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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和朝廷直接是势不两立,事已至此,你自己选,是要女王爷,还是要我原谅你!” “我有的选吗?” 夜惊堂面对这个二选一的问题,无奈摊开手。 ?! 骆凝脸颊转回来,不可思议的望着夜惊堂: “你!……是啊,女王爷势力多大,你惹不起,准备选女王爷是吧?好……好……” 说着含泪起身欲走。 夜惊堂连忙把骆凝拉住: “我不是这意思。我一失踪,我在京城的亲戚朋友怎么办?形势摆在这里,我跑不了,要不你给我出个注意?” 骆凝气的眼眸通红,脸色冰冷: “你不讲信义和女王爷接触,事已至此,你又离不开女王爷,除了你我老死不相往来,还能有什么办法?” 夜惊堂心平气和道:“我一直记着约定,那次真是意外。女王爷问我有没有意中人,我可是坚定回答,说我已经有了意中人,糟糠之妻不下堂……” “你才糟糠!” “好好,我是糟糠。” “女王爷知道你有意中人,怎么说的?” “没说啥,嗯……对我还特别好。” “……” 骆凝明白了意思,微微颔首,含泪起身: “明白了,我让路行了吧?我又不稀罕你这小贼负责……” 夜惊堂抬手按住骆女侠肩头:“别闹脾气,就事论事,咱们想想这事儿怎么解决行不行?” “你还想怎么解决?你还想把我和女王爷都骗回家?” “嗯……” 骆凝看夜惊堂的脸色,明白了意思,眼神都直了: “你……你怎么这般无耻?我就算失心疯,让你对我负责,以后怎么和女王爷相处?我是反贼,要是身份被发现,脑袋肯定挂在黑衙外面?你到时候怎么办?” 夜惊堂神情严肃,大丈夫气魄十足: “骆女侠掉一根头发前,我肯定先掉脑袋,可以吧?” “那我要是去杀女王爷呢?” 夜惊堂果断摇头: “你没这本事。” ?! 骆凝被这话差点气晕,抬起剑憋了半天,咬牙道: “我怎么没本事?等你和女王爷苟合的时候,我也过来,然后趁你们不备就是一剑……” 夜惊堂抬起手来:“别开玩笑。你给我时间,让我想办法好不好?” “你能有什么办法?” “我听说你要来,了解过平天教……” “你是听说‘蟾宫神女’要来,色胚!” “好好,我色胚。平天教是前朝孤臣,死守南霄山不降,朝廷还招安过,但是没成。要不我想办法游说,把招安之事促成……” 骆凝其实很早就看出,大魏国力鼎盛,已经得了民心,平天教主想复辟亡了甲子的大燕,无异于天方夜谭。 但平天教如今已经在江湖称霸,朝廷鞭长莫及,薛白锦好端端的‘江湖女帝’不做,跑来对朝廷卑躬屈膝,指不定还被赐一杯毒酒,薛白锦图个啥? “平天教不可能接受招安。你为什么不劝朝廷向平天教投降?平天教主是大燕的臣子,大魏才是造反的!” 夜惊堂直接无语,摊开手道:“我尽力行吧?不管是南霄山招安大魏十二州,还是平天教被招安,都是把两家变成一家,哪个有机会,我选哪条路,可以吧?” “……” 骆凝眨了眨眼睛,觉得把这小贼逼急了,当下也没有再多说: “你最好把事情处理妥善,如果哪天朝廷打南霄山,我第一个冲去你家,宰了女王爷。” 夜惊堂被乱七八糟的事情弄得心乱如麻,转眼眺望着江景,没有再说话。 江边寂静下来,只剩清幽月色和船头一双男女。 骆凝眺望辽阔清江,想起身离开,但不好开口,想了想把船头锚绳解开,让往下游飘去: “今天你把周家的脸打烂了,周家不可能息事宁人。我送你去码头,你早点离开,免得出岔子。” “你呢?” “我……我得入京救仇天合,明天才出发,和你不同路。” 夜惊堂轻轻点头,偏头看了眼身边冷冰冰的侧颜,暂时找不到缓解气氛的话题,就把双手合在一起,十指交叉贴在嘴边,然后: “呜呜~~呜呜呜~~~” 第九十一章 骆女侠输不起? “呜呜~~” 大漠飞沙般的苍凉曲调,在船头响起,幽远而苍凉,但不含半分悲泣。 给人的感觉,就好似置身万里黄沙的大漠,一个游侠儿骑在马上,缓步穿过万里沙丘…… ? 骆凝桃花美眸闪过一丝讶异,望向夜惊堂俊逸的侧脸,心底不得不承认,这小贼不动手动脚的时候,确实俊的不像话,特别是现在吹曲子的模样…… 鸟鸟似是想起了以前和夜惊堂一起走镖的时光,小跳过来,蹲在了两人之间,跟着哼唧: “咕~叽叽……” 因为以前哼过很多次,还真就没跑调。 骆凝神色缓和下来,坐在夜惊堂跟前,把鸟鸟抱过来,低头捋着翅膀毛毛,裙摆悬在江水上随风摇曳,沉默不语。 良久后,一曲终。 夜惊堂松开手,看了眼西北,倒是有点怀念当年在边关戈壁走镖,义父醉醺醺走在前面,杨朝等老镖师在旁边讲荤笑话的时候了。 “你一个大男人,还会吹曲子?” “沙洲大漠的曲子。以前在梁州边关走镖,时常往那边跑,长路漫漫,自娱自乐,便学会了。如何?” “一般。” 骆凝偏过头去,左右寻找。 “找什么。” “箫,或者琵琶也行……” 夜惊堂看向红润双唇: “骆女侠还会吹箫?” 骆凝模样冷冰冰的,眼底却带着三分傲色: “我可是江州出生的女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呵……” 船上没箫,夜惊堂也说不出‘我这倒是有一根’的骚话,转眼看向江岸: “稍等。” 然后就飞身而起,脚踏碧波,起起落落便到了江畔。 踏踏踏…… 很快,夜惊堂再次折返,手里拿着一根从江边砍下的青竹。 回到身边坐下后,夜惊堂拔出佩刀,连续削切,然后用刀尖打孔,做了根很粗糙的笛子。 临时做的,工艺基本没有,但天地间只有两人一鸟,能吹响就行了,要求也没那么高。 骆凝接过竹笛,打量几眼后,凑到红唇边上: “呜——嘟嘟——呜~嘟嘟~~……” 明月幽幽,两人一鸟并肩坐在船头,带着水乡风情的柔婉笛音响起,音质很粗糙调子也有点跑偏,但并不影响场景的唯美和逍遥。 夜惊堂看着娇美侧颜,发现骆女侠冷冰冰的目光瞅过来,便把目光转开,望向了月色。 片刻后,骆凝放下竹笛,可能也是想起了故里,目光复杂,轻轻吸了口气,又询问道: “你还会什么曲子?” 夜惊堂见骆女侠挺感兴趣,想了想,再次和起手掌,开始吹记忆中的小调: “呜呜呜~呜呜……” 曲调入耳,骆凝就微微一愣——曲子很好听,但又说不清曲调风格,以前从未听过…… 骆凝眨了眨眼睛,摆出端庄冷艳的教主夫人姿态,全神贯注聆听。 但很快,她就发现夜惊堂只是几个调子来回吹,开口询问道: “为什么只吹这一点?” 因为我只记得这一点…… 夜惊堂笑了下,转头道:“要不我唱给你听? “你一个大男人,还会唱曲儿?” “咳咳——一群嗜血~的蚂蚁~被腐肉所吸引~……” (·―·)?? 骆凝微微歪头,红唇微张,尚未来得及震惊,夜惊堂就先没憋住,抬手道: “罢了罢了,这曲子太超前,不合适,咋们还是吟诗作对吧,嗯……” 骆凝坐直几分,眼神很是怀疑: “你会吟诗作对?” 夜惊堂略显得意:“我边关长大,自幼跑江湖,什么都会一点。” 夜惊堂武艺超凡、相貌出彩,骆凝就已经很惊讶了,心底还真不信,这小贼还文采过人,想了想道: “吟诗作赋可不是光哼哼两句那么简单,你以为我出身江湖,就没半点见识?” 夜惊堂笑道:“要不咱们打个赌,我要是会作诗,骆女侠觉得还不错,就算我赢,反之则算我输,如何?” 骆凝可不是傻白甜的小丫头,微微眯眼: “你想如何?” 夜惊堂眨了眨眼睛,看向了骆女侠的红唇。 ?! 骆凝脸色一冷,又抬起手中佩剑。 夜惊堂笑道:“赌就要赌大点。我要是憋不出来,脱光衣裳裸泳,从这里游到青云城里面,如何?” “叽?” 鸟鸟眼前一亮,表示十分想看。 骆凝虽然觉得自己可能吃亏,但夜惊堂这彩头着实大的吓人,在好奇心和胜负欲的趋势下,她冷声警告道: “必须是韵律工整的佳作,我看过的书可不少,你别想随便抄一首糊弄我!” “呃……” 夜惊堂表情一僵,似乎在犯难。 骆凝见此顿时有了底气,桃花美眸微冷,用空灵澄澈的御姐音嘲讽道: “怎么?刚才那么大口气,现在不敢赌了?” 夜惊堂斟酌良久,还是点头,然后看着见面,开始酝酿。 “……” 骆凝冷冰冰望着,半点不心虚,毕竟赌约说了,她觉得是佳作才行。 就算夜惊堂真憋出一首诗,韵律也工整,她只要说一般,不还是夜惊堂输…… “西风吹老洞庭波,一夜湘君白发多……” 正暗暗琢磨间,忽如其来的话语入耳。 骆凝表情微微一僵,抬起双眸,茫然看向身旁的男子。 夜惊堂转过头来,四目相对,面对笑意: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骆女侠觉得如何?” ?! 骆凝直接愣住了,望着面带笑意的俊美小贼,心里反应了过来——糟了,中这小贼计了! 骆凝脸色一冷,起身想跑,却被夜惊堂按住了肩膀。 夜惊堂稍显不满:“骆女侠想赖账不成?” 骆凝脸色涨红,眼神羞怒:“小贼!你故意给我下套是吧?这首诗怎么可能是你写的?” 夜惊堂皱了皱眉:“那你说是谁写的?” “……” 骆凝看的书确实不少,但真没听过这首诗,咬牙反驳道: “洞庭应该是个湖,这里是江……” “梁州那边一个小湖,我触景生情,有感而发。” “那湘君是谁?” 夜惊堂眨了眨眼睛:“裴湘君,我东家,你不见过吗?” ?? 骆凝都惊呆了,被这一句怼的哑口无言,她想了想,又道: “她为什么白发多?” “这是夸张的比喻。家里生意不好,发愁嘛。” 夜惊堂看向目瞪口呆的骆女侠,摇头调侃: “我还以为骆女侠真的说一不二,唉……难不成骆女侠觉得,这诗一般,算不得佳作?” “你!” 骆凝咬了咬下唇,无话可说,偏过头去,做出冰山仙子的模样,不再搭理夜惊堂。 夜惊堂注视骆凝片刻,摇了摇头,起身把鸟鸟放在肩膀上: “罢了罢了,回去吧,没意思,是吧鸟鸟?” “叽。” 鸟鸟点头如捣蒜,觉得小西瓜姐姐玩不起。 骆凝脸色时红时白,见夜惊堂真准备走,又冷声道: “你给我回来!谁输不起?” 夜惊堂把鸟鸟丢去一边,又坐了回来,看着‘受骗侠女’似得骆凝: “嗯哼?” 骆凝感觉自己上了大当,但答应的赌约又不能不认,她稍作沉吟: “你肯定使诈。你若是能再作一首诗,我没听过,而且是佳作,我便信你。” 夜惊堂无奈道:“骆女侠,这就不合规矩了,刚才的赌约已成,要我再憋一首自证,也该是履行赌约后,咱们再赌一把。不然你一直让我自证,我岂不有理变没理了?” 骆凝咬了咬牙,眼神含愤,望向滔滔江水不说话了。 夜惊堂觉得这是默认,眨了眨眼睛,尝试往冷艳脸颊凑去。 骆凝浑身紧绷,手儿紧紧攥着裙角,想要后仰躲避,但赌约在前,终究没有动,只是闭上桃花美眸,摆出了‘哀莫大于心死、你得到我的人也得不到我的心’的受辱侠女模样,眼角滚下两行清泪。 “呜~” 双唇相合,引来一声低呼。 骆凝香肩微颤,脑子瞬间化为空白。 这次比上次的蜻蜓点水清晰太多,男子的炽热气息铺面而来,难以言喻的触感冲击心神,让人有头晕目眩之感,连坐稳都变得十分困难。 两岸千山无人,江心一灯如豆。 男女相依站在船首,再无声息,只剩万千柔情…… 第九十二章 江清月近人 滋滋~ 轻微细响在船头回荡,天地间好似只剩下一叶扁舟。 鸟鸟蹲在后面好奇打量,无情堂堂挥手,它肯定不走,直到夜惊堂竖起三根手指,示意三天不封嘴浪起来吃,鸟鸟才心满意足,悄声无息的偷偷飞离了小船。 姿容绝世的冰山美人,愣愣坐在船头,贝齿不知什么时候被撬开,有些无措的把手蜷在身前。 夜惊堂也算第一次和心上人热吻,说保持绝对理智有点不现实,亲着亲着就有点上头,手不由自主的…… “呜?!” 骆凝都不清楚过了多久,身前的异动,让她瞬间回了神,迅速往后分开,脸色涨红,瞪着夜惊堂! 夜惊堂悻悻然坐好,只当刚才的事儿没发生过: “行了,继续吧,还赌不赌?” “……” 骆凝瞪了夜惊堂许久,眼底的万千情绪才压下去,化为了冷冰冰: “你现在再作一首诗。若是做不出来,我……” 手摸着腰间软剑,眼神儿望向小惊堂的位置。 夜惊堂露出笑意,看着红唇珠光水润的骆女侠: “意思就是还赌?我作不出来,你就把我阉了。我若作出来,你怎么办?” 骆凝可不傻,沉声道:“我不相信你的诗才比习武天赋还厉害,你定然有备而来,故意打赌蒙骗我。你要是能按照我的要求,当场再作一首诗,我便信你。” ? 按照要求…… 夜惊堂表情一僵,这次真心虚了,为了让骆女侠主动放弃,就凑到骆凝耳边: “行。我要是作出来了,你……” 意思大概是给他吃西瓜,很大口那种…… ?! 骆凝桃花美眸瞪大几分,脸色涨红,抬起腰间软剑。 “你这无耻小贼!这种事儿你也开得了口?我……” 夜惊堂就知道骆女侠不会答应,顺势耸肩: “骆女侠不敢赌就算了,咱们到此为止。嗯……距离青云城也不远,我先回去了,骆女侠不用送……” 此举是见好就收溜之大吉,免得露馅被打死。 但骆凝又不傻,发现夜惊堂想跑,就明白这小贼是真心虚,怒目道: “你给我站住!” 夜惊堂动作一顿,眨了眨眼睛: “骆女侠真准备和我赌这个不成?” 骆凝本来不敢赌的,但瞧见夜惊堂露怯,胆气顿时起来了,把剑架在夜惊堂肩膀上,面若冰山语气清冷: “赌就赌,你按照要求,把诗句作出来,我就让你如愿,若做不出来,我把你阉了!” 夜惊堂看了看肩膀上的三尺青锋: “嗯……骆女侠肯定不会真动手,要不换一个赌注?我若是做不出来,就裸游回青阳城……” 骆凝看出夜惊堂是在认怂,想降低损失,眼神愈发恼火: “不行!” 不过真阉了夜惊堂,也确实不大可能,她想想改口道: “你若输了,现在就对天南三叩首,拜入平天教门下……” “啊?那我不成你徒弟了?” “什么徒弟?” 骆凝怎么可能干‘以身饲徒’的蠢事儿,她冷眼道; “是刚入门的小喽啰,在平天教挑水扫地那种,什么待遇都没有,还生是平天教的人,死是平天教的死人!” “呃……” 这个赌注说实话有点难以接受。 但夜惊堂刚亲骆女侠半天,作茧自缚也怨不得谁,当下只能道: “好吧。就赌这个吧,我从今以后拜入平天教门下,磕头就算了吧……” ? 骆凝剑锋一紧:“你还没作诗,就直接认输?我就知道你这小贼是在蒙我,你……” “哦对。” 夜惊堂都把这个忘了,坐直几分: “好吧,你提要求,我尽力垂死挣扎一下。” 骆凝看出夜惊堂是真没底气,一时心软,也没太刁难夜惊堂,只是出了个比较简单的考题: “你以江水、月亮为题,作一首诗。能做出来,我便信你。” 江水、月亮…… 夜惊堂眨了眨眼睛——这是在故意放水? 夜惊堂气势顿时回来了,坐直些许: “嗯……移舟泊烟渚,日暮客愁新。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怎么样?” 骆凝冷冰冰的表情一呆,红唇微张,不可思议的盯着夜惊堂。 夜惊堂有点想笑,但是不敢,他轻咳一声,坐近几分: “骆女侠,你出这么简单的考题,我实在有点胜之不武,唉……你看现在弄得,这多不好意思……” “……” 骆凝紧紧咬着银牙,桃花美眸经过最初的震惊后,慢慢化为了雾蒙蒙,就如同被花花公子骗了的单纯侠女。 在瞪了夜惊堂片刻后,骆凝负气把长剑丢在了一边,抬手解开衣领布扣,看模样是真被欺负哭了。 夜惊堂见势不对,连忙按住骆凝的手: “不用不用,我开玩笑罢了。你不乐意我又岂会强人所难……” “手拿开!” 骆凝话语带着哭腔和颤音,相当的倔的把领子解开,边解边掉眼泪,还抽泣了两声。 夜惊堂抬手把领子拉起来: “好啦好啦,坐一起聊天开玩笑罢了,真哭就没意思了。咱们换个条件,我刚才也换了个赌注,你换一个理所当然,不失信违背赌约。” “……” 骆凝泪光莹莹,抽泣了两下,没有说话,但解衣领的动作停下来了。 夜惊堂认真琢磨了下:“嗯……改成骆女侠以后每天让我亲一口?如何?” 骆凝嘴唇动了动,看样子是不想答应。 “每天抱一下可以吧?再不行就算了,我当刚才的事儿不存在即可。” 这次骆凝眼神柔和了几分,看起来是能勉强接受了。 夜惊堂伸出小拇指,凑到骆凝手上,拉了拉钩: “一言为定!以后每天抱一下,骆女侠不能拒绝,不能说我好色,也不能生气不能哭。” 骆凝手指没动,但还是被拉着勾了勾,而后抬手擦了擦眼角,站起身来: “青阳城到了,你自己过去吧,云璃还在等着,我走了。” 夜惊堂起身目送:“我明天在码头等你和云璃?” 骆凝没有说话,跃下船头,脚尖轻点波光粼粼的江面,渐行渐远…… 第九十三章 少主出事儿了! 哗啦啦…… 时至深夜,青云城外忽然下起了小雨。 红花楼的渡船,停泊在青阳城外的港口内,诸多门徒在船只周边巡视,注意着周边的风吹草动。 船楼二层的窗口,可见一点幽烛放在案头,昏黄光亮,照亮了在枕头上睡觉的鸟鸟,也照亮了熟美佳人心绪不宁的侧脸。 嚓……嚓…… 白瓷杯盖,轻轻摩擦着茶盏。 茶水已经凉了多时,裴湘君却毫无察觉,依旧时不时小抿一口,然后幽幽叹上一声: “唉……” 惊堂怎么会和蟾宫神女搅在一起,两人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二哥上月才身故的话,可能是在入京的路上…… 但惊堂只是个镖师,蟾宫神女夫君可是山下无敌的平天教主,据说平天教主容貌也不差,怎么会和惊堂产生情愫呢…… 难不成是因为惊堂太俊了…… 或者平天教看上了惊堂的天姿,故意派教主夫人勾引…… 大嫂说过,惊堂这年纪,最招架不住大姐姐,以蟾宫神女的美貌和阅历,还有已婚妇人的手段,要俘获惊堂还不是轻而易举…… 念及此处,裴湘君顿时后悔。 当时看到又俊又有天赋的夜惊堂,她就该提防被江湖势力挖墙脚的事情,大嫂还劝过她,让她先找个美人把惊堂绑住,实在不行让她自己上。 结果她见到惊堂有意中人,就没跟进这事儿。 现在好了,被平天教连锅带人一起端走了。 不对,还陪了一套枪法…… 惊堂要是跑了,红花楼岂不全完了? …… 正暗暗思索间,房间外忽然传来脚步。 咚咚~~ 三当家陈元青来到门口,甚至不敢惊动自家门徒,低声道: “楼主,少主出事儿了。” ?! 裴湘君端茶杯的手微微一抖,连忙起身来到门前,看着浑身湿透,脸色微微发白的陈元青: “陈叔,出什么事儿了?” 陈元青面色沉重: “少当家杀人了。” ? 裴湘君听见是杀人,暗暗松了口,打量雨幕下黑漆漆的港口,轻声询问: “杀谁了?” 陈元青没有说话,但复杂的眼神和僵硬的表情,无不预示着,刚刚的青阳城外,死了个不该死的人…… …… 稍早之前,周家庄。 外面酒宴散去,到访宾客已经各自回房休息。 周家祖宅内部,气氛压抑到极点,连行走的家仆,都不敢大声喘气。 主宅的书房里,亮着一盏灯火,窗户上倒影两个人的侧影。 从酒席上回来了的周怀礼,靠坐在太师椅上,再无陪同宾客的笑意,脸色铁青,紧握的指骨,甚至能听到‘咯咯’轻响。 书桌前的椅子上,靠着今日下场打擂的嫡子周英,胸口遭遇重创,此时脸色还颇为苍白,正轻声说着: “近年光是翻修清江码头、造船、打点各地船行、商贾、官吏,就投进去不下数万两银子。还有君山台,咱们已经和轩辕鸿志谈好了码头的事儿,今天轩辕鸿志也帮忙说了话,清江码头丢了,以轩辕鸿志的性子,必然让我周家还这人情……” 周怀礼出身时,家里还是个打铁为生的小山庄,辛苦几十年攒下如今的家业,忽然被割去一块肉,还折损名望,心里如何能忍的下这口气? 但损失一个码头,还是小事。 周怀礼面色阴沉道:“清江码头不过一处产业,无关生死。近些年已经把红花楼得罪死,今日因为剑雨华,那叶四郎直接对我起了杀心。等叶四郎位列八魁之日,就是我周家大难领头之时!” 周英自然知道这些年对红花楼多不客气,凑近几分: “要不给二叔写封信?” “事情因我而起,叶四郎真要灭门,你二叔可能回来,就现在这局面,不可能搭理我这兄长。” 周英想了想:“以叶四郎的天赋,只要翅膀硬了,二叔都不一定能压不住,不管的话就是养虎为患……要不现在去……” 周怀礼沉默少许:“平天教今天发了话,现在办事,无异于打平天教的脸。红花楼踩了我周家,必然也会去给其他门派讲讲规矩,云州抱元门的李混元,今年吃掉了红花楼一个香主的产业,两家正在交涉,我估摸,叶四郎下一个去的,就是抱元门。” “爹的意思是,守株待兔?” 周怀礼没有回应,只是盯着外面的月色,眼神阴厉。 父子正闲谈间,老三周怀义从外面走来,到了窗口,低声道: “找到了,二丫头和雨华,在黄松码头,要不要我去把人带回来?” 周怀礼脸色愠怒:“今天若不是他开口,红花楼已经知难而退,何至于落得这等局面?辛辛苦苦养他两年,却换来这么个白眼狼……” 周英打岔道:“阿爷刚睡下。今天是阿爷让二姐出去,意思是不追究剑师兄。若是阿爷气出事儿,二叔那边不好交待。” 周怀礼深深吸了口气,沉默良久后,起身从剑台上取来佩剑挂在腰间: “我亲自去把二丫头接回来。老三,你物色一下,找个好人家,把二丫头许出去,远一点。此事不要外传,更不要让爹知晓。” 周怀义稍有迟疑,但剑雨华已经不可能为周家所用,君山台怨气也颇大,不清理门户,压不住周怀礼和君山台的怨气,当下也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周英见周怀礼要出门,想想还是劝道: “剑雨华天赋不俗,和我等不是一路人,但也记阿爷的恩情。要不带回来说教说教,再给次机会?” 周怀礼按住剑柄走出房门,偏头看向儿子: “你阿爷迟早会寿终正寝,你阿爷一死,剑雨华还会记周家谁的人情?剑雨华今日敢走,便与你我恩断义绝,你以为放他一马,让他留在周家当女婿,他日后就会对我感恩戴德?他天赋同样不低,给他十年时间成气候,他只会成为悬在周家头上的一把剑,老夫死后,就凭你,压的住他剑雨华?” 周英自然绝不是剑雨华对手,现在一样,未来也一样,沉默良久后,微微颔首,没有再说话。 呼—— 一阵夜风拂过,门前再无身影…… 第九十四章 冤家路窄 忽如其来的流云,遮蔽了皎洁月色,江畔彻底黑了下来,响起几声闷雷。 轰隆隆…… 夜惊堂带着斗笠,在港口外慢慢踱步,和骆女侠的甜蜜滋味逐渐被夜风吹散,各种乱七八糟的烦心事,便涌上了行头: 笨笨对我礼待有加,无论出于天下大义,还是个人小义,都只能设法招安平天教,这该怎么劝降薛白锦才是…… 偷了人家媳妇,还让人家投降,这不大反派吗…… 还有三娘,薛白锦是女的,又不能和三娘透漏,这事儿该怎么解释…… 偷了人家的女人,说平天教不会对付红花楼,三娘能信就见鬼了…… 夜惊堂抬起眼帘,可见远处的渡船二楼,窗内还亮着灯火。 熟美佳人背对着坐在二楼窗口,虽然看的不太仔细,但还是能遥遥感觉到那份骨子里散发出的幽怨和愁绪。 “唉……” 夜惊堂揉了揉额头,沉默少许,还是做出宁静和煦的模样,走向渡船。 但刚进入港口,一道人影,就成暗处走出: “惊堂。” 夜惊堂本以为三娘在守株待兔,惊了一跳,但转眼看去,却见走出来的是负责巡视的二当家宋驰。 宋驰身着一袭锦袍,来到跟前,面色颇为严肃: “尚未离开青阳地界,周家暗中可能有动作,孤身在外行走风险很大,注意些。” 夜惊堂拱手一礼:“我一直提防着,谢宋叔关心。” 宋驰双手负后,稍微沉默了下: “今天那个剑雨华,是个好苗子,我喜欢,可惜遇人不淑。若是能收入我红花楼门下,往后也算多了一员大将。” 夜惊堂对剑雨华观感确实不错,询问道: “宋叔知道下落?” “刚才偷偷跑到这边来找船,元青跟过去看了下,在黄松码头。” 夜惊堂微微颔首,现在不知该如何去和三娘解释,干脆转身道: “走吧,过去看看,我试下能不能让这小子改投门户。” 宋驰和夜惊堂相伴走出港口,想了想道: “长青天赋欠佳,宋叔我又在豪强如云的天南扎根,若没有个后继之人,以后红花楼在南方的影响力……” “宋叔想剑雨华收入白虎堂?” 宋驰叹了口气:“真把人挖回来,三娘铁定往青龙堂拉,让那小子改学枪法。这事儿咱们私底下知道就好,作为长辈,我也意思下,事后教你拳法……” 夜惊堂摇头轻笑:“宋叔大可自己过去挖人,又何必多此一举把我叫上?” 宋驰摆了摆手:“我好歹是白虎堂的堂主,岂能干欺上瞒下中饱私囊的事儿,偷偷做了,等你以后执掌红花楼给我穿小鞋,不得难受死。” “宋叔言重了……” …… …… 青阳城是泽州的大郡城,再往东就是千里云梦泽,而君山台就在云梦泽的另一头,为此青阳城周边有诸多港口,大部分在清江沿线,另一部分则位于前往云梦泽的支流河口。 轰隆…… 时间已经到了深夜,又忽然下去了小雨,青阳城内外都陷入了死寂,只剩下细细密密的雨声。 夜惊堂把斗笠扣在头顶,和宋驰一道,无声穿过污水横流的街巷,来到了青阳城东侧的一个小码头上。 码头是平日运送杂货的小码头,周边是几个库房,河边停着货船,远处的小街上还能看到些许灯火,码头上却黑洞洞一片。 夜惊堂跟着宋驰行走,待转过巷道时,发现远处一件库房的透风的小窗,有些许光线。 夜惊堂正想过去,宋驰却往往抬手,示意禁声。 夜惊堂察觉不对,瞬间压低声息,侧耳仔细聆听,却见老旧库房之中传来: 滋滋~~ 男女的呼吸声,还有奇奇怪怪的声响,听起来和他亲骆女侠差不多…… ?! 宋驰沉稳内敛的表情一呆。 夜惊堂也是莫名其妙,望了眼旁边的二当家——呃……这咋整? 宋驰着实没料到,带着少当家过来收徒,能碰上这么尴尬的事情。 但来都来了,总不能掉头回去。 于是乎,红花楼的少当家和二当家,就如同半夜听墙根的老色胚,偷偷摸摸靠在墙上,聆听墙内的动静。 好在里面的人,没有让两个江湖大佬太难堪,很快又响起话语: “为什么不走清江?走云梦泽,可能会被君山台的人撞见……” “刚才去江边看了下,有人在码头盯着,登船会被发现。” “今天多亏了那个叶少主,不然……” “唉,师父一直都是这脾气,是我功夫没练好,不然也不至于闹到这一步……” …… 夜惊堂正在聆听至极,身边的宋驰,忽然耳根一动,微微抬手。 沙沙沙…… 略微破风声,从雨幕中靠近。 声音极小,若非下着小雨,行迹难以遮掩,恐怕距离很近才能察觉。 夜惊堂目光微凝,靠在库房外的屋檐下纹丝不动,注意着上方。 呼…… 一道黑影出现在巷道上方,一闪而过,看不清身形。 而在此时,库房里的对话声也停了下来。 很快,一道沉稳脚步,从库房正对的河边响起: 踏、踏、踏…… …… 小码头上的库房,装的都是陶罐石材等货物,门只是随便挂了个锁,此时已经被拆开,堆放的青石条上方,放着一只小蜡烛。 剑雨华靠坐在墙边,卷起了袖子,双臂满是青紫,脸色稍显虚浮。 小姐打扮的女子,手里拿着伤药,本来在涂抹。 不过此时两人都禁了声,脸色凝重,望着老库房的门口。 踏、踏…… 熟悉而平稳的脚步逐渐接近,每一声都好似锤在两人心底。 两人的脸色,也在脚步声中逐渐苍白。 嗦嗦~~ 剑雨华背靠墙壁站起身来,双臂无力垂下,望着门口默不作声。 女子则是眼神惶恐,起身挡在了剑雨华面前…… 第九十五章 来送死? 吱呀—— 库房的老旧大门推开,吹进来一阵风雨。 雷光闪过,可见一道腰间佩剑的人影,手按剑柄站在门外,只能看到沉稳如山的身体轮廓。 “爹……” 女子脸色苍白,张开双臂挡在剑雨华身前,目露悲泣和绝望。 剑雨华似乎料到会如此,反应颇为平淡: “二小姐,你先回去吧,我和师父道个歉,待会就回去。” 女子用力摇头,眼底噙着泪,却说不出话来。 咚~ 一声轻响,女子双眸失神,身体软到。 剑雨华抬手接住,慢慢放下,靠在了墙上,而后走到杂物堆里,取出一根用作锄头柄的木棍: “师父真这般绝情?” 周怀礼缓步上前,眼底全是淡漠: “过去两年,老夫对你视如己出,什么都可以给你。老夫半生功业压于今日一役,事前已经叮嘱过,不求你赢,只求你默不作声,你为何管不住这张嘴?” 剑雨华手持长棍,眼神也再无平日里的敬仰: “我梁州傅家三百年忠烈,国灭则家亡,从未出过一个不孝子,和你周家这种江湖草莽,不一样。” “呵呵……” 周怀礼微微点头,手中剑缓缓出鞘。 噌~~~ 轻微颤鸣,出现在老库房内,烛光之下,寒芒渐起。 但就在此时,外面的巷道里,忽然传出摇摇晃晃的脚步…… 踏踏、踏踏踏……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 似乎是酒喝的太多,喝怀了嗓子,声音听起来有点沙哑。 两人皆是一顿,转眼望向声音来源。 踏踏、踏踏…… 很快,脚步声从墙壁移到了门口。 雷光闪过,一个醉醺醺的斗笠客,杵着把长刀,晃晃悠悠来到了门前,浑身被雨水湿透,手里还拿着个破酒瓶子: “嗝~怎么……有人了……滚蛋,这是爷的地盘……” 周怀礼孤身出来,就是不想‘杀徒’的事儿传到老太公和外人耳中,瞧见有外人闯入,脸色微冷,沉声低呵: “滚。” 声音威严,带着杀气! 门口的斗笠客,探头打量几眼,露出一张俊美无双的脸颊,不过斗笠遮住了双眼: “呵~是……是江湖朋友在办事儿,你这老头,准备杀人劫色不成?” 周怀里眼神隐怒,转过身来。 剑雨华见状连忙道: “兄台,这是私事儿……” “这码头,是老子的地盘,老子天天睡这儿……” 斗笠客晃晃悠悠进入仓库,双手杵着刀柄,醉醺醺却又豪气十足: “你小子……别怕,没人能在老子的地盘……杀人劫色。你出去,我来会会他……” 周怀礼眼神暴怒,三尺青锋出鞘,指向前方醉醺醺的斗笠客: “老夫周怀礼,你小子眼瞎不成?” “周怀礼……呵呵……没听说过。” 飒—— 下一瞬,老旧库房内寒光一闪。 三尺青锋如游蛇,闪电般刺出,直击斗笠客咽喉。 剑雨华脸色骤变,想要抬棍格挡。 但让他没料到的是,这醉醺醺的斗笠客,在剑光亮起的一瞬间,身形迅猛之际后撤,刹那退到了墙边,手中刀光一闪。 嘭—— 身侧墙壁瞬间被劈碎,出现了一个洞口,露出了雨幕下的污水巷弄。 哗哗哗…… 仓库里寂静下来。 周华礼随手一剑不中,察觉到这醉汉,绝非泛泛之辈,眼底闪过谨慎。 嚓~~ 斗笠客站直身体,璃龙环首刀慢慢归鞘,靠在墙上,斗笠微偏: “走。” 剑雨华双臂重伤毫无战力,见这斗笠客是拔刀相助的高人,不再言语,慢慢后退,抱起了晕倒的女子,朝墙壁挪去。 踏踏…… 周怀礼眼神暴怒,目光锁死斗笠客全身: “阁下是什么人?” 斗笠客提着刀不言不语,时不时打一个酒嗝,直到剑雨华从身侧的洞口走出,快步离去,才慢慢站直身形,再无醉意: “知道,为什么让他走吗?” “想替他去死?” “怕他认出我身份,也怕他为你求情。” 斗笠客慢慢抬起斗笠,露出那双锋芒毕露的剑眉星目。 ?! 周怀礼从这双丝毫不掩杀气的双眸,认出了来人是谁,心中咯噔一下: “叶四郎……” “眼力不错。” 周怀礼手持三尺青锋,余光注意左右,显然在寻找潜伏的红花楼的高手。 “不用看了,就我一个。” 周怀礼没发现有人从暗处跳出来,眼底闪过一抹疑惑: “你来送死?” 夜惊堂摘下斗笠,丢去一边,提起佩刀: “对。” 沙沙沙…… 老旧码头寂静下来,只剩一点烛光,在夜风中微微晃动。 周怀礼今日见识过夜惊堂的武艺,很厉害,但靠那一手霸王枪,打剑雨华可以,绝不是他的对手,心中暗暗斟酌,觉得周边必有埋伏,不然此子不可能这般胆大妄为。 周怀礼稍作沉吟,没有尝试去击杀这红花楼的心腹大患,而是脚步微动,慢慢移向门口。 夜惊堂提刀平淡注视,倒也没有追的意思。 踏踏…… 很快,周怀礼退到了仓库之外,双脚轻点,身形便冲天而起,消失在了仓库之外。 但下一瞬,雨夜中就响起爆响! 轰隆—— 声音如闷雷,老旧库房的屋顶瞬间凹陷,就好似千斤巨物砸在了房顶上。 哗啦—— 整片屋顶当即垮塌,周怀礼从上方砸下。 宋驰虎目圆瞪,跟着从上方坠落,肋下多了一道剑创,却有视无睹,当空一记炮拳,再度锤向周怀礼胸口。 嘭—— 一拳递出,声如闷雷。 随着房顶落下的雨水和瓦砾,在拳风下当空被冲开,形成了一道肉眼可见的环形尘浪。 周华礼武艺远不如当代剑圣,但能在水云剑潭当掌门,也绝非泛泛之辈,当空一剑直刺,点向宋驰右肩,攻其必救。 但此举却没能逼的拳法彪悍宋驰收手。 咚—— 剑锋入肉,伴随一身闷响。 周怀礼下坠速度暴增,面上也显出涨红,却依旧没乱了分寸,当空回旋,一剑直刺下方的夜惊堂。 咻—— 尖锐剑鸣近乎凄厉,犹如响箭齐发,三尺青锋当空扎下,不过眨眼已经到了夜惊堂头顶! 第九十六章 大丈夫不留隔夜之仇 呛啷—— 瓦砾如雨的大库之内,寒光一闪! 在周怀礼撞破屋顶的瞬间,夜惊堂重踏地面,已经飞身而起,左手握刀,银色长锋出鞘如白虹贯日,准确无误劈在刺来剑锋之上。 咚~ 空灵轻响。 伴随衣袍破裂的动静。 周怀礼剑法老道至极,侧剑格挡同时,剑刃弯曲弹向夜惊堂肩头,瞬间挑破黑袍。 此招本可挑断肌腱,废掉夜惊堂左臂。 但剑锋弹起,带出来的不是血肉,而是毫发无伤银色软甲! 几乎同时,长刀蕴含的澎湃力道,自佩剑传至身体。 周怀礼身在空中无处借力,百十斤的体魄,如何压得住夜惊堂从地面而起的全力爆发,身形顿时往上弹去。 “喝——” 坠落的宋驰一身爆喝,手肘向下,一记刚猛至极的肘击,砸向周怀礼后脑,想要一击斩杀。 但周怀礼的剑法,绝非浪得虚名。 长剑被夜惊堂悍然爆发的一刀砸向身前,周华礼直接用胳膊抵住了剑刃。 咚~ 剑刃弯曲,绕着身体往后弹去,几乎弯成了半弧,准确无误挑向宋驰心门。 宋驰打法彪悍,敢以伤换伤,但以命换伤的蠢事儿肯定不能干,当即移开手肘,一记膝撞砸在周怀礼侧腰。 嘭—— 虽然凌空无处借力,但仅靠肉体爆发,依旧把周怀礼踢的横移出去,撞穿了库房的老旧墙壁。 轰隆—— 砖石炸裂! 周怀礼以一敌二,直至此时还基本无伤,甚至还了两人几下狠招,不过他知道缠斗必然落入下风,撞碎墙壁瞬间,就想朝城内飞遁。 但周怀礼双脚刚落在河岸,后方就响起一声: 飒—— 狂暴刀风撞破雨幕,带起了破风声近乎凄厉! 刚才接第一刀,周怀礼还抱有迟疑,但这一刀裹挟骇人声势从背后袭来,他便可以笃定,这是江湖上已经消失三十年的八步狂刀! 如果换做旁人,大概率会被这一刀打个措手不及。 但郑峰当年是‘云泽三杰’,而周怀礼就是泽州人士,和郑峰还是一代人,不可能没切磋过。 虽然背后的刀势远比郑峰可怕,但他周怀礼,也不是二十多岁的周怀礼。 一刀袭来,周怀礼头都没回,左手抬起,右手长剑顺势拍向胳膊。 咚~ 剑刃在身前弯曲,再度弹向身后,沿途雨珠尽数被震碎为白雾。 夜惊堂全力爆发,一刀斩向周怀礼左腰,已经提防了‘回马剑’,剑锋忽然从左肩处弹出,直接点向心门,着实把他惊了一下。 但发现周怀礼刺向心口,夜惊堂有视无睹,全力一刀斩下。 周怀礼一剑出手,后发先至,点在夜惊堂心脏位置,属于一击必杀之技,哪怕夜惊堂穿的银丝软甲,也有把握击穿。 但无坚不摧的青锋宝剑,贯穿衣袍和软甲后,却撞上了什么东西,再难寸进,导致剑锋瞬间崩弯。 嚓—— 毫无停滞的一刀斩下! 横移躲避的周怀礼,左侧肋下瞬间出现一条血口,直接被斩断两根肋骨! “喝——” 宋驰已经大步冲来,身形如出林猛虎,距离尚有三丈,已经飞扑而出,一拳直击下盘未稳的周怀礼背心。 咚—— 拳拳到肉的重击,和挑破血肉的声音同时响起。 天空落下的雨幕,在周怀礼背心处炸开,整个人当即往前飞出去,撞在了河边的石台上。 嘭—— 周怀礼剑术也算炉火纯青,如果单挑,宋驰还真不一定能讨着好,夜惊堂根本不是对手。 但面对两个武疯子,一个浑身宝具难以破防,一个以伤换伤悍不畏死,仅靠单人一剑如何应对? 周怀礼横着撞在石台上,又摔到污水横流的地面,牙缝里喷出一口老血,尚未拍地起身,毫无空隙的一刀就再度斩下。 “喝——” 夜惊堂今天在周家庄,被周怀礼强词夺理连带威胁,可是相当窝火。 当是场合不对不能掀桌子,现在逮住机会,岂能再留隔夜之仇? 夜惊堂没有丝毫留手的意思,飞跃而起,旋身一刀,带动漫天风雨,斩向倒地的周怀礼。 唰—— 周怀礼知道八步狂刀的力道有多刚猛,直接以左臂抵住剑刃当盾牌,架住住了刀锋。 挡—— 一声爆响。 河边震起水浪,岸上的积水也被震起尺余。 周怀礼后背下的老旧砖石全数粉碎,整个人被一刀劈的几乎陷入地面。 后方就是石台,往后腾挪不可行,翻滚露出后背则是找死,当下只能翻身弹起。 但周怀礼刚跃起一半,毫无间隙的第四刀边再度落下! “喝——” 夜惊堂发出一声爆喝,浑身肌肉高耸,双手持刀举过头顶,而后悍然劈下,再度砍在左臂支撑的宝剑上。 铛—— 雨幕中火星四溅。 周怀礼的宝剑硬是没断,但整个人却再度下陷一寸。 铛—— 铛—— 铛—— 对手根本没有腾挪空间,夜惊堂也不再管招式,就用第四刀朝下猛砍。 每一刀下去,周怀礼整日便下陷几分。 八步狂刀太过压榨体魄,仅仅三刀下去,夜惊堂已经脸色涨红,额头青筋似要爆裂,虎口震裂开来。 但作为被砍的一方,周怀礼远比夜惊堂难熬! 手中宝剑未断,抵住宝剑的左臂,却被狂暴的力道震成骨裂,抬起的胳膊一寸寸下落,只要一次撑不住,就必然被砍碎头颅。 而即便撑住了也是枉然。 宋驰冲到跟前,被夜惊堂疯子般的刀法逼的不好出手,急的在夜惊堂背后左右横跳,恨不得一拳把夜惊堂锤开自己上。 当前已是必杀之势,周怀礼眼底显出了惊怒,怒声道: “住手!” 而远处的夜幕里,也传来了一声急呵: “刀下留人!” 夜惊堂一刀落,凭借骇人蛮力,把刀死死压在周怀礼剑锋之上,余光看去,却见三当家陈元青疾步冲来,脸色焦急而震怒: “你们俩做什么?!” 宋驰浑身是血,脾气很暴,当即回应: “打死这不要脸的鳖孙儿,还能做什么?” 踏—— 陈元青落在附近,又急又气: “周赤阳还在,你杀了他哥,这条命谁来还?” 周怀礼被按在坑中,眼底也显出暴怒: “你有种就动手!老子这条命,换你红花楼满门被屠,老子半点不亏,就看你有没有这胆子!” 宋驰脾气一直很大,今天在周家受的不是窝囊气,刚才撞上,直接起了杀心,和夜惊堂一拍即合就上了。 此时听陈元青的话,才想起来这无耻小人,有个位列八大魁的亲弟弟。 剑圣周赤阳为人重侠义,确实和周怀礼关系不合,把周怀礼打个半死,可能都不会过问。 但真杀了,就不一样了。 弑兄之仇,周赤阳若是不管不顾,那可就是无情无义,以后还如何在江湖立足? 宋驰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发现事儿有点不好收场,看向夜惊堂: “怎么办?” 周怀礼知道红花楼没胆子杀他,看着眼神冰冷的夜惊堂: “你真以为你天下无敌?老子今天让你砍,你有种……” 噗—— 压在周怀礼胸口的雪亮银锋,往上一滑,直接刺穿了下颚,从头顶穿出,话语戛然而止。 雨夜陷入死寂! 周怀礼难以置信的望着面前的愣头青,睁圆的双眼逐渐被血水染红,眼底迅速失去神采。 “……” 宋驰和陈元青站在原地,望着死不瞑目的周怀礼,神情陷入呆滞。 嚓—— 夜惊堂把刀拔出来,在袖袍手腕处擦掉血水,反手收刀归鞘,又抹了把脸上的雨水: “真以为老子不敢砍你……” “……” 宋驰瞪大眼睛,愣了半晌后,又急又气: “惊堂你……” 陈元青脸都白了,看了看地上死透了的尸体,怒声道: “宋驰!你把惊堂带过来闯的祸,自己把事儿扛了。” “我怎么扛周赤阳?……咱们把尸体一烧,又没人看见!” “你当周家傻?白天起冲突,还扬言要灭周家满门,晚上周怀礼就死了,人能是谁杀的?” 宋驰想说什么,但看着陈元青暴怒的眼神,又沉默了下来。 周怀礼忽然死外面,傻子都能猜出是红花楼干的。 他抗下,周赤阳找上门,只死他一个。 他不抗只能夜惊堂抗,夜惊堂死了,红花楼就没了。 陈元青看向夜惊堂:“你快回去,和楼主速速离开青阳,就当不知道此事。我送宋驰回天南,去官城躲一阵儿。” 夜惊堂摇头道:“这事儿现在不能和红花楼扯上关系,我想办法解决。” “人都杀了,你怎么解决?” 夜惊堂提起周怀礼的尸体,丢进了码头仓库,找来几桶油浇上,以火折子点燃,以免被人看出皮肉上的拳痕。 而后夜惊堂取出了靖王府的铜制腰牌,以周怀礼的佩剑钉在墙上。 宋驰瞧见靖王府的牌子,眼前倒是一亮: “黑衙的牌子……周家瞧见这个,定然不敢妄动,得先摸清朝廷的意思……但黑衙不可能背这黑锅,一问就露馅了……” “周怀礼目无王法草菅人命,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算见义勇为,和靖王能说清楚。” “就算黑衙背下,周家也能凭借和官府的关系,查出是谁动的手,还是会找到你……” “查到再说,有这块牌子在,至少暂时不会往红花楼头上想。只要给我些时间,他周赤阳来了又如何?” 陈元青觉得这是当前最好的解决方式,转身快步离去: “你们先走,我去通知楼主立刻离开。” …… 老旧码头上火光渐起,极远处慢慢响起喧哗。 夜惊堂站在大火之前,看着尸体逐渐化为焦黑,才转身跳上了一艘小船: “走。” 宋驰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飞身落在船上,以撑杆推离河岸,在雨幕中朝清江方向快速行去,沿途还在碎碎念: “今天就不该出门,以前都是元青拉着我,你这年纪轻轻,脾气咋比我还爆?” “我都露脸了,进去就没想着让周怀礼活着出门,最后不杀不行。” “唉……以后咱俩不能一块走……” 第九十七章 人在江湖,生死无常 绵柔细雨落在窗外,听起来好似悄然流淌的沙漏,宁静而绵长,让人恍惚间仿佛置身永恒。 沙沙沙…… 骆凝一袭青衣侧坐在窗前,手中摩挲着龙潭碧玺,凝望窗前湖水,思绪万千。 今天失心疯了不成,那小贼明显使诈,怎么能中连环计…… 这才几天时间,他怎么就被女王爷给看上了…… 一夜湘君白发多…… 还挺操心他那风娇水媚的女东家…… …… 房间环境清雅,不远处的床榻上,身着鸟鸟肚兜的折云璃,抱着被子酣睡,露出了白洁无痕的小腰。 在不知几更天时,一道闷雷响起。 轰隆…… 折云璃睫毛动了动,睡眼惺忪睁开眼眸,望向窗户: “师娘……诶?师娘你回来啦?!” 折云璃一头翻起来,披上衣服,跑到窗前: “见到惊堂哥没有?惊堂哥怎么就成红花楼的少主了?师娘有没有和他说让他来平天教?” 骆凝回过神来,眼底闪过一抹心虚之色,稍作沉吟: “他……他收了红花楼的钱,帮忙占个场,此事莫要告知外人。至于平天教,他把红花楼的事儿办完,就会跟着师娘去南霄山。” 折云璃眼前一亮:“那惊堂哥,以后就是我师弟了?” “什么师弟,是我平天教的护法,你以后得叫师叔。” “啊?” 折云璃表情微呆,琢磨了下:“惊堂哥才比我大两三岁,叫叔怕是……” 骆凝跳下窗户,拉着折云璃来到床边躺下: “这些事儿以后再说,休息会吧,天一亮就得出发去京城。” 折云璃完全没睡意,趴在枕头上,双手捧着下巴: “那惊堂哥,岂不是成了我平天教安插在女王爷跟前的眼线?惊堂哥不会有危险吧?” “放心,你惊堂哥知道‘大丈夫能屈能伸’的道理,今天若不是剑雨华侠气太重,周怀礼动了杀心,你惊堂哥就已经顾全大局,不和周怀礼这小人计较了。” “周怀礼是真不要脸,惊堂哥明明赢了,还明目张胆颠倒黑白,师父若在,当场就把他拍死了。” “夜惊堂又不是你师父,岂敢在周家地盘对周怀礼动手……” “三叔!三叔……” 踏踏踏—— 形同母女的两人正闲谈间,忽然听到远处的周家祖宅外,传来急促脚步和呼喊声。 湖畔的数个庭院,是贵宾落脚的居所,动静一起,周边就出现衣袍破风的响动: “广老,怎么回事?红花楼夜袭?” “不像,快过去看看……鸿志,周家怎么了?” “不清楚,我也刚被吵醒……” …… 骆凝眉头一皱,觉得情况不对,翻身而起,戴上面纱走出了庭院。 “家主——!” “谁干的……” 时间已经凌晨,早已经熄灯就寝的周家庄,不过片刻之间就变得灯火如昼。 山庄外的八角牌坊楼下,无数提剑的周家门徒齐聚,有些人甚至连鞋都来不及穿,愣愣站在原地。 八角牌坊楼外,是个员外郎打扮的船行东家,脸色煞白,手里捧着把佩剑和一块铜牌,连话都不敢说,只是在原地瑟瑟发抖。 而船行东家脚边,则是一个担架,用白布遮盖,几个小厮浑身湿透,却撑开油布,以免雨水落在了白布遮盖的尸体之上。 踏踏踏…… 不过刹那间,几十号在周家留宿,等待明日返程的江湖名望,便从庄内急行而出,瞧见那把剑柄呈青白之色的名剑‘朝露’,眼皮便齐齐的跳了下——此乃水云剑潭掌门的佩剑! “这……” “谁这么大胆子……” 所有江湖名宿都是目露难以置信! 他们刚刚还想着,这次风波,可能会以红花楼少主离奇暴毙而结束。 谁曾想到才过几个时辰,周怀礼就用自己的尸体,在他们脸上狠狠抽了几下,告诉他们什么才叫真正的离奇暴毙。 周怀礼怎么可能死? 当代剑圣只要还在,江湖上谁敢轻易杀他? 难不成是刚才喝大了,半夜跑去城里嫖花魁,马上风…… “大哥!……” 众人面面相觑之际,人群后方传来急促脚步,刚爬起来的周怀义,脸色煞白冲出人群,看到地上的担架,直接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继而又双目血红,显出暴怒愤恨。 轩辕鸿志下午还和周怀礼一起对红花楼施压,凌晨尸体就便摆在了面前,眼底也有惊色: “是红花楼动的手?” 船行东家刚才扑灭码头的火势,发现这具尸体,当场就吓破胆了。 此时江湖上的大佬询问,船行东家一无所知,哪里敢乱说,只是颤颤巍巍递上手中的铜牌。 铜牌为黄铜质地,背面雕蟒龙,正面刻着一个‘靖’字。 轩辕鸿志瞧见黑衙总捕才持有的牌子,神色化为凝重,迅速把把牌子接过来确认真伪——牌子显然是真的。 满面愤恨的周怀义,知道事情不对头,翻身站起,抬手撵走围观的小辈: “都回去。” 跑来围观的江湖小辈,顿时作鸟兽散,只剩下四五个有名望的人物,站在牌坊楼下。 “在哪儿发现的尸体?” “在……在黄松码头,火势太大,里面都是石材,等烧的差不多,我才让人进去收拾……然后……然后就发看到了这块牌子,被剑钉在墙上……” 船行东家哆哆嗦嗦说完,就躬身行大礼,朝山庄外跑去。 轩辕鸿志眉头紧锁:“先看看伤势。” 周怀义咬了咬牙,在白布旁边跪下,抬手掀开,却见里面是一具焦尸,皮肉基本上被烧干净,化为焦黑物体贴在骨头上,根本没法辨认。 但周怀义对兄长的骨相很熟悉,一眼就认了出来,手微微抖了下。 三绝仙翁来到跟前半蹲,仔细打量尸体上的痕迹: “胸口、后背遭受重击,看不出何种招式所为;致命伤为刀伤,一刀肋下、一刀自下颚穿颅,左臂骨头被震裂……这是哪家的刀法?” 所有人把目光转向轩辕鸿志,毕竟君山台是当世刀魁所在的门派,没有人比他们更熟悉世间刀法。 轩辕鸿志缓步来到跟前,打量肋下被斩断的两根肋骨,脑海中也开始浮现不明杀手,从背后出刀,击中周怀义的姿势、力道、速度…… 沙沙沙…… 雨夜陷入死寂,所有人全神贯注等待。 轩辕鸿志目光微动,眼底闪过一抹错愕,稍作沉默,又看向颅骨。 三绝仙翁来到焦尸脑袋跟前,仔细打量颅骨上的空洞: “刀宽两指半,刀刃平直,看起来……倒是常见。” 三绝仙翁话是这么说,看向轩辕鸿志的眼神,却意味深长——这是螭龙刀的款式。 轩辕鸿志手指轻轻摩挲,目光微动,似是有心事,沉吟良久,才开口道: “没看出是何种刀法。红花楼算上叶四郎,也就四个登堂入室的高手,没人刀法炉火纯青到这一步。下午才起冲突,红花楼已经拿回清江码头,也不可能傻到晚上在青云城外杀人……此事不似红花楼所为,凶手另有其人。” 众人也这么觉得,红花楼好歹江湖名门,又不是街头蛮子,真要杀人,也是暗中下手不留痕迹,哪能这么明目张胆,怕人不知道是他们动手似的乱来。 而站在后方的骆凝,看见刀痕后,心中满是惊疑,怕众人怀疑到红花楼头上,开口打岔: “周掌门为何会半夜孤身去黄松码头?” 在场江湖名宿,闻言也显出疑惑,看向周怀义。 周怀义眼珠动了动,没有立即开口。毕竟大哥半夜出门,是为了杀了剑雨华这逆徒,把二丫头带回来。 剑雨华风评不错,今天还占了个‘侠’字,此事传出去就是家丑,连门徒都不能告知,又岂能让在场江湖人知晓。 “大哥……酒宴散后就回房歇息了,我也不知为何会忽然出门。” “……” 在场众人见周怀义这种时候都不说实情,便大概猜出周怀礼月黑风高出门干什么去了: 为周家清理门户! 话说虽然死的人不对,但目的倒是意外达成了…… 而这些线索串联到一起,也大概能推断出事情脉络: 剑雨华离开周家,带着二小姐跑到黄松码头,准备私奔。 周家得知消息,周怀礼咽不下这口气,半夜过去清理门户,但不巧撞见了黑衙的高手。 剑雨华江湖风评不错,周怀礼此举算是滥杀无辜,黑衙高手发现后怒而杀之。 至于留下身份牌子,可能是黑衙高手不想在江湖上引起风波,大大方方表明身份,让周家找朝廷核实说理。 这逻辑、动机都说得通,在场众人面面相觑,觉得这事儿怕是不好处理了。 黑衙中人,都是当朝女帝妹妹的护卫,就算是黑衙杀人理亏,也是按律判罚,周家本事再大,也不能把黑衙的人拉出来动用私刑…… 周怀义知道这事儿很难再用江湖方式处理,斟酌良久,望向了轩辕鸿志: “轩辕老爷子乃朝廷封的侯爷,不知轩辕兄可有办法,打听到凶手身份?” 轩辕鸿志的心情,说实话比死了兄长的周怀义还沉重。 他可以笃定,刀客用的是八步狂刀。 能震裂臂骨杀掉周怀礼,说明刀客早已位列宗师,至今在江湖没名声,大概率是在蛰伏,等着刀法大成之日,去办一件事儿。 而这件事,不用想都知道,是为当年被废掉的八步狂刀传人报仇! 若真是如此,周家死个周怀礼还真不算大事儿,毕竟人家只杀周怀礼,不针对周家。 而君山台和八步狂刀的传人,有的可能是‘杀父、杀师’之仇! 但人在靖王门下,君山台作为大魏开国侯,还真就不敢肆意妄为…… 轩辕鸿志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站起身来,想了想道: “怀礼和我情同手足,遭此横祸,我岂能坐视不理。此事我定然会设法帮周家查清楚。” 周怀义连忙拱手:“谢轩辕兄大恩,只要帮周家找到凶手,我周家……” “先妥善安葬怀礼,事关朝廷,需谨慎行事,先查清楚再说。诸位都散了吧。” …… 第九十八章 一夜湘君白发多 哗哗—— 渡船在雷雨中悄然驶出港口,沿着清江朝上游驶去。 船上灯火寂寂,三十余名香主堂主,都在夜雨中来回巡视,注意着江面上的一切风吹草动。 船楼内部,茶亭大门紧闭。 昏黄烛火,照亮了茶亭角角落落,四人坐在其中,鸦雀无声。 “咕……” 鸟鸟乖巧蹲在茶案上,望着旁边的果盘,因为势头不对,探头好几次,都没敢去吃。 夜惊堂换了身干净袍子,在茶案右侧落座,面色冷峻目光沉稳,思考着当前局势。 白佛宋驰,胳膊肩背都缠着绷带,腰背笔直坐在交椅上,目光炯炯,纹丝不动。 三当家陈元青,则在茶亭里负手无声踱步,时而发出一声暗叹: “唉……” 而身为掌门的裴湘君,在主位正襟危坐,可能是生平头一次露出这般严肃的表情,冷冷注视着在茶案左右就坐的两个人才。 好嘛,少主偷了平天教主的挚爱发妻…… 二当家拉着少主,大半夜去宰了当代剑圣的兄长…… 长兄如父,杀父之仇、夺妻之恨,齐活啦! 我裴三娘有此等左膀右臂辅佐,何愁不能隐姓埋名逃遁北梁? 裴湘君越想越窝火,看向不苟言笑的宋驰: “宋堂主,你解释解释,今天是怎么回事儿!” 宋驰自知闯了祸,长辈气态也摆不出来了,轻声道: “我今日看那剑雨华天赋不错,本想收个徒弟,就和少当家过去看看。哪想到周怀礼也过来了……” “然后你就自作主张把人宰了?” “也不算自作主张,和少当家眼神商量了下……” ? 裴湘君深吸了口气:“你是长辈!惊堂年轻气盛,你和他商量?你拉的稍慢半分,他都会觉得你这长辈在示意速战速决!” 夜惊堂正襟危坐,轻声道; “今天确实是我动了杀心,和宋叔……” 宋驰微微抬手:“都动了杀心,不然不会话都不说,就一起上。” “你们……唉……” 裴湘君也是无话可说了,用手扶着额头,闭上了眸子。 陈元青同样无话可说,他估摸两人是这么商量的: “要不咱们把人做了?” “走走走走!” 至于后果,杀了再说,机会错过就没了。 陈元青顿住脚步,想想还是打圆场道: “人都杀了,说这些没意义,当前应该想怎么收场才是。如果事情走漏,红花楼和周家必然正面开战,有周赤阳在,周家立于不败之地……” 夜惊堂平静道:“尸体烧了,看不清拳脚痕迹,只能看到刀痕,我又留着靖王的牌子。如果不出意外,周家应该会往朝廷头上联想,去京城查刀客身份,不会怀疑到红花楼头上。” 宋驰点头:“我红花楼没有擅长刀法的宗师,而且下午才起冲突,晚上就和街头莽夫似得跑去报复,不像是江湖豪门的做派……” “你还知道?!” “嗯……这叫出其不意、兵行诡道,他们觉得堂堂红花楼,行事不会这么糙,我等便反其道而行……” 呸! 裴湘君实在无力吐槽了,转眼望向夜惊堂: “周家和君山台穿一条裤子,君山台和朝廷关系匪浅,必然会调查靖王麾下,可有一名会用‘八步狂刀’的刀客。你在京城亮过刀……” 夜惊堂想了想道:“我书信一封,给靖王送去,就说出来办事儿,和红花楼结识,为了学霸王枪,去周家撑了个门面,然后……” “靖王就算认可你的行为保你,也只能防住明枪,人家若是暗中下手……” 宋驰琢磨了下:“惊堂容貌俊美,当朝靖王又是女儿身,若是周家知道,惊堂是靖王的意中人,周赤阳估计都不敢凭着满门抄斩的风险暗杀,就算要报仇,大概率也是光明正大登门,把惊堂打个半死,留一口气,不会把事情做绝。” “……” 客厅里安静下来。 裴湘君杏眸瞪的圆圆的,想说宋驰乱出主意,但略微思量,好像还真就这个办法保险——大魏皇帝的妹夫,杀了所有人都知道后果,不说周家,平天教动手,都得掂量掂量能不能抗住大魏铁骑马踏天南。 裴湘君沉默了下,望向了夜惊堂: “惊堂,你什么看法?” 夜惊堂想了想:“这法子有些说笑了,我岂会为了避祸,从而刻意接近靖王,骗女子感情。嗯……我先给靖王写封信再说吧。实在不行,我离开京城去天南躲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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