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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的梵大女王,想要回应点什么,但这起手就把天聊死的话题,他能怎么回应? 好在两人尴尬没多久,外面就传来声响,大鸟鸟穿过雨幕,落在了窗台上,开始用爪爪踹窗户: 哒哒哒~ 夜惊堂见此起身来到窗前,打开窗户让鸟鸟进来,用毛巾擦了擦,询问道: “如何?” “叽叽叽……” 鸟鸟咕叽咕叽比划了几下,示意找到了几个藏在群山之间的村落。 夜惊堂见此也没耽搁,回身拿起兵刃: “走吧,去山里看看,早点找到也好早点回去,太后娘娘应该已经快到琅轩城了。” 梵青禾见此麻溜起身,把皮带挂在了腰间,跟着出了客栈…… …… 另一侧,黄老关外。 雨势渐小,但月色被乌云遮蔽,荒原上伸手不见五指,一堆篝火成为极暗大地上唯一的亮点。 孤零零的马车,依着篝火,车厢侧面撑开了一个小篷子。 骆凝斜依在车厢窗口,目光眺望着遥远的东南方,手放在袖子里,轻轻摩挲着块玉佩;玉佩是龙潭碧玺,水云剑潭的传家宝,也是和小贼初见时共同得手的东西,算是彼此的定情信物。 薛白锦则站在车厢外,手里用木棍穿着两只野兔,在篝火上熏烤,可能是有点闷,开口道: “凝儿,你怎么不说话?” 骆凝目光微动,回过神来: “说什么?” “以前行走江湖,你只要有时间就缠着我要教功夫,然后就是勤学苦练,比我都勤奋,现在怎么发起呆来了?” 骆凝以前和薛白锦相伴游历,确实是整天勤学苦练,想着有朝一日能成为绝世女侠,靠自己本事手刃仇敌。 但先被白锦的天赋打击,又被夜惊堂的天资蹂躏,她哪还有年少时的冲劲,现在满脑子都是靠着相公曲线报仇…… 眼见薛白锦问起,骆凝下了马车,从腰间拔出泣水剑,在篝火旁慢条斯理比划: “在想事情罢了。” “什么事情?” “嗯……白锦,你也不小了,以男儿身份行走江湖,终究不是长久之法,你就没考虑过自己的私事?” 薛白锦其实时常听平天教的老前辈说这些,对此道: “你说婚嫁?你想男人了不成?” “……” 骆凝神色如常道:“我又没装作男人,身为江湖第一美人,也不愁嫁,我是为你着急。你总不能一辈子不嫁人吧?万一遇上个入眼的男子,你却碍于身份不能表露心意……” 薛白锦把烤兔翻了一面,随口道: “真遇上入眼男子,抢回南霄山让其隐姓埋名当师爷即可,我薛白锦瞧上的人,无论男女都没人敢不从,表露什么心意?” ? 骆凝剑锋一顿,不悦道:“我是正儿八经的教主夫人,你抢个男人回来偷偷当相公,我怎么办?” 薛白锦非常豪气的道:“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无人可取代,到时候你还是教主夫人,把他当侧室看即可……” 侧室?? 骆凝的意思是——你有了男人,让我守活寡不成?我也要偷偷养一个,可不是在和你争风吃醋。 但她还没酝酿好话语表达内心想法,就发现面前的篝火,竟然无风而动轻轻晃荡了下。 余光看去,才发现是薛白锦微抬手掌,无意间泄露了体内潜藏的浩瀚气劲。 骆凝动作停住,左右打量几眼夜色后,询问道: “有情况?” 薛白锦望着面前的篝火,心念却集中在外面的千山风雨之上,在凝滞良久后,把烤兔递给了骆凝,转身从车厢里取出兵刃: “山里有几条大龙,走去看看热闹。” “大龙?” “过去就知道了……” …… …… 呼呼~~ 呼啸山风卷起了山脊上的枯黄草叶,随着雨势渐小,月色也开始时明时暗,得以看清群山之间的景象。 夜惊堂牵着马匹,站在光秃秃的山脊上方,右手拿着望远镜,眺望着远处盆地间的一个亮点。梵青禾则拿着一颗夜明珠当灯,看着手里的地形图: “舆图上完全没标记,也没听过这里住的有人。这盆地少说三里方圆,里面还有七八户人家,不该没人知道才对……” …… 两个人入夜从谷口镇出发,跟着鸟鸟在群山之间寻找,已经摸了三个地方,但都是住在山里的猎户,或者跑来这里结庐隐居的隐士,情况和追踪的目标不相符。 而前方盆地内的小村落不一样,七八户人家,少说住了二三十号人,村外似乎还有药田,藏于群山之间极为隐秘,很可能就是制造囚龙瘴的药师隐居之地。 “走去看看。” 夜惊堂拿望远镜观察片刻,发现盆地内部还有火光,应该还有人活动,便把马匹留在了原地,和梵青禾一道徒步走下山坡,往盆地摸去。 梵青禾轻功身法极好,完全收敛气息的情况下,走在夜惊堂跟前,如果不回头看,都很难察觉到身边有个人,前行间仔细观察盆地的情况,轻声道: “会炼制囚龙瘴,必然是道行极高的毒师,隐匿之地不可能不做准备,当心陷阱,你跟着我走。” 夜惊堂对机关奇毒了解不深,当下放慢速度,跟着了梵青禾屁股后面…… …… 而于此同时,极远处的山峰上。 曹阿宁等人,在早上就跟着杜潭清来到了黄明山,此时整整齐齐趴在暗处,身上盖着用以伪装的枯草,注视七八里开外的盆地。 曹阿宁等待了一整天不见风吹草动,询问道: “那个村子里,隐居的是什么人?” 杜潭清双目如同鹰隼,用望远镜观察着盆地周边的风吹草动,回应道: “蒋札虎,南朝拳脚一道第一人。夜迟部人只要敢来,必定是有来无回……” “蒋札虎?” 许天应听见这名字,眼底明显露出几分惊讶: “他藏在这里?你们怎么找到的下落?” “这里本就是洪山帮的商道,几十号人要吃穿用度,这么多年下来哪里能滴水不漏,只是没人清楚蒋札虎底蕴,万一让他逃了,就是无穷无尽的后患,才不敢妄动。这次驱虎吞狼,刚好也能看看蒋札虎的深浅……诶?” 杜潭清正说话间,气息微微一凝,仔细看向了群山之间的盆地。 而周边数人,也同时压低声息蹙眉打量,结果不曾想这一看,就发现盆地中骤然掀起了惊涛骇浪…… …… 沙沙沙~~ 微凉夜风,在偌大盆地间带起涟漪般的波涛,草叶摩擦的声响,遮掩了两人穿行时的全部声息。 夜惊堂和梵青禾匍匐在齐腰深的杂草中,往盆地中心移动,压住了全部声息。 但无论隐匿的多好,在死寂旷野中移动总会产生动静,寻常人确实发现不了,可村子里住的也不是寻常人。 “叽——” 夜惊堂正在全神贯注躬身前行,忽然听到云霄之上,传来一声急促鹰啼。 而几乎同一时刻,村落方向传来了: 飒飒飒—— 草叶剧烈晃动,犹如一条等到猎物靠近的狮虎骤然爆发,从草丛间疾驰而来,瞬间在百米开外的草地上拉出一条笔直长槽。 夜惊堂略微抬起身位发现此景,长槽就已经到了十丈开外,被杂草遮蔽看不清是什么东西,瞳孔不由一缩。 嘭! 下一瞬,两人前方的密集草叶全数被气劲冲碎,化为漫天碎末激荡向半空,也露出了前方被冲出来的长槽。 梵青禾天天被璇玑真人不讲武德偷袭,不得不说也算被锻炼出来了,察觉不对瞬间已经飞身而起,往侧面飞遁,速度快的夜惊堂都不一定追的上。 而夜惊堂以战力见长,遇见突袭第一反应肯定不是跑,察觉不妙瞬间左手已经握住刀柄,双眸微凝看向前方,却见一个男子从十丈外直接飞扑而来。 男子身着一袭青袍,皮肤白净无暇,身侧颇高衣袍没有任何配饰,连满头长发都未曾束起,看起来是刚刚从床上爬起来儒生。 但儒雅相貌和随意的装扮,并不影响男子身上散发的恐怖气势。 此时男子飞扑而出,双手一前一后握虎爪,五指甚至在纷飞草叶中拉出几条肉眼可见的尾迹,犹如摧金裂石的钢爪,快到常人根本没法看清,更不用说反应格挡。 呛啷—— 长刀出鞘,在阴暗月色下带起一线寒芒。 夜惊堂察觉到对方武艺高的夸张,没有半分保留,不退反进一刀直击男子腰腹。 而飞扑而来的男子,显然也察觉到了夜惊堂不是什么半夜摸过来行窃的小贼,猛虎下山般气势骤变,右手凌空变爪为掌,身形也瞬间缥缈无踪。 在刀锋临身之前,男子以双指夹住了螭龙刀,继而顺势往下一带,身形当空回旋。 嘭—— 夜惊堂奔雷般的一刀往前横削而出,却没有半分着力,横着飞扑而来的男子,在刀锋之上借力空翻,绕过刀锋便是一记鞭腿,便自上而下直接抽向夜惊堂头顶,力道之大,竟凭空带出一声闷雷。 !! 夜惊堂在江湖闯荡至今,巅峰武魁也打过好几个,拳脚功夫这么夸张的人却是头一次遇见。 对方处于头顶还捏着刀刃,连顺势前斩都来不及,夜惊堂当即抬起右臂胳膊。 轰隆—— 势大力沉的鞭腿,直接抽在高抬的右臂上,纷飞草叶间再度传出一身爆响,两人周身三丈的草地当即被强横气劲铲平。 夜惊堂右臂上的皮质护腕乃至袖袍,在浩瀚气劲贯体而入的瞬间全数炸裂,整个人往侧面滑去,在黑色泥土擦出一条长槽,直至在数丈开外才完全卸力顿住身形。 咻咻咻—— 梵青禾飞遁出去,并没有不管队友一溜烟跑了,再拉开距离后,便凌空转身,袖中甩出十余枚黑针,直击忽然暴起的男子。 但男子一记飞腿击退夜惊堂后,都没转头看梵青禾,只是左手回旋,以袖子卷住了所有飞针,继而往侧面一甩,十余根飞针便以惊人速度原路折返。 飒—— 此景把梵青禾看的毛骨悚然,当即后仰倒在地面躲开飞针,继而双脚重踏,从草地上滑出,把身形拉向远方。 哗啦啦~~ 骤然爆发的风波,在交手一瞬后又戛然而止。 夜惊堂持刀立在原地,双目锋芒毕露,心跳犹如擂鼓,袖袍破碎露出了肌肉虬结的右臂,小臂外侧被砸的乌青,不过骨骼坚韧异常,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 忽然遇上这么恐怖的对手,夜惊堂自然心有余悸,在对方止步后,略微握了握发麻的右手,站直身体长刀斜指地面,开口道: “你是蒋札虎?” 蒋札虎站在空旷盆地之间,右手负后长发随风而动,脸色平静双眸暗含精光,有龙虎之威压,却无凶兽之暴虐,平淡看着夜惊堂,开口道: “你就是夜惊堂?” 两句话过后,盆地内再度陷入死寂。 毕竟确认了彼此身份,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夜惊堂此行次要任务就是找蒋札虎拿金鳞图,在这里遇上只能说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撞大运了。 而蒋札虎作为洪山帮的帮主,本身就属于被官府通缉的江湖枭雄,都被黑衙主官查到家里来了,总不能还傻乎乎询问对方来意。 两人遥遥对视,整片天地都在此刻安静下来…… 第二十章 龙虎相争 呼~ 夜风勾开流云,也带动了盆地间一望无际的草叶。 两道人影相距十丈站在齐腰深的草丛中,随着月色洒下,一线刀光浮现在了夜色之间。 梵青禾一击不中,见青袍男子是拳魁蒋札虎,不敢再冒然靠近,想提醒夜惊堂先走别硬拼,但对峙的两个巅峰武魁,都没有避战的意思,逐渐紧绷的气势,让她都只能压住气息不敢乱言语。 夜惊堂把刀换到裸露胳臂的右手,凝视蒋札虎一眼后,压下了心底杂绪,一人一刀大步往前走去,继而飞奔起来,让整片天地都生出了锋芒毕露之感。 踏踏踏—— 蒋札虎一次交手,看似占了上风,但鞭腿踢在夜惊堂胳膊上,犹如踢上了钢铁铸就的骨架,会滑出去纯粹是地面松软,如果落脚点够结实,夜惊堂可能完全不会动。 夜惊堂觉得蒋札虎前所未有的强横,他何尝不觉得夜惊堂体魄霸道。 眼见夜惊堂大步走来,蒋札虎右脚滑开,微微屈膝。 轰隆—— 下一刻,盆地中传出一声闷雷般的爆响。 夜惊堂双手持刀拉出一条白线,从十丈外直接激射到了蒋札虎面前,一刀横斩腰腹! 飒—— 蒋札虎左手前伸,想要以双指夹住刀锋,同时肩头贴身硬靠。 但夜惊堂这次知道对手是谁,再无一丝一毫保留,距离尚有三步,便是右脚重踏大地,手中刀速度瞬间拔升到极致。 这一刀未伤敌先伤己,是当世刀法巅峰之作,速度快到避无可避。 蒋札虎双指尚未拦住刀锋,螭龙刀便自胳膊下方滑入腰腹空档。 换做其他武魁,刀锋入怀第一反应,肯定是后撤拉开身位。 但蒋札虎却完全无视了斩向腰间的快刀,未能截停刀锋,左手当即化为冲拳,直击夜惊堂面门。 嘭—— 铺面拳风犹如刮骨钢刀,未曾临身,便展现出令人窒息的压迫力。 夜惊堂知道蒋札虎练了二十多年金鳞图,已经到了金身无垢的境地,这一刀劈在肋下,很难伤及内腑,而他被拳魁正面一拳轰在脸上,可能当场就得脑震荡。 为此夜惊堂贴身瞬间就转变了刀势,身形下压避开一拳,顺势从蒋札虎侧面一擦而过,长刀从肋下横拉,想要测试防护力。 但蒋札虎能成武魁,靠的从来不是一身金鳞皮,而是当世无双的拳脚造诣。 哪怕刀枪不入,也没有拿身体接刀子的习惯。 眼见一拳落空,蒋札虎当即偏身摆臂,左臂如同钢鞭般砸向夜惊堂后背。 结果不曾想夜惊堂一个刀客,拳脚功夫半点不拖后腿。 蒋札虎单臂砸下,触及夜惊堂后背尚未完全着力,夜惊堂上半身就已经顺势下压,左腿高抬如蝎子甩尾,直接抽向了面门。 嗙—— 蒋札虎抬起右手拦住抽来的一腿,身形岿然不动,但脚下松软泥土,却承受着不住夜惊堂冲刺爆发带来的强横冲击力。 在胳膊被抽中瞬间,蒋札虎便倒滑出去,铲平了后方数丈杂草。 而夜惊堂一击退敌,没有给半分喘息机会,未等蒋札虎身形完全停住,支撑身体的右腿已经弯曲绷直,把整个人往前弹了出去,双手握刀前刺,直扎蒋札虎心口。 飒—— 两次连击毫无间隙,哪怕是距离不远的梵青禾,也只看到夜惊堂猝然爆发把蒋札虎撞了出去,继而没有丝毫停顿一刀紧随其后,眨眼已经刺入蒋札虎怀中。 蒋札虎强横不假,但夜惊堂同样不弱,尚未完全卸力,刀锋已经来到身前,避无可避便双掌合十夹住了螭龙刀。 啪—— 但夜惊堂集全身之力突刺的力道太大,仅靠双掌根本刹不住长刀,螭龙刀自双掌间滑入,依旧刺在了蒋札虎胸口。 嚓—— 在双掌强大的停止作用下,刀尖只入肉了一个指甲盖。 但蒋札虎却被强龙巨象般的力道,撞得再度加速后滑。 蒋札虎夹着螭龙刀,眨眼飞退数丈,直至夜惊堂前刺之力到了强弩之末,双手便侧移横拉,往身侧一带,右肩顺势撞向夜惊堂。 这一招是柳千笙空手夺白刃的招式,夜惊堂在地道里第一次撞上柳千笙,就差点中招。 而此时再度瞧见此景,夜惊堂回应也相当直接,双脚重踏地面,侧身迎上对撞。 这俩就是一模一样的招式,把浑身气劲和力量发挥到极致,以两人的底蕴足以撼动城墙。 而蒋札虎也不是柳千笙、陆截云、轩辕朝之流,身体素质正值最巅峰,根本没拳怕少壮的说法,这一记对轰,效果可谓惊人。 轰—— 两人双肩相撞,脚下黑土地当即炸裂,硬生生被狂暴至极的冲击力铲除出一个凹坑。 而满天纷飞草叶被气劲推开,化为了往四方激射飞刃,几乎只是一瞬间,整个盆地边缘的茂盛草地,全是被劲风压平在了地面,导致盆地间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圆环,一直蔓延到了梵青禾的后方。 呼—— 梵青禾长发面纱被瞬间吹直,拿着一把暗器,本来还想见缝插针,但这场面哪里插的进去。 而正面对撞的双方,显然也不怎么好受。 夜惊堂硬接巅峰拳魁的贴身硬靠,脚踩泥地根本没法做不到纹丝不动,在排山倒海的气劲压来瞬间,夜惊堂本就破碎的上半身衣袍彻底四分五裂,整个人往后到滑出去十余丈。 而蒋札虎面对这种程度的对撞,也做不到纹丝不动,身上青袍同样被气劲撕裂,滑向了草地另一头。 夜惊堂只是一次正面突袭,就看出手中轻刀,面对蒋札虎可能不如一根实心铁棍作用大,心头无比想念君山刀和把陆截云打的满地找牙的南瓜锤。 但放眼望去全是茂密草地,连块大石头都找不到,没地方找合适的破甲兵器。 为此夜惊堂在顿住身形瞬间,便收刀归鞘,丢给了远处的梵青禾,同时吹了声口哨: “咻——” “嘶——” 远处山脊上,停在原地待命的大黑马,当即高抬前蹄朝着盆地飞驰而来。 夜惊堂丢出佩刀并未等在原地,摇肩晃肘浑身爆震,致使身上破破烂烂的袍子飞散,继而大步如雷往前飞驰,速度不快,但步步如山比方才扎实太多。 瞧见此地情况的人,瞧见此景都不免心中愕然,觉得夜惊堂晚上是作死,用刀占不到便宜,竟然准备丢了兵器用拳脚硬刚拳魁。 而蒋札虎见夜惊堂敢和他拼拳脚,眼底显出当代拳魁该有的傲色,右脚滑开双臂一前一后,躬身如伏虎勾了勾手。 嘭—— 夜惊堂爆发力极大,在距离尚有三丈,身形便骤然爆发,往前疾冲便是一记冲拳,直击蒋札虎胸腹。 而蒋札虎大步后撤,右手大摆臂,自上而下直击夜惊堂手肘。 夜惊堂练的是宋叔教的雷公八极,外加融入了柳千笙的拳脚造诣,路数为寸截寸拿、硬打硬开,善用膝肘,拳风刚猛破坏力惊人。 而蒋札虎当前的路数显然是白猿通臂,招法冷脆讲究沾衣发劲,最关键的是攻击距离惊人,形似白猿放长击远,未等夜惊堂拉近到爆发距离,摆臂下劈裹挟的浩瀚气劲,已经落在夜惊堂右臂穴位之上。 嘭—— 夜惊堂冲拳被截击,整条右臂瞬间发麻,小臂甚至被砸出了血痕,在冲击力下往下坠去,而左手却丝毫不慢,往前踏步就是一记顶心肘,再击蒋札虎胸腹。 但蒋札虎身步有章,根本不和夜惊堂对冲,徐徐后撤间摇身摆臂,双臂如同风车,连续砸向夜惊堂攻来的肢体要穴。 啪啪啪啪—— 刹那之间,盆地里如同炸响了一串炮仗。 距离不算远的梵青禾,只见夜惊堂整个人如同猛虎扑食,往前大步极冲,重拳、横肘、冲膝,眨眼便是十余次连击,硬把蒋札虎打退出去二十余丈。 而蒋札虎连连后退却不动如山,每次都精准无误击中夜惊堂攻击招式的薄弱点,连破十余招未被触及躯干,反而用坚若铁石的双臂,把夜惊堂四肢砸的处处血痕。 此景看似是蒋札虎游刃有余大占上风,但只有顶尖行家,才看得出夜惊堂的恐怖。 蒋札虎的重摆臂携万钧之力,寻常宗师胳膊碰上就被砸断,根本不存在连招的可能性。 而夜惊堂骨头硬度要强过蒋札虎,能把他胳膊砸断,蒋札虎骨骼必然先受创,为此只是几次摆臂重劈后,蒋札虎就自行收敛了力道,以截击为主避其锋芒。 夜惊堂攻势如潮,连续交手十余招,虽然看起来遍体鳞伤,但骨骼强横伤不到内里,顶多算皮肉擦伤,这么压着打,他能连出百来招。 但进攻招式全被截击,连蒋札虎躯干都没碰到,他却被铁胳膊一顿砸,继续死磕肯定不是办法。 为此在一次冲拳出手,蒋札虎再度砸向手肘之时,夜惊堂气势浑然一变,刚猛爆脆的拳风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弱柳随风的飘逸,变拳为掌,反手贴向了蒋札虎手腕。 蒋札虎无愧拳魁之名,重摆臂几乎骤停,在胳膊触及夜惊堂手掌时已经没了任何力道,反手为爪,扣向夜惊堂小臂。 呼呼呼~~ 此景在外人看去,就是两个拳风爆裂的武人,在冲出一段距离后声势骤停,双手你来我往推搡,快的只剩下残影,却没带出半点声音,而周边纷飞的草叶,却被无形劲风带动,环绕两人如同飞旋漩涡。 两人看似只是你来我往推掌,实则暗地里气劲万变,都在根据‘听风掌’获知对方气脉走向,从而提前变招拆招,彼此变招速度越来越快,不失误的情况下,谁先猪脑过载,谁就失手被轰出去。 蒋札虎师出柳千笙,对手拿他几十年前打底子的武艺来对付他,无异于班门弄斧,章法有度不显丝毫凌乱,气脉变化万千,已经到了同辈武人看见都反应不过来的地步。 但蒋札虎也在此时发现,夜惊堂的气脉有点不对劲,顺滑的不像凡人,提气变招没有任何延迟凝滞,直接到了气随心走、信手拈来的地步。 蒋札虎身体天赋本身就是世间最强的一拨人,为此能看出夜惊堂这绝不是天赋,而是以秘法后天打磨而成! 蒋札虎眼底闪过一丝讶色,但也仅此而已,发现夜惊堂身体素质已经超出凡夫俗子的界限,蒋札虎没有再用凡人之躯硬刚人造神仙,手法浑然一变。 嘭—— 夜惊堂和蒋札虎推掌,压力远比和仇天合较量大得多,你来我往十余次,同样快到了极限,再快一点就完全跟不上了。 但就在他全神贯注应变之时,忽然发现蒋札虎体内气脉诡变,原本的澎湃气劲消失的无影无踪,不仅没法捕捉感知,甚至出现了一股诡异的反向吸扯力。 夜惊堂手掌就贴在胳膊上,几乎没有任何反应时间,手掌便贴实了蒋札虎小臂。 而蒋札虎胳膊着力,自然没有半分迟疑,当即一记撞臂,扫在夜惊堂掌心。 嘭—— 蛮横气劲透体而入,夜惊堂整个人直接倒滑出去十余丈,半途以手掌撑稳住架势,眼底闪过一抹惊异。 蒋札虎震退夜惊堂,可能也是第一次遇到底子这么夸张的对手,还开口问了句废话: “柳千笙惜才,没教你压箱底的真本事?” 夜惊堂发现柳千笙还留着后手,教了蒋札虎破招之法,当下也不再以短击长,站直身体道: “好功夫,拳魁当之无愧。你把金鳞图或囚龙瘴的配方解药交出来,我现在就离开,事后朝廷会信守承诺,让你学玉骨图作为补偿。” 蒋札虎听到‘囚龙瘴’,眉头明显皱了下,不过此举并非茫然,而是疑惑,毕竟他恰好真有,有点奇怪夜惊堂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蒋札虎单手负后,虽然上半身衣袍尽碎,胸口还带着一点血痕,不过气势并未受到任何影响,平淡回应道: “你打赢了才有资格说这话。” 夜惊堂点了点头,抬起了右手: “那蒋帮主,就别怪我不讲武德了。” “嘶——” 蹄哒、蹄哒…… 两人交手几十招,说起来也是瞬息之间。 此时大黑马才从盆地冲下,来到附近。 梵青禾见状迅速跑到跟前,飞身一跃摘下黑布包裹的鸣龙枪,当空丢向远处的夜惊堂。 啪! 夜惊堂单手接住大枪,右手滑至枪尾猛然一震,包裹长枪的黑布便四分五裂,露出通体墨黑的枪身,气势也在此刻浑然一变。 蒋札虎瞧见鸣龙枪,眼底闪过意外: “夜大人还会枪法?” “略懂。” 夜惊堂手握长枪斜指地面,目视前方,身若苍松纹丝不动,抬起左手勾了勾。 嘭—— 便在此时,单手负后风轻云淡的蒋札虎,身形几乎直接从前方凭空消失。 待再次出现时,人已经到了夜惊堂左侧,衣袍带起骇人破风声,如果一道鬼影般直接突袭到了近前。 而夜惊堂反应丝毫不慢,双眸微凝右手握紧长枪,墨黑枪杆瞬间崩成半弧,双眸也在此刻充满血丝,一记开山裂石的黄龙卧道,直接劈向左侧大地。 轰隆—— 数里开外的曹阿宁等人,只见偌大盆地之内,肉眼可见的出现了一条数十丈长的巨大凹槽。 齐腰深的茂密杂草,在枪锋出手的一瞬间,便被气劲搅碎化为一条青黄色长龙,如龙行于野,瞬间撕裂了左侧的黑色大地。 蒋札虎正处于锋芒之前,饶是料到夜惊堂枪法定然不差,也没想到夜惊堂掏出了老枪魁的看家绝学,还起手就以风池逆血加持威力,这毁天灭地的一枪劈下来,速度稍微逊色于轻刀,但破坏力强出何至数倍! 大枪是公认的百兵之王,除了不便携带几乎没缺点,九尺枪身外加半步一臂的延展,原地起手攻击距离能过三米半,打短兵天生占三成优势,打赤手空拳更是不讲道理。 蒋札虎拳脚造诣公认的当世第一,但面对百斤君山刀就明显吃力,而对上断声寂的大枪,场景便如同现在。 蒋札虎突袭速度骇人,但夜惊堂作为同级别对手,根本就不可能被突到脸上才想起来出招。 蒋札虎刚刚踏入一丈范围,无坚不摧的枪锋,便裹挟开天辟地的气劲劈到了头顶。 劈枪破甲力远不如刺枪,但兵器越长,顶端便如同鞭稍,速度能被催发到短兵没法企及的极限,再怎么也比轻刀破坏力强。 蒋札虎如果用额头硬接,颅骨根本扛不住这种程度的重劈,孤身近枪没了机会,当即抬起双掌住住枪杆。 嘭!! 爆响之下,蒋札虎双腿瞬间下陷近两尺,直接被钉入脚下黑土地,而背后草地也出现了一条左右分开的漫长凹槽。 夜惊堂一枪劈下,没有丝毫间隙,直接拉枪回手,继而握枪前刺直取咽喉。 飒—— 这一枪声势之强,直接凭空带出了刺耳爆响。 蒋札虎这次没有选择空手接白刃,毕竟这玩意根本停不住,见状直接后仰倒地,双腿猛然一弹,便把身体松泥土中拔出,沿着草地往后滑去。 擦擦擦—— 夜惊堂一枪落空便大步上前,手中长枪犹如青龙吐水,连续十余枪点刺落向蒋札虎胸腹。 但蒋札虎躺地身法依旧惊人,双手拍打地面犹如仰泳,竟是顷刻间滑过了数十丈草地,避开了连环枪锋,来到了村落近前。 蒋札虎只要起身就是一枪直逼胸腹咽喉,完全落入下风根本没反手余地。 但蒋札虎表情却没有丝毫异样,待触及篱笆墙瞬间,右臂上抬砸烂了背后的篱笆,手也砸入了后方泥土,继而: 嘭—— 爆响声中,泥巴墙后的菜地泥土当即炸裂。 一杆云纹长槊,从泥土之中弹出! 长槊本由油布包裹,此时撕裂油布显出真身,可见槊鐏为狼头,通体带有花纹,两尺槊锋之上还有铭文,刻着两个小字,以及一个部族的古老徽记。 长槊为马槊,长度过丈,电石火花间便抽到了鸣龙枪之上。 铛—— 金铁交击的爆响身中,夜惊堂只觉手中巨力传来,震的枪杆几乎脱手,瞬间认出了是梁洲傅家的‘风波棍’,专门用来打长兵的招式。 而接下来的景象也不出夜惊堂所料,蒋札虎震开枪锋之后,身形当即弹起,长槊直点咽喉。 虽然这招式行云流水没半点瑕疵,但夜惊堂能看出蒋札虎并不是专精长兵,这马槊用的远不如拳脚那般无懈可击压制力惊人,只能说中规中矩。 夜惊堂以前遇上过风波棍,眼见一槊刺来,直接上抬枪杆架开长槊,同时枪锋下压偷脚,直接在蒋札虎左腿上擦出一条血口。 嚓—— 兵器虽然一寸长一寸强,但步战也不是越长越好,为此才有了步枪和马枪之分。 蒋札虎手中长槊四米出头,明显是马战的兵器,在地上挥舞,碍于身高,灵活性会带来巨大限制。 夜惊堂抓出这点瑕疵,偷脚过后没有拉开距离,而是压身前上,持枪上崩。 嘭—— 蒋札虎横枪下压格挡,整个人被却被夜惊堂裹挟通神蛮力崩枪给挑的双脚离地。 而夜惊堂乘此机会,双手握枪便是一记横扫,枪锋如同镰刀,瞬间削平了周身数丈的草丛。 而浮空的蒋札虎拉枪挡住横扫,整个人便往侧面激射而出,摔在十余丈外的草地上又弹起,结果夜惊堂已经后脚杀来。 叮叮叮叮—— 盆地内金铁交击声不断,两道赤裸上半身的人影,如同割草机般在茂密草地上穿插,不过刹那间就围着村庄,画出了一条弯弯绕绕的圆环。 梵青禾有心帮忙,但巅峰武魁交手,她放毒丢暗器可能起反作用,只能沿途跟随,找机会在必要时出手,追逐的同时也发现蒋札虎用的兵器,似乎有点眼熟。 而极远处的山坡上,杜潭清等人万万没想到,蒋札虎能和人打到这种程度。 从当前情况来看,蒋札虎拳脚功底确实独步天下,但换了长兵明显就掉了一档,打法非常被动,但也不至于被直接斩杀,那接下来就是拼耐力和失误了。 双方看起来都是巅峰武魁,不存在失误的可能性,打到最后很可能是双方力竭后一方惨胜。 杜潭清念及此处,不禁心中暗喜,低声道: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两人是一场恶战,打完后必然没了再战之力,待会咱们乘虚而……而……” 话到此处,又戛然而止。 众人眯眼看去,忽然发现村庄里竟然跑出了一道人影。 夜惊堂乘胜追击攻势如潮,靠着过人身法和枪招,见缝插针隔几枪就在蒋札虎身上来一下,虽然面对金鳞皮有点刮痧,但完全刮的动,只要持之以恒,总能把蒋札虎刮躺下。 而蒋札虎发现长兵打不过,拳脚又完全碰不到用长兵的夜惊堂,眼神也逐渐凝重,飞身急撤间数次想要反手,但夜惊堂稳若磐石半点不冒进,就是卡住距离硬刮,不过片刻间已经在蒋札虎身上留下数道小口子。 而就在两人打的难解难分之时,侧面的村落里忽然响起急促脚步。 余光看去,却见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子,杵着拐杖摇摇晃晃跑走出来,脸色十万火急,遥遥就开始呼喊: “住手!住手!别打了……” 蒋札虎想停手,但在被动的情况下,不拼着挨一枪,根本抽不开身。 而夜惊堂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蒋札虎压制住,只要停手让对方重整旗鼓,那就得从头再打了,肯定不会收手。 处于两人附近的梵青禾,本来在关注双方战局,余光看到跑出来的老者,忽然发现对方穿着一身黑袍,脖子上挂的有黑珠配饰,脸上还有些许繁复纹身,标准的部族巫师打扮,微微一愣,继而也连忙开口: “等等!先别打了!” 嘭—— 此言出,两杆兵器撞在一起,又不约而同弹开。 两道人影瞬间分开十丈,立在了草地两侧。 夜惊堂双手持枪,浑身汗气蒸腾,谨慎盯着远处的蒋札虎,询问道: “怎么了?” 梵青禾仔细打量杵着拐杖跑出来的老巫师,觉得有点似曾相识。 而那老巫师跑出村子后,直接扑通跪在了草地上,竟是直接开始鬼哭狼嚎胡言乱语: “王啊!王当年就是这样……公子逃出去了,公子没死……” ? 夜惊堂持着长枪,倒是听出了些许意思,转头询问: “你是夜迟部的人?” 蒋札虎则眼神讶异,虽然大半夜被找上门打一顿有点不爽,但还是翻转长槊插在了地上,询问道: “夜大人是夜迟部的后人?” 梵青禾通过话语,猜出这老巫师的身份,连忙跑到跟前,说道: “他是韩庭?夜迟部的大祝宗?他怎么会在这里?” 颤颤巍巍的老头,跪在地上胡言乱语,根本听不清说什么。 蒋札虎快步走过去把人扶起来,想了想开口道: “西北王庭分崩离析后,天琅王居无定所四处寻求援助,岳父带着部落药师,隐入黄明山暗中为王庭制药;我二十多年前游历至此,岳父帮我治愈了经脉,后来夜迟部全族灭于燎原,岳父就在山里隐居了下来。” 说道这里,蒋札虎望向老巫师,询问道: “岳父确定他是天琅王遗孤?” 韩庭望着夜惊堂的面容,连连点头: “绝对是。只有吃了天琅珠,才能展现出这种气象,还有身材、用枪的架势,都相差无几,肯定是王的后人……” 夜惊堂沉默了下,觉得这情况可能有点复杂了,稍微捋了捋,还是先问起正事: “前些日子出现在京城的‘囚龙瘴’,可是韩先生炼制?” 巫师韩庭年纪大了,有点语无伦次,一直在喜极而泣,重复吾王什么的。 蒋札虎看了眼身上破破烂烂的袍子和血迹后,扶着老巫师走向村子: “外面天凉,老人身体受不住,进去说吧。” 夜惊堂抹了把脸上的汗水,想想也没说什么,和梵青禾一道走向村子。 而极远处,山顶上。 杜潭清等七八个人,整整齐齐趴在地上,遥遥瞧见盆地里的情况,眼底不由露出茫然。 曹阿宁虽然眼力平平,但对夜大阎王的架势实在太熟悉,方才一番搏杀后,其实已经隐隐看出盆地里那个如狼似虎的枪客是谁了。 见夜惊堂和蒋札虎点到为止了,曹阿宁还松了口气,毕竟以夜大阎王的底蕴,他们几个跑去当黄雀偷鸡,那肯定是白给的。 发现杜潭清等人有点懵,曹阿宁想了想还阴阳怪气问了句: “杜老,不是驱虎吞狼、借刀杀人、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吗?这看起来,怎么如虎添翼了?两个巅峰武魁蹲在那里,咱们还去不去收尾呀?” “……” 杜潭清又不傻,这还收个卵的尾,就他们七八号人,上去还不够给其中一个塞牙缝的。 不过杜潭清也没露出什么挫败神色,低声道: “夜迟部是心腹大患,必须斩草除根。王府好不容易发现行踪,岂能不考虑计策落空的情况。我们继续盯着即可。” 杜潭清说完之后,勾了勾手,一个部下,当即挪到跟前,取出一只袖珍小鸟。 杜潭清取出笔在纸条上写下几个蝇头小字后,便把小鸟放了出去…… …… 而距离数里开外的另一座山头上。 骆凝躲在一块大石头下面,用望远镜打量着盆地里的情况,虽然表情如冰山女侠,心里却是荡气回肠,觉得我男人真厉害,顺带有点狐疑身边那个花枝招展的陌生女人是谁。 不过骆凝也有点害怕王见王,所以并未和薛白锦坦白,只是装作没认出来的样子偷偷看。 但薛白锦什么眼力?只是看几个招式,就猜出下面那个俊的不像话的年轻人是谁了,待两人点到为止后,开口道: “那就是夜惊堂?” “嗯……嗯?是吗?” 骆凝拿起望远镜,做出仔细打量的模样: “好像真是。蒋札虎不是小人物,夜惊堂应该在办事,咱们凑过去可能会让他身份暴露,先走还是?” 薛白锦冒然靠近,以下面两人的实力,是有可能发现的,到时候三方武魁聚首,免不了出现很多不好解释的情况。 不过薛白锦也没离开的意思,目光望向数里开外的一处山脊: “这好像是局,背后有黄雀在算计夜惊堂或者蒋札虎。” “嗯?” 骆凝双眸微凝,在千山之间打量,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什么局?” “不清楚。先等等看,夜惊堂既然是我平天教的教徒,遇上了自然得庇护一下。” 骆凝听到这个,自然是不说话了,一切听从白锦安排,安静在山巅潜伏。 “话说这夜惊堂长得真俊,功夫也漂亮,云璃和他认识这么久,就没半点想法?” “你别胡说,云璃还小,哪里懂得这些……” “是吗,云璃看起来也不瞎,是不是你管太严了?” “……” …… 第二十一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火盆里添上新柴,很快燃起了明黄火焰,照亮了摆放不少瓶瓶罐罐的院落。 院落里弥漫这一股药香,三面的房檐下都挂着晾晒风干的药材和熏肉腊肠等食材。 在天上当僚机飞了半天的鸟鸟,此时落了下来,蹲在窗台上望着面前的大咸鱼,看模样是想帮忙尝尝风干的情况如何了,但碍于在外人家里,不太好下嘴。 院子里,几张长凳摆在火盆周围,数人在周边围坐。 夜惊堂进来时从马背上取来了换洗衣裳,但此时也只穿了条裤子,裤腿卷了起来,双臂、双腿上有很多乌青淤血之处,因为场面不合适,面色冷峻做出若无其事一点都不疼的模样。 而对面,皮肤白皙相貌儒雅的蒋札虎,胸口、小腿上有几处血口子,双臂和拳头也有乌青之处,老巫师的徒弟正在治伤。 作为当代拳魁,外人之前疼死也得装作没感觉,为此蒋札虎也是神色内敛不喜不怒。 梵青禾坐在夜惊堂跟前,用伤药涂抹胳膊腿上的淤青,瞧见两个武魁都摆出没事人似得模样,心头着实一言难尽。 毕竟武夫武艺再高,锻炼也是对疼痛的耐受力,而非让肢体麻木感受不到痛觉。 在搏杀之时心神高度集中,胳膊断了都能不皱眉头,但一旦战斗结束到了休养之时,武魁和寻常人受伤没任何区别,该疼还是疼。 蒋札虎的白猿通臂,打人贼疼,两个胳膊犹如精钢铸造,夜惊堂被轮了二十多下,现在没龇牙咧嘴抽凉气真不容易。 而夜惊堂的雷公八极同样是以暴制暴的刚猛拳法,双方对轰蒋札虎双手明显都砸肿了,没抖成鸡爪当真是心智过硬,待会回屋不猛甩双手“哦哦哦哦~”叫几声,她把名字倒过来写。 不过男人出门在外非要装,梵青禾自然也不会点破,只是轻柔上药以免夜惊堂憋不住露馅。 老巫师韩庭,心情此时已经逐渐平复,此时坐在背对正屋的藤椅上,一个徒弟在背后给按着肩背顺气,双手杵拐轻声嘟囔着: “……三代天琅王,都是开明圣君,我夜迟部当年大可依仗武力,抢下湖西平原沃土,但族长当时却选择和四大部坐下来谈,纵然威镇西海,依旧没拿走四大部一块生息之地;若无当年的五族之盟,万部同心共御外敌,西海诸部哪能和南北两朝分庭抗礼…… “可惜,西海各部都忘本,日子过的稍微舒坦点,就忘记了当年茹毛饮血的苦,不知道安稳有多来之不易……” 夜惊堂双手扶膝安静聆听,发现老巫师对西海诸部的恨其不争,不下于北梁的灭族之仇,不由询问道: “当年西北王庭不是铁板一块?” 梵青禾揉着肩膀,对此道:“几百个部族,怎么可能真一条心。王庭强盛时还好,人人皆能得利,出不了什么大乱子;而一旦形势不妙,那些个部族就开始各自寻觅退路,私通南北两朝的事屡见不鲜,有时候军令还没送到边军手上,就已经先到了南北两朝将领的桌子上……” 老巫师韩庭叹了口气道:“当年灭国一战,吾王在绝境之下,召集精骑八千步卒两万,拒北梁大军于天琅湖畔。我夜迟部当年两千人起家,都能打下整个西海诸部,近三万人挡不住北梁? “结果各部想的都是‘亡的是夜迟部的天下,又不是我们的天下’,三万兵马硬是拖了半个月才集结了一万多,眼见北梁大军压境,又跑了一半。现在好了,没了王庭庇佑,他们饭都吃不上。” 韩庭说道这里,杵着拐杖望向夜惊堂: “当时大军不战自溃,吾王在燎原被追上,千余兵马独挡北梁千军万马,眼见无力回天,便让三皇叔带着百余族人突围,尚在襁褓中的公子也在其中。 “结果在逃亡黑石关途中,还是被北梁的游骑兵追上,混战中队伍被冲散,三皇叔拼着身中数箭,抱着公子驾车逃亡了往黑石关方向,而后就没了下落。当时游骑兵全去追赶马车,我也是从侥幸逃回来的族人中,听到的这些事情。” 夜惊堂微微点头,虽然想象的出当年的惨烈,但他没有印象,对此只能道: “我记事就两三岁了,这些确实不记得……” “记不记得不重要。公子出生之后,就用药液浸泡身体,适应天琅珠的药性,药是我配的,世上也只有我会配。当时因为战乱,没时间弄这些,和公子同龄又泡过药浴的婴儿根本没有,这个我最清楚。你能用天琅珠,就必然是当年失散的公子。” 韩庭说到这里,又好奇望向夜惊堂: “不过我倒是好奇,公子的天琅珠是从哪儿来的?” 夜惊堂想了想道:“巧合罢了。以前在云州的铁佛岭,遇到了一个叫程世禄的地头蛇,用天琅珠当暗器阴我,然后就功力暴涨……当时也是从那里,得到了蒋帮主可能身藏金鳞图的消息。” 蒋札虎本来一直在旁听,待到此处,才开口道: “程世禄他爹,本是燕京的禁军统领,监守自盗偷走了当年从夜迟部抢来的天琅珠和金鳞图。我受了岳父恩惠,也在暗中查这些,当年偶然找到了此人,拿到了金鳞图。” 韩庭以前是西北王庭的国师,对过往秘闻很了解,接话道: “金鳞图是甲子前大燕灭国,老天狼王单枪匹马去云安城抢来,只可惜刚送回去,就被北梁劫走做了嫁衣,还为此弄丢了五族之盟的信物,唉~只能说气运如此,时也命也……” 夜惊堂聆听片刻后,慢慢也搞懂了从出生至今的各种前因后果,他想了想道: “我虽然不记得襁褓中的事,也从未见过父母,但当年夜迟部以灭族的代价把我送到了安稳之地,这个大恩我会记得,往后也必报之。至于复辟西北王庭……” 韩庭听到这里,摆了摆手:“天琅王送公子走的遗言,就是让公子当个普通人,娶妻生子过寻常人的日子,不要想着报仇或者复辟王庭。 “我夜迟部来之前,南北两朝视西海诸部为乌合之众;而我夜迟部走后,无人不知西海诸部能征善战、满族皆为虎狼之师。 “我夜迟部本身不过偏远之地一群不起眼的无名之辈,能做成这样已经足够了,王朝分分合合是常事,何必为了祖辈荣光和一群不知感恩的白眼狼,再去葬送仅存的子孙性命。” 梵青禾听到这里,自然不敢苟同,坐直些许: “西海诸部也不全是白眼狼,当年支持王庭到最后一刻的部族可不在少数,如今这些部族身陷水深火热之中,夜惊堂身为王族之后,岂能置身事外……” 夜惊堂感觉这话题扯的有点远,微微抬手道: “这些以后再说吧。我这次过来,是寻找囚龙瘴的解药,不知前些时日在京城出现的‘囚龙瘴’,可是出自韩先生之手。” 韩庭是西北王庭的国师,但不是道士,而是传承自上古部落的先知、祝宗、大祭司,一百多年前研究出天琅珠的人,正是他师爷。 听见夜惊堂的询问,韩庭摇头道: “我这些年隐居至此,为躲避北梁追杀从不外出,有事也是交给札虎去办,囚龙瘴会炼,但从未配过这东西。” 梵青禾疑惑道:“我是听勾陈大王说,囚龙瘴要用到‘烂骨乌’,而前几个月有只商队往这里送了一批……难不成这世上还有其他人会炼囚龙瘴?” 韩庭听稍微迟疑了下,才开口道: “当年随军药师在战乱中失散,流入其他部族不无可能。不过囚龙瘴此物,要用到雪湖花的根茎,炼一味药得挖好几株,当年只是配了一味药出来,王庭就把此药列为禁物,再也没人炼过。如今能配出来的人,先不说医药造诣,背景肯定惊人,至少能直接上书北梁朝廷争得许可,不然有药方都没人敢炼制。” 梵青禾听到这话,心头不免暗惊——雪湖花甲子一开花,也就是说最少生长六十年才能发挥药用,还都是野生的,种植不了,为此在南北两朝都属于国宝,专供帝王,两边甚至能因为这个打仗。 如今天琅湖被北梁掌控,北梁君主直接放了支军队守在那里,啥事不干就看管雪湖花,据说掉几片叶子都得记录在册送去燕京存放。挖雪湖花根茎配药,无异于杀鸡取卵,要让北梁朝廷许可,这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怪不得失传了。那这么说来,囚龙瘴一事,背后还有北梁朝廷推波助澜……那韩先生可能解囚龙瘴?” 韩庭对此道:“如今的方子,不一定还是百年前的方子,得看了病患才能对症下药。公子应该不惧囚龙瘴,可是有身边人中了此毒?” 夜惊堂点头道:“有个朋友被囚龙瘴误伤,如今正在往这边赶,过几天恐怕还得麻烦韩先生。” “唉,若是能救,这些都是小事不足挂齿……” 韩庭聊了两句后,略微思索又道: “你们从司马钺那里查到线索,才找到这里的话,还是得留个心眼。当年燎原之战,司马钺是吾王身前大将,但在绝境时和吾王走散了,而后靠过人武艺杀出了重围。 “老夫可能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但司马钺作为西北王庭大司马、老天琅王培养长大的徒弟、吾王的手足弟兄,在绝境之时就不该离开吾王身侧,更不该独自突围……” 梵青禾知道此事,当年司马钺浑身是血从战场逃回来后,听闻天琅王葬身燎原,疯了般跑回去想玩命,最后还是老祝宗他们强行拉住的,事后司马钺也一直对此事心怀愧疚。 司马钺确实有过失,但当时军队被围困,各大部一个援兵都没有,司马钺就算怕死才独自突围,也比他们这些没上战场的强,他们确实不太好去指责。 夜惊堂对西海诸部不熟,所有人都怀有戒心,听见韩庭这么说,便把此事记在心里。 韩庭说了片刻,见天色太晚,两个人强忍伤痛不动如山,恐怕也不好受,便开口道: “天色太晚,公子先在寒舍休养一夜,不然刚经历大战又长途奔波,容易出岔子。札虎,给两位贵客安排……” 韩庭说道这里,又望向了梵青禾,询问道: “夜迟部和冬冥部历代都通婚,青禾姑娘和公子……不对,好像差着一辈儿,可惜了……” ?? 梵青禾觉得这老巫师年纪大熬夜太多,脑子怕是有点迷糊,也没接茬,扶着夜惊堂就起了身,在指引下进入了不远处一间空置的农家小院。 蒋札虎把岳父送回屋后,回自己家中,路过篱笆墙时转头看了眼,开口道: “上次在京城说过,你只要敢登门,打赢了金鳞图我双手奉上不取一分一毫;你兵刃胜我半筹,虽然没打完胜负未定,但我还是信守承诺。 “在你朋友解完毒后,你即刻离开不再提起此地,往后你想复辟西北王庭也好,成为大魏权臣也罢,都别再打扰岳父颐养天年,离开前金鳞图我自会给你。” 夜惊堂回过身来,对此道: “我此行只为求医,从未有过让韩先生为我所用的意思,你不说我也不会再冒昧叨扰。你肯拿出金鳞图,朝廷便会遵守承诺让你学玉骨图,你可以随时来京城借阅,我可以保证你来去自如,但只有这一次,往后该如何还是如何。” 蒋札虎见此没再言语,进入了斜对面的院子。 夜惊堂神色无波无澜,目送蒋札虎离去后,转身进入了弄家小院的房舍,刚把门关上,就抬起手在胳膊上搓了搓,眉头直皱: “这通臂拳着实霸道,比柳千笙狠太多了……” “噗~” 梵青禾拿着药瓶,瞧见刚才还冷峻刚毅枭雄气态十足的夜惊堂,转过身开始皱眉抽凉气,不由嗤笑出声: “我还以为你不疼呢。” “被拳魁一顿乱砸,不疼那不成神仙了。” 夜惊堂在桌子旁坐下,见梵青禾准备给他上药,微微抬手道: “皮外伤,我自己来就行了。你先睡吧,我来守夜,这里终究人生地不熟,蒋帮主从斜对面杀过来就一眨眼,我估计他今晚也不敢合眼……” 梵青禾从老巫师口中确认了夜惊堂的身份来历,其实想坐下来以长辈口气,和夜惊堂聊聊。 但夜惊堂短时间获取的信息的太多,明显还没捋顺,说太多也不好,她想想就没多嘴,在床铺上盘坐下来,只是稍微复盘了下方才的战绩: “蒋札虎着实名不虚传,你赤手空拳纯挨打,拿轻刀啃不动,拿大枪才能完全压住,这武艺完全能排在轩辕朝上面,要是再把枪法练出来,妖女绝对被吊着打。” 夜惊堂亲自交手,自然了解蒋札虎的底蕴: “他现在正在往‘百兵皆通’的方向走,任何兵器都能用出枪法的水准,但距离真正的百家皆通还差了点火候,所以枪法看起来中规中矩。而璇玑真人可不一样,已经快步入无招胜有招的境地,擂台上拼拳脚或者刀枪,她都不一定能打过我,但实战无限制厮杀,她能有一百种方法对付我,打蒋札虎也是一样的。” “是吗?我也没看出妖女多厉害……话说蒋札虎用的那杆马槊,是西北王庭的御用配枪‘逐日’,追赶太阳的意思。相传夜迟部的祖先,就是追赶太阳一直跑到了天边,然后就在那里定居了下来……” …… 细碎话语在农家小院时隐时现,窗前的灯火彻夜未曾熄灭。 而数里开外的山头上,薛白锦等着无聊,便在石头上手掐子午诀盘坐练功。 骆凝则举着望远镜,全神贯注盯着盆地间亮着灯火的窗户,神色愈来愈冷。 山头距离盆地很远,哪怕用望远镜,也只能看到小院里的亮点,根本看不清窗内的动静。 不过以骆凝‘实战经验’丰富,脑子里已经脑补出了里面的景象: 小贼血战过后浑身是伤,回到屋里后,花枝招展的女人,先扶着夜惊堂躺下上药,而后摸着摸着衣服就脱干净了。 小贼厚颜无耻的啵啵嘴,那女子怕发现不敢弄出动静,就只能咬牙忍辱受着,然后就是西瓜推、自己喂…… 说不定还会被抱着到处走…… 骆凝说起来已经个把月没亲热了,哪怕自认为对那种事不感兴趣,身体还是很诚实,脸颊竟然有点发烫,同时心头也很酸,感觉怪怪的…… 在盯了不知多久后,天上的月亮已经不知不觉移动到了天的另一侧,东方开始泛起鱼肚白。 骆凝胡思乱想,脑补了不知多少姿势,渐渐也开始眼皮打架,有点犯瞌睡。 而就在她半梦半醒,正在找小贼质问的时候,旁边的薛白锦,睫毛忽然一动,转眼望向了山外的平原。 骆凝顿时惊醒,稍微整理了下衣裙,也举起望远镜往外看去,却见荒原尽头,有一条扬起尘土形成的黄线,在黎明之前朝朵兰谷飞驰而来…… 第二十二章 这我媳妇! 长夜将尽,黎明之前。 盆地间的小村落里极为安静,村口的房舍里又亮起灯火,隐隐传来一对母女的低声对话: “娘,那个坏哥哥长得好好看呀……哎哟~……” “再胡说揍你信不信?你爹被人打了还夸人家俊,没半点良心,没看到你爹昨晚上疼的直抽抽……” “咳咳——” …… 斜对面的院子里门窗紧闭。 房间里的油灯早已经燃完,梵青禾环抱着胸脯,侧躺在枕头上,可能是当着男人面睡觉不太好意思,面向墙壁背对着夜惊堂,因为身材曲线比中原女子丰腴些,侧躺着可见腰线大起大落,红纱搭在臀峰上承托出极为饱满的曲线。 夜惊堂自然没盯着姑娘屁股看,坐在桌前闭目凝神,听见斜对面传来的言语,心头也多了几分释然——我就说嘛,我还以为就我疼,看来都一样…… 而在村子里当走地鸡巡视半晚上的鸟鸟,此时已经下了班,倒着躺在梵青禾脑袋旁边,睡得十分香甜。 在等待片刻后,夜惊堂见天色快亮了,便起身开始收拾起随身物件,准备待会出发往回赶,因为梵青禾睡的挺熟,动作很轻,以便让她多睡会。 但就在窗外微微发白的时候,村子里忽然安静了几分。 夜惊堂动作一顿,半蹲下来,以手掌贴住地面仔细感知。 床头熟睡的梵青禾,也是有所察觉,先是回过头,而后又迅速坐起来,蹙眉望向窗外: “什么动静?” “马队,十几匹,速度很快。” 夜惊堂本以为是从山外朵兰谷路过的马队,但从地面传来的细微震动来看,马队速度相当惊人,绝不是寻常凡马,而且距离盆地越来越近。 夜惊堂见此,自然心怀戒备,把鸟鸟摇起来丢出了窗户,同时带着兵刃和梵青禾来到门外。 蒋札虎的听风掌也是柳千笙教的,此时发现了异样,从屋里出来,抬眼看向盆地入口,又转向夜惊堂: “是你的人?” 夜惊堂摇了摇头,转眼看向旁边的梵青禾。 梵青禾自然是一无所知,稍微思索弄不清缘由,便取来了望远镜,往盆地入口方向打量。 盆地被群山环绕,约莫三里方圆,四面皆可出入,但都是陡坡,适合大队人马进入的,只有东南方小溪流出去的山口。 此时东方已经亮起了霞光,谷内虽然昏暗一片,但四方山顶和谷口的崖壁上,已经能看到晨光。 “唳——” 升至云层之下的鸟鸟,在侦查四野过后,发出了示警信号,继而就在高空来回穿插。 夜惊堂眯眼仔细看去,却发现鸟鸟在追杀一只黑色游隼,不过刹那已经把游隼撵到了群山之间。 夜惊堂察觉形势不对,就吹了声口哨,让鸟鸟不要深追,同时道: “有人杀过来了,快让韩先生他们退到安全地方。” 蒋札虎回头吩咐媳妇带着闺女随十余名族人往群山深处转移,他则站在村口,蹙眉等待。 踏踏踏—— 很快,雨点般的马蹄轰鸣声,自群山之间响起,不过刹那间已经来到盆地入口。 夜惊堂按刀而立抬眼望去,却见盆地入口淌入金色霞光,随着马蹄声渐近,首先冲入盆地的是一匹金甲烈马,而后是十余匹塞北名驹。 后方马匹上皆是携各种兵器的武人,虽然衣着扮相并不统一,但前面六个坐下一水的白鬃狮子马,还是显示了这群人的身份——北梁左贤王帐下白枭营的人。 白枭营的名字,对西海诸部乃至北梁江湖来说可谓谈之色变,其并非军队,而是左贤王的门客。 因为北梁疆域太大,又地广人稀,京城很难遥领,左贤王李锏可以说就是西北数万里疆域的帝王,而其本身也位列四圣之一,对人才来者不拒也不计前嫌,为此投奔到左贤王门下的武人极多,用‘门客三千’来形容丝毫不为过。 这些人有北梁犯了案的悍匪,有大魏难以立足的江湖狠人,也有追名逐利之徒,虽然成分复杂,但共同点是有点本事,且擅长方面五花八门,被统一编入白枭营后,担任左贤王的耳目喉舌,掌控着北梁官吏乃至西海各部的情况。 能骑价值不菲的白鬃狮子马,说明这几人其皆是左贤王近臣,放在白枭营中都属于高层统领,平时依仗左贤王背景,单枪匹马都能在西海各部横着走,一次性来了六个,阵仗不可谓不大。 六匹白鬃狮子马已经算气势如虎,但和最前方一骑比起来,此时还是显出了小巫见大巫之感。 十余人纵马冲入盆地,在背后带起漫天尘土,而走在最前的则是一匹雄壮烈马。 烈马浑身披挂鳞纹金甲,在晨曦下熠熠生辉,体型比后方的千里名驹都要大一圈儿,四肢健硕腹如滚石,率队狂袭如走地龙蟒,声势甚至不输女帝的那匹胭脂虎。 而马背上坐着的,则是个同样身着金甲的男子,外罩青色蟒纹披风,头戴金盔面甲,看不到面容,但背后白发飘摇,配上手中过丈长槊,飞驰间犹如踩着霞光从天而降的金甲神将,刚刚踏入谷口,便让人感受到了几分居高临下恐怖压迫力。 梵青禾瞧见这身白发金甲的装扮,眼神骤变,如同见了阎罗鬼差一般,低声道: “是左贤王,快跑吧。” 夜惊堂其实不用提醒,光看见对方这身僭越至极的装束,就知道来人是谁了。 左贤王李锏实际年龄已经过六十,但放在南北两朝六位武圣之中,年纪还算比较小的,不光武道造诣超凡入圣,西北数万里疆域也在他治下,可以说当世地位和武艺都走到了顶点。 虽然左贤王有点虚吕太清,但吕太清是南北两朝最大教派的掌教,光把名号摆出来就知道是活神仙,换谁碰上都得虚半分。 而左贤王作为步入圣境的武人,基本上已经算跳出了俗世江湖的范畴,武魁单枪匹马撞上只有跑的份儿,能不能跑掉还得看运气。 蒋札虎虽然目标是奉官城,但那终究是目标,现在显然还差了不少火候,瞧见左贤王带人杀来,脸色沉了几分,回头看了看往山里飞遁的家小,开口道: “劳烦夜大人护送岳父离开,我拦上一拦,给你们争取时间。” 梵青禾见此就想拉着夜惊堂赶快走,不然可能连逃的机会都没了。 但夜惊堂看得出形势,他和蒋札虎联手,指不定还能有点谈判的余地,让蒋札虎独自去殿后,那肯定是有去无回必死无疑。 夜惊堂稍微沉默了下,翻身上马,提着鸣龙枪,朝谷口走了过去。 蒋札虎见状,也没有再言语,翻身上马并肩而行。 梵青禾自己没了,都不能让夜惊堂出事,当下自然也跟在了后面…… …… 红日破晓,在盆地里洒下万丈金霞。 气势森严的十余骑,并肩立在谷口齐膝深的草地上,遥遥望着走过来的三人,虽然有所依仗,但两个巅峰武魁压过来,他们这些跟班说没压力,那也是不可能的。 杜潭清此时已经归队,骑马站在金甲骑士的右侧,示意盆地里被碾出来的几个大圈儿: “昨天两人便是在这里交手,多少都受了点伤,但并无大碍。” 左贤王李锏带着面甲,只能看到满头白发随着晨风飘舞,古井无波的双眼透过眼孔,看着最前方骑黑马持长枪的年轻男子,开口道 “这骨相和天琅王相差无几。和天琅王较量数十年,如今能再遇故人之子,也称得上幸事……” 而身后,曹阿宁、许天应也被裹挟而来当了跟班,发现左贤王亲自到了场,感受可谓心如死灰。 按照曹阿宁的判断,夜惊堂加蒋札虎,应该是打不过左贤王的,这就和许天应打夜惊堂一样,同级别才有较量的资格,弱一线就是全方位差一点,实战直接被对方当狗遛,一个人还是两个人区别并不大。 他感觉夜大阎王今天凶多吉少,当下最稳妥的选择,肯定是站在左贤王这边,想办法参与围杀交个投名状,彻底博取左贤王的信任。 但曹阿宁见识过夜惊堂有多邪门,真不相信势如破竹的夜大阎王,能在这种小地方翻船,如果他今天没作为甚至火上浇油,夜惊堂又跑了,那他怕是活不过这个月。 为此瞧见双方即将发生冲突,曹阿宁心急如焚,苦思冥想许久,顶着压力上前些许,恭敬来了句: “王爷,恕在下斗胆直言,家师曾说过‘宁惹老仙,不踩新苗’,江湖上的老神仙再霸道,闯荡多年武人心中总是有个底,且不会出现太大变数;而新苗子不一样,古往今来的豪杰经历皆不同,但成长期无一例外都是谁碰谁死,和其产生冲突,阅历再老道的人,也猜不出对方能变出什么花活……” 曹阿宁师承曹公公,虽然本身武艺不行,但师承这东西,无论是在南朝还是北朝都是认的,不然以他的武艺,连开口的资格都没有。 左贤王听见这话,明白其意思,对此道: “能被踩死的,都成不了豪杰;而最后成事者,年轻时必然逢凶化吉气运通天。曹公以结果下定论,以偏概全了。” 曹阿宁有一句提醒就足够了,事后左贤王吃了亏,自然会想起他的叮嘱。 几人闲谈几句,三匹马已经来到了谷口附近,彼此相距一箭之地,中间是随风飘舞的杂草与霞光。 夜惊堂骑马站在中间,扫视十余人一眼后,目光集中在金甲烈马之上,遥遥开口: “阁下就是北梁左贤王?” 左贤王单枪匹马在前,倒也没急着动手,不紧不慢道: “当年燎原一战,天琅王被本王斩于马下,你我是不共戴天之仇,遇见本王,你该跑的。” 夜惊堂要是能无损脱身,早就跑了,但左贤王的马肯定比他们快,轻功怎么想也不可能比他们慢,掉头就跑除了挫自身气势,没任何意义。 眼见左贤王直接挑明来意,夜惊堂手腕轻翻,取出了块金牌: “在下夜惊堂,大魏天子亲封武安侯,黑衙副指挥使,携圣令暗中护送梁王幼子入琅轩城商讨通商事宜。左贤王是想代梁帝撕毁两朝停战盟约,挑起边关战事?” ? 此言出,盆地里忽然安静了下。 蒋札虎和梵青禾余光瞄去,见夜惊堂手里拿着快‘如朕亲临’的金牌,眼底不由显出讶异。 而左贤王麾下门客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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