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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脉会被撑个千疮百孔。 但体内气劲宣泄出去后,没有巨大内压,就没法再达成扩张气脉的效果。其唯一作用就是把原本该十下用出去的力气,三下用出去了,然后快速力竭进入疲倦期,作用等同于风险很大的寻常兴奋剂。 其次上次的珠子,最厉害的地方在于‘正骨柔筋’,把身体方方面面调理的毫无瑕疵。 而如今他身体已经没的改善了,‘大良珠’里面却添加了类似的药材,让他身体滚烫产生大量精血,又没地方消耗,以至于身体非常燥。 说简单点就是身体本就健壮的汉子,狂吃了一堆补气、补血、补阳的药材,导致流鼻血、精神亢奋、身体燥热、异常雄起等等状况。 夜惊堂明显能感觉到呼吸炽热,心跳速度不稳,某些部位根本不受意念掌控,准确来讲现在是扛了三竿大枪。 虽然这状态并不影响神志,但憋的人确实有点难受,特别是风娇水媚的三娘搂着他胳膊,旁边还有凝儿摇曳生姿,这简直实在考验他定力…… 夜惊堂感觉走路都不方便,很想调整一下裤子,但两个姑娘在跟前,不太雅怪,只能保持坦然自若的模样道: “我没什么,就是气血有点旺盛,歇一会儿就能恢复。这破药不是什么好东西,以后不能乱用……” 裴湘君检查脉搏,觉得夜惊堂火气有旺外,并没有大碍,就顺势抱住了夜惊堂的胳膊: “你也是,好端端的长枪不用,非要跑去和官玉甲拼拳脚。起手直接几枪扎过去,他胳膊能碰到你?” 夜惊堂胳膊被大西瓜夹住,表情明显出现了几分欲言又止,但抽开三娘怕是会觉得被疏远嫌弃,想想还是没抽开: “官玉甲是‘小拳魁’,赤手空拳和我单挑,我肯定得接一下,积累些拳脚交手的经验。今天不是这破药搅局,官玉甲跑都别想跑。” 骆凝见三娘竟然敢当着她的面搂搂抱抱,冷艳美眸多了些许异色,轻哼道: “官玉甲可是邬州江湖的霸主,你不吃这个药,能打过他?” 裴湘君觉得狐媚子这冷冰冰的语气,另有缘由,当下又把胳膊抱紧了些: “官玉甲拳脚功夫确实厉害,但枪棒功夫一般,惊堂反应完全跟得上,脸皮厚点直接用枪的话,他很难近惊堂的身。他看惊堂拿到枪,就提着根齐眉棍追出来,便是看出空手很难破招。后来惊堂三枪过去,官玉甲接招的棍法还不如剑雨华的风波棍精妙,不吃药也无非多来几枪的事……事……” 裴湘君正认真复盘战局,忽然发现夜惊堂专注望着前方,眼神深邃中带着三分冷峻,好似在思考着什么关乎天下苍生的大事。她话语唯顿,询问道: “惊堂,你在想什么?” “……” 夜惊堂在想上次中药,被三娘和凝儿左右夹击擦西瓜霜的事情,闻言收回了心神,露出笑容: “确实如此,官玉甲棍法辣眼睛,无非功力深厚些,只要不给他近身机会,他拿我毫无办法……” “……” 裴湘君稍作犹豫,看了看周边道: “要不先休息半晚上吧,等鸟鸟回来再去追。” 夜惊堂本来的打算,是远离十二门的武人,稍微缓缓,待体内气息稳定后,继续去追击重伤的官玉甲。 但现在心浮气躁,刚才消耗挺大还有点中气不足,约莫是又憋又虚的状态,遇上搏杀存在风险,想想还是点了头。 三人来铁河山庄时,因为是深入虎穴,肯定得侦查好周边情况,提前就在后方山岭间物色的有便于盯梢、藏身、逃遁的地点,夜惊堂刚才往后山跑,也是出于这个原因。 夜惊堂扛着两杆长枪,沿着山岭行走不久后,先来到了藏匿马匹的地方,取来随身行囊,而后来到了武明山三里开外的一处半山腰。 山野间了无人迹,半山腰上有块石壁,崖壁中间是内凹的天然裂缝,趴在上面可以用望远镜观察铁河山庄内部的情况,山后崇山峻岭的情况,也能一览无余。 夜惊堂提着两杆长枪,顺着崖壁岩石凸起和藤木,蜻蜓点水般一跃而上,落在了丈余方圆的石头缝隙里;两个女子紧随其后。 石缝地面还算平整,有崖壁阻挡,外面的瓢泼大雨并未飘入,也算个遮风挡雨的好地方,但距离地面挺高,只有些许飞鸟留下的痕迹。 夜惊堂把从马背上取来的包裹放在地上,打开后,里面是卷好的毯子、伤药、衣裳、蜡烛等物,以及零食充饥的干粮。 裴湘君落在石崖上,把斗笠取下来,擦了擦脸颊上的雨水,先用长枪在石缝深处,先搭起了个简易的遮光帘,而后点上了一只小蜡烛。 骆凝取来一块布铺在地上,拿起三娘的望远镜,上半身探出遮光帘趴在上面,观察铁河山庄周边的情况。 夜惊堂收拾好东西后,喝了两口水,轻轻呼了口气,把身上破衣裳撤掉,只穿着银色软甲和裤子,在毯子上盘坐,开始吃饭,暗暗调理气息。 裴湘君没有打扰夜惊堂,拿着一包干粮和水壶,弯身从遮光帘下面钻出,在骆凝跟前趴了下来。 正常江湖人出门在外的干粮,都是干饼、锅巴等物,并不怎么好吃。 而三娘作为红花楼的掌门,出门办事儿肯定不会这么亏待自己,干粮主食是最上乘的江州火腿、五谷糕,还有干枣、葡萄干等物,口感极佳营养充沛,唯一确定就是热量太高吃多了会腻。 裴湘君叼着一根色泽鲜红的火腿条,又取出一根凑到骆凝嘴边: “那边有没有情况?” 骆凝红唇轻启接住肉条,仔细观察铁河山庄的局势: “中药的掌门都跑了……杨冠好像躲在房顶上观望,师父出事儿都不敢上去,就这还当徒弟……” “杨冠就这德行,既没本事也没眼力,除开运气好一无是处……” …… 夜惊堂背靠崖壁坐在毯子上,听见两人小声交谈,本想插嘴,但抬眼仔细一瞧,吃干粮的动作就顿了下。 小蜡烛散发的昏黄光芒,照亮了遮光帘内部的角角落落。 两块毯子放在地上,面前摆着些许杂物,他背靠石壁面向遮光帘坐着,而三娘和凝儿则趴在左手边的毯子上。 本来这也没什么,但石缝空间不大,两个女子趴下,就变成了从遮光帘下方钻过去,上半身在外面,帘子搭在腰间,双腿和臀儿都处在遮光帘内部,就处于他手边。 凝儿趴的很端正,绣着竹叶的绣鞋并拢在一起,双腿笔直,再往上则是曲线完美的青色圆月,到了腰间又收为盈盈一束,看起来极为唯美,就好似巧夺天工的艺术品。 三娘紧紧靠在一起,因为身材类型和高挑纤长的凝儿不同,属于珠圆玉润的葫芦形,虽然个子没凝儿高,但下围差不多,以至于腰臀比冲击力惊人,隔着裙摆和薄裤,都能感觉出沉甸甸的质感…… 三娘仪态并不端正,趴在毯子上,褪去绣鞋小腿勾起,两只套着白袜的脚儿烛光下前后摆荡,看起来还有点活泼调皮之感。 最关键是,帘子落在两人腰间,把上半身遮住了,看不到他,他眼前只有腰腿,这感觉就非常特别…… …… 第十六章 空山灵雨(下) 哗啦啦—— 山间大雨倾盆,雨打山林的密集声响,遮掩了天地间的一切声息,只剩下仅存的一点灯光,在石崖之上的裂口中若隐若现。 夜惊堂背靠石壁吃着东西,尽力不去看近在咫尺的‘双娇献桃’,试图压下体内躁动不安的小火苗。 但这俩姑娘半点不省心,根本不把他当外人! 骆凝拿着望远镜眺望山外动静,因为腰腿笔直趴在石头上,时间久了并不是很舒服,中途把鞋子踢下来,也学着三娘一样摇摇晃晃。 而裴湘君趴在旁边说闲话,时间长了稍显无趣,就开始和平时一样,在毯子上拉伸筋骨。 具体动作,约莫是先双腿放平,以手撑地,上半身仰起;而后趴着肩头不动,大幅度转动腰臀,把自然状态下就很丰腴的腰臀曲线,绷紧到极致。 夜惊堂本瞧见此景,只觉两个姑娘是想弄死他,再扛下去,估计会克制不住,想想也从遮光帘下钻了过去。 嗦嗦~~ 正在拉伸的裴湘君,发现夜惊堂从后面钻出来,就停下来了动作,往旁边挪了些: “你怎么也出来了?” “里面空间太小,憋得慌。” 夜惊堂在两人之间趴下,看向外面的无边风雨,虽然风景远不如方才的花好月圆,但身体确实好受多了。他暗暗松了口气,询问道: “外面什么情况?” 裴湘君拿起干粮袋,递给夜惊堂: “没什么情况,你不用操心,吃饱喝足休息够了再想正事。” 夜惊堂已经吃饱喝足了,见骆凝没吃多少的样子,就取出一粒干枣凑过去。 骆凝拿着望远镜望风,本以为夜惊堂给她喂饭,还想接来着。 结果刚张嘴,就发现夜惊堂把红枣放到嘴里。 骆凝被戏弄,眼神自然有点不悦: “你做什么?” 夜惊堂叼着红枣,微挑下巴示意。 ? 骆凝明白了小贼的意思,眼神有点嫌弃,不过稍作迟疑,还是张开红唇,凑上去蜻蜓点水般咬住红枣,不等夜惊堂往前凑就迅速把脸颊分开,没让夜惊堂占到半分便宜。 裴湘君瞧见此景,脸色一红,偏过头去,眼神颇为古怪: “哼~” 夜惊堂见三娘眼神复杂,估计是和凝儿秀恩爱,让三娘尴尬了,便又取出一粒红枣叼在嘴边,开玩笑似得的挑了挑下巴: “嗯?” “……” 裴湘君见夜惊堂一碗水端平,脸儿顿时红了,本想面色严肃摆出半个长辈的架势婉拒。 但余光却发现对面的狐媚子,转过头来,露出一抹看‘鼠胆小辈’的目光望着她。 ? 裴湘君眨了眨眸子,觉得狐媚子这眼神好气人,眸子里神色百转,脸颊往前探了下,又缩回去,突出一个犹豫不决。 夜惊堂见三娘犹豫,眼角露出笑意,稍加思索,大大方方的凑到跟前。 !! 裴湘君瞧见俊美脸庞在眼前骤然放大,呼吸都凝了下,尚未做出反应,唇上就传来红枣的触感,剑眉星目则近在眼前。 裴湘君脸色瞬闪化为火红,下意识红唇轻启接住红枣,结果彼此唇瓣就碰在了一起。 遮光帘外安静下来,只剩下雨打崖壁的噼里啪啦轻响。 裴湘君咬着红枣,唇上传来火热甜腻,眼神有点无措。以前她看狐媚子亲嘴坦然自若,还以为这事儿很简单,真亲自上阵,才发现感觉如同被雷劈了一下,脑子里瞬间空了,气都不敢出。 裴湘君刚坚持一瞬,就回过神来,急急慌慌分开,缩回了遮光帘里面。 啪~ 或许是心理实在窘迫,又舍不得打夜惊堂,还在某个弹性十足的东西上打了下出气。 骆凝本来眼神古怪,腰后传来火辣辣的触感,顿时恼火,回过头来: “他调戏你,你打我作甚?” 帘子里没有回应,但意思应该是‘夫不教妻之过’。 骆凝可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见此把望远镜塞到夜惊堂手里,也钻进了帘子里…… …… 另一侧,湾水镇。 随着地头蛇徐二爷,被忽然到来的朝廷捕快惩治,龙蛇混杂的老旧镇子少有的太平了几天。 潇潇夜雨落下,镇子上灯火零星,位于镇口的一间客栈门口,身着黄衣的少年郎,坐在屋檐下的门槛上,身边放着牛尾刀,目光一直望着老街另一头,等着那个俊朗官差回来通报一声。 虽然对朝廷的官差来说,这只是一件随手记下,无足轻重的小事,可能只是随口应付,早已经忘之脑后。 但对于少年郎来说,失踪的人是他亲爹,家里扛起大梁的主心骨,哪怕明知已经糟了歹人毒手,官差也可能忘了此事,他还是只能等在这里,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蹄哒蹄哒…… 在不知深夜几更天,镇上人大半都睡下时,两道马蹄声从镇口响起。 少年郎转眼看向镇口,借着灯笼的蒙面火光,可见两匹雄壮骏马并肩走入镇子。 马上两名骑士,皆戴宽大斗笠,披着价格高昂的黑色防雨披风,健硕身形配上雄壮烈马,遥遥看去就好似老旧小镇上,忽然降临了两尊炼狱魔神,距离甚远,便能感觉到那股让人不寒而栗的压迫感。 少年郎感觉到了这两名江湖客的可怕,没有随意打量,只是继续望着老街尽头。 但两匹烈马穿过雨幕,经过客栈门口之时,其中一匹马却停顿下来,上面的江湖客转过头,传来一道低沉嗓音: “这小子,面向有点眼熟……” 声音响起,前面体型极为健硕的江湖客,也停了马,转过头打量少年郎的面容,想了想询问道: “小子,张文渊是你什么人?” 少年郎微微一愣,继而连忙站起身来,拱手行礼: “是家父,两位大侠认识?” “我排行也是‘文’,算你爹的师兄。不过二十多年前,你爹离开了师门,就没见过面了。” 马背上,姚文忠看着少年郎的模样,询问道: “你爹近来可好?” 少年郎低声道:“拜见两位师伯。我爹前些日子被邬王暗算,生死不明,我在这里等消息……” 姚文忠聆听片刻后,没用再言语,驱马走向老街另一头。 走在身边的轩辕鸿志,待离远了,才淡淡哼了声: “没有云泽三杰的本事,倒患上了云泽三杰的毛病。没点本事还瞧不上师门,如今落得这般下场,实属咎由自取。” 姚文忠回应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刀客的老毛病,但九成九的刀客都没这本事,当年在泽州混迹的那波刀客,死的死退的退,熬出头的也仇天合一个。说起来,当年若没有大小姐那场风波,如今的刀坛,应该会精彩许多。” 轩辕鸿志道:“何止刀坛。若非郑峰、仇天合搅局,淑夜进宫当上贵妃诞下子嗣,我轩辕家如今可能已经权倾朝野。这世上也根本不会有女帝和靖王,更不会有夜惊堂这种心腹大患……” “大小姐如果顺利进宫,女帝和靖王确实不会出现。不过夜惊堂该冒出来还是会冒出来,只是不一定会与君山台为敌罢了。” 姚文忠聊了片刻陈年旧事后,扫视老旧镇子,询问道: “邬州这么大,又兵荒马乱,到哪儿去找夜惊堂?” “夜惊堂抓的是邬王,想办法联系上白司命,找到藏身之所,守株待兔即可。” 姚文忠见此不再多说,驱马朝邬州深处飞驰而去…… …… 不知不觉,已是深夜。 石崖之上雨势不减,山外却已经没了灯火。 夜惊堂拿望远镜也看不到什么东西,便抱着后脑勺,半截身子躺在遮光帘外,全神贯注压着体内燥意。 遮光帘内部,蜡烛已经熄灭,伸手不见五指。 因为空间不大,两个女子并肩睡在一张毯子上,以夜惊堂的双腿当枕头。 裴湘君经历刚才的喂枣子一事,根本睡不着,面向石壁侧躺在里侧,手指轻轻触着红唇,心头思绪万千。 骆凝平躺在帘子旁,双手叠在腰间,闭着眸子睡姿端正。 不过长夜漫漫有闲暇时间,又没有帮小贼调理,总觉得睡的不踏实…… 骆凝睡了片刻,发现小贼呼吸并不是很稳,好几次想起身,但又顿了下来。 ?! 夜惊堂轻轻吸了口气,眼神很是古怪,发现凝儿很快把手收回去了,想想只当没发现凝儿的小动作。 骆凝感觉小贼现在需要调理,但直接翻身上马肯定不合适。 她微微回头,发现三娘闷不吭声躺着,一点都不自觉,本想开口,但略微琢磨,又伸出了手。 裴湘君睡在里面安全感十足,满脑子想着刚才被夜惊堂索吻的事儿,还真就没注意到胆大包天的狐媚子刚才在作甚。 裴湘君闭目胡思乱想良久后,发现背后的狐媚子动了动,摸到了她的左手,拉着往后面移去。 裴湘君收回心神,有点莫名其妙,正想开口询问,便发现狐媚子悄悄把她的手拉倒了上面。 …… (⊙_⊙)!! 裴湘君睁开眸子,如触蛇蝎般松开手,而后就一头翻起来,在狐媚子身上打了下: “你这骚婆娘,真是……” 说着羞恼难言的从布帘下钻了出去。 夜惊堂本来还以为凝儿想再摸摸,发现再次乱来的小手动作糙起来,才察觉不对,而后三娘就冒出来,唰的一下飞上了石崖…… “诶?!三娘……” “我去上面放哨,你收拾一下这狐媚子,把她收拾哭!” “哦,好……” “夜惊堂!你没良心是吧?诶你……” …… 第十七章 知恩图报的鸟鸟 轰隆隆—— 夜半时分,绵延千里的邬山山脉内,响起了阵阵雷光。 毛发雪白的鸟鸟,就好似一只白幽灵,无声无息穿过深山老林的树冠,飞出半里就落在树杈上躲雨,看着丛林间的人影慢悠悠跑过去。 官玉甲被一枪穿肩而过,又受了内伤,铁河山庄回不去,目前唯一的去路,就是尽快赶到伏龙洞,取得一枚‘大良珠’治伤。 伏龙洞位于邬州西部,而当前位置是邬州中心地带,要徒步横穿数百里深山老林,对于遭受重创的官玉甲来说并不容易。 在山岭间跑了数十里,彻底甩掉后方追兵,官玉甲便在一个山洞里藏身,吞下伤药开始调理。 鸟鸟冒雨连夜飞行,也不能不吃不喝,落在山洞附近,确定目标客户短时间不会离开后,就在周边山林里寻觅食物。 鸟鸟作为家养的猛禽,从小都是夜惊堂吃啥它吃啥,夜惊堂不吃的东西它也不碰,能在山林里找到的食物,无非野鸡山兔或者小鱼。 在山野间寻觅良久后,未曾找到合适猎物,鸟鸟便飞到高空之上,环视周边的山野,想找个有灯火的村镇蹭饭。 结果村落没找到,反倒是在极远处的崇山峻岭间,发现了一点若隐若现的火光。 “叽?” 鸟鸟滑过夜空,一路穿过山林,来到一条山涧附近,从灌木丛中探头打量。 山涧两侧全是古木山石,一个水潭侧面的崖壁上,有被洪水冲出来的内陷凹槽,上面长着大树,下方则是鹅卵石滩。 此时鹅卵石滩生着篝火,上面用木棍烤着两条油光锃亮的肥鱼。 不远处的光滑巨石上,坐着个身着雪色长裙的女子,长剑插在身边的石头上,左手则拿着个酒葫芦,正仰头喝酒。 “叽!” 鸟鸟昨天早上,可是见过这个从堂堂床上跑掉,结果在窗户外面摔一跤的神仙姐姐的,眼睛不由一亮,本想找机会去蹭个饭,但仔细一看又不对。 山涧旁,璇玑真人仰头喝着‘烈女愁’,仪态翩然若仙,看起来就好似青山孕育的林中仙子。 而璇玑真人的不远处,一个身着黑衣的人影,被五花大绑坐在石头上,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眼睛,怒声道: “妖女,都和你说多少遍了,我没有鸣龙图,你三番五次不讲武德偷袭……” 璇玑真人放下酒葫芦,递给黑衣人: “喝不喝?” 黑衣人眼睛一瞪,偏过头去: “我没时间和你这妖女瞎扯,这两天我有要事,你让我去把事情办完,我事后把鸣龙图的消息告诉你;你要是再死缠烂打,把我的事情搞砸了……” 璇玑真人来到跟前坐下,想拉下黑衣人的面巾,却被恶狠狠瞪了一眼,便作罢了,询问道: “邬王手上应该没有鸣龙图,你东奔西跑大半年,也没见你偷东西,你到底在找什么?” “说了你放我走?” 璇玑真人微微耸肩:“看你话语真假、情况是不是很严重。” 黑衣人沉默了下,轻声解释: “我是北梁西海诸部的人,北梁朝廷把西海诸部当蛮夷,每年都要各个部落上贡大量马匹、药材、银钱,交不出来就派兵抓人当苦役……” “西海诸部可不是善茬,以前差点吞掉大燕和北梁的半壁江山……” “你们不打我们,我们能打你?大燕也好大魏也罢,还有北梁,谁坐天下不是挖地三尺让我们上贡?我老家就在天琅湖,结果现在族人连去湖边看一眼,都得被当成逆贼就地格杀,我们祖祖辈辈受欺凌,有机会还不能反抗一下?” 璇玑真人抿了口酒:“倒也是。不过这和你来邬州有什么关系?” “西海诸部以前有个厉害巫师,配了种秘药,能让人脱胎换骨,但人被北梁朝廷杀了,药和药方也被北梁朝廷抢了。 “我满北梁的跑,就是为了把东西找回来,想办法复原,免得我族人世代为奴……那张药方本来在北梁朝廷手里,但是被太医张景林偷了,现在张景林在邬王麾下……” 璇玑真人认真听完后,若有所思点头: “原来如此……你把鸣龙图给我,我帮你把人抓回来,如何?” 黑衣人犹豫了下,询问道: “你确定?” “我需要鸣龙图给徒弟救命,只要你给我,帮你抓个人算什么?” 黑衣人犹豫了下:“看在你不像穷凶极恶之人的份儿上,我信你一次。鸣龙图在我胸口,你用完必须还给我,敢骗我天打雷劈!” 璇玑真人露出一抹笑容,把手塞入黑衣人的衣襟: “早这样不就得了,呵~胸脯还挺大……” 话至此处,戛然而止。 黑衣人认真的眼神,顿时化为狡黠,连忙往旁边翻滚一圈儿: “都和你说了我没有鸣龙图,你非不信。你最好别动,这是我用来保命的奇毒,你乱动真会死,别怪我没提醒你。” 璇玑真人看了看白皙手掌上的些许粉末,眼底露出无奈: “你再这样,下次我就用剑先把你衣服剥干净了。” 黑衣人一个鲤鱼打挺翻起来,迅速挣开手上的绳索: “没有下次了。你现在发誓,马上离开以后再也不来烦我,我就给你解药。不然你必死无疑。” 璇玑真人取下酒葫芦,小抿了一口: “我不信这能毒死我。” “就算毒不死,你这妖女也得留一辈子暗伤。我最后问一遍,你发不发誓?” 璇玑真人微微摆手,随意道:“赶快跑吧,最多半个时辰我就能追上来,到时候有你好看。” 黑衣人眼神恼火,淡淡哼了声,转身就跑。 不过跑出几步后,黑衣人又回头看了看,觉得这妖女再厉害,也是九死一生。 她暗暗咬牙,还是折返回来,从领子里拉出一个圆形挂坠,丢给璇玑真人: “你这妖女,若是还有点良心,就到此为止。下次再遇上你,我绝不会留手……” 璇玑真人拿起吊坠,打开后取出里面的小药丸,丢进嘴里: “你这些药都是小孩子过家家,没一样带劲儿的……” 黑衣人眼神错愕:“你不怕吃什么解药?” “我又不傻,有解药为什么硬抗?快跑吧,现在最多半刻钟我就追上来了。” “你!” 黑衣人气的柳眉倒竖,先是拿出匕首,想想又取出个药瓶子,打开丢在璇玑真人身上。 璇玑真人把药瓶拿起来,凑在鼻子前闻了闻,略显意外: “这次是什么药?闻起来劲儿挺大。” “淫煌香,你不是要劲儿大的药吗?这是你自找的,我没有解药,两个时辰之内你找不到男人泄身,就得爆体而亡,你能抗住我跟你姓!” 璇玑真人眨了眨桃花眸,抬起青葱玉手,摆出兰花指的造型: “这算什么毒?我自己用手就解了,或者把你抓住磨镜子……” “呸——你这妖女!我……我呸!” 黑衣人也是被这聪慧过人但毫无下限的妖女气懵了,转身就跑进了树林。 璇玑真人目送黑衣人远去,遥遥询问道: “你真不知道明神图下落?” “早都和你说了不知道,我是天生耳目通明,你这妖女怎么死心眼……” 说话间,身影很快消失在山林深处。 璇玑真人见此,无波无澜的脸颊上才显出几分无奈。 刚沉默不过片刻,璇玑真人余光微动,看向了不远处的篝火。 只见一只毛发雪白的胖头鹰,摊开翅膀,做贼似得小心翼翼走向火堆旁的烤鱼,发现她望过来,还连忙站直“叽叽~”两声,看起来很通灵性。 璇玑真人在客栈时,并未注意隔壁窗口悄悄探头的鸟鸟,没认出来,还倒是山里的奇珍异兽,微笑道: “吃吧。” “叽~” 鸟鸟嗖的一下跑到烤鱼跟前,抓起了一条烤鱼,往树林里飞去,沿途还“咕咕叽叽……”,意思估摸是——妖女姐姐别怕,鸟鸟去叫人来救你…… 璇玑真人自然听不懂鸟语,待周围安静下来后,便在巨石上盘坐,闭上了双眸…… …… 沙沙沙~~ 时间到了后半夜,大雨化为了蒙蒙细雨。 石崖裂缝之中,夜惊堂躺在毯子上,以包裹为枕头,闭着眼睛已经睡熟,双手还环着盈盈一抱的柳腰。 骆凝过于疲倦,趴在了身上,也不知是晕过去了还是睡过去了,眼角还挂着淡淡泪痕,便如同饱受风吹雨打的花儿,看起来我见犹怜。 夜惊堂较之最开始好了许多,但气血尚未平静,以至于做这些乱七八糟的梦,凝儿、笨笨、三娘,甚至是钰虎姑娘,记忆最深的画面依次重现,然后…… “嗯~” 骆凝深睡中微微皱眉,发生轻声低喃。 夜惊堂顿时醒来,睁开眼睛,略显歉意,他轻手轻脚把凝儿扶着躺好,把衣服盖在身上,而是穿上衣服,钻出了布帘。 时间估摸凌晨三四点,苍穹之下万籁俱寂,只有极远处的铁河山庄内,还能依稀看到灯火。 夜惊堂眺望一眼后,就飞身而起,沿着崖壁攀登而上,来到了山崖顶端的一棵树下。 虽然伸手不见五指,但还是能从呼吸和动作确定三娘的具体位置。 裴湘君一直拿望远镜四处乱看,发现夜惊堂跑上来,心底颇为古怪,柔声道: “身体好些了吧?” 夜惊堂来到跟前,靠在了同一棵树下避雨: “好多了。你睡会儿吧,我来守夜即可。” 裴湘君握住夜惊堂的手腕看了看,发现还是气血还是有点冲,蹙眉道: “还没调理好你上来作甚?继续呀。” 夜惊堂稍作迟疑,摇头回应道: “补药吃多了,又不是春药,估计得气血过旺好几天。又不影响神志身手,无非精力过剩罢了。” 裴湘君眸子眨了眨:“是不是凝儿扛不住?我就知道她光嘴上横,一动真格,不出半刻钟,就在哪里哭哭啼啼求饶……” 夜惊堂觉得这是自己猛,不能怪凝儿不行,但这些自吹自擂的荤话不太好说,就只是轻轻笑了下。 外面大雨瓢泼,山崖上鸦雀无声,只有两道平稳呼吸。 夜惊堂身侧飘来的淡淡幽香,觉得心思有点乱,想了想正襟危坐,做出认真聚精会神的样子。 裴湘君模样娴静温婉,稍微沉默后,没话找话道: “我见凝儿性子挺冷,你们认识也没多久,怎么这么快就……” “三娘不是给我吃错药了嘛。凝儿本来最多让我抱一下,为了给我解药劲,才那什么……” “那药可不是我给你下的,是她自己买的。” 裴湘君想起上次被狐媚子登门吵嘴当面抢走惊堂的事儿,就觉得有点窝囊,又略微靠近了几分,询问道: “她给你解药前,有没有亲过你?” 夜惊堂对于这个问题,倒是不太好回答: “嗯……亲过,杀无翅鸮那天,凝儿中了一针,我帮她解毒,见她闭着眼睛满眼悲愤,没克制住偷偷亲了口,结果气的凝儿委屈了一整天,饭都不给我做,从哪之后我就很规矩了…… “后来在云州,杀周怀礼那天,久别重逢有点激动,就软磨硬泡,和凝儿打赌。她赌输了,就让我亲了好久……” 裴湘君听见这挺浪漫的故事,若有所思点头: “你亲嘴前,都得先杀个人助兴?” ? 夜惊堂顿时无语,想了想:“今天不就没杀人,就把官玉甲打了个半死……” “哼~……” 两个人闲谈不过片刻,夜雨之间传来细微声响,一只大鸟鸟以风驰电掣之势飞了回来,落在夜惊堂的肩膀上,而后就抓着夜惊堂的衣领往外扯: “叽叽叽……” 裴湘君见鸟鸟如此焦急,皱眉道: “出事儿了?” 夜惊堂把火急火燎的鸟鸟抱住,询问道: “怎么了?” 鸟鸟摊开翅膀比划:“叽叽……” 夜惊堂通过音调和动作,大略能明白意思——快去救人,十万火急! 夜惊堂眉头一皱,知道是他认识的重要人物遇险,询问道: “多远,多少敌人?” “叽叽……” 鸟鸟示意大概三十多里,没有敌人。 ? 没敌人…… 夜惊堂不确定什么人出了什么事儿,自然不敢耽搁,当下起身道: “我过去看看。三娘你和凝儿好好藏身,我快去快回。” 裴湘君不清楚情况,站起身来询问: “不一起过去?” “得全速过去救人,凝儿现在估计腿都是软的,三娘好好照看一下,我待会就让鸟鸟回来保持联系。” 夜惊堂交代两句后,就从石崖上飞跃而下,落在了裂缝间,拿起佩刀和鸣龙枪,以及急救药物,跟着鸟鸟往东南方飞驰而去…… 第十八章 蹭蹭 天空偶尔闪过一道雷光,参差错落的山野间时明时暗。 山坳之间,临近水潭的崖壁下燃着一堆篝火,璇玑真人在旁边的石头上盘坐,吃了解药,中的毒已经药到病除,但淫煌香的药劲儿也逐渐上了头。 淫煌香是用淫煌蛇配的烈性药,寻常武夫绝对扛不住,以璇玑真人的功力,虽然不至于憋到爆体而亡的程度,但此时药劲上来,脸色开始泛红,呼吸都带上了三分灼热。 当前最有效的解决方法,就是自我安慰一下。但身为当朝帝师,江湖上最强的女子,中了药自我安慰,终究有点不体面。 眼见深山老林无人打扰,璇玑真人便在石头上盘坐,静气凝神,不紧不慢调理起气血,脑子里暗暗琢磨着接下来的各种安排。 马上到了七月,每年入秋的时候,钰虎都会虚一段时间,得尽早回京城,北梁盗圣肯定是没法继续追了…… 近一年未见,不知道离人武艺可有长进,若是没偷懒,现在少说也算二流高手了吧…… 太后怕是要憋疯了,回去怕还得带些见面礼……早知道就把刚才那只大白鸟逮住了…… 这药劲儿确实大…… 璇玑真人暗暗皱眉,神色不动如山,呼吸却逐渐紊乱,身体感觉难以描述,很想找个东西蹭一下。 好在周边能蹭的只有石头,身体有反应,心不至于乱,这些异样还压得住。 璇玑真人抗了片刻,觉得燥热难耐,便慢条斯理侧躺下来,左手撑着侧脸,右手拿着酒葫芦,凝望篝火抿了一大口,而后眼神显出三分迷离…… …… “叽叽叽……” 山野之间,一人一鸟急速穿行。 夜惊堂夜间视力远不如鸟鸟,只能凭借雨水击打山石树叶的声响来确定路况,但速度依旧不慢,很快疾驰数十里,来到了一处山岭上。 鸟鸟主要目标是跟踪官玉甲,在把夜惊堂领到英雄救美的地点后,就掉头转向,朝官玉甲隐匿的山洞飞去。 夜惊堂在山岭上举目眺望,可以看到三里开外的山坳间,有若隐若现的火光,看不清太多细节。 他见此加快速度,朝着山坳间行进,不过片刻间,就来到了一条溪涧附近,遥遥可见临近水潭的崖壁下,燃着一堆篝火。 夜惊堂知道鸟鸟是让他来救人,但不清楚具体情况,先悄悄来到崖壁附近,自灌木丛探头打量。 篝火旁边用木棍穿着一只烤鱼,但时间太久,一面已经烤焦了。不远处的石头上,插着一把很眼熟的宝剑。 身着雪色长裙的女子,侧躺在宝剑旁边,右手拿着个空酒葫芦,倒过来抖了抖,又凑到嘴边去接,等小半天才落下来一滴。 夜惊堂瞧见璇玑真人躺在荒郊野外喝大酒,心底着实意外,仔细打量几眼,感觉璇玑真人不像有麻烦的样子,就从灌木林里走了出来。 踏踏…… “水儿姑娘……” 夜惊堂瞧见璇玑真人闻声回头,本想拱手打个招呼,但对方这一转身,他就暗道不妙。 借着火光看去,躺在石头上回头的璇玑真人,脸色绯红,额头满是汗珠,衣襟的布扣解开了两颗…… ! 夜惊堂话语戛然而止,迅速转过身: “水儿姑娘,你……” 璇玑真人眸子里带着似醉非醉的迷离,瞧见容貌俊美的夜惊堂,表情流露出三分意外,估计是疑惑自己躺在这里做梦,怎么会幻想出这小捕快的模样…… “夜公子……” 璇玑真人摇摇晃晃撑起身,走向背对她的夜惊堂,醉醺醺道: “真是巧啊,又见面了。” 夜惊堂感觉璇玑真人喝的有点多,偏头询问: “你是不是又中毒……” 一句话没说完,夜惊堂忽然发现腰间一紧,被纤长胳膊环住。 夜惊堂脸色骤变,连忙想分开腰间的双手,结果发现璇玑真人确实功力深厚,手扣得非常紧。他总不能全力硬拉开,只能抬起双手道: “水儿姑娘,请你自重。上次都说了,我不是随便的人……” 璇玑真人醉眼迷离,脸颊贴在肩头呵气如兰: “做梦罢了,怕个什么……” 夜惊堂感觉璇玑真人完全喝飘了,他尽力看向背后,用手轻拍红扑扑的脸颊: “水儿姑娘,你清醒点,你喝醉了,这不是做梦……” 啪啪啪…… 璇玑真人被拍了几下脸蛋儿,抬眼望向夜惊堂。 四目相对一瞬后,眼神清明了些许: “不是做梦……那你就是刚才那只鸟变得,过来找我报恩对不对……” 夜惊堂估计璇玑真人中了致幻类的药,思绪并不清醒。 他从腰后摸出强效提神的药丸,喂到璇玑真人嘴里。 药丸入口即化,一股酸凉之感先入肺腑。 璇玑真人被酸的直皱眉,眼前如梦似幻的场景,也恢复了原本的真实感…… 周边夜雨连绵,俊美公子的容颜近在咫尺,怀里抱着的腰身,传来令人身心舒爽的温度。 “……” 璇玑真人眨了眨眼睛,本来就红扑扑的脸色,没有太大变化,但眼底还是闪过了几分尴尬,就和独自发酒疯忽然被熟人撞见了一般。 夜惊堂等待片刻后,见背后没动静,抬手在璇玑真人面前晃了晃:“清醒些没有?” 璇玑真人醉意稍微消减,但药劲并没有解。为防这俊俏捕快看出来她中药,直接给她来个‘借坡上水水’,她先下手为强,先在夜惊堂胸口点了两下: 咚咚~ 夜惊堂四肢顿时软了,莫名其妙道: “水儿姑娘,你又做什么?” 璇玑真人也没想做什么,只是刚才没解药,她硬抗理所当然;现在有解药了,不用归不用,总得把药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璇玑真人抱着比她高一截的夜惊堂,拖到了巨石旁边放下,而后醉醺醺坐在跟前,彼此背靠背,轻声解释: “我中了寒毒,需要靠着你驱寒,你委屈一下。” “寒毒?” 夜惊堂琢磨了下,看向不远处的篝火:“中寒毒的话,烤火不是更直接,靠着我……” “女为阴,男为阳。这些东西说了你也不懂,再乱问我把你点晕了。” “我腰上有解毒的白皇丹,你要不吃了看看效果?” 璇玑真人抬手摸了摸,从腰间取来白皇丹的药瓶,服下一颗,而后靠在夜惊堂背上,闭目凝神,试图继续压制淫煌香的药劲。 但淫煌香不是毒药,吃了白皇丹,可能不会让气血乱到祸及性命,但挑起的邪火没那么容易浇灭。 璇玑真人抗了片刻后,便开始心猿意马,满脑子都是‘这捕快心性不错、长得也俊、武艺还高’之类的想法。 璇玑真人作为修行中人,明白道心失守的情况下,她会做出什么事。 为防事情弄到没法挽回的地步,璇玑真人干脆转身把夜惊堂放倒,取出了一条白手绢,盖在了夜惊堂脸上。 在璇玑真人看来,她的举止很自然。 但落在夜惊堂眼里,就是个喝大了的酒蒙子,在背后摇摇晃晃片刻后,慢悠悠转身把他放倒,一看就准备做坏事。 夜惊堂手脚已经恢复大半,见脸被盖住,抬手就把手绢拿了下来: “水儿姑娘,我感觉你现在脑子不清醒……” 璇玑真人见此,抬手拔出了旁边的佩剑,眼神微冷: “知道我脑子不清醒,你还敢乱动!” 夜惊堂扫了眼寒光闪闪的佩剑,无奈摊手: “水儿姑娘,咱们也不是很熟。我跑过来,是为了救人,真没料到你在这里发酒疯,你到底想做什么,就不能和我说一声……” “我不做什么,只是有点冷。” 璇玑真人又点了夜惊堂两下,而后用手绢把眼睛遮住,醉醺醺倒在了旁边。 “呼~呼……” 夜惊堂感觉就是在哄一个喝醉了的酒蒙子。 见璇玑真人呼吸不稳,似乎挺难受,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安静等着她醒酒。 结果刚等不到片刻,身侧传来细微声响。 窣窣…… 继而一只胳膊搭在他胸口,轻轻蹭他…… 夜惊堂眉头一皱:“你……作甚” 身边并无回应,只传来女子轻柔的呼吸声…… “呼……” 片刻过后,身侧的女子就猛然绷紧,手抓住他的衣领,身体微微颤抖了下,发出一声: “嗯……” 然后就没了动静,脸颊靠在肩头上,呼吸逐渐均匀。 山野间鸦雀无声。 夜惊堂等到四肢再次恢复知觉后,把脸色的手绢拉下来,偏头看去——璇玑真人脸上带着一抹红晕,额头浮现细密汗珠,呼吸均匀看起来是睡着了…… 夜惊堂小心翼翼把这喝飘了女酒蒙子的手脚拿开,目光古怪。 作为过来人,他明白刚才发生了啥——璇玑真人应该中了某种春药,但又保持着部分理智,于是就抱着他光蹭蹭不进去,把药给解了…… 这也行…… 才蹭几下就交代了,怎么和凝儿一样敏感…… 夜惊堂沉默良久,不知该如何评价,见璇玑真人好像没大碍了,就在旁边旁,等着她缓过来…… …… 邬西大运河上,十余艘官船组成的船队,在雷雨有序航行。 官船之上,满载身着麒麟铠的黑甲禁军,些许船只之中,随行的六部臣子和宗室人员,在船楼里交涉,隐隐能听到推杯换盏之声。 船队正中心,是一座高三层的巨型宝船,上悬黑红龙旗,船楼窗户游廊间,可见身着彩衣的宫女不时来往。 船楼顶层灯火通明,窗户关着,雨水打在上面,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窗纸上是两位绝代佳人的剪影。 “离人,你摸够了没有……” “太后别着急,马上就好,你挺起来……” “唉……” …… 金碧辉煌的房间里,跟着跑出来散心的太后娘娘,身着暗红色的睡裙,在茶榻上柔雅侧坐,挺起规模不俗的衣襟。 身着银色蟒袍的俊气女王爷,坐在背后,双手托住母后的团团,虽然神色极为专注,但外人看去,总感觉是荒唐王爷在对太后干些伤风败俗之事。 太后娘娘前两天听说东方离人要当钦差来邬州一趟,尝试性的问了句能不能带她一起出门散心,离人答应,她本来还挺开心。 结果到了路上才发现,这根本不是什么游山玩水。她连面都不能露,以免抢离人的风头,每天唯一的事情,就是站在屋里给离人当练功的木桩子。 这才出来几天,太后娘娘已经有点想念女帝的龙床了,百无聊赖之下,询问道: “马上入秋了,你师父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我还以为过西王镇的时候,能刚好和你师父遇上,路上也有个伴儿……” 东方离人很了解师尊的性子,比姐姐都骚气,还比她爱玩,可以说除了正事儿什么都干得出来。太后娘娘在宫里养一年,好不容易养出来的母仪天下气态,指不定半个月就能被师尊带成疯丫头片子。 不过东方离人也没嫌弃师尊的意思,毕竟师尊本事是真大,琴棋书画无所不精,习武天赋更是冠绝当代女子,她和姐姐两个人再青出于蓝,也只是学了一半本事而已。 将近一年未见,东方离人也颇为想念,略微斟酌: “师尊行踪缥缈,但七月份肯定来京城,现在估计在哪儿云游吧……” “本宫估计她又在哪儿喝的不省人事,把时间都忘了……” 太后娘娘碎碎念了片刻,忽然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 “离人,你和夜惊堂的事儿,是准备和你师父坦白,还是让你师父自己发现?” 东方离人全神贯注的表情微微一凝,低头看向好奇宝宝似得的太后娘娘: “我和夜惊堂什么事儿……” “……” 太后娘娘眨了眨眼睛,见离人装傻,也不多说了,反正以水水的心思,看离人第一眼就该知道她有心上人了…… 第十九章 人情世故 啪~ 湿柴抛入篝火,青烟寥寥间爆出几点火星。 夜惊堂坐在篝火旁的石头上,螭龙环首刀插在身边,手里拿着木棍,上面穿着两条刚从水潭里捞上来的小鱼。 身后不远处,一袭雪色长裙的高挑女子,平躺在石头上,如玉面颊已经恢复如常,浑身上下又流露出一尘不染的气息。 整体看去,就好似在林中安然沉睡的花仙子,和刚才发酒疯占男人便宜的酒蒙子美人,再无半点关系。 夜惊堂莫名其妙成了药罐子……不对,药棒子,还被蹭蹭就算了,心头感觉着实难以言喻。 但璇玑真人能做出这种事,说明确实没其他法子,只是蹭了两下,细想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胡思乱想间,一阵破风声从山林中传来,继而白花花的鸟鸟,就落在了篝火旁边,张开大翅膀烤毛毛,同时歪头看向不远处的妖女姐姐: “叽叽?” 意思估摸是——凉了? 夜惊堂拿起烤好的鱼,撕下一小块喂到鸟鸟嘴里: “睡着了。那边情况怎么样?” “叽……” 鸟鸟表演完三口一条鱼后,汇报目标暂时没动,它回来只是蹭口热乎饭。 夜惊堂知道鸟鸟冒着大雨漫山遍野飞不容易,让鸟鸟烤火好好休息,也没催着它继续出去盯梢。 而在一人一鸟沟通之时,背后的石头上也有了不易察觉的动静。 “叽叽……” 鸟儿的啼鸣从不远处传来,璇玑真人手指动了动,继而昏沉沉的头脑就逐渐恢复,身体从未有过的疲乏感传来,让她心底出现了几分茫然。 又喝多了吗…… 不对,不是喝多…… 中了淫煌香,不想自己动手,准备自己扛过去…… 扛到一半,夜惊堂忽然跑来了,最后被他顺水推舟…… 不对,他好像没顺水推舟,是我把人家摁着蹭…… “……” 璇玑真人意识到自己好像干了件很丢人的事情,睁开眼眸,澄澈眼底闪过了一瞬尴尬,余光瞄去——夜惊堂竟然没走,还坐在旁边等着…… 他等着作甚? 那只大白鸟怎么也在,哦……人是它叫来的! 早知道不喂你鱼了,这不恩将仇报吗…… 鸟鸟蹲在火堆旁吃鱼,发现背后的妖女姐姐转头,就抬起翅膀打招呼。 夜惊堂见此也回过头来,发现璇玑真人神色如常起身揉了揉额头,就抬手示意: “去继续盯着。” “叽。” 鸟鸟得令之后,就掉头飞向山林,临行前还和璇玑真人打了个招呼。 但璇玑真人没搭理,让鸟鸟十分失望,觉得这姐姐似乎莫得良心。 夜惊堂目送鸟鸟远去后,回头看向璇玑真人,见其拔出了合欢剑,眼神不由一僵: “水儿姑娘,你……” 嚓~ 璇玑真人挽了个剑花,收剑入鞘,而后晃晃悠悠走到篝火跟前坐下,拿过夜惊堂烤了半天的小鱼: “夜公子,你怎么在这儿?刚才中了点毒,不小心喝大了,头疼,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 夜惊堂眨了眨眼睛,可不觉得璇玑真人这道行,会想不起刚刚发生了什么。但他也不好旧事重提,只是含笑道: “嗯……刚才鸟鸟路过,发现你在这里发酒疯,让我过来看看。” “是吗?” 璇玑真人自然而然撕了块鱼肉,放进红唇之间,询问道: “我喝醉了喜欢发酒疯,没吓到公子吧?” 夜惊堂说实话被吓的不轻,毕竟眼前这位可是‘帝师’,笨笨的亲师父。 “还好,无非拉拉扯扯了几下。水儿姑娘身体没异样吧?” 璇玑真人感觉其实很不错,神清气爽的,但想到这感觉的缘由,她就舒坦不起来,柔声一叹: “无妨,休息几天就好。劳烦公子照料半晚上,总得答谢一声……” “不必!” 夜惊堂抬起手来,认真道: “先不说水儿姑娘身份非同小可,就算是寻常人,我身为吃皇粮的差人,荒郊野外遇见有人遇险,也得施以援手,若是索要答谢,那不成收受贿赂了。” 璇玑真人眸子眨了眨:“夜公子知道我的身份,只要我给你美言一句,你来日在官场飞黄腾达……” 夜惊堂都‘如朕亲临’了,再乱抱大腿,可就不是起飞,而是被打断腿了,他认真道: “我当捕快靠的是真本事,裙带关系这事儿,我做不来。我还有公务在身,水儿姑娘若是没大碍,我就先走了。” 璇玑真人本来想给点灭口费,瞧见夜惊堂这避之如虎的模样,倒是有点茫然了,斟酌稍许后,微笑道: “夜公子不介意就好。我也没事了,得尽快折返,往后的路,公子自己珍重。” 夜惊堂点了点头,正欲起身,想想又询问道: “水儿姑娘刚才莫非又遇到一条百年老蛟,提剑斩之受了伤?” 璇玑真人摇了摇头:“遇到个高手罢了,心肠不坏,只是在追踪邬王麾下的一名药师的下落,找一张丹方。此事和你没关系,你也追不上她,当其不存在即可。” 夜惊堂感觉能把璇玑真人折腾成这样的人,应该不是泛泛之辈,当下还是把此事记在心里,拱手告辞。 璇玑真人坐在原地吃着烤鱼,目光恬淡送夜惊堂远去,直至夜惊动的身影消失,脸颊上才显出一抹愁容。 如果只是江湖交际还好,一句‘江湖路远,有缘再见’,而后就能躲个好多年,等下次碰上,估计双方都把这事儿忘之脑后了。 但偏偏这小子是黑衙的人,她一入京,少不了以‘帝师’的身份正面撞上,到时候那处境…… 别说顶尖高手了,估计连位高权重的架子估计都摆不起来。 “唉……” 璇玑真人感觉自己是强行追北梁盗圣,追出报应了,惆怅片刻才把杂绪抛去一边儿,确定周围没人后,迅速起身脱掉的裙子,跳进水潭里洗了个干干净净…… …… 夜惊堂从山涧离开后,根据鸟鸟指引的方向,往东北方行进。 时间估摸快要到了拂晓时分,雨势渐小,山野间有了些许亮度,但依旧很难看清山石树木。 夜惊堂前行十多里后,来到了一处山顶上,双手捂在嘴边,发出:“呜~~呜~~”的猫头鹰叫声。 不过片刻后,远处的山林便飞过来一道白影子,无声无息落在旁边,开口:“叽叽叽”抱怨,估计在说刚才妖女姐姐不搭理它的事儿。 夜惊堂哄着生闷气的鸟鸟,在山林中无声无息前行,很快来到了一处山洞附近,官玉甲看起来尚未离开。 虽然现在冲进去,他有十成把握弄死官玉甲,但对方要是死不开口,他照样找不到邬王下落。 为此夜惊堂并未直接上前,而是在距离约莫两里开外的地方,用刀劈开灌木杂藤,做出开山探路的模样。 嚓—— 嚓—— 随着声音传出,远处的山洞里马上就有了反应,衣袍破碎浑身染血的官玉甲,从里面无声无息摸出来,朝他这边看了眼,而后朝南方快步逃遁而去。 夜惊堂跟踪了片刻,估计邬王藏身之所很远,就让鸟鸟继续跟着,他则原路折返,往铁河山庄附近行去,以免离开凝儿和三娘太久出岔子。 沿着山林飞驰几十里,再度回到石崖上,天色已经放亮,雨势也逐渐停了下来。 裴湘君一直在守夜,此时正趴在地上,拿着望远镜四处打量,瞧见夜惊堂回来,便询问道: “如何?谁出事儿了?” 夜惊堂落在石崖边缘,轻叹道: “也没什么,璇玑真人喝大了,在山里面睡觉……” 窣窣~~ 话语刚出,遮光帘里就传来动静,被糟蹋的衣衫不整的骆凝,挑起了遮光帘,略显疑惑询问: “你出去了?璇玑真人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鸟鸟谎报军情,我过去看了看,没啥问题就走了……” 夜惊堂也不好说璇玑真人发酒疯的事儿,解释两句后,就在遮光帘外坐下来: “三娘,你一晚上没合眼,休息会儿吧。等鸟鸟跑回来报消息,至少下午了,暂时也没法离开。” 裴湘君确实比较困倦,但看了看夜惊堂,又有些迟疑: “你昨晚就睡了不到一个时辰……” 骆凝睡了一晚上美人觉,此时已经醒了,见状三两下把衣服穿好,从里面出来: “你俩睡不就行了,我来放哨即可。” 夜惊堂昨天忙了一晚上,交完公粮又去哄酒蒙子,确实没怎么睡好,见此也没拒绝,翻身滚进了帘子。 裴湘君眼皮已经打架了,但还是有点不好意思,正想说什么,发现骆凝嫌弃的小眼神,又把话憋了回去,回瞪了骆凝一样,挑起帘子钻了进去。 夜惊堂用包裹当枕头,见三娘斯斯文文在跟前躺下,想把凝儿腿拉过来枕着,便伸出胳膊: “靠着我睡吧,出门在外的,没必要计较这么多。” 裴湘君虽然不是没抱着夜惊堂睡过,但这么光明正大还是头一回。她迟疑稍许,还是背对着侧躺,枕在夜惊堂左胳膊上,彼此距离一尺多远。 遮光帘后空间本就不大,夜惊堂平伸着胳膊让三娘枕在小臂上,可以是可以,但两人都不怎么舒服,想想还是扶着三娘的腰,把她翻了一圈面向自己,左手搂着肩头抱在怀里。 裴湘君身子猛然一紧,抬眼瞄了瞄,发现夜惊堂四平八稳躺着,并没有乱动的意思,才暗暗松了口气。 因为想让三娘补觉,夜惊堂并没有什么杂念,但躺了片刻后,却又发现不对。 夜惊堂睁开眼睛偏头看去,却见一张熟美动人的脸颊,正目不转睛靠在肩膀上望着他,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发现他睁眼,就连忙闭上做出装睡的样子。 夜惊堂感觉三娘在感情方面,确实非常青涩,不说秀荷了,估摸连云璃都斗不过,他想了想,低头在额头亲了口: “好好睡吧,别胡思乱想了。” “……” 裴湘君额头被亲了口,肩膀上微微一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发现后背被点了两下,而后便困意袭来,深睡了过去…… …… 经过一夜骚乱,昔日名震邬州的铁河山庄,成为了众矢之的,无数十二门子弟问讯而来,至天亮时武明山下已经人满为患,原本铁河山庄的门徒,在庄主败退后陆续落荒而逃。 距离武明山五里开外的一座小镇上,三绝仙翁广寒麟,经过一夜调理已经恢复大半,负手站在客栈的窗口,眺望阴沉沉的邬山山脉,眉头紧锁。 徒弟杨冠端着碗药,从楼梯上来,小跑到背后,劝道: “师父,你一把年纪了,昨晚差点死山上,要我看,咱们还是回去等消息算了,夜大人只需要一句话,咱们就能和邬王谋逆撇清关系,你站在这里能做什么……” 广寒麟接过药碗吹了吹,轻哼道: “为师若是指望你在京城的那点人脉,迟早死在外面。为师以前在周家,帮叶四郎仗义执几句;昨日大难领头,叶四郎不惜和官玉甲翻脸施以援手。恩不言谢,但都记在心里、做在手上,这才是千金难买的江湖情分。” 杨冠微微耸肩:“兴许只是叶少侠脾气冲,就是想揍官玉甲,官玉甲打谁都他都会插手,师父觉得他在还人情,其实人家根本没注意你……” 广寒麟眉头一皱,但想想觉得还真有可能,又道: “人家记不记情是人家的事儿,为师受了恩情就得还,这救命的恩,就得拿命还。如今叶四郎和官玉甲打进山里,一个都没出来,为师要是和其他掌门一样灰溜溜跑了,连个招呼都不打,以后如何在江湖上立足?” 杨冠觉得这是是非之地,还想劝两句,广寒麟却忽然抬起了手。 蹄哒、蹄哒…… 急促马蹄声,从镇子外响起。 杨冠抬眼看去,却见两个身着黑色披风头戴斗笠的男子,骑乘烈马从镇子口进入。 因为为首之人体型相当魁梧,衣着马匹皆不似寻常江湖游勇,引起镇上不少武夫的注意。 杨冠蹙眉打量几眼,询问道: “师父,这俩是什么人?看起来不怎好惹。” 广寒麟混迹江湖七十载,眼力相当毒辣,略微打量几眼后,低声道: “应该是君山台的人,大概率是其中几个当家。” “两人都蒙着脸,师父怎么看出来的?” “左边兵器勾上挂兵器,行囊皆在右侧,说明兵器很重,黑布下的尺寸也像君山刀。屠龙令练久了,肩宽、背阔、胳膊粗,要练到为首之人这种肉量,寻常人靠努力没法做到,完全看天赋。这种体格的人,君山台都没几个……” 杨冠若有所思点头,又问道:“邬州最近这么乱,君山台跑铁河山庄来作甚?” 广寒麟端着药碗稍微沉默了下: “不大清楚,估计是来找官玉甲。上次在泽州,君山台和周家合力给红花楼施压,周怀礼死了,轩辕鸿志可还活着,叶少侠对此人恐怕很有兴趣……” 杨冠闻言一惊,凑近几分低声道: “师父,您准备借刀杀人?” 广寒麟面露不悦,抬手就在杨冠脑门上拍了下: “为师这是‘投桃报李’。君山台和红花楼,本就在周家结了仇,如今在邬州只要撞上,肯定得死一个。叶少侠救命之恩在前,我若发现了仇敌却视而不见,岂不成了忘恩负义之辈?” 杨冠若有所思点头,询问道:“红花楼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怎么给叶少侠送消息?” 广寒麟遥遥注视君山台的两人,发现其找人打听几句后,就不做停留飞马离去,低声道: “君山台应该不是冲着叶少侠来的。此地群山环绕,进出只有一条环山官道,叶少侠等人骑马过来,要出去定然也骑马从此地经过,你在离开武明山的官道上守着,瞧见带枪蒙面的江湖人就拦住询问……” “好嘞……” 第二十章 收网 黄昏时分,西方天际洒下红色夕阳,两女一男从小树林中鬼鬼祟祟行出,左右眺望过后,翻身上马快步离去。 骆凝和裴湘君跟在背后,夜惊堂黑巾蒙面走在最前,怀里抱着飞了一天一夜已经累到半死不活的鸟鸟。 不出夜惊堂所料,身负重伤走投无路的官玉甲,白天沿直线跑了两百多里山路,到了距离建阳城一百多里的山野间,那里估计就是邬王藏身之地。 三人可以从山里横穿过去,但即便长途奔波到了地方,也很难单枪匹马擒王,为此接下来就该动用官府力量去围剿,他则趁乱找机会抓住张景林,或者找到雪湖花的药方。 昨天铁河山庄大闹一场后,武明山附近来了很多不怕死的江湖人看热闹,沿途还能听到不少琐碎闲谈: “叶四郎一招打趴下了官玉甲?” “骗你作甚,我当时就在附近,看的千真万确,叶四郎身中剧毒跑不掉的情况下,反手一拳把官玉甲打的飞出去十几丈,把后面追的一堆人都给吓蒙了,剩下的我都没敢看……” “照这么说,叶四郎全盛之下,还不得单手战拳魁?” “我估摸拳魁、枪魁随便打,认真准备一下,璇玑真人都能比划比划……” …… 夜惊堂飞马擦肩而过,听到这些乱七八糟的话,并未往心里去。裴湘君和骆凝倒是听到炯炯有神,途中还讨论起来: “凝儿,你说惊堂以后要是位列八大魁,该叫个什么名号?” “按规矩,打赢谁就叫谁的名号。” “那要是打赢两个呢?” “两个……” 骆凝对于这个问题,倒是陷入了迟疑——历史上连挑几个武魁的人不是没有,但打拳魁用兵刃、打刀魁用大枪,肯定继承不了对方的称号。能在对方的领域打趴下对方,才能继承名号,历史上连穿好几个的,上一个还是奉官城。 骆凝琢磨片刻,想起了以前的玩笑话,就来了句: “叫什么‘魁’的都排在后面,前三个都是四个字的尊称,‘平天教主’‘璇玑真人’什么的,夜惊堂要是一串二,以后就叫‘飞天堂郎’……” “飞天堂郎,感觉有点怪……” …… 夜惊堂走在前面,听见这话有点无语,想放慢马速插嘴,余光却瞧见青莲帮的杨冠,站在远处的路口,正手遮凉棚来回打量过往江湖人,还看向了他这边。 夜惊堂让两个姑娘放慢马速,先行来到了跟前。 杨冠在路边干巴巴等了一整天,瞧见似曾相识的黑袍江湖客过来,就连忙跑到跟前,低声道: “叶少侠,在下杨冠……” 说着还偷偷抬眼瞄,似乎是在确认什么。 夜惊堂知道杨冠觉得熟悉,直接压着嗓音道: “什么事?” 杨冠见这似曾相识的狠人语气不善,低头不再乱看,回应道: “家师三绝仙翁,让我等在这里给叶少侠送个消息。早上君山台的两个当家来了武明山,未曾停留便走了,师父让叶少侠多注意。” 夜惊堂颇为意外,询问道: “可知具体去向?” “这个倒是不好说,那俩人估计比我师父都厉害,没人能追踪。不过师父怀疑君山台在和邬王联系,不然不会这时候到铁河山庄来犯忌讳……” 夜惊堂沟通几句,记住消息后,就和杨冠道别,带着两个姑娘飞驰离开武明山,待来到无人官道上,才说起了此事。 裴湘君显然很了解君山台的来意,开口道: “君山台肯定是来斩草除根的,燕州二王都没摆平你,以轩辕鸿志的性子,有可能把轩辕朝叫过来……” 骆凝摇头道:“邬州这么乱,轩辕朝不会傻到自己跑来惹一身骚,最多来个姚文忠。” “姚文忠和官玉甲比起来,谁更厉害?” “难说,都不是泛泛之辈,来两个当家的话,我们仨加起来不一定打得过。” “还是先以找邬王为主,去把白粟镇那队兵马调过来,路上行事小心点……” …… …… 十余艘官船,在月色下航行,中心的宝船上灯火通明,不少第一次离开京城的王府侍女和宫女,站在船楼的游廊上,打量邬西河口两江交汇的壮丽美景。 船楼最顶层有个露台,本来是给天子观景所用,此时上面摆着雕花软榻和画案,几个宫女在旁边掌灯,红玉则在旁边切西瓜。 珠圆玉润的太后娘娘,怕六部臣子发现她跟着跑出来了,打扮成了女官的模样,不过仪态还是十分优雅贵气,站在画案前,左手托着水袖,右手持画笔,先仔细端详岸边的月下险峰,而后提笔在纸上勾勒出——两个高耸的大馒头,上面涂个黑圈圈…… 东方离人身着银色蟒袍,在露台围栏旁负手而立,审视满船的禁军,很有‘御驾亲征’的气场,不过脑子里则想的是——完了,霸王枪还没练好,听风掌也不怎么样,让夜惊堂遇见,怕是又得被当成笨王爷……总不能让船队减速慢慢走吧…… 就在东方离人胡思乱想之际,一道熟悉的话语,忽然从背后响起: “在画什么?” 声音自然而然,就好似一直处于背后,但空灵澄澈的语调,又好似自天外响起。 因为声音切入的太自然,摆弄西瓜的红玉,都没发现露台上多了个人。 埋头画画的太后娘娘,还颇为不开心的回了句: “山水图,本宫画的难道不像……诶?!” 说道这里,太后娘娘意识到了什么,迅速回过头,却见背后不知何时站了个身材高挑的女子。 女子身着黑白相间的道袍,满头黑发以银色莲花冠束起,面蒙轻纱,只露出一双平易近人的桃花眸,手腕靠着一杆拂尘,配上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就好似刚从山上下来的得道高人。 太后娘娘眼睛明显开始发光,手中的毛笔都掉在了地上,确认不是幻觉后,就抬手一个熊抱: “你这没良心的,可算来了,你知道本宫这一年怎么过来的吗?离人门都不让本宫出,一出门就打雷下雨闹刺客……” “好啦好啦,我这不是来了吗……” “你怎么打扮的这么正经?” “我以前不正经?” “嗯。” “唉,船上有朝臣,打扮的太随便被瞧见不好。” “也是……” …… 东方离人看着太后抱着不松手,都没机会上前搭腔,等太后说完了,才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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