身影,平静道: “圣上在信中说了夜惊堂的情况,悟性有余,但武学沉淀不足,致使章法毛糙,让为兄代为指点。 “这是师父当年给为兄打造的九宫八卦阵,要跳过去,得身随心动、举重若轻,内外均衡如一,也就是百脉皆通、内外趋于圆满的境界。 “为兄当年苦苦琢磨了一个多月,才摸到那一丝契机。夜惊堂天赋同样不俗,目前看来少则一月,多则三月,就能走出此阵,剩下的便是内劲积累,只要底蕴足够,入圣不过是水到渠成之事。” 璇玑真人听见这话,倒是明白了意思——相当于上代道家掌教,也就是她没见过面的师父,按照武圣该有的武道造诣,给师兄出了一道大题,想解题就得有无所不通的知识积累,某个地方有缺陷,就会出错。 夜惊堂在里面跳,遇到问题自然会和师兄当年一样思考缘由,而后调整体魄气脉等等,等把问题全部避免了,百家皆通的境界自然就有了。 这个法子听起来还挺简单高效,璇玑真人想了想询问道: “我在步入百家皆通的路上卡了多年,师兄为什么不给我弄一个?” 吕太清单手负后,稍微沉默了下,才委婉道: “为兄当年,和夜惊堂相似,都是年少出山,位列武魁不过短短一两年,虽然天赋有余,但日积月累的武学阅历感悟不足。 “世间武学,为兄只要知其然,便能知其所以然,但起势太快,没有机会知其然,所以师父才授以此法,让为兄自己悟。至于师妹你……” 璇玑真人微微抬手,示意师兄不用说了,她明白意思——自己进去,可能会猪脑过载,还不如稳扎稳打慢慢学的快。 璇玑真人旁观片刻,可见夜惊堂有了难题摆在面前,进步可谓极快,几乎每一次跳过梅花桩,身形都会有极细微的变化。 但身为二圣之一的师兄,当年都跳了一个多月,夜惊堂再离谱也不可能几刻钟过关。 为此璇玑真人旁观片刻后,也没再打扰,悄然离开了后山…… …… 不知不觉,时间到了深夜。 后山竹林里死寂无声,只有月色透过竹冠,在水潭中留下斑驳倒影。 鸟鸟可能是有点无趣,自个叼着竹枝,在水潭边上搭了个小窝,而后蹲在里面,饿了吃口肉干,渴了喝口山泉,架势如同监督徒弟练功的鸟师父。 夜惊堂在十八根梅花桩上来回腾挪,虽然体魄强健异于常人,但近两个时辰下来,也开始气喘如牛,肌肉出现了酸痛感。 在梅花桩上跳来跳去,看起来不费力,但习武一道,求稳远比求快要难。 求快无非使出吃奶奶的力气蹦跶,能多快全取决于肢体爆发力,发力姿势练好,也就没了其他难度。 而求稳则不一样,上到气息下到步伐都会产生影响,其难度不亚于用一个时辰时间,慢慢做一个俯卧撑,还得行云流水保持肢体气息不起波澜,可以说每跳一遍,对身体来说都算一场折磨。 习武是滴水穿石的硬功夫,在梅花桩上一遍遍跳跃,调整身体方方面面,是在打磨肢体气脉的棱角,相当于练基本功。 基本功光练会没用,必须练到融入本能,不用过脑子就能信手拈来,也就是到了‘熟能生巧’的地步,才算真正登堂入室。 而熟能生巧必然是靠时间熬出来的,天赋再好,也不可能省略勤学苦练的步骤。 为此夜惊堂在练到汗流浃背之后,也没有操之过急想着速成,落在了水潭边洗了把脸,便往山外折返。 在梅花桩上跳了两个时辰,夜惊堂也算摸到了门道,想过去基本上得把身体每一块肌肉、每一条气脉打磨到圆润无瑕,不然哪怕知道怎么过去,身体也会拖后腿导致出现瑕疵。 按照他的估算,练到那一步少说也得十天半月。 习武以来这么久,一直都是顺风顺水,忽然被个梅花桩困住,夜惊堂心头难免有点挫败感,行走间也在环视竹林,想找到那小道童的师父,看能不能请教一番。 可惜夜色已深,玉虚山的道士都睡了,连灯火都没了,更不用说人影。 鸟鸟在旁边看了半晚上,此时落在夜惊堂肩头,用翅膀帮忙扇风,沿途“叽叽叽……”,应该是在说——这就不行了? 夜惊堂瞧见此景,倒是想起了小时候在红河镇练功的时候,当时他扎马步举石锁,事后累的躺在地上起不来,鸟鸟也是这般激励,说起来还挺怀念的。 夜惊堂抬手揉了揉鸟鸟,见玉虚观黑灯瞎火,也不好再进去叨扰,悄声无息就下了山,顺着山野往十余里的玉虚峰行去。 玉虚山是道门清修之地,深山老林中虽然有不少人隐居修行,但散落在方圆百里的山野之间,为了不互相干扰还距离很远,走在山间基本上遇不到什么人。 水儿居住的青萍峰,在玉虚山的外侧,没有靠近主干道,说好听点是清幽,说不好听就是偏僻,加上只住了一个人,晚上看去就如同荒山野岭一般。 夜惊堂在山野间起落,很快来到了青萍峰下,遥遥便看到半山竹林中有一点灯火;鸟鸟见状就振翅而起,朝竹林间的小道观飞了过去。 夜惊堂跟着进入竹林,行出不远,白墙青瓦的小道观就出现在了眼前,门前还挂着个灯笼,隐隐能听到其中传来水儿的话语: “夜惊堂呢?” “叽叽叽……” …… 夜惊堂也没敲门,飞身而起落入道观中,可见里面除开主屋挂着三清老祖的画像,后院就是常人居住的院落。 后院之中放着张躺椅,璇玑真人靠在上面摇摇晃晃,逗弄站在扶手上的鸟鸟,看起来十分悠闲。 夜惊堂来到院中,听见西厢房里有两道平稳呼吸声,轻声询问道: “太后娘娘睡了?” “嗯。” 璇玑真人表情挺冷,坐起身来,把鸟鸟放在躺椅上让它自己摇,转身走向道观后方: “夜惊堂,你跟我来,我和你说点事情。” 夜惊堂感觉水水似乎是要奖励他,自然没说二话,跟着走向道观后方的竹林,笑道: “刚才在玉虚山,遇到个小道士跳梅花桩,我就去试了下,结果发现那梅花桩有大学问……” 璇玑真人已经知道了来龙去脉,自然不需要夜惊堂复述,走在身前轻哼道: “圣上给师兄送了信,师兄什么都知道了,刚才和我聊过。从今往后,你我尘缘已尽……” ? 夜惊堂听见这话,眉头一皱,走到身侧拉住水儿的手腕: “国师大人不准你和我在一起?” 璇玑真人冷艳脸颊上显出三分愁色,也不和夜惊堂对视,偏头望向别处: “师兄年过古稀,即便再厉害,也没法再镇守大魏一甲子。我是玉虚山下代掌教,如果只顾儿女私情舍弃了修行,这国师以后谁来当?” “我来就是了。” 夜惊堂回应相当干脆,甚至有点莫名其妙: “你连我都打不过,还当国师,一个月有半个月醉的不省人事,剩下半个月找不见人,你就算想当国师,文武百官能答应?” “……?” 璇玑真人摆出家里不同意这门亲事的模样,是想激将夜惊堂一下,让他答应扛起未来大魏护国神师的责任。 目前看来,这目的似乎是达到了,但话怎么就这么不中听呢? 璇玑真人本来是装作清冷,现在眼神是真冷了下来: “你再说一遍?” 夜惊堂眨了眨眼睛,觉得是有点太直接,水儿终究不是大笨笨,本事还是比较大的。他轻咳一声,拉着水儿继续行走: “我不是说你不能胜任,是不想你为了扛起大梁,过的太辛苦。目前我厉害一点,这些事情自然我顶前面,往后要是我分身乏术,你肯定也得出山帮忙不是,嗯……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吗。” 璇玑真人听见这话,才微微点头: “你明白就好。我整日不务正业喝大酒,都能打进八魁前三,若是认真苦练,不会比你差上半分……” “那是自然。” 夜惊堂点了点头,抬手勾住水儿肩膀: “那你师兄那边,我去说说好话?” 璇玑真人已经被徒弟许出去了,师兄也没过问的意思,根本不存在压力。 但这情况若是让夜惊堂知道,那这小子肯定无法无天,把她当小媳妇收拾,她还没处说理。 为此璇玑真人摇头道:“不必,等你能胜任国师一职的时候,师兄不答应都得答应,现在去说,师兄不允你也没办法,还伤了彼此感情。” 夜惊堂想想也是:“那行,我争取明年就把这事儿办成。” 璇玑真人对夜惊堂还是挺自信的,当下也没多说,彼此闲庭信步,来到了后山的一个水潭旁。 小溪自山巅流下,在半山腰的山坳中形成了个小水潭,周边种着不少梅花树及竹子,遮挡的严严实实,宛若一个树屋,水潭旁边还用石头刻了个棋台出来,不过常年无人问津,落了些枯叶。 璇玑真人来到棋台旁,把酒葫芦和合欢剑放下,而后便解开了白裙系带: “我洗个澡,你在外面帮我望个风。” “……” 夜惊堂也没多说,拿起酒葫芦抿了口,站在入口处做出望风的架势。 窸窸窣窣~ 璇玑真人解开外裙,薄纱质地的白色小衣和蝴蝶结就映入了眼帘,腿上还很别致的套了双白色长袜,长度到馒头下两寸,天衣无缝不说,似乎还有弹性,把双腿包裹的严丝合缝,看起来又烧又纯…… 夜惊堂微微一愣,放下酒葫芦,仔细打量几眼: “这袜子哪儿来的?” “上次三娘帮忙挑的。” 璇玑真人双臂环胸,略微回眸: “让你去外面望风,你在这里作甚?” 夜惊堂眨了眨眼睛:“刚才练功,要不一起洗吧。”说着转身解开了袍子。 璇玑真人就知道会如此,略显不悦道:“忘记为师以前说的话了?我给你,你才能……诶?” 夜惊堂动作相当麻利,褪去衣袍后,就横抱起了水儿,跃入水潭之中。 哗啦~ 璇玑真人确实是故意叫夜惊堂来泡澡的,但见夜惊堂这么霸道,心头还是有点虚,蹙眉道: “你再没轻没重,我真不下山了。” “想什么呢,洗澡罢了。” 夜惊堂摇头轻笑,落入水中后,就把水儿放下,用禾禾刷马的架势,裹着手绢帮忙搓背: “搓澡手肯定得重一点,感觉怎么样?舒不舒服?” 唰唰唰—— ?? 璇玑真人被搓的胸口一颤一颤的,眸子里很是莫名其妙,不过想想还是顺着话道: “还行,动作麻利点,洗完早点回去。” 夜惊堂宛若澡堂里的老师父,动作相当麻利,可能是觉得站着搓不专业,还把袍子铺在水岸边,让水儿趴着侧着,拍打推拿按摩。 啪啪啪—— 璇玑真人见夜惊堂真在帮她放松,慢慢的也就不绷着了,还有点小享受。 不过随着夜惊堂手指深入虎口,她脸儿顿时红了,稍显羞恼: “你管这叫搓澡?” 夜惊堂肯定不是单纯搓澡,只是想看水儿能嘴硬到什么时候才主动,当下运用听风掌的绝学,认真按摩调理: “别乱动,马上洗完了。” 滋滋滋…… 璇玑真人轻咬下唇,脚儿弓起扭了片刻后,终是有点恼火了,抬手轻砸了夜惊堂一下。 夜惊堂满眼笑意,当下才低头凑向了红润双唇…… 第三十二章 江湖偶遇 寒冬腊月,山上竹林之间安静的如同死寂,反而让人不是那么容易入眠。 道观后院的西厢房里,太后娘娘闭目侧躺,手里还握着路上随手买的平安无事牌,在睡了不知多久后,慢慢睁开了眼眸。 下午时分,水儿说夜惊堂在后山练功,太后娘娘也不好打扰,就先回来了,等到入睡也不见夜惊堂归来,此时午夜梦回,自然是有点担心夜惊堂的情况。 太后娘娘眨了眨眸子,略微清醒后,撑起上半身左右打量。 道观不大,也就三间屋子,红玉和小时候一样,跟她睡在一张床上,此时躺在里侧,为了给她多留点位置睡得舒服些,背几乎靠着墙,脸颊微红,看起来还在做什么羞死人的梦。 而窗外则静悄悄的,只有躺椅慢慢摇晃的轻响。 太后娘娘见此,悄悄起身穿上了裙子,而后来到厢房外打量,可见院子里空空如也,只有鸟鸟蹲在椅子上晃来晃去,一副‘鸟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的悠闲架势。 “人呢……” 太后娘娘环视一周不见人影,便来到躺椅旁询问: “水儿和夜惊堂去哪儿了?” “叽。” 鸟鸟歪头示意后山。 太后娘娘转头看去,因为幼年来过,知道那边是洗野澡的地方,心头不免起了几分狐疑,当下便提着裙摆,悄悄摸摸往后山走去。 星月当空,山野小道上的能见度还挺高,竹林草木随风轻摇,发出簌簌轻响。 太后娘娘在林中左右打量,尚未走出太远,便听到夜色中隐隐传来几声: “呜……呜呜……” 好似女子的啼哭声。 三更半夜,荒山野岭,忽然听到这动静,显然有点阴森恐怖。 太后娘娘微微缩了下脖子,壮着胆子正想仔细聆听,就发现声音全无,竹林深处好似瞬间化为了无人死地。 ? 太后娘娘看起来呆萌,但脑子可半点不笨,只是平时有脑子不爱用罢了。 三更半夜,小树林里,这种声音…… 太后娘娘略微琢磨,便联想到《艳后秘史》上面写的,宫女半夜听到女子啼哭,都以为是闹鬼,而事实上是太后和世子在花园里偷情哼唧的声音…… 念及此处,太后娘娘眼底显出了难以置信之色。 水儿难不成和夜惊堂在…… 她可是离人的师尊,她怎么能…… 不对,我好像更离谱…… 太后娘娘想到自己和离人的关系,觉得水儿这实在谈不上出格,就算传出去也无非被世人笑话,而她的事儿传出去,那可是得直接上史书,被后世唠几千年。 太后娘娘也不知自己在想什么,甚至有点希望水儿在乱来,这样以后东窗事发,她也有个伴儿不是…… 为了证实心中猜想,太后娘娘提着裙子,轻手轻脚走向了往年去过的水潭。 密林中黑灯瞎火,极为安静。 太后娘娘行走之间,明显能听见自己逐渐加快的心跳声,目不转睛望着水潭方向,正小心翼翼之时,忽然发现两侧肋下,被什么东西挠了挠。 “啊!” 一声惊叫。 太后娘娘措不及防之下,整个人小跳到了几步之外,双臂缩在胸前,珠圆玉润的脸颊满是惊恐,回头看去,才发现背后不知何时多了道人影。 人影身着黑色长袍,俊朗脸颊上带着亲和笑容,发现把她吓到了,就连忙安慰: “别怕别怕,是我。” “……” 太后娘娘提心吊胆的走夜路,都快被吓哭了,瞧见是夜惊堂,才松了口气,而后便恼羞成怒,冲上来就用小拳头在男人胸口锤了两下: 咚咚~ “你这混人,你……你吓死本宫了你……” 夜惊堂自然没敢躲,用手扶着肩膀往后走: “开个玩笑罢了,我的错,你怎么来了?晚上睡不着?” “我……” 太后娘娘轻拍胸口,正想跟着夜惊堂往回走,略微思索,又觉得哪里不对。 她回头看了眼深山密林,又望向身边的黑袍公子,眼神狐疑上下打量。 夜惊堂眨了眨眼睛:“怎么啦?” 太后娘娘微微蹙眉,并未询问,而是把夜惊堂转了个身面向月色,歪头看向脖子上的淡红唇印,和湿漉漉的头发…… 看到水儿经常点的胭脂红,太后娘娘自然什么都明白了,眼底满是难以置信: “你刚才和水儿在……在做什么?” 夜惊堂见暖手宝都发现了,也没隐瞒: “下午在玉虚观后面练功,满身都是汗,回来洗洗,刚好陆仙子也在……” 这能刚好? 刚好遇上你们就一起洗呀? 太后娘娘听见这话,都不知道该怎么接,她深吸一口气: “你们……唉,算了,反正本宫也管不着,到时候有人收拾你……她竟然瞒着本宫,真是……本宫先回去了……” 埋头往回走。 夜惊堂握住手腕,相伴在林间行走: “呵呵……我送你回去,路上这么黑,下次出门就算不叫红玉,也让鸟鸟陪着,免得被吓到……” 太后娘娘怕水儿瞧见,手微微挣了下,不过想想又觉得,水儿都背地里偷她情郎了,被看见又怎么了? 还想五十步笑百步不成? 为此太后娘娘最终也没躲,只是催促道: “你继续洗澡去吧,本宫又没吃醋,洗完了你让水儿到本宫屋里来,本宫好好和她聊聊。” “行。” 夜惊堂护送太后娘娘回到小道观后方,低头在唇上啵了口。 太后娘娘脸儿微红,把夜惊堂推出门,就把后门栓上了。 夜惊堂暗暗摇头,目送太后娘娘进屋后,才回到了山野间的水潭旁。 明月幽幽,林间寂寂。 水潭边的棋台干净整洁,放着件裙子和些许小布料,但原本摆在上面的合欢剑却不见了。 肤白貌美的璇玑真人,如同冰山仙子般泡在水中,水没到锁骨下,光线较暗看不清表情,此时正借着月色,仔细打量着剑刃。 ? 夜惊堂瞧见此景,在水潭旁半蹲下来,想拿回合欢剑,璇玑真人却是手掌微翻,把剑靠在了他肩膀上。 璇玑真人方才都被折腾的头晕目眩,忽然点到为止在这里装冷艳仙子,呼吸明显不太稳,不过神色倒是颇为镇静,手握剑柄冷声道: “老实交代,你什么时候祸害的怀雁?” 夜惊堂其实是故意挑明的,毕竟两个媳妇互相不知道很有趣,但长此以往也不是办法。他抬指把剑锋移开: “怎么能说祸害。上次太后为我挡暗器中毒,带着她去了西北一趟,她在宫里过的凄苦,不想回去了,我就保证以后她想出门就出门……” 璇玑真人和怀雁是闺蜜,见怀雁近几个月气色极好,还喜欢和夜惊堂到处跑,其实就感觉怀雁抵不住诱惑,迟早要出事。 但没料到两人关系发展这么快,都到这一步了…… 其实和她比起来,也不算快…… 璇玑真人本来想摆出严师姿态,认真警告两句的,但她都洗鸳鸯浴了,说什么好像都底气不足,为此最后还是把剑放在了一边: “做了承诺,就不能言而无信,怀雁最是多愁善感,你若是敢辜负了她……” “怎么会。” 夜惊堂转身把小衣拿过来: “洗的差不多了吧?咱们回去吧。” 回去…… 璇玑真人刚才被折腾的哭哭啼啼,确实是洗好了,但夜惊堂明显是半途憋了回去,按照医理的说法,难受还伤身。 璇玑真人嘴上再硬,某处还是很软的,稍作犹豫,偏头打量了一眼: “你确定现在回去?” 夜惊堂见水儿不想走,那肯定是不多说了,把小衣放回去,滑入水中,抱起了水儿。 “诶你……” 璇玑真人只是问一句,没料到这小子如此举一反三,她腿都是酸的,忙道: “你老实点,坐着,我帮你洗,洗完早点回去。” 夜惊堂倒也听从安排,在水池边坐下,低头看着半浮在水中的水水。 璇玑真人身子确实吃不消,但博览群书加上凝儿三娘教,会的招式还挺多,当下靠在水潭边,自己捧着西瓜推,脸上还做出挺嫌弃的样子: “为师是为你身体着想,才帮你一次,以后你要是再不听话,别怪我……” “呵呵……” “你还敢笑?” 璇玑真人眼神一冷,做出折剑的架势。 夜惊堂笑容一收,做出正儿八经的模样: “咳……明白,下不为例……” “哼……” 哗啦哗啦…… 水潭中波纹阵阵,轻声细语也不知持续到了几时…… …… 另一侧。 黑石关百里开外,燎原。 呼呼—— 寒风如刀,裹挟无边飞雪,扫过了白雪皑皑的古战场。 六匹骏马在雪地中艰难前行,为首是一盏随风摇晃的灯笼,整个马队在夜幕下看去,就好似是在无边深海中迎着风暴前行的小舟,随时都可能被狂风巨浪吞没。 贾胜子提着灯笼走在最前,坐在马背上摸索着道路,饶是武艺过人,也显出了几分疲惫,而后方五人同样如此。 西城港一战后,北梁派遣而来的几十名江湖高手,几乎全军覆没,只有曹阿宁等人靠着边缘左右横跳的稳健打法,成功逃出了生天。 虽然几人能逃走,是夜惊堂暗中放了水,但为防北梁起疑心导致暗桩暴露,追捕的事儿自然不能太敷衍。 曹阿宁等人在逃离西城港后,近百名黑衙和六扇门的精锐,就从云安追了出来,夜大阎王甚至还下了江湖歼杀令,让各地门派代为阻截。 这些人可不知道曹阿宁暗桩的身份,是真追杀,为此六人只能一路向西,先逃到了梁州西南的荒原,而后遁入洪山,翻山越岭绕到沙州大漠,再从黄明山翻过来,才成功回到了西海诸部。 翻山越岭躲躲藏藏近一个月,才回到左贤王的辖境,六人基本上已经耗尽了精气神,但能活着回来已经算万幸,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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