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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去,后背陷入泥土,在竹林中擦出一条数丈长的凹槽,铲断了十余颗青竹。 哗啦啦—— 夜惊堂双手挥舞九环刀,一刀过后气劲宣泄殆尽,为此在追逐的途中,又旋身转了几圈儿加强刀势。 呼呼~ 黄钰龙出枪就被撞开,硬接完全站不住,也是被打出了火气,眼见刀锋再度压来,浑身猛震,不管不顾一枪直刺夜惊堂躯干。 飒—— 这一下力道极大,显然是衔月楼的杀招。 夜惊堂眼见对方想换命,控制身位拉开距离,一刀再度劈在了枪锋之上。 铛—— 结果不曾想这黄钰龙还真藏了点东西,此招裹挟的气劲大到匪夷所思。 双刃相接,一式崩枪和九环刀对碰,竟是直接在刀刃上崩出了个豁口。 夜惊堂双手虎口传来刺痛,当下直接松开了刀柄。 而黄钰龙全力以赴硬碰硬,显然也不好受,双头枪的枪头当场撞断,枪杆也被砸向地面。 眼见崩飞了对方兵刃,黄钰龙直接转枪,以双头枪的另一头,施展劈枪式,劈向夜惊堂头顶。 飒—— 这双头枪一崩一劈,算是衔月楼的压箱底的杀招,只要崩开对方兵刃,就是一击致命。 但可惜的是,夜惊堂的九环刀不是被崩飞的,而是自己松的手。 呛啷—— 在黄钰龙转枪的同时,面前闪过了一道寒光。 劈枪落下,砸在了猝然出鞘的长刀上。 夜惊堂左手持刀防住劈枪,从黄钰龙身侧一闪而过,停步时已经到了后方三丈外。 嚓擦~ 咔。 刀锋归鞘,竹海重新恢复宁静,只剩下漫天竹叶雨。 沙沙…… 黄钰龙双手握枪,保持劈枪下落的姿势,看着前方空荡荡的地面。 待背后脚步声响起,眼睛才动了动,抬手摸向左侧脖颈。 不出所料,入手一片湿热。 扑通—— 黄钰龙跪倒在地上,血水从指缝间渗出,转头看向黑衣背影,嘴唇动了动,但没能发出声音,摇晃两下后,往前扑倒在了竹林里…… 第七章 空山魅影 短暂搏杀过后,竹海中心地带无数青竹被刀风损毁,露出了一个露天空地,四处都是断竹碎叶。 沙沙沙~~ 竹叶雨随风飘散,逐渐盖住了黄钰龙的尸体。 不远处,裴湘君手持长枪,摁住浑身是血的萧士晨。 夜惊堂半蹲在跟前,再次取出药瓶: “再不吃真来不及了。你只是二把手,以前必须听掌门的安排,不是主谋。如今你老大已经死了,罪全由他扛着,我不说让你无罪脱身,至少也能让你免去一死。你才四十多,少说还有三十年活头,为邬王赴死,何必?” “咳……” 萧士晨不停闷咳出血水,望着已经断气的黄钰龙,沙哑道: “你该去追白司命,江湖人皆是墙头草,邬王岂会把藏身之所告知我等,咳……要杀就杀,老子早够本了……咳……” 夜惊堂皱了皱眉,抬手送走了萧士晨,站起身来看向竹海深处。 骆凝提着佩剑来到跟前,正想说话,却见夜惊堂双手虎口有血丝,连忙握住夜惊堂的手查看。 裴湘君从腰后取出金疮药递给夜惊堂,表情很是不悦: “好好的大枪不用,非要拿把刀去‘单刀近枪’,你在想什么?” 夜惊堂并未受伤,只是虎口被震破皮了,握了握五指摇头道: “想试下屠龙令厉不厉害罢了,什么破刀法,一点都不好使,差点把我转迷糊。” 骆凝拿出手绢,帮夜惊堂擦拭双手,蹙眉道: “你要是用君山台的百斤重刀,黄钰龙别说崩枪停刀,第一下就得被磕飞兵刃,明明是你兵器不对……” 裴湘君见骆凝高手气态十足说夜惊堂的不是,打岔道: “凝儿,你刚才反复横跳,跳了三十多次,是什么招式?迷魂阵?” ?! 骆凝话语戛然而止,望向冷嘲热讽的三娘: “什么迷魂阵?我那是九宫步!” “九宫步可是贴身步法,有离对手四五丈用的?” “我拿一把软剑,不找机会偷袭,难不成和他一样冲正面?你还用大枪的,从头到尾就戳了一下……呜~!” 骆凝正眼神恼火和奚落她的三娘吵嘴,结果话到一半,面前忽然出现一张俊美脸颊。 而后红唇就传来温热,把话语堵了个严严实实。 “咦~” 裴湘君瞧见狐媚子被抱着啃,迅速偏过头去。 骆凝被被夜惊堂偷袭,气的不轻,抬手就在肩膀上打了下,把脸颊偏开: “小贼,你拉偏架是吧?她说我你不吱声,我说她你堵我嘴?” 夜惊堂把鸣龙枪拿过来,做出正儿八经的模样: “我就是想占便宜,怎么能说我拉偏架。快走吧,去追白司命。” 骆凝感觉夜惊堂就是在拉偏架,但正事儿要紧,也不好多说,收起剑气冲冲走在了前面。 裴湘君把和身材完全不匹配的长枪扛在肩膀上,行走间稍作回想: “对了,刚才忽然来了官兵,出来后又马不停蹄跑来追杀,忘记和你们说了。我在房顶盯梢的时候,看到邬王的亲信过来,后面好像还有个人跟踪。” 夜惊堂把霸王枪接过来,两杆枪一起抗在了肩膀上: “跟踪?什么人?” “不清楚,轻功非常厉害,洞察力也惊人,发现有人在衔月巷附近盯梢,就直接跑了。而后不久,后面又有个白衣女人来了镇子,看起来在追前面轻功高手……” 骆凝放慢脚步,询问道: “什么样的女人?” “不清楚,距离太远,只看清戴着帷帽,穿着一身白裙子,轻功肯定在我之上……” 夜惊堂仅听这些,自然摸不清身份立场,不过按照‘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来判断,能追击跟踪白司命的人,大概率还是邬王那边的人。 夜惊堂斟酌片刻后,先把此事记下,相伴离开了竹海,追向白司命离开的方向…… …… 残影遮月,深山密林间枯藤老树盘结,时而传出几声不明兽嚎: “嗷呜~~” 鸟鸟展开双翼,在夜空之上盘旋,黑亮亮的双瞳,倒映着方圆数里的山野,锁定着树林间飞速远遁的人影。 身着文袍的白司命,以惊人身法在山岭之间如履平地前行,速度极快,却没有半点声音,偶尔还会轻飘飘跃上树梢,仔细打量后方的风吹草动,可谓谨慎至极。 但武人再谨慎,也很难在夜间注意到一只在高空盘旋的飞鸟。 发现后方的黑衙阎王被黄钰龙等人拖住,并未追上来,白司命不再顾忌隐匿,开始在山岭间全速飞驰。 唰唰唰~ 动静虽小,但如此全力飞驰,还是在深山老林里,带出一排晃动的树冠枝叶,往西北方延伸,犹如猛兽在林中穿行。 鸟鸟在高空尾随,如此追出几座山岭后,忽然发现一座山顶上,有个黑影站在制高点眺望山野。 白司命带起的动静不大,但仔细看又很醒目,黑影很快锁定了白司命的位置,而后悄悄摸摸跟在了后面。 鸟鸟在高空歪头,正疑惑之际,又发现一道白影子,以惊人速度从视野之外飘了过来,追向了两人。 三人相隔很远距离,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之势,在山岭间穿行。 最后方的白衣女人,不停拉近距离,摸到一处山崖上后,黑影有所察觉,调头就往远处狂奔。 而白衣女人同时爆发,自山崖上一跃而下。 飒—— 然后山野间就开始草木横飞,黑白两道影子,如同猫逐鼠般乱窜。 在前方逃遁的白司命,听见动静明显警觉,没有半分停留朝远方飞遁而去。 鸟鸟满脑袋问号,因为目标明确,也没搭理乱窜的两个外人,继续追向了白司命…… …… 夜色已深。 深山老林中,一行三人无声无息前行,夜惊堂仔细观察着地面的蛛丝马迹,判断白司命逃遁的方向。 但顶尖高手逃遁,能留下的足迹微不可见,想要追上白司命,还得靠当斥候的鸟鸟,三人在山中慢慢行走,更多是在休息调理,等着鸟鸟回来报告目标所在位置。 如此前行了两刻钟后,未曾瞧见鸟鸟折返或者发信号,夜惊堂倒是耳根微动,看向了前方的崇山峻岭。 裴湘君压低气息,往深山眺望: “有情况?” 夜惊堂站起身来,飞身跃上一颗大树顶端,看向山野深处: “山里面好像有人在打架,动静挺大。” “白司命和其他人打起来了?” “有可能。” 现在朝廷过来追缉邬王的人,不止夜惊堂一个。 邬王谋逆逃遁,能第一个发现、擒获,是足以加官进爵的大功劳,各地捕头乃至官府高手,近几天都在往邬州赶。 万一其他在山中搜寻踪迹的人,撞见白司命起了冲突,他到嘴的鸭子可能就直接飞了。 念及此处,夜惊堂没有迟疑,开始朝着深山快速行进;骆凝和裴湘君也各自起身,跟在了后面…… …… 流云遮住了圆月,深山老林暗了下来,只剩下暗淡星光。 山岭深处,一片松树林中。 黄褐色松针,在地面堆积了厚厚一层,地面很滑,踩上去也会会发出轻响。 身着雪色长裙的女人,带着白纱帷帽,在昏暗松树林中缓步前行,绣着梅花瓣的白鞋,踩在松针之上,似乎没有任何重量,没带起半点动静。 白衣女人手持一把长剑,剑长三尺三寸,四面剑刃光亮如镜面,护手处是阴阳鱼的造型,名字挺特殊,叫‘合欢’,取自阴阳合欢之意,为十大名剑中的探花剑。 排名这么高,并非说这把剑材质工艺有多特殊。 就如同鸣龙枪一般,鸣龙枪的材质工艺不输十大名枪,但在江湖上的名气,可能连前百都排不进去。 毕竟名兵的江湖地位,看的从来不是质量,而是用兵器的人和过往战绩。 此剑能位列前三甲,是因为其是玉虚山祖师爷的佩剑,而如今则落于八魁前三、江湖明面上最强的女人之手。 松树林中看起平静如常,但如果光线充足凑近仔细看,能发现不少松树上,残留着细如发丝的黑针,些许树干上还留有剑痕。 白衣女人衣裙随着幽幽夜风飘动,目光在树林中搜索良久后,停下脚步开口: “出来吧,你中了我一掌,再撑下去会死的。” 颇为成熟的御姐音,淡雅轻柔不疾不徐,却又带着三分玩世不恭的散漫,听起来亦正亦邪,让人难分善恶。 随着白衣女人开口,密林深处也传来一道女子嗓音,怒火中烧: “妖女,你中了我的烂骨针,南魏的王神医都救不了。现在把剑丢了求饶,我给你一条活路,再追我,咱们一起死!” 白衣女人转身走向声音来源,轻叹道: “这话你已经说过七八次了,什么焚心针、断经散,每次都说无药可救……” “我是不想杀人,对你留了手!你这妖女从去年追到今年,从大梁西海追到这里,你烦不烦?你再追,我给你下春药,把你丢青楼里面……” 叮~ 一根细如发丝的飞针,无声无息从阴暗处飞来,没有任何征兆,但接近之时,还是被合欢剑扫开。 白衣女人在松林间闲庭信步,看向深处的一颗树冠: “哦~?你还有春药?我倒是真想试试威力如何,别又是那种市面上的便宜货,连点感觉都没有……” “呸!你这妖女,你别逼我,再敢往前一步,我就破杀戒了!” 白衣女人脚步不停:“你撑不住了。把鸣龙图交出来,我让你活着离开……” “我没有鸣龙图,都给你说了一百遍了!你要找鸣龙图,去找蒋札虎,你追我作甚?” “我本来是去找蒋札虎,结果先碰上你了。你是北梁‘盗圣’,这些年逛遍两国无数豪门,手上应该不止一张图吧?” 北梁江湖和大魏区别挺大,大魏都是传统武夫,江湖上被尊为‘圣人’的人,只有山上二圣。 而北梁比较尊崇奇人异士,江湖上不走寻常路的武人地位也很高,世面盛行的毒药、暗器,乃至望远镜、桂花皂等物件,全是北梁人出来的,‘毒圣’‘医圣’‘盗圣’等称号一大堆。 但无论数量多少,敢冠以‘圣’字的人,一行之中只能有一个。 被白衣女人点出身份,树林中的人并不自傲,反而怒声道: “你才是贼!我从来没偷过东西……” “你这么好的轻功,天天往豪门大户书房密室钻,又不偷东西,那你在找什么?” “我只是偷学武功秘籍。” “燕王府也有武功秘籍?前几年燕王府失窃,燕王没有声张,只是暗中追查你的下落……” “燕王府的案子不是我干的!江湖上那么多飞贼,偷了东西就把事情往我头上扣,我解释你们又不信……” “无翅鸮连陆截云三成本事都没学到,偷了本轻功心得就吓得不敢回燕州,没这胆量和本事。这世上只有你能不声不响摸进燕王书房……” 哗啦—— 两人说了不过几句话,前方的松树之上,忽然响起树枝断裂的声音。 继而一道黑影从树冠上掉落,摔在了满地松针之上。 扑通—— 黑影身着夜行衣,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睛,落地后想翻身而起,却又闷哼一声捂住了胸口: “咳……” 白衣女人提着剑缓步走到十丈外: “每次我距离你尚有半里,你就能有所察觉,提前逃遁,说没练过明神图,我不信。” 黑衣人躺在地上,瞪着面前的狗皮膏药,怒声道: “我天生耳目过人也有错?我不偷不抢在江湖游历,和你这妖女无冤无仇,你阴魂不散屡次对我出手……” 白衣女人倒持长剑负于身后: “我若想杀你,你早死了。我急需鸣龙图,你手里有,我就必须拿走。你交出来,我放你走,还会补偿你一份大机缘。如果不交……我也不想当个坏女人,但为了徒弟没办法。” 黑衣人瞧见对方走来,咬了咬牙,袖子里滑出一把匕首,抵在自己脖子上: “你敢过来,我马上自尽!” 白衣女人闲庭信步,有视无睹: “你自尽,又妨碍不了我趁热搜身。” “我没有鸣龙图,但知道下落,我一死,你别想再找到!” 白衣女人脚步稍微顿了下,而后又往前走去: “你这么机灵,岂会自尽,告诉我鸣龙图下落,也免得受苦……” “你……” 黑衣人眼神悲愤,无可奈何之下,直接用匕首刺向脖子。 飒—— 白衣女人见此身形骤然加速,想要制止,但刚冲过黑衣人掉落的松树,脚下就传来: 嘭~ 柔软松针之间爆出一片白雾,瞬间吞没了从上方经过的白衣女人。 黑衣人匕首自然没刺进脖子,眼底的悲愤绝望烟消云散,迅速从地上翻身弹起。 白衣女子并未惊慌失措,只是停住脚步,低头打量: “这次又是什么?春药?” “你想得美!” 黑衣人握着匕首护在身前,冷声道: “这是血凝散,我压箱底的独门秘药,必死无疑,气血走的越快死的越快,你最好别乱动。” 白衣女人感觉了下,微微颔首: “这次确实挺厉害,估摸要逼一刻钟毒。” 黑衣人不太相信这话,但又知道这妖女的可怕,右手滑出三根黑针,缓步上前想给这妖女再补几下。 嚓~ 白衣女人仪态淡定而从容,把剑插在地上,从腰后摸出了一个巴掌大的红色酒葫芦,打开塞子,慢条斯理抿了一口,还颇为客气的道: “沙洲产的‘烈女愁’,又号仙人跪,江湖上最好的酒,要不要来一口?” 黑衣人闻到酒香,眼底闪过惊疑: “中了血凝散,你还敢喝酒?嫌死的不够快?” “今朝有酒今朝醉。” 白衣女人抿了口烈酒后,把小酒葫芦挂回腰间: “人活一世,便是为了享乐,为了活命把乐趣抛下,那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 黑衣人感觉这妖女过于淡定,实在不敢贸然近身,放弃了补针的想法,转身踉踉跄跄朝着山岭深处跑去。 “让你先跑一刻钟,待会再见。” 白衣女人气态闲散,目送黑衣人远去,直至身影彻底消失,才暗暗松了口气。 她取出一张手帕垫在地上,腰背笔直盘坐,双手掐子午诀,而后衣裙和帷帽薄纱,便无风而动,额头浮现细密汗珠…… …… 夜惊堂听到的细微动静,往山岭间快步前行,不久后便来到了一座山岭后方的石崖下。 石崖下方的树林,乱七八糟一片狼藉,犹如被象群碾过一般。 夜惊堂瞧见此景,便知道交手之人武艺很高,略微抬起手来,让三娘和凝儿止步。 裴湘君仔细打量满地狼藉的树林,发现地面乃至树干上,插着几根不显眼的细针,还有不少五颜六色的粉末,提醒道: “当心,有毒药。” 夜惊堂也发现了这点,小心翼翼退出可能存在毒气的丛林,正想言语,却听到两里开外的一片松树林里,传来: 哗啦—— 树枝断裂的声音。 虽然距离挺远,但山野间死寂无声,听起来异常明显。 三人眉头同时一皱,望向了远处的松树林。 夜惊堂知道交手之人还在,没有言语,按着刀无声无息往松树林摸去。 裴湘君和骆凝无需沟通,便左右分开,保持一定距离跟随。 夜惊堂无声无息来到松树林外围,运用天合刀的法门,仔细感知内部情况。 松树林里已经没了动静。 夜惊堂估计对方武艺很高,怕三娘和凝儿的脚步提前暴露,就抬起手,让两人按兵不动,在松林外小心提防、准备驰援,他则靠着过人轻功,无声无息踩过松针,靠近侦查。 如此小心翼翼摸了一段距离,穿过数棵松树后,夜惊堂借着暗淡星光,看到了树林深处的场景: 一个身着白裙头戴帷帽的女人,在林间盘坐,身边插着把长剑,孤零零的并无外人。 三更半夜,深山老林,忽然出现一个白衣如雪的女子,无声无息又带着股飘逸出尘的气息,很容易让人分不清是人是鬼还是仙。 ? 夜惊堂不确定对方死活,想了想按着刀柄缓慢靠近,距离尚有数十丈,就发现白衣女子的帷帽转动,望向了他这边。 夜惊堂动作一顿,察觉到对方武艺不凡,没有再靠近,按着刀柄保持距离,亮出腰牌: “黑衙办事。何人在林中鬼鬼祟祟?报上名来!” “……” 白衣女人在树林间略微打量,很快认出了这忽然摸过来的俊美官差,就是早上在湾水镇路见不平出声制止的黑衣公子。 对于这种谨记职责、正义感爆棚的捕快,白衣女人心底颇为赞赏,如果平时碰见,说不定还会聊几句。 但现在冒出来撞见她,她显然没兴趣攀谈。 以这俊美捕快的行事风格来看,发现不明身份的人在深山老林打坐,肯定要追根问底,不弄清楚她身份、籍贯、从哪儿来、到哪儿去不会罢休,她却不能对尽职尽责的捕快动手。 而且北梁盗圣绝非泛泛之辈,虽然正面战力比她差十万八千里,但轻功、六识感知、暗器用毒的本事,属于超一流水准,乱七八糟的毒药很烦人。 今天的血凝散,确实是压箱底的烈性奇毒,虽说伤不到她根本,但限制她个把时辰问题不大。 若是让年轻后辈发现,她这天下间最强的女人,被人下药坐在这里逼毒,往日累积的无敌形象,还不得当场崩坏…… 综上所述,现在该走为上策。 白衣女人听见夜惊堂遥遥发问,没有任何回应,不紧不慢站起身来,拔出身边的佩剑,倒持负于身后,缓步走向树林深处,留给夜惊堂一个仙气十足的背影。 “站住!” 夜惊堂瞧见对方竟敢拒捕,眉头一皱,按刀前压: “依大魏律,拒不受捕者,格杀勿论,姑娘别玩火。” 飒—— 声音刚出,原本在林间缓行的白衣女子,就腾空而起,化为了左右横飞的白色残影,眨眼出去了十余丈。 堪称鬼魅的超凡身法,把夜惊堂确实惊了下,但他身法也不差。 瞧见官差不敢搭话直接跑的人,不是匪徒也必然不干净。 邬王可能藏在深山老林之中,白衣女人见官差就跑,夜惊堂自然默认为邬王余孽,当即飞身而起追了过去…… 第八章 璇玑真人 嘭嘭—— 松树林间,两声爆响几乎同时传出。 原本死寂的山林在顷刻间掀起横风气浪,无数松针被两道人影衣袍带起。 白衣女子压着乱七八糟的奇毒,身法依旧快的惊人,脚点树干来回闪烁,不过刹那已经远遁数丈。 她本以为后方这俊俏官差,瞧见她起手的动作就会被镇住。 但背后这年轻捕快的实力,着实出乎她意料,刚飞身闪出不远,后方的年轻捕快便以惊人速度压来,转瞬间把距离拉到了两三丈的程度。 飒—— 白衣女人衣裙随风而动,飞驰间回眸一顾,瞧见那张专注到极致的俊美脸庞,心头颇为意外,再次踩到树干之时,修长双腿弯曲,而后猛然绷直: 轰—— 腰粗的松树,在巨力之下剧烈震颤! 爆响声中,白衣女子破空而出,衣袍带起破风劲响。 身形所过之处,地面落叶松针全数被横风卷飞,远看去就好似一条白龙猝然出世,从松林之间横穿而过,刹那间便到了松林边缘。 ?! 夜惊堂饶是心理素质过硬,也被这匪夷所思的爆发力惊了下,知道此女武艺远比他想象的要高太多,飞驰中落地急停,在松软林地间铲除一条长槽。 嚓—— 瞬间拉开距离远去的白衣女人,恢复仙气飘飘的身姿,在树冠上方起落,远去时还回头看了眼。 虽然面纱遮挡瞧不见面容,但夜惊堂依旧能感觉到女子调侃之意,就好似在对他说——还追吗? 夜惊堂不知对方底细,强行追这种深不可测的对手风险过大,只是站在原地目送,眉头紧锁猜测着对方身份。 银月之下,白衣幽魂般的帷帽女子起起落落,很快到了视野尽头 夜惊堂见对方没有杀回来,便想迅速离开这是非之地,但还没转身,忽然听见远方传来: 哗啦啦~ 仔细看去,却见一里开外,方才还仙气飘飘的白衣女人,脚蹬树干时身体踉跄了下,而后就是一脚踩空,转着圈儿掉了下去,传出一阵枝叶被压断的声响,不见了踪影。 ?? 夜惊堂转身的动作一顿,微微皱眉,有点莫名其妙。 在原地等待片刻后,远处不见有动静,后方倒是传来两道轻微脚步。 裴湘君走在骆凝身侧,注意着阴暗松林的风吹草动,询问道: “刚才怎么回事?遇上了什么人?” “不清楚,好像遇到了个厉害高手……” 夜惊堂也不知该说对方厉害,还是又菜又爱装,在原地等待片刻后,不见白衣女人再度出现,就开口道: “你们保持距离小心戒备,我过去看看。” 骆凝把鸣龙枪丢给夜惊堂,和裴湘君一起保持距离跟在了远处,注意后方的动静。 夜惊堂没有鸟鸟当侦察兵,怕被这来历不明的女人埋伏,步步为营走的很小心。 约莫用了一刻钟的时间,才穿过崎岖山林,来到了女人掉落位置的附近。 借着星月光辉看去,树林中的灌木从,被压出了一个小坑,里面躺着一道白影子,旁边树枝上还挂着个帷帽,雪亮佩剑则插在不远处的地面上。 夜惊堂提着鸣龙枪,来到十丈外谨慎打量,可见身着雪色白裙的女子,侧躺在灌木丛间,无声无息,只能看到及臀长发和腰腿肩背,看不到脸颊。 “喂?” 夜惊堂呼唤一声,女人却没有任何什么反应。 夜惊堂摸不清情况,为了保险起见,取出了一根金针,自十丈外屈指轻抬。 咻~ 细如发丝的‘离魂针’破空而去。 夜惊堂不经常用暗器,距离十丈准头不敢保证,离魂针又带毒,力道掌控不好扎太深,刺破腹脏动脉可能出人命。 为此这一针,瞄的是白衣女人背后目标很大好命中,扎针又比较安全的部位。 虽然距离很远看不太清,但从金针轨迹来看,还是准确无误命中了。 离魂针是王神医研制的大杀器,仇天合中了都得当场跪下,八大魁可能有办法逼出金针,但不可能中了和没事儿人一样。 夜惊堂等待稍许,见女人还是没动静,就按着刀绕到侧面,看向女子脸颊。 月光之下,身着白色长裙的女人,侧躺在被压出来的树窝之中,闭着眸子,红润双唇很是平静,白皙脸颊上还带着一抹淡淡的酡红,看起来就好似一时贪杯,随意躺在花草之间小息。 女人长发本来应该是盘在头上,但掉下来时散开了,几缕墨黑秀发略微遮挡脸颊,远山黛眉给人眉目如画之感,容貌十分精致,但气质并不温柔淑雅。 哪怕看起来已经失去了意识,自然流露的神态,还是给人一种玩世不恭、生死看淡的奇怪感觉…… 夜惊堂遥遥打量几眼,呼吸声都听不到,感觉已经凉了,便走到附近,用鸣龙枪的尾端,在女人肩膀上戳了戳: “喂?” 女人依旧没反应。 夜惊堂见此,把枪插在地上,左手手按刀柄来到跟前,右手去摸女子的手腕。 结果手刚伸到半途,女人就睁开了一双桃花眸! 澄澈眼瞳灿若星辰,虽然不言不语,却能让人明白意思——敢用针扎我,你惹大事了! 哗~ 夜惊堂瞬间退开几步,与女人对视,正想言语,就发现女人又闭上眼睛,而后就出现了呼吸声,气息不稳,听起来受的伤不轻。 夜惊堂等待片刻,女人彻底没了反应,正迟疑之际,便听到一声: 唰—— 余光看去,捕快打扮的凝儿,从林间飞驰而来,跑向陷入昏迷的女人。 夜惊堂连忙把骆凝拦住: “当心!你做什么?” 骆凝瞧见白衣女人死透了的样子,明显慌了阵脚: “你把她怎么了?” 夜惊堂瞧见骆凝的表情,有些茫然: “你认识她?” 骆凝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快步来到跟前,检查女人鼻息和脉搏,发现中了一堆毒药,还没死,连忙取出白皇丹,塞进女人嘴里,还拍了拍脸蛋呼唤: “水水?……” 裴湘君提着枪来到背后,瞧见骆凝手忙脚乱抢救,有点疑惑: “惊堂,这是谁?” 夜惊堂本来也不清楚是谁,但这女人估计有武魁的实力,见到官差就跑,凝儿还如此在意…… 这不是平天教主还能是谁? 夜惊堂念及此处,心都凉了半截,连忙来到跟前,查看女子脉搏。 结果还没碰到手腕,手背就被骆凝拍了下。 啪~ 骆凝检查脉搏气息,发现情况很不对,焦急询问: “你对她下的什么药?” “我就用了根离魂针,没下药。” “扎哪儿的?” “扎……” 夜惊堂示意白衣女人的屁股。 ?! 骆凝眸子瞪大了几分,她很了解这疯女人的脾气,知道夜惊堂惹上大麻烦了,连忙抬手穿过白衣女人的腿弯,把她横抱起来: “快回镇子,她若是伤筋动骨,女王爷都保不住你。” 夜惊堂取出包裹长枪的布带,绑在两杆长枪上当做临时担架,询问道: “她到底是……” 骆凝把白衣女人趴着放在担架上,想了想又取出面巾,把自己的脸颊蒙得严严实实,还改变的嗓音: “这么厉害的女人,你猜不出是谁?” 裴湘君从旁边的树上拔出合欢剑打量,眼神微惊: “好像是璇玑真人……惊堂,你出手前就没问问?” 夜惊堂自然知道璇玑真人是谁,但他听说璇玑真人是得道高人,常年避世清修从不出山,而且过来时,朝廷也没说璇玑真人会来邬州,忽然在这里撞上,还被人打伤了,确实出乎意料。 夜惊堂和三娘一道抬起担架,往山外行走,摇头道: “我摸都没摸到她,是她自己一声不吭掉头就跑,然后就来了个平地摔……” 裴湘君眼神谨慎:“那肯定是受了伤,当心,这地方应该还有高手,能把璇玑真人打伤的人,绝非凡夫俗子。” 骆凝听到这里,也反应了过来,仔细观察周边山林: “来人是用毒的顶尖高手,能打伤她,我们仨加起来都不一定能走过一回合。” 夜惊堂半信半疑道:“她有这么厉害?” 裴湘君抬着担架走在前面,回应道: “八大魁里面的三鼎甲,百兵皆通无所不能,你以为是黄钰龙那样的小鱼小虾?” 夜惊堂说起来还是第一次见到活的八大魁,虽然心里面知道很厉害,但瞧见璇玑真人半死不活的样子,以前幻想的无敌形象还是大打折扣。 不过想起笨笨和钰虎都又菜又爱玩,然后玩脱的样子,师尊这模样倒也不奇怪,实属一脉相承了。 夜惊堂见骆凝满眼焦急担忧,又询问道: “凝儿,你和她很熟?” 骆凝走在担架旁边,就好似战地女护士,握着璇玑真人的手腕,时刻观察情况,小声回应: “我以前游历江湖,去平天教之前,先到了涂州玉虚山。当时认识了璇玑真人,在青萍观住了一段时间,她本来想让我留在青萍观,但最后……” 夜惊堂见骆凝欲言又止,询问道: “最后怎么了?” 骆凝说起这些江湖旧事,眼底有点复杂。 当年她为了报仇浪迹江湖,在青萍观落脚过一段时间,和璇玑真人关系很好,说是情同姐妹也不为过,也曾考虑过拜入玉虚山。 但玉虚山被朝廷推崇,掌教吕太清被授予‘国师’之名,本质上和江湖已经划清了界限,做任何事都得考虑朝廷的意思。她若是拜入门中,以后很难在快意恩仇,所以很是纠结。 恰好那段时间遇上了刚冒头的薛白锦,薛白锦是平天教反贼,答应会传授她武艺,帮她灭千佛寺也没啥顾忌,两个人可谓一见如故。 和平天教扯上关系,就注定得和朝廷划清界限,璇玑真人必然不同意这门亲事,为此她只能偷偷不告而别,和薛白锦私奔了。 后来和薛白锦‘大婚’,璇玑真人以为她是被平天教主强行掳走,还跑到了天南,想救她脱离苦海,差点和薛白锦打起来。 她不能说薛白锦是女儿身的问题,就只能说和薛白锦是真心相爱,从今以后是平天教的人了。 此言一出,便是官匪不两立,彼此恩断义绝。 骆凝心底里一直觉得愧对璇玑真人,但家仇在身,她也没办法。 如今再度遇上昔日旧友…… 骆凝想到此处,心头忽然觉得不对——她现在跟着小贼,若是被璇玑真人发现,她该怎么解释? 先为了新欢抛弃旧爱,委身于反贼当压寨夫人,而后又移情别恋出轨,和朝廷的小郎君私通…… 这让璇玑真人发现,还不得把她这水性杨花的女人吊起来打? 其次夜惊堂是官府中人,身边跟着她这平天教的头目,脚踏三只船的事儿岂不全暴露了! 先不说夜惊堂当双面暗桩的事儿,同时勾搭璇玑真人的徒弟和曾经的闺蜜,让璇玑真人知道,不把小贼阉了,都对不起她那性子…… 骆凝感觉夜惊堂要出大事儿,连忙来到夜惊堂跟前,凑在耳边低声道: “她醒过来,你千万别让她知道我在这里。” 夜惊堂见两人认识,自然知道凝儿不能见光,点头道: “那待会你先藏起来,我把她打发走。” 骆凝把脸捂得严严实实,在山林中疾驰片刻,又觉得这事是个大雷,迟早会炸,得提前想好解释,又开口道: “我本就是被你软磨硬泡抢来的,以后若真被发现,我……我就说我在京城办事儿,你把我抓了,看上了我的姿色,软硬兼施把我扣在家中。我身在大魏,心在南霄山……” ?? 夜惊堂眼神错愕:“那我不成擒获貌美匪徒,收入后宅欺辱的狗官了?让璇玑真人知道,不得打死我?” 骆凝眉头一皱:“照实话说她就不会打死你?这样解释,你至少能和平天教撇清关系,无非私德有亏。” 夜惊堂想了想也是——他和凝儿关系密切,想要让璇玑真人相信他不是平天教的卧底,要么是凝儿移情别恋,背叛了薛白锦;要么是他这狗官强掳人妻,霸占了凝儿。 让凝儿扛移情别恋的黑锅,显然不合适,但他背上强掳美人的锅,形象不就全崩了? 夜惊堂思索片刻,也只能暗暗叹了一声: “走一步看一步吧,先回镇上再说……” 第九章 话分两头 刚过子时。 忽然到来的兵锋,让原本宁静的白粟镇变得一片狼藉,街巷之间只剩下来回巡视的大队官兵,没来得及逃遁的江湖人,被绳索绑住双手蹲在地上等着审查。 衔月巷内燃起了大火,原本的三大家族宅邸已经被控制,残留的衔月楼门徒被全部集中在了一个大院里看管。 白粟镇的平民,在兵锋之下自行进入了戒严状态,门窗紧闭待在家里,除开几声犬吠,听不到任何声息。 镇子边角的客栈里,夜惊堂拿着黑衙的腰牌,打发走了过来搜查的官兵,把客栈大门关上后,来到了二楼。 忽然发生兵祸,连掌柜都跑了,小客栈人去楼空没有一个人。 夜惊堂来到二楼的房间,自窗口显出身形,眺望着远处的山野,聆听隔壁房间的动静。 而隔壁房间里,则要忙碌许多,几盏烛灯放在桌案上,照亮了屋子的角角落落。 身着雪色长裙的璇玑真人,趴在床榻上,脸颊贴着枕头面向外侧,闭着双眸宁静柔和,脸颊微微泛红,没有任何动静。 骆凝穿着捕快的袍子,把脸蒙的严严实实,坐在跟前仔细检查脉搏情况,眼底明显有心疼和关切。 裴湘君并未遮掩面貌,端着热水盆走进来,放在了床铺旁边,柔声询问: “如何?” 骆凝怕璇玑真人忽然醒来发现,依旧压着嗓音: “吃了白皇丹,体内情况恢复了些……这小贼用了离魂针,会阻碍气血流转,得先把针取出来。” 离魂针很细,刺入皮肉后连伤口都看不到,且毒素刺激肌肉收紧,强行拔会损伤气脉留下暗伤,武夫一旦被钉入重要穴位,再厉害也得乖乖束手就擒。 夜惊堂下手不狠,扎在了臀儿上,只能起限制作用,但想拔掉依旧是个麻烦事。 骆凝先给璇玑真人服下配套的解药,缓解离魂针的毒素,而后把璇玑真人翻成侧躺,解开了腰带。 璇玑真人穿着雪白长裙,浑身上下只有裙摆和绣鞋上点缀着几朵梅花瓣,本来一尘不染的白裙,因为从树冠摔下,裙摆挂出了几条小口,染了些污迹,不过整体还算完好。 六月天气热,璇玑真人穿的衣裳并不多,白裙下就是内衣和白色薄裤,裴湘君瞧见白色小衣,眼底闪过意外: “璇玑真人是世外高人,没想到也穿这种小衣裳……” 骆凝对此倒是见怪不怪,毕竟她早就知道璇玑真人的性子,对外出尘于世比她都仙气,但私底下就是个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的酒蒙子。 “人家是山上的得道高人,岂会受世俗规矩束缚。” 骆凝帮旧友解释一句后,继续忙活。 裴湘君本来也没盯着看,但就坐在跟前,看着看着余光就发现了不对劲,微微歪头打量: “咦~……她这是自己刮了还是……” 骆凝以前和璇玑真人同居过一段时间,知道某些世人不可能知道的小秘密,解释道: “据教主说,女儿家三岁就开始泡药浴、练内功打底子,长大后多半个子高、体态匀称、皮肤白皙;但有些姑娘天赋太好,又过于勤奋,尚未到十一二岁开始发育的年纪,就已经打通全身气脉,就有可能变成天生的白老虎……” 裴湘君半信半疑,下意识低头瞄了眼: “还有这种邪说?我可是正儿八经的八魁之姿……” “有可能罢了,因人而异,又不是天赋好的都会寸草不生……而且这也不是什么好事,看起来和小丫头片子似的,被人瞧见能羞死人……” 裴湘君眨了眨杏眸,可能是第一次见,心中好奇,想用手指摸摸,结果手刚伸到一半,骆凝就在她手上拍了下: “你帮不上忙你就出去,别在这里捣乱!” 裴湘君把手缩回去:“我就是好奇,我是女人,又没乱摸……” 骆凝轻轻揉按,待被毒素刺激的肌肉在解药作用下彻底放松后,拔出了金针,仔细检查脉搏,见璇玑真人身体开始迅速恢复,才暗暗松了口气: “还好奇……你也想变成这样?” “咦~瞎说什么呢……” …… 于此同时,隔壁窗口。 夜惊堂负手而立眺望乱糟糟的小镇,神色冷峻做忧国忧民之色,蹙眉沉思。 但两间房就隔着一堵木制墙壁,两个女子说话还半点不把他当外人,想听不见真的很难。 被迫增长了新知识,夜惊堂心底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压下脑子里的杂念,尽力当做什么都没听见。 在窗口等待良久,隔壁房间的‘窸窸窣窣’才安静下来,而后脚步声从过道里响起。 咚咚咚…… 吱呀~ 房门打开,裴湘君从外面走进了屋里。 从早上熬到现在,不停奔波打起十二分精神,精力体力都消耗太大,裴湘君脸颊上,明显多了几分困倦,关上门后,还打了个哈欠,抬起手伸了个懒腰。 “嗯~……诶?” 结果懒腰还没伸完,裴湘君就发现腰间被两只手挠了下痒痒。 忽如其来的触感,弄得她身体一缩,连忙回过身来,看向无声无息摸到背后的夜惊堂,杏眸微瞪有些恼火: “你做什么呢?没大没小……” 夜惊堂看着长辈气态十足的三娘,抬手帮忙整理了下有点毛躁的秀发: “那边情况如何?” 裴湘君背对房门被夜惊堂堵住,得抬头看人,心头稍显古怪,避开夜惊堂的眼神,柔声道: “已经没大碍了,璇玑真人身体底子很好,估计明早就会恢复如初。鸟鸟回来没有?” “还没有,白司命估计被打斗惊到了,没跑去邬王老巢……” 夜惊堂帮着整理了两下头发,见三娘脸儿发红竟然显出些许局促,便把手放了下来: “天色不早了,三娘先休息会儿,我来守夜即可。” 裴湘君确实勾了勾头发,轻叹道: “我倒是想休息,凝儿怕被璇玑真人发现,要跑去外面躲着,你又得守在这里,免得璇玑真人出事。我总不能跟着你,把她一个人扔在外面,她那三脚猫功夫……” “你说谁三脚猫功夫?” 吱呀—— 正说话间,房门被推开,捂得严严实实的骆凝走进来,抬手就要给三娘屁股来一下。 夜惊堂握住凝儿的手,打圆场道: “现在镇子上兵荒马乱的,你一个人在外面等着我如何放心,让三娘跟着安全点。你们就在街尾的客栈待着,可别乱跑。” 骆凝知道邬州最近高手如云,一个人待在远处还真有点心虚,不过她心底也有点担忧,瞄了瞄夜惊堂: “璇玑真人昏迷不醒,你……” ? 夜惊堂微微摊开手,有些无语。 骆凝想了想,觉得小贼从来都是在女人醒着的时候光明正大轻薄,趁着昏迷占便宜的事儿,还真不感兴趣,想想也没多说,转而又道: “你……你需不需要调理一下?” 夜惊堂确实想调理一下,但璇玑真人就在跟前,万一调理到一半,璇玑真人醒过来,那问题可就出大了,摇头笑道: “等明天再说吧。” 骆凝和裴湘君见此也不多说,把随身物件儿带上后,就相伴离开。 夜惊堂在窗口目送两人进入街尾的一家客栈,待裴湘君在窗口招手后,才抬手挥了挥,示意两人早点休息。 而后便在床铺上盘坐下来,长刀横置于膝,听着隔壁的动静,等着璇玑真人醒来…… …… 另一边。 凌晨时分,邬州西南,河源郡。 “驾——” 蹄哒蹄哒…… 急促马蹄,自郡城外的官道上飞驰而过,逐渐来到了城郊。 白司命骑在马背上,连续奔波了两个多时辰,途中偷了三匹马接力狂奔,已经从建阳跑到了河源郡,心头依旧不放心,跑出一截便回头查看情况,以免有人尾随。 如此谨慎,是因为方才在山里,他打起十二分谨慎注意后方风吹草动,明明确认没有任何异样,一阵搏杀声,却从他后方三十余丈外响起。 三十余丈对普通人来说挺远,但放在接近八大魁这个层次,几乎就是转个头就能摸到跟前的距离,完全在他侦查范围内,他没察觉到,只能说明对方轻功身法胜过他。 被这种深不可测的高手跟踪,白司命哪里敢再掉以轻心,根本不敢回伏龙洞,摆脱追踪的唯一方法,就是豁出命全速奔逃。 巅峰武人可能短距离冲刺速度骇人听闻,但一口气翻山越岭追踪飞马连续跑两个时辰,还能保持无声无息,不被顶流高手发现任何痕迹的人,在白司命看来那就不叫人了。 白司命跑到河源郡的郡城附近,依旧没发现背后有任何人跟踪的迹象,悬着的心也渐渐放了下来,转而调转马首,跑向了郊外的栖凤山庄。 栖凤山庄是邬州十二门中的二线江湖势力,实力一般,也就比玄武堂这种靠着祖宗积威凑数的门派强些。 虽然实力弱,但栖凤山庄人脉挺广,和相邻的泽州渊源颇深,家里的小姐,还嫁到了在泽州称霸的君山台。 白司命长途奔袭跑来这里,显然不是因为距离衔月楼最近那么简单。 白司命是邬王府的首席门客,近些年又辅佐邬王造反,对京城官场的情况了解很深,黑衙这种特务机构,不可能不去关注。 刚才从衔月楼出来,被那黑衙的阎王爷拦住去路,白司命看到了相貌,确认不是‘六煞’中的任何一人。 但那个年轻总捕,仅仅是一个照面,便蜻蜓点水般偷了一刀,直接瞬杀萧士晨,这武艺明显和‘谛听地藏’一个档次。 而且左手拔刀,用‘唯快不破’的方式突袭的刀法,实在过于显眼;白司命和仇天合是一个时代的武人,还在泽州旁边的邬州行走,想认不出来真不容易。 黑衙中人、年纪二十上下、容貌极为俊美、会八步狂刀…… 这不是‘夜惊堂’还能是谁? 邬王府前些日子接到了京城的飞鸽传书,让邬王暗中派人给君山台送消息,上面的描述,和今天遇到的黑衙阎王爷一模一样。 消息是白司命安排人给君山台送的,当时他还疑惑,京城那边为何如此火急火燎,今天算是彻底明白,曹阿宁他们在京城遇到了个什么样的怪物。 先不说完全想不通的侦查能力,二十岁上下武艺能练到这一步,完全就是个翻版奉官城,不用想都知道气运通天,谁挡道谁死。 如今莫名其妙被这种活阎王带着无数高手杀到跟前,白司命知道要出大事儿。 但邬王困在山中根本走不了,麾下最强的高手就是他,根本不敢去处理这种人物,当前唯一选择,只能是继续‘借刀杀人’,催君山台快点派人过来,把这尊阎王爷送走。 至于君山台会不会来,白司命倒是不担心。 武艺高到能一对二,游刃有余解决衔月楼掌门二当家,已经能算作顶流宗师;能作为先锋带队过来围剿邬王,说明极受女帝信任、重用,以后必然权倾朝野。 这么个‘九千岁’似的人物,君山台要是还敢继续放任养虎为患,那活该被人家反手灭门。 白司命疾驰到城郊的栖凤山庄外,便飞身下马,跃入了偌大山庄之内。 几乎是白司命身影消失的同时,一只大鸟鸟,就无声无息落向了附近的山岭,吧唧一下趴在了石头上,“咕咕叽叽……”两声,估摸是在说——累死鸟鸟了…… 而就在鸟鸟趴在石头上歇息了片刻,观察白司命是否在此落脚之际,一道黑影忽然从山岭间冒出来,落在了对面的山岭制高点,取出一根长筒,朝山庄内眺望。 “咕?!” 鸟鸟抬起脑壳,觉得这道人影有点眼熟…… 第十章 一路顺风 长夜未尽,黎明之前。 白粟镇已经彻底安静下来,只有极远处的酒家饭馆内,能听到些许军卒的吆喝声。 客栈二楼的房间里,夜惊堂在床铺上盘坐,运转着玉骨龙象图的法门淬炼筋骨,耳朵则注意着周边的风吹草动。 在静默不知多久后,飞鸟掠过的声音自客栈的窗外响起,继而爪爪踹窗的轻响。 哒哒哒~~ 夜惊堂睁开眼眸,提着长刀起身,走到窗前拉开窗户,一个白球球就钻了进来,落在床铺上就直挺挺往后倒去,变成了爪爪朝天的模样: “叽……” 夜惊堂知道鸟鸟飞了一晚上很辛苦,来到床边坐下,把鸟鸟捧起来蹲在腿上顺毛: “找到地方没有?” “叽叽……” 鸟鸟能分辨东南西北和大概距离,夜惊堂得知白司命去了西北方两百多里的地方,便拿出舆图按照方位寻找,可见是邬州河源郡附近,栖凰山庄的势力范围。 栖凰山庄势力不大,河源郡又地处交通要道,邬王藏在其中的可能性基本没有。 白司命并未受伤,跑去哪里很可能是临时落脚办事儿,想让线索不断,肯定得早点过去…… 但璇玑真人还没醒…… 念及此处,夜惊堂皱了皱眉,回头看了眼无声无息的隔壁,把鸟鸟放在枕头上,起身走出了门。 小客栈里并无外人,二楼过道里黑灯瞎火。 夜惊堂在房门上侧耳倾听,里面连呼吸声都微不可闻,没法确定情况,便打开了房门。 不算宽大的房间里,灯台里的红烛早已燃尽,留下了一滩烛泪。 已经被收进白色剑鞘里的合欢剑,平放在妆台上,旁边还摆着荷包、小葫芦等随身物件。 幔帐之间,看不出年纪的璇玑真人,身着雪白长裙,安静平躺在枕头上,胸口盖着薄被,脸上潮红消退,神色安宁,双手交叠在腰间睡姿端正。 璇玑真人相貌仪态明明都很文静柔雅,姿容也称得上一顾倾城,但脸上自然而然流露的淡然神情,总给人一种‘我什么都不在乎,所以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感觉,让人一看就感觉不怎么好惹…… 夜惊堂知道是德高望重的当朝帝师、道门高人,说是正道领袖也不为过,自然不会以貌取人,凭感觉去定性对方的性格。 仔细打量一眼,见女人没动静,夜惊堂缓步来到床榻跟前,想号脉查看身体情况。 结果右手伸出去,还没碰到手腕,就发现一双黑亮的眸子,在眼前无声睁开,望向了他。 “……” 四目相对,房间里安静了一瞬。 璇玑真人睡梦中被惊醒,眼底产生了一瞬迷茫,而后失去意识前的经历就涌入脑海: 昨天中了北梁盗圣的血凝散,威力确实挺大,正在逼毒时这俊捕快闯了过来,导致她不得不走为上策…… 他追,她逃,结果没逃掉,暴力提速显摆一下,还把血凝散给弄毒发了…… 觉得这捕快没危险,就先压制毒性,结果这小子摸过来,竟然给她屁股来了一针…… 念及此处,璇玑真人桃花眸微微一眯,流露出一抹危险神色。 ?! 夜惊堂暗道不妙,正想收手退开,就发现璇玑真人交叠在腰间的左手闪电般弹出,扣住了他右手腕。 夜惊堂可是知晓对方的厉害,被惊醒要是反应过激,他胳臂可能就断了,当下直接手随力走,想要反抓住对方手腕。 璇玑真人见这胆大包天的年轻捕快,竟然敢和她拼手上功夫,眸子里闪过一丝好笑,身形当即弹起,左手同时猛拉,想要以出神入化的身手,让这年轻捕快明白什么叫天高地厚。 璇玑真人设想的场景,估摸是——白衣如雪的她从床铺上弹起,同时把夜惊堂拉向床铺,从夜惊堂上方跃过的瞬间,用薄被把夜惊堂缠成毛毛虫,摔在床铺上。 她则飘逸落地,行云流水的拿起妆台上的酒葫芦喝酒,留给夜惊堂一个难以望其项背的潇洒背影。 这想法是不错,但璇玑真人一动,就发现血凝散后劲儿挺足,身体没有完全恢复,气血流通不畅,导致弹起的力道,稍微小了那么一丢丢。 而夜惊堂提气的速度远比同水平武夫快,以至于反应竟然跟的上她,她用力一拉,夜惊堂同时脚扎大地,试图稳住身形。 而后的结果,就是璇玑真人没弹起来,夜惊堂也没站住,直接就来了个双向奔赴。 夜惊堂在璇玑真人恐怖的爆发力下被拉了个趔趄,直接往床铺栽去,本以为璇玑真人是要把他按在床铺上,起初还没想抵抗,只是准备来句: “女侠且慢!” 但马上他就发现,面前这白衣女人不是这么想的,用力一拉后,身形竟然直接横着朝他撞来,高度完全不足以越过头顶。 架势看起来,和准备一西瓜撞死他似得。 (⊙_⊙)?! 嘭~ 寂静房间里传出一声身体碰撞的闷响,而后陷入死寂。 夜惊堂被拉倒床铺跟前,又被撞的退出去两步,才堪堪稳住身形,双臂抬起,接住了不知道在干啥的白衣美人。 璇玑真人撞在夜惊堂身上又落下,后背被右臂托住,腿弯被左臂托住,以标准的公主抱姿势,落在夜惊堂怀里,本来亦正亦邪的恬淡眼眸,微不可觉的抽了下。 ! 但璇玑真人心理素质极强,硬是面不改色,淡然望着夜惊堂,一副‘她本就这么打算’的架势,来掩饰小失误。 夜惊堂瞧见这见面投怀送抱的架势,硬被搞懵了,本来脱口而出的‘女侠且慢’,此刻也变成了: “姑娘请自重!那什么……昨天救你是正常的执行公务,你想感谢理所当然,但……我不是随便的人,你……” 说着迅速把璇玑真人放回了床铺上。 璇玑真人不好说自己力不从心失手了,便也没解释,在床榻上用手儿撑着侧脸,做出似笑非笑的模样: “趁着女子晕厥,用暗器偷袭女人下三路,也好意思说自己不随便?” “……” 夜惊堂实在难以想像这妖里妖气的白衣女子,竟然是大魏当朝帝师,笨笨的亲师父。 若不是知道身份,说这是以祸害江湖侠客为乐的魔教妖女,他恐怕不会有半点怀疑。 “我亮了腰牌例行巡查,姑娘不禀明身份还拒捕,我不确定底细的情况下,用金针制服是按流程办事儿……” 璇玑真人微微眯眼:“公子莫非觉得我是个很讲道理的女人?依法办事有理有据,就不会找你麻烦?” 夜惊堂从这三言两语来看,觉得这姑娘怕确实是不怎么讲道理,他严肃道: “我自认问心无愧,姑娘若心存芥蒂,我也没办法。还有你的伤,是我请镇上的女医师帮忙医治,我一直待在隔壁房间,如果不是姑娘方才主动跳怀里,我不会有任何冒犯之处……” 璇玑真人仔细观察夜惊堂神色,感觉没说假话,便盈盈起身套上了梅花绣鞋,把妆台上的小酒葫芦拿来,凑到红唇边抿了口。 咕噜~ 烈酒入喉,昨日的更多记忆也涌入脑海。 年轻捕快给她来了一针后,摸到跟前,她见对方眼底只有秉公办事的专注谨慎,没有恶意,便没有再紧绷心弦…… 虽然放下警惕,但习武多年的本能还在,无论是受重伤昏厥,还是喝大了烂醉如泥,感觉到危险,直觉就会把她惊醒;就比如刚才年轻捕快靠近摸她手腕,她当时就醒了过来…… 朦朦胧胧好像记得,有人拍她的脸,还有女人的说话声,而后又脱掉了衣裳,揉臀儿拔针…… 她身体都感觉到了,却没有惊醒,只能说潜意识里判断自己处于很安全的环境中,不需要强行惊醒来抵抗…… 璇玑真人状态犹如宿醉过后,隐约记得些东西,但又记不太清,觉得没出大问题后,也就没有再回想,把酒葫芦放下,微微抬手: “沙洲的烈女愁,要不要来一口?” 夜惊堂老家在梁州,距离沙洲比较近,听说过此酒的大名——此酒原名‘焚心刀’,入口柔但后劲极大,再贞烈的女子,一杯下去都得躺下任君摘采,男人亦是如此,所以又了‘烈女愁’‘仙人跪’的外号。 因为价格惊人产量又稀少,夜惊堂确实没喝过,但他完全猜不到璇玑真人下一步会作甚,哪里能接这酒。 “公务在身,不便饮酒。外面刚传穿穿回来消息,姑娘若是伤好了的话……” 璇玑真人把酒葫芦挂在腰间,来到椅子上坐下,坐姿相当文静,抬手慢条斯理倒茶: “帮我拔了金针,可是看出了我的身份?” 夜惊堂点了点头,在对面坐下: “在下夜惊堂。久仰真人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璇玑真人微微抬指,打断了客套话: “夜公子叫我水儿姑娘就好,真人、道长什么的,太老气了。” 夜惊堂想了想询问道:“水儿姑娘的武艺,世间鲜有敌手,但昨天却……我斗胆问一句,姑娘昨天是被谁打晕的?我在查邬王的下落,不清楚邬王手下到底有多少厉害人物……” “……” 璇玑真人觉得自己的无敌形象,在面前这年轻捕快心里已经崩干净了。 她奉秘旨在外搜寻鸣龙图,对北梁盗圣穷追不舍的事情,不能被任何人知道。但不解释清楚,夜惊堂负责追查邬王下落,面对一个能把她撂倒的强横人物,恐怕不敢再进邬山。 璇玑真人稍作斟酌,随口解释: “我下山云游,途径此地,遇到一条三百年道行的黑蛇,有走蛟化龙之像,为防祸及山下百姓,提剑斩了,中了点蛇毒。” ? 夜惊堂感觉这婆娘怕是喝大了,他皱眉道: “此事关乎朝廷官差的安危,姑娘这般解释,怕是……” “公子放心即可,此事与邬王没关系。我在邬州出现的事儿,还望公子守口如瓶,不要传出去,不然……” 璇玑真人说到此处,瞄了眼自己的腰下: “我这人很记仇,新仇旧恨一起算,公子下半辈子恐怕都会后悔遇见我。” 夜惊堂说实话不太想再见璇玑真人第二次,对此拱手道: “姑娘放心,我必然守口如瓶。” 璇玑真人喝了两口小酒,脸颊上就挂上了一抹酡红,连续当面失手好几次,可能是觉得面子有点挂不住,她也不再久留,便站起身来,把夜惊堂的斗笠拿走扣在了头上: “日出酒醒人将去,虽隔千山同云雨。相逢是缘,江湖再见。” 夜惊堂见璇玑真人文绉绉来这么一句,站起身来右手轻抬,稍作酝酿: “一路顺风。” “?” 璇玑真人瞧夜惊堂这架势,还以为要给她表演个文武双全,听见这话顿时无语,拿起合欢剑,身形微动,便如同随风柳叶,无声无息飘出了窗户,速度极快却又无声无息,姿态可谓缥缈若仙。 夜惊堂璇玑真人的超凡身法,眼底也闪过一抹赞叹,正欲转身之时,忽然听见外面又传来一声: 哗啦—— 房顶被踩塌的声音。 ?? 夜惊堂迅速转身来到窗口打量,却见不远处的房舍上,被踩踏一个破洞,瓦片正在往下掉。 而一道仙气飘飘的白衣背影,在建筑群上方起起落落、渐行渐远,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夜惊堂张了张嘴,本想评价两句,想想还是算了,心中只觉八魁前三就这的话,那他去打轩辕朝,似乎也不是没把握…… …… 片刻后,街尾的客栈外。 东方亮起鱼肚白,时间估摸才早上五点多,街上静悄悄的没有半个人影。 夜惊堂牵着马来到客栈外,见这家客栈里的人也躲兵祸跑干净了,就自行把马拴在了马厩,而后抱着睡成猪仔的鸟鸟,跃上了二楼的窗口。 宽大房间里没有灯火,长枪靠在墙边的架子床跟前。 为了方便观察,幔帐并未放下,两个女子在床榻间合衣而眠。 凝儿战斗力略低于三娘,睡在里侧,昨晚先行守夜,此时双手叠在腰间睡熟了,眼珠微动,看起来还在做梦,冷艳脸颊甚至有点紧张之感,估计不是梦到被平天教主逮住红杏出墙,就是被璇玑真人逮住移情别恋了。 三娘在放哨,侧躺在外侧,无趣的把玩着手上一根花鸟簪。 发现他从窗口摸进来,三娘就迅速把簪子收进袖子,如杏双眸眨了眨,做了个‘嘘~’的嘴型,示意凝儿刚睡下。 骆凝警觉性并不低,屋里有动静,就睁开了眼眸,继而微微撑起上半身: “她走了?没出事儿吧?” 夜惊堂把鸟鸟放在翻过来的斗笠里面: “没出事儿,就是璇玑真人比我想象的要……嗯……要接地气,一点高人架子都没有,令人耳目一新。” 骆凝暗暗松了口气,重新靠在枕头上,桃花美眸带着三分困倦: “她向来随性,和半仙儿似得,凡人看不懂。你可别小瞧他,离魂针外加一堆不知名剧毒,都能安然无恙这么快醒过来,功力可谓深不可测,比三娘厉害几十倍。” 裴湘君正想接话,闻言又回过头: “璇玑真人厉害又不是你厉害,你嘚瑟个什么?” 骆凝淡淡哼了一声:“混江湖靠的是人脉,只会莽的永远是打手,成不了一方枭雄。” 夜惊堂来到床边坐下,制止两人吵嘴,轻声道: “刚才鸟鸟回来,说白司命逃去了河源郡。你们睡的怎么样?” 裴湘君听见这话,就知道夜惊堂想马不停蹄赶过去,蹙眉道: “河源郡离这儿两百多里,大半天的路程,你又不是铁人,从昨天早上到现在没合眼,现在追过去了又能做什么?晕头转向和白司命打架?” 骆凝也点头:“现在就算跑过去,也已经中午了,白司命该跑早就跑了。你先休息好养精蓄锐,哪有不眠不休办事儿的,就算人受得了,马和鸟鸟也受不了这么折腾。” 夜惊堂近十二个时辰没睡觉,抗是抗得住,但不可能不疲倦,眼见两个姑娘也没睡好,想想也不坚持了,转身道: “也罢,我睡一会儿,中午咱们出发,早点赶过去。” 裴湘君见此,翻身坐起套上了绣鞋,把夜惊堂拉住,摁在了床铺上: “你就在这儿睡,让她给你调理一下。你是不知道,方才她睡觉半点不老实,把我当成你,手到处乱摸。” 骆凝眉头一皱:“你别胡说,我什么时候摸你了?” “你睡着了你自然不知道,不光动手动脚,还呵气如兰夹腿,咦~……” 裴湘君奚落两句后,快步跑出了门,把鸟鸟都端走了。 夜惊堂眼神古怪,在旁边坐下,询问道: “凝儿,你刚才做梦了?” 骆凝确实做梦了,梦的是被璇玑真人逮住了,差点把她吓死,怎么可能夹腿。 “你别听她瞎说,我睡觉向来一动不动,你又不是不知道。” 夜惊堂摇头笑了下,也没多问,靠在枕头上闭上了眼睛。 ? 骆凝还以为小贼要动手动脚,摸摸馒头检查什么的,都准备偏过头去做出被强迫的模样了,发现夜惊堂老实睡觉了,眼底难免意外。 骆凝嘴唇动了动,也没多说,拉着夜惊堂的手,放在了鼓囊囊的良心上。 “……?” 夜惊堂本来想正儿八经一下,但时间好像比较仓促,想想还是翻过了身…… 第十一章 风起云涌 夏日正午,窗外烈日当空,屋子里多了几分闷热,隔壁房间里,隐隐传来轻声言语: “叽了——叽了——” “嘘~别把惊堂吵醒了……” “咕~” …… 幔帐遮挡的床榻间,夜惊堂睫毛动了动,继而睁开眼帘,深睡过后脑子一片空白,稍许茫然后,才想起现在身处何时何地。 天气酷热,原本盖在身上的薄被早已经踢去了一边儿。 偏头看去,骆女侠可能是觉得他身体太热,翻到了床榻最里侧,背对着他熟睡,露出了曲线完美的腰背,和白净如雪的月亮与长腿…… 真白…… 夜惊堂眨了眨眼睛,只觉本就闷热的天气又多了几分燥热,瞧见凝儿酣睡正香没反应,倒也舍不得直接‘夜以继日’,只是偏着头仔细欣赏,想想又从枕头旁边拿起了个小瓷瓶。 昨天晚上用屠龙令,用力过猛胳膊难免有点酸痛。凝儿在被欺负的时候,不想哼出声,就随便找点事儿做,帮他揉胳膊分心,结果头晕目眩的拿错了药瓶。 他询问是什么药,凝儿支支吾吾不肯说,最后在他的攻势之下,才坦白是暂时性的褪毛膏,还满眼戒备捂着,生怕他一时兴起就动手尝试。 他觉得这东西没啥必要,毕竟凝儿身段儿从头到脚都完美无瑕,多一分少一分都是画蛇添足,而且以凝儿的小脾气,敢把她弄成那么羞人的模样,铁定气的半个月不搭理他。 不过吓唬一下还是可以的。 夜惊堂想了想,手指在杯子里沾了点水,而后拿着小药瓶,翻到冷艳动人的凝儿背后,手小心翼翼的绕道柳腰前…… “嗯~……” 骆凝在大中午睡觉,本就睡得不是很深,脐下两寸传来冰凉凉的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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