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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我帮你讲。你趁我不好拒绝,让我自己捧着给你西瓜推,使坏的时候,还打了我两下……” “怎么能说打,我只是轻拍了两下。” “你怎么不敢拍凝儿?嗯哼?” “呃……” 璇玑真人眼神颇为不满,把夜惊堂脸颊转过来: “我对你如此包容,你却如此得寸进尺不知怜惜,你自己说,你有没有良心?” 夜惊堂有点无辜:“我哪有不知怜惜,只是前天我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好吧,我的错,下不为例。” 璇玑真人半点不信下不为例的鬼话,手儿撑着侧脸,轻哼道: “犯了错就要受罚,不给你长个记性,你下次还会再犯。” 夜惊堂稍显疑惑:“长什么记性?” 璇玑真人露出一抹笑意,也不多说,只是素手轻抬,拉开了白裙衣襟,露出了绣着酒葫芦的白色小衣,玉指微勾,小衣边缘就显出了半圆轮廓。 白玉无瑕,樱红若显。 夜惊堂眨了眨眼睛,仔细看了眼,又望向冷冰冰的水儿,意思估摸是——这就是惩罚?那多来点…… 璇玑真人就如同言听计从的好媳妇,稍微坐起来些,微微俯身,衣襟送到夜惊堂鼻尖前: “那。” 淡淡幽香穿入鼻尖,夜惊堂自然感动,下意识张嘴,不曾想水儿往后一缩,没让他吃着。 夜惊堂被调戏一下,算是明白了意思,无奈道: “陆仙子,你这不趁人之危吗?” “你趁人之危的时候还少了?” 璇玑真人见夜惊堂不能动,兴致颇浓,把小衣拉到中间,露出了左边的玉团儿,还在夜惊堂面前颠了颠: 咚咚~ “好看吗?” 我去…… 夜惊堂手指动了动,硬压着本能反应,但某些地方还是没压住。他轻叹道: “陆仙子,做人要留一线,不然等我能动了,你会吃苦头的。” 璇玑真人见夜惊堂还敢威胁,淡淡哼了声: “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反正现在你没办法。来,说句‘我是大色胚’,为师奖励你一下。” 夜惊堂嘴唇微动,硬把眼神从白团上拉回来,做出宁死不弯腰之色: “我岂会因为一时贪欲,说这些违心之语,陆仙子有什么手段,尽管试出来即可,我扛得住。” 璇玑真人见夜惊堂还敢嘴硬,把衣领合上,转而拿起酒葫芦,目光望向大恶棍: “哼~不说就什么都没有,你慢慢憋着吧,你敢把反应压下去,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起来,把你难受死。” 这种看得见吃不着,还得一直被勾起食欲的事情,确实算得上一种酷刑。 夜惊堂如果真瘫着,估计连三句话都扛不住,就得说啥听啥,但可惜的是,他早就没事了。 眼见水儿仗着他不能动,竟然耀武扬威起来了,夜惊堂也不惯着,等水儿刚把酒喂进嘴里,就抬头凑上前: “给我也来一口……” “呜?!” 璇玑真人风轻云淡的神色色变,想要起身脱离战场,却被夜惊堂抓住了手腕,直接摁在了枕头上。 璇玑真人前天都被搞怕了,眼见玩脱,兴师问罪的眼神当场烟消云散,用力扭了几下: “呜呜……” 夜惊堂倒也没粗鲁道强行撕裙子,狠狠啵了口后,略微抬头,摁着小水水: “知错没有?” “……” 璇玑真人确实有点怂,但让她开口认怂,显然比把她弄死还难,当下眼神一冷: “夜惊堂,你真以为我不会生气是?你让开!” 夜惊堂见水水嘴硬,也不多说,把裙摆拉起来,开始摆架势。 璇玑真人推了两下,但这种时候怎么推得过男人,眼见要挨棒子了,咬牙看向外面: “青禾!” 而与此同时,隔壁房间。 梵青禾在妖女进屋后,哪里会和苦主似得继续在房顶放风。悄悄摸摸跑到了隔壁屋里,做出睡觉的模样,偷偷侧耳倾听。 发现妖女趁着夜惊堂不能动,开始妖里妖气欺负人,梵青禾还挺恼火,只是不太好跑进去,帮夜惊堂解封。 此时发现夜惊堂忽然自己把气脉冲开了,要给作死的妖女点颜色看看,梵青禾怎么可能去帮这狐媚子解围,直接道: “大晚上不睡觉吼什么吼?自作自受谁管你……” ? 璇玑真人一愣,着实没料到禾禾这般傻乎乎,夜惊堂都准备糟蹋她了,都不知道吃醋拦一下。 按照常理,这局势肯定是叫天天不应了。 但璇玑真人显然不是常人,眼见青禾落井下石,直接就反其道而行,也不挣扎了,转而勾住了夜惊堂脖子: “看吧,青禾不介意,来,我帮你脱衣裳……” “……” 梵青禾听见这口气,顿时恼火,翻身坐起想说什么,却又觉得不该打扰夜惊堂,咬了咬银牙,又躺了回去。 夜惊堂只是想收拾水水,但看现在这情况,最后怕是得把梵姑娘气哭,想了想摇头一叹: “好啦好啦,不开玩笑了,早点睡好好养伤,还得去会会龙正青。” 说罢倒头躺下,只是抱着水儿,摸。 璇玑真人眼见夜惊堂饶她半次,自然也不会头铁硬要,当下也老实起来,假模假样分析着萧山堡和龙正青的事情,偷偷让夜惊堂亲亲摸摸半天,才起身整理好裙子,跑去了隔壁房间。 夜惊堂虽然有点念想,但让梵姑娘在隔壁听着确实有点过分,当下还是压了杂念,等水水起身跑了,本以为这事儿就完了。 但让他没料到的是,他刚闭上眼睛,永远不省心的水儿,就又开始作妖了。隔壁很快传来低声对话: “发春你去隔壁睡,摸我作甚?” “真大……” “你闭嘴,夜惊堂能听见……” “专门说给他听的……” 啪~ 弹性极佳的脆响,拍的应该是梵姑娘。 而后就是‘叮咚叮咚’,听起来像是两个人在摔跤。 “……” 夜惊堂张了张嘴,想要拉架,但又不好插嘴,心底只觉这觉怕是没法睡了…… 第十九章 道别 “哒哒哒……” 不知不觉天色大亮,窗口响起了爪爪踹门的轻响。 夜惊堂无声睁开眼眸,低头看了看胸口的绷带,而后翻身坐起套上鞋子,拉开了窗户。 “叽……” 窗外,熬了一晚上的大鸟鸟,瞌睡连天咕叽了一声,而后就直挺挺往前倒去。 夜惊堂连忙抬手接住,揉了揉以示安慰,而后便把鸟鸟放在了斗笠里,转身开始穿衣裳。 昨天晚上萧山堡出了乱子,到了白天风声自然越来越大,站在客栈房间里,都能听到江湖走卒的议论声,甚至连龙正青下战书的事情,都以极快速度传到了镇上: “……浊酒青锋待雏龙,这明显是下战书,龙正青这都多少年没露面了,怎么忽然在望海楼冒了头……” “夜惊堂八魁老三他老二,迟早要找上门打一场,龙正青可能是看夜大阎王冲的太快,与其被找上门揍一顿,还不如大大方方摆个擂台切磋,这样输了无非名次互换,不丢人……” “倒也是……你觉得谁胜算更大?” “夜大阎王是继奉官城之后,战绩最多的武魁,断声寂花翎都压不住,龙正青估计也悬……” “那夜大阎王最难的一关,应该是平天教主了。一正一邪、一官一匪,这要是碰上,必然得出人命……” …… 夜惊堂系着腰带在窗口聆听,见江湖人说起平天教主,脑子里不知怎么就回想起了冰坨坨波澜阵阵的白团儿…… 按照他的估算,平天教主最后展现出来的气象,应该是已经步入返璞归真之境。 武魁和宗师一步之差天壤之别,再往上同样如此,平天教主既然已经跨出了那一步,那应该用不了多久,就和北梁的左贤王平起平坐了。 他在西城港用出那神来之笔的一剑,乃至昨晚一指头戳死令狐观止,其实也算跨出了一步。 但目前达到那种境界,都是靠灵光一闪,还没法完全掌握,算是半只脚在门外面。 该怎么把那种感觉抓住、夯实,目前倒是个问题,感觉还是积累太少的缘故…… 夜惊堂如此想着,穿好了衣裳,出门来到房间外,本想下楼去打水洗漱,路过门口又顿住了脚步。 昨天晚上闹的比较晚,水儿又比较皮,和梵姑娘在床铺上滚了半晚,结果就是天快亮才睡着,到现在还没醒。 夜惊堂在隔壁旁听,没法参与其中插嘴,其实憋的挺难受的;在门口驻足稍许后,推开门打量了一眼。 隔壁房间陈设差不多,除开桌椅就是一张床;两件裙子搭在床头的架子上,地面则摆着两双绣鞋。 璇玑真人侧躺在里侧,身上就穿着白色薄裤和酒葫芦肚兜,双手搂着怀里的曼妙佳人,模样和男女通吃,正抱着媳妇睡觉的邪魅仙子似得。 梵青禾背对璇玑真人躺在外面,身上衣服要严实些,但被揉的有点乱,哪怕在睡梦中,眉宇间依旧带着些许生无可恋之感。 夜惊堂刚推开门,就见水儿眸子睁开了一线,望了望他,又瞄向身前的青禾,而后就抬起右手,握住她单手掌握不住的暖水袋,不轻不重捏了下。 梵青禾深色衣襟上,明显能看到五指陷入的痕迹…… 璇玑真人捏完就躺好闭眼,做出‘与我无关’的熟睡模样,没了动静。 ? 夜惊堂没料到水儿竟然还想栽赃他,见梵姑娘被揉醒了,悄然把门关上,很快屋里就传来对话声: “妖女!你睡死了不成?天都亮了……” “嗯~……” “快起来,真是,睡着了还动手动脚……” …… 片刻后,客栈外。 因为炭红色的烈马太过惹眼,夜惊堂把马迁出来,停在了偏巷之中;而原本还算威武的黑色大肥马,并肩站在跟前,都被对比成了胖驴。 夜惊堂把不省人事的鸟鸟,放进马侧的行囊,随身物件捆扎好后,牵着马等待片刻,脚步声便从后方响起。 璇玑真人从后门走出,再难看到房间里妖里妖气的模样,白衣如雪气质若仙,仪态相当清冷。 而梵青禾穿着深色裙子,头戴帷帽看起来就要江湖气很多,瞧见夜惊堂后,目光还有点躲闪,默默走到了大黑马另一侧,埋头放东西。 璇玑真人来到跟前,随意帮夜惊堂整理下的衣袍,抬起眼帘询问: “先回江州城还是?” “望海楼在林安郡那边,先过去看看情况吧,我只是皮肉伤,没啥问题,等到地方估计就已经好了。” …… 梵青禾站在旁边,转眼瞧见这乖媳妇一样的妖女,红唇微动,本想低头当做没看见,但她知道妖女故意在气她,想想又故作镇定蹙眉: “大白天的,你也不怕人瞧见?” 璇玑真人神色不动如山,还故意往怀里靠了些。 夜惊堂见此转过头来,想帮梵姑娘捋下耳边秀发,一碗水端平,结果梵青禾连忙低头躲开,跑到了黑马另一边: “你……你们俩骑一匹马,我走自己的,快出发吧。” 璇玑真人只是故意逗逗青禾,真和夜惊堂共乘一马,她怕是得被摸成河神娘娘,当下轻身一跃落在大黑马背上: “驾~” 蹄哒、蹄哒…… 骏马往巷子口走去。 “诶?” 梵青禾留在原地,瞧见夜惊堂和仅剩的一匹马,眼神顿时慌了,连忙又追上去,飞身一跃落在璇玑真人背后: “你没马是吧?我过来骑的是这匹……” “我这是给你机会。” “给什么机会?昨天晚上的事儿,我还没找你算账……” …… 夜惊堂看着两人一马渐行渐远,不禁摇头轻笑,翻身上了炭红烈马跟在后面,心底也想起一件事儿。 从京城出发时,钰虎说是玩几天就回去,大笨笨到时候再骑着胭脂虎过来;这一晃离开京城已经快个把月,笨笨估计也该等急了吧…… 踢踏、踢踏…… …… 咚—— 咚—— 幽远晨钟自钟鼓楼响起,传入京城千街万巷。 屹立于城东的鸣玉楼顶端,东方离人在屏风前摊开双臂,让侍女穿戴着银色蟒裙,目光跃过屏风,望着白雪皑皑的皇城,眼神一如既往带着上位者的威严清傲,但眼底深处却产生了三分倦意。 在京城当摄政王,帮姐姐处理朝政已经有二十多天,东方离人逐渐适应了生活节奏,但也明白了什么叫孤家寡人。 能说上话的亲朋好友都走了,京城便只剩下她一个,虽然万人之上,但忙完公事后,闲下来连个陪伴解闷的身边人都没有,日子可以说是相当孤寂。 东方离人一想到十年来,姐姐日日如此,她却在羽翼庇护之下享尽人间富贵,心里便有点过意不去。 虽然枯燥厌倦,但她还是压住了催姐姐的心思,甚至想着短时间朝廷别出什么大事,这样她就可以多顶一段时间,姐姐也能在外面玩的久一些。 不过对于江州那边的情况,她确实也有点心痒。 公子身高六尺,平平五官却藏四面酸骚…… 想起姐姐从江州送回来的私信,东方离人心底同样为之惊叹,甚至能想象出姐姐坐在席间,亲眼看到夜惊堂和江州才子唇枪舌战时的模样——当时姐姐应该开心的和猴子一样吧…… 回屋肯定在床铺抄下来琢磨了大半夜,还埋怨母妃为什么把她生这么笨…… …… 如此胡思乱想,等着衣服穿好,东方离人来到书桌前,拿起面前的一摞奏折,开始处理今日份的差事。 但尚未看两本,门外便传来脚步声,侍女出现在门口,躬身禀报: “禀殿下,外面有个北梁学子,自称华青芷,想拜见殿下,要不要把她请进来。” “华青芷?” 东方离人一愣,对这个能给她带来压力的燕京才女,她可谓记忆犹新,不过龙吟楼之后就没见过了,只知道其在国子监求学,因为政务繁忙也没去注意过。 听见华青芷竟然敢跑上门求见,东方离人倒是有些好奇,把折子放下,起身走向楼下: “她在什么地方?” “在门外,殿下要亲自出门相迎?” “她腿脚不方便,总不能让她爬楼梯上来……” “哦……” …… 与此同时,王府正门外。 柳絮般的飞雪洒在街面上,王府侍卫身着铠甲在街边肃立,余光打量着停在王府大门外的一辆马车。 马车没什么装饰,但颇为宽大,护卫华宁担任车夫,因为是来拜见大魏的二皇帝,还有点紧张,端端正正站在马车旁,呼吸都很含蓄。 铺着白色貂绒的轮椅,放在马车旁边,身着冬裙的华青芷,在上面端坐,手里捧着个黄铜小暖炉,膝上盖着软毯,看起来书卷气十足,举目望着门内的盘龙影壁。 绿珠换上套云安常见的仕女裙,怀里抱着个长条木盒,可能是怕寒风把小姐吹着凉了,站在侧面用身体遮挡微风,小声嘀咕道: “靖王现在可是摄政王,咱们是小百姓,还是北方人,登门求见是不是不太合适?” 华青芷捧着暖炉暖手,柔声道: “马上就要走了,此去一别,余生很难再碰面。我和靖王虽然地位相距甚远,但也有下过一局棋的交情,不管靖王见与不见,总得登门打个招呼。” 绿珠自幼在燕京长大,来这同样繁华,味道却完全不同的云安待了近一月,挺想多玩一段时间。 但自从花翎这江湖贼子,在天街闹了一场后,好像影响了两国的交情;李侍郎极少外出走动,大魏的官吏也不是很热络,本来按计划待到年后走的,这才不满一个月,李侍郎就准备班师回营了。 入京求学的学子,会按照计划明年开春再回去,但华青芷不是来求学的,只是跟着使臣队伍顺道过来治病。 如今王太医开了方子,吃药慢慢调理,也不用每天去医馆;使臣队伍要回北梁,她们自然得跟着回去。 绿珠琢磨片刻,有点可惜道: “上次小姐去夜国公府送笔,我本以为还会交际几次,哪想到过两天夜国公就离京了。咱们这一走,可能再也见不着了……” “相见何须问别离,人生聚散本无期。” 华青芷轻声一叹:“夜公子是大魏的宠臣,咱们住在燕京,还能见到他,只可能是他带着大军,兵临燕京城下。若真是如此,那我宁愿此生再也碰不上他。” 绿珠知道这是实话,夜公子再厉害,也不可能为了和老友相逢一聚,单枪匹马杀到燕京城下。 念及此处,绿珠心底愈发失落,想了想又小声道: “要是夜公子真打到燕京,看在和小姐的交情上,应该不会动我们华府哈?到时候就算小姐嫁人了,为报此恩,恐怕也得改嫁……不知道夜公子会不会嫌弃已婚少妇……” ?? 华青芷抬起手来,在绿珠脑壳上弹了下: “夜公子那样的人杰,国之大事在前,岂会为女色徇私?不过爷爷早已经告老还乡,在世家大族中也有威望,若是我朝兵败,南朝想要吞并北方,还是得让湖东大儒为女帝辫经。爷爷若是肯归降,咱们家自然安然无恙,若是不肯,无非举家殉国而已……” 绿珠只是开玩笑罢了,听见此言,轻轻叹了口气: “三国兴亡多少事,两朝人物尽堪悲。南北朝明明能和平相处,却偏要打个你死我活,最后苦的,还不是咱们这些只能随波逐流的小女儿家……” 两日如此闲谈,等了不过片刻,影壁后就传来脚步声。 踏踏踏…… 绿珠停下言语,本以为是通报的侍女回来了,但抬眼看去,却见一道身着银色蟒袍的人影走了出来。 人影身材很高,昂首挺胸行走,胸口的胖头龙随之微微轻颤,看起来比身材娇柔的小姐大好多…… 华青芷见大魏的女王爷亲自出门,眼底明显闪过意外,放下小暖炉,准备起身行礼。 东方离人走出影壁,瞧见此景便微微抬手: “华姑娘不必起身,在京城休养多日,腿脚可好些了?” “小女子拜见靖王殿下。” 华青芷还是撑着扶手起身,双手叠在腰间盈盈一礼,微笑道; “王神医给开了方子,比以前强些,不过要养好,还是得几年时间。” 东方离人带着随从来到跟前,因为轮椅搬去鸣玉楼比较麻烦,便抬手示意华青芷就坐,而后亲自扶着轮椅,在王府正街上行走: “华姑娘尚且年轻,几年后也不过二十出头,不必心急。本王善琴棋书画,但确实缺少棋友,往后有时间,可随时来王府做客。” 东方离人说的并非客气话,毕竟夜惊堂和姐姐都走了,她整日闲的发疯,虽然和华青芷并不和睦,但能有个旗鼓相当的对头,每天斗斗嘴较量下,也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华青芷在燕京时,女子之中根本没对手,和女王爷没较量完,其实也挺可惜,闻言轻叹道: “李侍郎家里有要事,马上要回北方了,我也得跟着回去。日后若是有机会,我定然会再度登门拜访殿下,好好再切磋一次棋艺。” 东方离人知道李嗣准备灰溜溜回去的事情,但没料到华青芷也要走。 彼此身处两国,华青芷又是个不通武艺的书香小姐,余生再见面的机会可谓渺茫。 东方离人可能是英雄惜英雄,并不想这刺头才女就这么一去无踪,脚步放慢了几分,想了想道: “此去一别,再难相会,着实可惜。华小姐只是女儿家,无关两国局势,若是有意,其实可以在云安物色个好儿郎,本王给你赐婚封诰命,往后以女儿身入仕,也不是不可能……” 华青芷凭借才学,不说高中状元,考科举还是能上榜的,算得上人才,大魏又是女皇帝,往后封个女侍郎什么的,确实不无可能。 东方离人开这等条件,若是换做寻常有点志向的女子,真就留下来给大魏效命了。 但华青芷明面上只是豪商之家的小姐,背地里却是北梁老太师的嫡孙女,出身和太后娘娘区别不大,若非幼年腿脚落下毛病,现在已经是王妃太子妃了。 面对女王爷的好意,华青芷倒也没有直接拒绝,稍作沉吟,半开玩笑来了句: “欲觅相思无处寻,只能心事寄瑶琴。公子自有知音者,空留亦难得赏聆。” “……” 东方离人眨了眨眼睛,听出了这话的意思——看中的公子已经名花有主,留下来用琴声倾诉心扉,也没法得到欣赏和聆听。 说这么直白,是想让本王怜悯你的一片痴心,接纳你不成? 东方离人摸不准华青芷是开玩笑,还是真在当面挖墙脚,想了想,也没正面回答,回头让侍女取来一把匕首,递给华青芷: “忽然道别,本王也没准备见面礼。此物名为‘清鹤’,前朝才女顾颜之的心头好,华小姐应该会喜欢。” 华青芷接过淡青色的精美小匕首,眼底闪过讶色。 华青芷两朝的书都看过很多,也就被夜惊堂的‘王庭遗作’难住过几次,以前听说过这把匕首的典故。 相传前朝时期,出身京城官宦之家的顾小姐,某次偶然认识了个北朝过来谈判的年轻臣子,彼此一见钟情,但两国局势针锋相对,根本没法终成眷属。 在离别之前,那年轻官吏也不好吐露心声,把随身匕首送给了顾小姐,说有朝一日肯定会再来云安。 顾小姐也算是痴情之人,为了一句话,硬从二八之龄,等到了芳华渐逝,当时所有人都觉顾小姐被北朝人骗了,让她别等。 结果不曾想,在两朝停战和谈,关系升温后,那年轻官吏真就辞官,以书生身份来了南朝,虽然已经五十多岁,却始终没成家,直到来了云安,才和同样未嫁的顾小姐成了婚。 而最后那书生故去时,膝下无儿无女,还散尽家财,在云安城外修了块墓地,上书‘桥边三尺土,尽葬可怜人’,给此生没能终成眷属的女子一块归宿之地,也就是花翎最后想入土的花柳桥,算得上前朝第一情种。 这个故事结局很好,但也不是非常圆满,毕竟两人硬等到了四五十岁才如愿,几乎是等了一辈子。 女王爷送这个,意思很明显——对夜惊堂有意,就慢慢等吧,也不是没机会。 华青芷方才只是开玩笑罢了,本身对夜惊堂,就没顾小姐那样的情愫,不过对这把匕首确实喜欢,微微颔首道: “谢殿下好意。殿下送如此厚礼,小女子只准备了一幅画,倒是有点拿不出手了。” “哦?” 东方离人见此,从绿珠手上接过画匣,打开查看,却见里面是一副雪景图——寒江冬雪,一艘小舟飘在江面上;她和华青芷坐在棋案两侧,全神贯注下棋,棋盘残局,甚至能看出是她和华青芷没下完的那一盘棋。 而旁边还有个身着黑袍、腰悬佩刀的男子背影,负手站在船头,眺望这远山。 画的意境很好,无关两朝局势身份,只有雪中泛舟的悠闲静雅,但这一家三口…… 她和华青芷重逢,续上龙吟楼那盘没下完的棋,把夜惊堂画在旁边是个什么意思? 要是画几个侍女在旁边,还能理解为随从,这天地之间,就一男两女…… 东方离人感觉这画的意思耐人寻味,但当面还真就挑不出啥毛病,当下只是微微点头,把画收了起来: “只希望日后,真有这么一天。” 华青芷画这幅画,其实也没太多意思,只是希望与相见的人重逢罢了,微笑道: “是啊,便如同这把‘清鹤’,只要等着,往后总能达成所愿。” “呵呵……” …… 第二十章 江湖闲谈 下午时间尚早,天却提前暗了起来,阴沉沉的云海悬在头顶,时值冬月按理说要下雪,但身处四季如春的江州,下雨也不无可能。 夜惊堂骑着炭红烈马,立在草色青黄的江岸,顺着往下游望去,隐隐能看到数里开外的入海口,仔细侧耳聆听,还能从风声中听到隐隐浪涛声。 哗~哗…… 鸟鸟作为梁洲蛮鸟,自幼跟着夜惊堂,未曾见过大海的风景,此时站在马脑袋上伸长基本没有的脖子眺望,大眼睛睁的圆圆的,看模样是在想这么大的湖,养出来的肥鱼怕是一锅炖不下。 林安郡东部临海,已经到了大魏版图的边际,也是丝绸布匹等生意的源头,海边有水师常驻,不过主将并非秦相如,而是同为国公的吴嵩。 大魏并不禁海,走海路可以去燕州、天南乃至北梁东部等地域,在这里扎根的船帮并不少,站在江岸,偶尔便能看到顺流而下驶出入海口的商船,规模比内陆的船只要大上许多。 与初次抵达海岸的夜惊堂和鸟鸟相比,随行的璇玑真人和梵青禾要平淡上许多。 璇玑真人在江湖漂泊十年,看过世间最高的山和最广袤的沙川,也曾孤身摇着小舟乘风破浪,驶向风暴深处,追寻那只在传说中存在的仙岛,现如今连最猛的恶棍都体验过了,这种小风浪,着实勾不起她心底的兴致。 而梵青禾作为西海诸部长大的姑娘,偷偷去天琅湖朝圣过好几次,天琅湖太大,在历史上便被称作‘西海’,景色甚至比林安郡这边还要好看些。 为此梵青禾并未瞩目多久,就转过头来,看向了夜惊堂: “晚上估计要下雨,是在林安休息一晚再走,还是连夜赶到望海楼?” 望海楼修在一座距离海岸三里多的岛屿上,原本是大吴时期祭海的场所,千年屡次重建,如今已经变成了景点,因为其被称为大魏东南最后一栋建筑,过去留下足迹的游人极多。 三人当前处于林安城郊外,距离望海楼还有八十余里的路程,连夜赶过去没问题,但到了地方也不可能下马就开打,还是得先休整。 夜惊堂有浴火图傍身,没有伤筋动骨的皮肉伤恢复极快,现在就已经结痂愈合了,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还是道: “奔波一天,人受得了马也受不了,先在这里歇一晚,明早再过去。” 璇玑真人侧坐在大黑马上,背靠两团酥软柔润的软枕,手里还拿着酒葫芦,看起来很是闲散,听见此言,她举目望向东郊: “凝儿老家就在郊外的东陵山庄,你要不要去看看?” 夜惊堂知道凝儿祖籍江州林安,但并不知道确切位置,这次过来,其实就有陪着凝儿祭祖的心思。 只是这次出门仓促,凝儿并不在跟前,他作为女婿,一个人跑去上坟难免有点不合适,和水水一起过去,似乎更不合适。 为此夜惊堂想了想,只是道: “先找地方落脚吧,等望海楼的事情忙完了,我回去接凝儿一起过来,来回也就一天时间。” 梵青禾见此也没多说,环着要死不活的妖女,调转马首往林安城行去,中途还挺了下胸: “你能不能坐直?和醉鬼似得……” “靠着舒服。” “靠夜惊堂怀里更舒服,你怎么不过去?” “他胸口哪有你软~” “你闭嘴……” …… 夜惊堂闻言轻笑,又眺望远处的海口几眼后,也调转马首,和鸟鸟一道跟在了后面。 林安城虽然不是江州首府,但规模仅次于江州城,街上来往商贾如云,文质彬彬的书生秀才、小姐夫人更是让人目不暇接。 夜惊堂初来乍到,也不认识路,在街上逛了圈儿后,便来到北城集市,寻了个客栈住下。 纵马奔波一阵天,三人身体难免有些疲惫,夜惊堂在外面卸着行囊,璇玑真人则上了二楼,本来是和青禾一起回屋歇息,但走到门口时,心中微动,又看向青禾: “禾禾,你轻功好,要不帮忙去城里打探下消息?” 梵青禾心里有点乱,也想借机出去走走冷静下,本想答应,但又觉得哪里不对…… 梵青禾并不傻,而且也不是逆来顺受的姑娘,见妖女明显是想把她支开干坏人,蹙眉道: “你靠我了一路,还累不成?你怎么不去?” 璇玑真人微微耸肩,转身就往外走: “我去也行,那你和夜惊堂待客栈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了。” “……” 梵青禾觉得这怕是有点危险哦,稍作斟酌,终是闷不吭声往楼下走去。 客栈外。 夜惊堂在马厩外喂着草料,鸟鸟则站在马槽旁边歪头打量,正忙活间,就见梵青禾闷着头走出门,扣上斗笠就往街上走,脚步还挺重。 夜惊堂见此稍显疑惑,询问道: “梵姑娘,你去哪儿?” 梵青禾脚步微顿,没和夜惊堂目光接触: “我出去打听下望海楼的消息,你休息就行了,我先走了。” 夜惊堂看了看天色,都没黑,现在回房休息显然早了,便走上前: “一起去吧,我也没来过林安,听说这里风景如画,刚好也到处走走。” 一起…… 梵青禾明显有点迟疑,不过一想到妖女故意把她支开,正在屋里眼巴巴等着相公临幸,这迟疑又给压下去了,故作镇定走在了跟前: “也行。这里和北梁的湖东道区别不大,就是冬天暖和些,要说风景如画,当属雪原那边,雪山特别壮丽……” 夜惊堂知道湖东道在天琅湖另一侧,他连天琅湖畔都没去过,自然不知道那边是什么模样,对此道: “是吗?那有时间肯定要去一趟。” 梵青禾心底里,还是希望夜惊堂时常回西海诸部走走的,微笑道: “到时候我给你带路,北梁我都跑遍了,有意思的地方多。你不是喜欢女子吗,北梁还有个胭脂阁,里面全是邪道妖女,只要肯交出独门武学,能让你比神仙还快活……” 夜惊堂听到后面的,转眼望向梵青禾: “北梁还有这种地方?” “大魏也有,门派把女徒弟嫁给江湖游侠,不就是用美色吸纳江湖武学的手法,只是没北梁那么直接罢了……你还真想去胭脂阁看看?” “好奇问问罢了,那种地方,我岂会感兴趣。” “这可说不准……” …… 两人沿街闲逛,不知不觉天色便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想打探江湖消息,最好的地方自然是江湖上,而林安城江湖人的聚集地,则在城郊的东陵港。 东陵港就在东陵山庄附近,曾经全是骆家里的产业,规模不大不小,也算是传承数代的江湖势力。 但骆凝的爷爷没儿子,为此才招了个入赘的女婿,继承家中产业;而孙辈中除开骆凝一个小姐,也没男丁,等到庄主夫妇故去后,东陵山庄自然就散了架,分成了四五个小船帮,各自为政管理着码头。 而原本的骆家祖宅,在凝儿离开故乡后,也已经变卖,早已看不到当年东陵山庄的风采。 夜惊堂和梵青禾边走边聊,很快来到了城郊码头。 因为龙正青忽然在望海楼下了个战书,就江州各地闻讯赶来的江湖人极多,外地江湖人还没到,码头上就已经有了人满为患的趋势,途径勾栏酒肆,甚至能听到窑姐儿都在聊着: “差爷,我记得以前江湖游侠儿在望海楼打架,官府都得跑去拿人,这次码头风声这么大,差爷怎么还有闲心到这儿来消遣~……” “龙正青是何等枭雄?我这小缁衣捕头,过去不是找死,给衙门告了几天假,来这儿躲躲……你是不是没感觉?怎么还有闲心瞎扯?” “嗯?哦,啊~……差爷轻个些……” …… ? 夜惊堂走过码头乌烟瘴气老街,正在聆听着乱七八糟的江湖消息,听见最后的对话,不禁微微趔趄了下。 梵青禾戴着斗笠走在跟前,本来也在倾听的,发现最后耐人寻味的哼唧,脸色顿时红了几分,快步走了过去。 夜惊堂也不好和梵姑娘聊这笑话,只是相伴行走,继续从江湖人闲谈之中,确定望海楼的情况。 结果两人未曾听到龙正青的下落,反倒是在街边小茶肆中,发现了几个江湖人,正在闲谈: “夜大阎王的武艺,恐怕比咱们想的要高。我刚从西海那边回来,听到了些小道消息,上次夜大阎王在黄明山,杀得可不是几个白枭营的门客,而是把北梁左贤王打了一顿……” “这怎么可能,左贤王李锏那可是北梁四圣之一,就算南北两朝排倒数,也是实打实的武圣,夜惊堂有这本事,打花翎犯得着那么玩命?” “我骗你们作甚,我回来前去了躺平夷城,听那边人说,左贤王已经快两个月没露面了,巡视边军、接见藩臣什么的,都交给了世子,我估摸就是被打了,在王府养伤不便露面……” …… 夜惊堂听到这个,不由顿住脚步,眼底有点疑惑: “左贤王恢复这么慢?” 梵青禾是大夫,对左贤王李锏也算了解,觉得这江湖消息有点问题。 左贤王当天被夜惊堂、蒋札虎、平天教主合击,受的伤挺重,但并未断手断脚。 左贤王是整个北梁左翼的统帅,管辖着雪湖花产地,占据西海各部出产的大部分稀缺药材,还能请到北梁任何名声在外的名医,可以说若世间没有浴火图,那左贤王便是这世间恢复速度最快的武夫,条件比他好的只有南北两朝皇帝。 距今已经两个月,哪怕伤及根本,左贤王现在也该能出面走动稳定军心了,从未露面,甚至不理会民间‘重伤卧床不起’的传言,确实古怪。 梵青禾蹙眉思索了下,觉得这事背后必然有大文章,但身在江州距离太远,根本没法去打探,也只能猜测道: “要是左贤王装病,偷偷跑到燕州关外,和右贤王一起打燕州就麻烦了。燕王刚出事不久,估计没啥战意,燕州一破,北梁铁骑可就直入江州了……” 夜惊堂觉得这事儿可能性不大,毕竟左贤王再厉害也是单枪匹马,燕州关外多一个左贤王区别不大;若是带着大军往北梁右翼调动,少说两三月,也不可能瞒住天下人,而且左贤王一走,无论打不打的下燕州,西北都是空城,女帝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拿下开疆扩土的不世之功,左贤王真这么干,怕是王爷当腻歪想提前投胎了。 虽然左贤王不大可能奇袭大魏,但夜惊堂也并未忽视这江湖消息,想了想道: “我回去后和朝廷送个消息,让他们仔细查证,确保万无一失。” 梵青禾摸不准左贤王的动向,也没有在这些事情上多嘴,在码头上走了圈儿后,可以确定龙正青在望海楼刻完字后,就不知去向,是已经跑了,还是在暗处等着夜惊堂过来,得到了望海楼才能弄清楚。 两人打听到这里,见没了其他线索,便相伴往回折返,时间也到了华灯初上时分,路上黑乎乎的也没灯光,星月也被云层遮蔽,几乎只能听见彼此脚步。 梵青禾本来在思索左贤王的事情,走着走着,忽然发现手腕被握住,往旁边拉了些: “当心,地上有水。” 梵青禾被吓得微微一缩,低头看了看黑灯瞎火的黄土道路,发现地上确实有些污水,倒也没说什么,把手腕抽回来,提着裙摆绕了过去: “小水坑罢了,快回去吧,嗯……我前半夜和鸟鸟一起望风,你好好休息下,后半夜咱们换班。” 夜惊堂见此也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跟着闷头小跑的青禾,很快便回到了城内。 梵青禾挺想回去看看空等一场的妖女现在什么表情,但以妖女的性子,这时候回去,摁着她一起乱来都说不准,为此到了客栈附近后,就把在房顶上散步的鸟鸟叫过来,跑去了不远处的饭馆里。 客栈开了两间房,夜惊堂一间两个女子一间,夜惊堂独自回到客栈,来到二楼门口,却发现呼吸声在另一边,便又转身推开了房门。 房间中无灯无火,只飘着淡淡酒香,借着街面上的朦胧灯光,能看到床榻上躺着道白影子,听呼吸声是睡熟了,但武艺那么高强,他进屋显然不可能一无所知。 夜惊堂见水儿没反应玩装睡的把戏,他自然也不点破,轻手轻脚关上房门,来到了跟前坐下,抬手…… 啪~ 手被轻拍了下,继而略显清冷的话语响起: “不陪你的梵姑娘,来烦为师作甚?” 夜惊堂顺势握住手,在跟前倒头躺下: “这是我房间,回来睡觉罢了。” 嚓~ 宝剑被屈指弹开的声音,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杀气。 夜惊堂眼底稍显无奈,直接伸手,把身轻体柔的水儿搂到了怀里,把佩剑拿过来,放在了床头靠着,而后转头在额头亲了口。 啵~ 璇玑真人眼神微冷,和要清理门户似得,但被厚脸皮抱了片刻,眼神还是软了下来,闭着双眸不搭回应。 窸窸窣窣~ 夜惊堂拉开腰带,忽然又觉得这样可能有点急了,想想又贴在耳边道: “刚才在街上听到个笑话。有个男人和女人聊事情,聊了半天,忽然问女人为什么没反应……” 璇玑真人本来在学凝儿的模样当受辱仙子,听了几句,便不明所以的睁开眼眸: “那样怎么可能没半点反应?” 夜惊堂轻抚后背,煞有其事道: “耐力吗,就和习武抗击打一样,只要心智坚韧,被刺一枪,也能做到面不改色。不过陆仙子肯定不行,一碰就哭哭啼啼,根本不抗揍。” 璇玑真人可不觉得那么大一枪刺进身上,有女子能做的面不改色,不过见夜惊堂调侃的语气,她还是有点不悦,淡淡哼了声: “只是没刻意去压罢了,本道清修多年,只要不想心湖起波澜,你用尽千般手段,也休想让本道皱眉。” 说着便闭目平躺,摆出了冰山仙子的模样。 夜惊堂见此有些好笑,觉得水儿还是不知天高地厚,也没过多废话,翻过身来,低头看着冷冰冰的脸颊,略微…… “呜~” 璇玑真人不动如山的神色当即破功,柳眉紧蹙扬起雪白脖颈,双手抓着夜惊堂肩膀,紧紧咬住下唇。 夜惊堂低头欣赏水儿瞬间绯红的神色,抬手捏了捏脸蛋儿: “水儿道长就这么心如止水的?” 璇玑真人闻声目光一寒,但还没来得及瞪夜惊堂,就又扬起脖颈,憋了几下后,又轻拍肩头: “我错了……相公……” 夜惊堂满意点头,这才温柔下来,轻挑下巴,示意水儿主动亲他。 但璇玑真人可不是那么容易服软的性子,稍微缓过来,就又开始了,寒声道: “夜惊堂,你给我等……呜~轻个些……” 轻声细语自幔帐中响起,起初还有来有回,但不过片刻,就变成单方面讨饶了…… 第二十一章 青山万叠拜龙台,正气凌霄一剑来 浪涛拍打海崖礁石,淅淅沥沥的雨幕海风裹挟,落在亭上顶端,阵阵空幽笛音从亭内传出: “呜~~呜……” 仇天合手里拿着两尺竹笛迎风而立,气色看起来比在黑衙地牢时好上太多,满头花发都恢复成了墨黑色,看起来便像是个四十出头久经江湖的大叔。 石亭中立着块黑碑,身高尚不到仇天合腰间的小丫头,梳着羊角辫,仰着脸颊看着碑上字迹,一字一顿读着: “天高地广……有谁同,万古乾坤一望中……日出……日出……” “扶桑。” “日出扶桑红似火……海门东去水连空……师父,这是谁写的呀?” 仇天合放下竹笛,回头看了眼久经岁月的石碑,虽然身形高大眉开眼阔,表情却颇为慈睦: “是三百年前一个江湖豪侠所写,非常厉害。” “比师父和爹爹都厉害?” “那是自然,若无举世无双的心气,哪写的出‘天高地广有谁同?’。” “那和奉官城爷爷比呢?” “嗯……这个倒是不好说,我觉得应该接不住奉老神仙三巴掌……” “哦,那确实比师父厉害,师父一巴掌都没接住,飞出去半里多……” “……” 仇天合表情一僵,但面对这无忌童言,也找不出反驳话语。 上次君山台一事后,他自认位列刀魁遥遥无期,本想在黄泉镇隐居几年,当个随遇而安的寒江钓叟,过段与江湖无关的平淡日子。 但饶是他对夜惊堂有很高的预估,还是小看了这小子起飞的速度,击败轩辕朝后,就好似打通了任督二脉,硬是从邬州扫到西海,又从西海扫回云安,年关未过,已经有剑指山上三仙的苗头了。 一但位列武圣,就跳出了俗世江湖的圈子,刀魁枪魁等名号自然就空了出来,仇天合靠着往日侠名,接下这名号可以说八九不离十。 但刀客总有傲气,晚辈用不上了才让出来的武魁位置,他厚着脸皮去接,总有点武魁之耻、德不配位的意思。 为此仇天合便准备重新出发,找地方刷刷战绩,以免到时候位置落在他头上,遭江湖人诟病。 大魏的武魁,目前幸存的真不多,遇上了也不一定打得过,江湖上能刷出服众战绩,又不至于被打残的地方,只有天南的官城。 官城是天下武夫心中的最后一座高峰,仇天合也曾仰望过,但武魁这座山都没爬上去,自然不敢去叨扰。 而如今不上不下,不去不行了,为此仇天合还是动身,和不想回君山台继承家业,到处躲家里人的轩辕天罡夫妇一道,跑去旅了个游。 去官城朝圣的江湖武夫多如牛毛,没个宗师水准,连看门的徒弟那关都过不去,不过仇天合作为备选刀魁,很顺利的进去了,也见到了活生生的‘天下第一’。 当时也是在海边,一个看起来不过甲子之龄的老人,孤身一人坐在礁石上钓着鱼,面前是无尽沧海,背后是万里群山,背影看起来就好似这片天地的擎天巨柱,他在则众生无虑,他灭则妖邪并起、天崩地陷。 当然,这只是仇天合自身的感受,毕竟在所有江湖人心里,奉官城都是这座江湖的定海神针。 如今这座江湖算不得好,但南北两朝武圣,比历史上任何同级的枭雄都低调谦逊;其原因并非当代武圣更有德行,对为所欲为不感兴趣,而是他们头上还有人。 头上有人,行事自然就有了底线和顾虑,也有了再往上爬的一步的雄心壮志。 虽然奉官城未曾入世,但如果世上没有这么个人,南北江湖就是六位走到头的武圣割据一方,到时候的场面,可能就如同群龙无首的朝堂一般,说是妖邪并起、天崩地陷丝毫不为过。 仇天合看到夜惊堂时,尚能当自己是半个长辈,而见到奉官城,就是彻头彻尾的难以望其项背了,当时孤零零站在海边如喽啰,都不知道怎么开口打招呼。 好在奉官城也没什么架子,就如同寻常的江湖老辈,先夸了他一句侠气重,又聊了些曾经的江湖事,途中他还说起了夜惊堂,想看看奉官城的评价。 奉官城的回应也不知该评价为狂傲,还是陈述事实,说百年来风头无量的年轻人数不胜数,但九成都没能走到他面前,夜惊堂是其中最厉害的,往后有可能走到江湖的山巅。 但他距离山巅,已经隔了好几座江湖。 说简单点,就是其他人跳起来,可能摸不到奉官城脚后跟,而夜惊堂最厉害,跳起来估计能打到膝盖。 仇天合见识过夜惊堂天赋有多离谱,饶是对奉官城满心敬畏,依旧觉得这话太狂,便想以身试法,请奉官城全力出手,让他见识下武道巅峰到底有多高,哪怕只是看一眼便朝闻夕死,也无怨无悔。 结果事实证明,以他的道行,连看清武道巅峰的资格都没有。 奉官城当时应该挥袖扫了他一下,然后他记忆就断了片,等再度醒来时,已经躺在了海面的小船上,罡子在拍他的脸,喊着: “老仇?老仇?……” 仇天合什么都没看清,经过这一巴掌,算是明白了自己道行有多浅,自然也没脸皮再跑回去看奉老神仙到底钓没钓上鱼,默默离开了官城,转而和轩辕天罡一家三口游历起了江湖。 仇天合本意,是去北方逛逛,多见见不一样的世面,不过刚走没多有,就听说了夜惊堂在江州城的消息,还和江州才子拽起了文。 仇天合寻思好久没见,便带着刚收的小徒弟入江州来看看,结果还没赶到江州城,龙正青就下了战书。 如此盛会,仇天合自认不能错过,而与他一样过来看热闹的江湖人,同样数不胜数。 石亭修建在岛屿边缘,中心地带便是传承数朝的巍峨楼宇,周边还有不少景观建筑,其间人山人海,都是翘首以盼的江湖武夫。 三里海峡之间,还飘着了不下百艘大小游船,满载从江州各地赶来的好事之徒,其中甚至还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书生小姐,在画舫山摆开笔墨纸砚,看起来是准备画下夜惊堂和龙正青交手的场面。 仇天合瞧见此景,暗暗摇头,觉得这些小年轻简直不怕死。 就如同他看不清奉官城出手一样,寻常人旁观武魁打架,也就能听到‘轰轰轰——’的声音,影子都很难看到,可能眨个眼的功夫,望海楼和几艘船就化为了飞灰,被殃及自认倒霉不说,指不定还得被江湖人骂不长眼。 仇天合在亭中等待片刻后,可能是有点无趣,便转过身来,以竹笛为戒尺,教小徒弟认碑文上的字迹。 小丫头为了躲教她读书识字的爹娘,才跟着仇天合跑到岛上来玩,又被拉着认字,有点不情愿了,心不在焉左顾右盼,看了几眼后,忽然望向石碑后方: “师父,那是什么?” 仇天合从石碑后探头,看向岛屿后方的海峡,却见望海楼顶端,多了一道人影。 隔着蒙蒙雨幕,人影看不太清晰,却能切身感觉到那股直冲九霄的清冷,远看去就如同一把青锋剑,插在高楼最高处。 仇天合皱了皱眉,从亭子里拿起油纸伞,撑开照在小丫头头顶: “走去看看。” “是不是那个很俊的大哥哥来了?” “夜小子有师父俊?” “呃……差不多吧……” …… 萧山郡海边,小乌篷船驶入海峡之间,横风裹挟雨粒浪涛砸在船身上,刚行出不远,就有了随波打转的趋势。 夜惊堂在船尾用桨操控着乌篷船,面对从未见过的海浪,手法明显有点生疏,船只上下颠簸,吓得鸟鸟在船篷里左蹦右跳,试图靠体重来平衡船身。 与鸟鸟相比,璇玑真人和梵青禾就要平静的多。 梵青禾做江湖女侠打扮,手里拿着千里镜,坐在船篷里,扫视着海面上飘荡的游船。 璇玑真人则坐在里面,背靠船篷,依旧白衣如雪貌美若仙,但脸颊上明显带着些许不悦。 昨天晚上,璇玑真人有点想夜惊堂了,稍微给了些机会,让夜惊堂碰了次。 结果夜惊堂不出意外的得寸进尺,都已经得手了,竟然还想让她口头上也服软。 璇玑真人什么性子?宁死不低头的道门仙子,可以暂时忍让,但缓过来就得搬回局势。 然后就吃大苦头了,如果不是后半夜禾禾要换班,把她从降魔杵下拉了出来,她现在恐怕都在瘫着。 经此一劫,璇玑真人也明白以后不能太体贴,不然夜惊堂肯定更放肆,还是得多学凝儿才行…… 璇玑真人如此想着,神态渐渐浮现出拒人千里的气质,连坐姿都不再闲散,但尚未完全酝酿好情绪,旁边的梵青禾就收起的千里镜,靠在跟前握住她的手腕号脉: “场面这么大,龙正青要是下了战书不露面,以后也不用在江湖混了,直接江湖除名即可。你身体好些没?别一会打起来又掉链子……” 璇玑真人把手腕抽回来: “我又没病,你号什么脉?” 梵青禾昨天晚上和鸟鸟在街上放风,本来没想注意客栈里的情况,但到了换班的时间,夜惊堂过来,她回房时,还是忍不住在门口瞄了眼。 结果就发现原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妖女,也不知受了多大摧残,要死不活趴在枕头上,手指头都不带动的。 眼见妖女此时还装没事人,梵青禾身为大夫,也没避讳: “房事过劳会导致身体虚损,你‘虚’字都写在脸上了,还说没病?” 璇玑真人摸了摸容光焕发的脸颊: “有吗?” 梵青禾感觉妖女挺皮实耐操,并没有被折腾出问题,不过口头上还是教育道: “等你自己都能察觉虚乏,就已经病入膏肓了。以后要节制明白吗?不能因为一时贪欢,就索求无度……” 索求无度? 璇玑真人挺无辜的,微微偏头示意后面的夜惊堂: “这话你和他说,和我说有什么用?” “色由心生,你不整天妖里妖气勾搭人,他能对你起兴趣?” “他对你也起兴趣了,难不成你私底下也勾搭过他?” “……” 夜惊堂站在船尾扫视着海面的船只,听见两人斗嘴,慢慢把矛头转到他身上了,开口打岔道: “快到地方了,别走神。龙正青可不是小人物,真忽然冒出来给我们一下怎么办。” 梵青禾说不过妖女,便顺势停下了闲谈,重新拿起千里镜,在海岛周边搜索;璇玑真人则戴上帷帽,走出船篷站在了船首。 按照夜惊堂的估算,萧山堡已经被他拔掉了,龙正青吸引注意力的计划失败,应该不会再和他血拼;就算碍于面子不得不露头,估计也是象征性打两下就走。 毕竟龙正青是八魁老二,胜过他算是理所应当,输了则丢大人,背地里似乎还藏着事情,当前和他单挑,可以说只有风险,没有半点好处。 但让他意料之外的是,龙正青作为大魏第一游侠,纵横南北江湖大半辈子,暗地里藏着的事情再多,也没冲淡当年‘宝剑龙光照斗西’的锋芒胆识! 夜惊堂摇着乌篷船,刚刚驶过海峡中线,耳根便微微一动,抬眼看向远处岛屿上的巍峨高楼。 也在此时! 咻—— 空灵剑鸣,自楼宇之巅响起。 只见一道青芒猝然出世,从高楼顶端冲出,声势犹如踏海而来的青蛟,在波涛之上划出一条弧线,压向海面的一条巨型游船。 满天风雨乃至周边聚集的无数人,在异动下陷入死寂,虽然尚未看清划过半空的那道青芒是什么东西,但感觉到这无与伦比的气势,脑子里都闪过了一个在江湖流传良久的名号: 青山万叠拜龙台,正气凌霄一剑来! 龙正青到了! 咚! 青芒转瞬及至,落在船楼屋脊之上,装载数百人的游船,肉眼可见的下沉三分,周边激起白色水花。 方才还海风呼号嘈杂不断的海峡岛屿,几乎瞬间化为了无人死地,整个天地间只剩下那把猝然出鞘,正在慢慢滴落雨珠的青锋剑。 游船周边所有人,齐齐抬眼看向巨型游船顶端,就好似正在仰视山峦。 而山峦之上,站着个身着文袍的男子,看面貌估摸五十出头,带着三分儒雅,却又被由内而外散发的气势冲散,正用一双平静之际的眸子,低头看着波涛中的乌篷船。 沙沙沙…… 海峡之间死寂一瞬后,风波再起! 轰—— 正在惊疑打量游船的无数江湖人,忽听海面之上传来一身闷雷。 一道黑影自海面冲天而起,犹如破海而出的龙蟒,沿途带动风雨,眨眼间便落在巨型游船屋脊另一端。 身形落则风波停,动静之间没有丝毫缓冲,就好似闪烁至此,硬生生让围观的江湖人,产生了几分不切实际之感。 滴滴答答…… 天地间只剩下浪涛和风雨声。 夜惊堂站在楼船屋脊上,米粒大的雨滴砸着斗笠,黑色披风随着海风微微飘扬,露出了腰间刀柄上的螭龙纹。 他审视着对面的儒雅剑客,稍作沉默后,率先开口: “阁下胆识当真过人。” 龙正青单手负后,雨珠在青锋剑上汇聚,又在剑尖滴落化为一条雨线,眼神相当平和: “既然下了战书,岂有不到之理。不过交手前,老夫得先和夜少侠做个交换,你拿走的那把剑,是老夫倾尽毕生心血打造,只要你肯归还,老夫可以告知你一个当今女帝急需的消息。” 夜惊堂微抬斗笠,询问道: “明神图?” 飒~ 龙正青手腕轻翻,将佩剑负于身后: “没错。在夜少侠眼底,明神图的下落,应该比一把无坚不摧的宝剑重要。” 女帝为了不让东方离人、夜惊堂等干着急,从未对夜惊堂透漏过自行推演鸣龙图的事情。 但夜惊堂接触这么久,基本上也猜到钰虎身体的毛病出在哪里了,听见龙正青这么说,他回应道: “彼此做交易可以,不过有些事情得先问清楚,你是绿匪的人?” 龙正青反应平淡:“有点渊源,江湖走的久了,关系盘根错节很正常。” 夜惊堂见龙正青大方承认,颇为意外,又问道: “绿匪背后到底是什么人?花翎所说的棋手,便是绿匪幕后首脑?” 龙正青负剑而立,摇头道: “花翎故弄玄虚罢了,如果有人能以天下为棋,你我皆为棋子,那这两个棋手,只能是梁帝和女帝,一个人和谁下棋? “绿匪只是朝廷给的名字,背后不过是一群投机之人报团取暖,邬王、燕王世子有反心,这些人自然就像是闻着腥味的猫上了门,而平天教不想反,绿匪再挑拨怂恿,平天教主也不会搭理半分。 “夜少侠若是不解,可以把绿匪理解为潜于地下的青机阁,有雇主才有刺客,没金主青机阁自然就没了。只不过绿匪干的不是杀手行当,而是消息贩子,靠无处不在的人脉网谋利。” 夜惊堂觉得这个说法还算合理,但也没全信这话,又问道: “那你和绿匪扯上关系为的什么?你已经是八魁前三,曾经还坐过榜首,应该不缺功名利禄。” “为了铸一把好剑,需要很多难找的材料。” “绿匪帮你搜集材料,你给绿匪什么东西?” “老夫游历江湖数十年,武艺位列天下前十,阅历同样如此,算是幕僚。” 夜惊堂微微颔首:“那就是私通绿匪谋逆,其罪可诛。” 龙正青眼神坦然:“老夫只是江湖游侠,崖山是南北两朝的边界,不是江湖的边界,老夫向来率性而为,朝廷若是觉得老夫谋逆,依律拿人即可。” 夜惊堂见此也不多说,气息慢慢沉寂下来。 龙正青倒持佩剑,见此又略微抬指: “夜少侠可想知道明神图的下落?” 夜惊堂微微眯眼: “现在就算把剑给你,你拿得走?” 龙正青露出一抹笑容: “若是拿不走,夜少侠既得了消息,也拿到了神兵,还能斩获老夫这谋逆贼子,岂不是一举三得?” 夜惊堂见此,抬起左手示意。 远处海面上,璇玑真人和梵青禾也听到了两人对话。 见夜惊堂授意,璇玑真人取出黑布包裹的剑条,飞身而起落在了夜惊堂身侧,递给夜惊堂后,又轻点碧波落回了乌篷船。 夜惊堂把黑布包裹的剑条斜插在腰后: “阁下若是有本事拿走,在场想来没人拦得住你。” 龙正青扫了剑条一眼,又与夜惊堂对视: “明神图放在燕京皇城的御书房,旁边还有天琅珠的残方、北梁暗桩名录等等,夜少侠若是需要大可取之。” ? 夜惊堂听见这话,觉得这老匹夫简直是在空手套白狼。 说放在北梁皇帝书房,就和说玉骨图在大魏皇宫一样,无论真假,世上有几个人敢去验证? 夜惊堂微抬斗笠,不悦道: “你如何确定此言属实?” 龙正青手腕轻翻,剑锋斜指青瓦,眼底慢慢展现出一抹逼人锋芒: “因为老夫年轻时,潜入燕京皇城,亲眼看过。” 话音落,无边沧海,彻底死寂下来…… 第二十二章 破海 雷明海暗,风急浪斜,孤岛上苍云如墨。 剑出刀藏,神随势动,风雨间意气横霄。 轰隆—— 死寂海峡之中,一道雷光撕裂翻腾云海,照亮了立于屋脊两侧的人影。 海浪翻涌,暴雨如注,难以计数的人群聚集在海峡两岸以及游船之上,整片天地却死寂的好似只剩下船上两人,余下一切都成了无关外物。 龙正青手持青锋剑,站在风雨之间,眼底昙花一现的傲色已经隐去,取而代之是足以压下满天风雨的寂静,看起来就好似一块在海中屹立千万年的顽石,任由沧海桑田、海枯石穿,我自横剑向天,诸天神佛亲至也休想撼动半分。 夜惊堂站在十丈之外,背后的墨黑披风,随着风雨缓缓飘动,雨粒落在竹质斗笠上,溅起点点水花,那双线条凌厉的眸子,并没有太多情绪,只是安静注视着对手每一次呼吸。 明神图是‘精气神’中的‘神’,也是前六张鸣龙图中最玄妙的一张,其他五张强化人之肉体内外,而明神图却加强了知觉、反应等等,让武夫可以做到‘先天下之先’,已经算通玄之物。 再往上一步,便是那失传的最后三张图,有传言是道门所说的‘天地人’三魂,不过其早已经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也没人能验证。 前六张鸣龙图相辅相成,全练才能做的内外无暇,单独一张都算不得厉害,但明神图确实算其中最厉害的。 毕竟天下武夫讲究个‘唯快不破’,杀人只需要一招,只要能做到永远料敌先机,那身体结不结实、续航长不长、恢复能力强不强其实也不重要。 夜惊堂听到龙正青自曝看过明神图,便明白这一仗不太好打,但心中也没惧意。 毕竟反应再快,也得身体跟得上。 他练了四张鸣龙图,脑子有时候都跟不上身体反应,续航也不长,算得上小马拉大车。 而龙正青显然是大马拉小车,反应感知再惊人,身体做不出适当反馈也是枉然,最多能提前料到他的招式,该挡不住,看清了照样挡不住。 念及此处,夜惊堂气息沉寂下来,披风下的左手微动,想要试试龙正青的深浅。 但饶是他暗暗分析了很多,龙正青的打法,还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嘭~ 船楼顶端骤然响起嗡鸣! 夜惊堂手指刚动,十丈外不动如山的龙正青,已经先发制人,身形撞破风雨,手中青锋上挑。 哗啦—— 只见剑锋回旋,瞬间撕裂楼船瓦顶,也分开了隔断两人的雨幕,一道肉眼可见的长槽沿着屋顶冲出,下方横梁寸寸粉碎! 呛啷! 风雨之间刀光一闪。 横风未至,夜惊堂已经消失在原地,斗笠被强风掀飞当空飘落,单手携刀瞬间绕过扑面而来的横风,意欲踏步前斩,却发现横风之后再无人影。 咻—— 便在此时,凄厉剑鸣自下方响起。 青锋宝剑贯穿大梁,几乎没有任何征兆,便刺入夜惊堂脚底。 夜惊堂眼神微凝,未等剑锋完全发力,已经化为凌波飞燕,踩着剑尖随风而起,手中单刀顺势劈下。 轰隆—— 雪亮刀锋裹挟雨幕,从楼船屋脊横削而过,未听见任何削切声响,游船穹顶便从中凹陷垮塌,露出了那一袭持剑文袍。 龙正青反应快的出奇,几乎是在夜惊堂出刀之前,便身形横移重踏廊柱,自剑气扫出的凹槽冲出,一剑前指。 咻! 夜惊堂凌空背对,见状当即回旋刀锋,本欲破龙气剑类似的招式,却不曾想听到‘哗啦——’一声。 一剑出手,龙正青手中的三尺青锋寸寸断裂,碎片以银丝相连,化为刃鞭脱手而出,眨眼已至背心。 嚓啦~ 楼船顶端擦出璀璨火星,刃鞭擦过螭龙刀,往上弹向脖颈,瞬间削断了几缕飞扬秀发。 龙正青见此手腕猛抖,丈余刃鞭便化为游蛇,带起一道波纹削向夜惊堂脖颈,用的是令狐观止的招式,但辅以刃鞭,杀伤力明显更霸道。 夜惊堂虽然出乎意料,章法却丝毫未乱,旋身侧翻,险之又险躲过削向脖颈的刃鞭,身形尚未回正,已经单掌重击削断的穹顶大梁。 咚! 轰隆—— 重掌落下,正在垮塌的屋顶瞬间垮塌,龙正青立足之处猛然翘起。 夜惊堂同样借力弹起,半途猛踏大梁截面,合爆粗的巨木如同长枪般从船楼中撞出,整个人也如同脱弦之箭,逼近龙正青面前,一刀直刺胸腹。 飒—— 哗啦~ 虽然突袭极快,但龙正青依旧游刃有余,几乎是在夜惊堂起手同时,便已经有了反馈,手中刃鞭拉回,瞬间合为青锋长剑,身形后滑点向刀锋侧面。 叮~ 脆响声中裹挟浩瀚内劲。 夜惊堂前刺刀锋被弹开,尚未回手横斩,就见龙正青手腕轻震,青锋剑自剑格处炸开,刃鞭寸寸展现,化为圆弧直接崩向胸腹。 夜惊堂眼神微凝,当即右脚轻点下落的横梁,整个人就往后飞旋而出,饶是躲闪极快,依旧被刃鞭在胸口崩出一条血痕。 嚓—— 龙正青一击得手,没有给丝毫喘息时间,右手回旋,握住刃鞭当空横扫。 轰隆—— 已经支离破碎的船楼,在强龙扫尾般的气劲摧残下,瞬间从中间炸裂。 丈二刃鞭裹挟漫天碎屑,抽向腾空后跃的夜惊堂,而龙正青本人则弹起,半途刃鞭回手,一剑直刺夜惊堂胸腹。 咻—— 双方交手三招,不过一瞬之间,落在海面无数武人眼底,就是两道人影乱窜,船楼直接炸开,继而两道人影前后飞向海面。 在场观摩的武人极多,能看清过程的隐士大能也不在少数,仇天合便算其中之一。 虽然只是三招,仇天合便察觉到夜惊堂要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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