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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然同志们都到齐了,那就开会吧!小力同志,你先把情况给大家讲讲吧。” 说完,张忠明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着,夹在手里,脸上毫无表情地靠在椅子里。 县委办主任熊小力打开面前的记事本,道:“情况是这样的,昨天凌晨,在县治安大队的例行检查中,发现招商局的局长贾仁亮正在进行不法嫖娼活动,当场抓了个正着,带回治安大队盘问……” 张忠明阴沉着脸听熊小力讲完,恶狠狠地道:“该怎么处理,大家谈谈吧!” 会议室里有些冷寂,谁也没有着急开口,而是在心里盘算着自己要如何表态,县委书记张忠明没有表明态度,大家就还需要再观察一下,毕竟这件事很不光彩,作为管干部的书记,可能不想大张旗鼓地办。 “不像话,太不像话了!把我们丰庆县干部的脸都丢尽了!”副书记宋明华讲了两句不痛不痒的话,希望打破了会议室的寂静,只是等了片刻,看大家都没响应,只好尴尬地举起杯子喝水,心中一阵悲凉,看来手中要是无权,说话都等同于放屁啊。 一直闷头抽烟的葛世荣,突然掐死烟头,道:“熊主任介绍的情况,基本属实!不过,据我了解,贾仁亮之所以会进入娱乐场所,也是为了搞好招商工作,错误是有,但也不能一棍子打死嘛……” 葛世荣不得不为贾仁亮讲句话,说实话,招商局这个位置就是个吃力不讨好的苦力活,谁愿意拿去就拿去,葛世荣并不看重,可问题是贾仁亮是自己的铁杆心腹,自己要是不为他讲话,那人心就真的散了,自己在县里岌岌可危的位置就会更加不牢固了。 越是在这个人心涣散的时刻,就越是要摆出强硬的姿态。 再说了,葛世荣也咽不下这口气,这事明显存在蹊跷,贾仁亮如果是在外地栽了,倒有可能真是被治安队凑巧给查到了,可在丰庆县,在自己的家门口让治安队抓个正着,这太反常了。自己要是不吭气,这县里的干部怕是要把自己当摆设一样看待了。 副县长杨宝奎接了一句:“对于贾仁亮这个人,我是不太了解,但我可以拍着胸脯讲一句,我杨宝奎从来没有因为工作上的需要,就进入过娱乐场所!”说着,杨宝奎的视线投向葛世荣。 葛世荣的脸瞬间就气得通红了,他娘的,你杨宝奎这是什么意思,是说我葛世荣为了工作也进过娱乐场所吗?不过,葛世荣还是使劲忍住了,他的疝气病已经不允许他太过于生气了,否则今天又得被送进医院了。 现场的诸位常委就觉得有点好笑,杨宝奎这指桑骂槐的本事可真是恶毒啊! 纪委书记吴光辉摆出铁面无私的架势,斩钉截铁地说道:“对于这种害群之马,党章上早有规定,我建议双开,将其坚决提出我们的干部队伍!” “处理一个小小的贾仁亮,倒不是什么大事!”宣传部长肖伟观察了一下县委书记张忠明,发现张忠明还有一丝犹豫,就又往水了掺了一把泥,道:“只是这件事好说不好听啊,真闹腾开了,让上级领导知道了,丢脸的还是县委县政府。假想一下,如果明天的《佳通日报》上刊载了我县招商局长嫖娼的报道,诸位作何感想?” 肖伟说到这里,还故意看着杨宝奎,道:“比如明天有记者来采访杨副县长,对党员干部嫖娼的事情有何看法,不知道杨副县长如何开口?” 杨宝奎张嘴想反驳一句,最后也闷闷闭了嘴,因为他发现张忠明听了这话,似乎态度也有些犹豫。 肖伟看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当下趁热打铁,道:“听说跟贾仁亮一起被查住的,还有一位来自于美国的投资代表,如果这事闹到了省里的外事办,或者是美国大使馆,乖乖,我们丰庆县可就要成国际笑话了!” 此话一出,诸位常委心里都有些松动,外事办可不是什么好沾惹的衙门啊,如果再闹到大使馆,惊动了外交部,就更不是开玩笑的了。处理贾仁亮事小,关键是那位投资代表不好处理啊! 曾毅此时把手里的杯子往桌上一放,发出一声脆响,目光直视肖伟,道:“按照肖部长的说法,这次贾仁亮非但嫖娼无过,反而大大有功,我们应该给他披红挂彩,大力嘉奖了?” 第六零零章 局变 肖伟被曾毅问得一愣,随即辩解道:“曾县长,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为了我县的形象,这件事是不是可以低调处理……” “有一丁点的好消息,就迫不及待地到上级去邀功,但凡坏的消息,就全都藏起来捂起来,那我们的媒体岂不成了黑恶行为的保护伞,成了藏污纳垢之所?”曾毅的手在桌上狠狠一拍,发出“咣”的一声,道:“我看县里的宣传工作,存在着很大的导向问题!” 会场顿时噤若寒蝉,曾毅这一发火,吓得谁也没敢再吭声。 肖伟的一张脸白了青,青了白,他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就会引火上身,被曾毅批评为是宣传导向工作存在问题,还让他无法自辩。肖伟有些心惊胆颤的感觉,曾毅为什么要批评他,他心里很清楚,“有一丁点好消息,就迫不及待到上级去邀功”,指的就是上次龙窝乡事件的导火索——自己越过县里直接在《佳通日报》上发了的那篇稿子。 看来曾毅早就对自己不满了,自己今天为贾仁亮辩解,刚好就是碰在了钉子上,碰得自己鼻青脸肿啊。 肖伟只好闭嘴了,既然你姓曾的不怕上级批评,也不怕惹上麻烦,那就随你去好了。 “纵容一个贾仁亮,日后就会有更多的马仁亮、张仁亮出现,我们要纵容到何时?”曾毅怒不可遏,喝道:“对于贾仁亮的这样的败类就绝不能手软,发现一个,要坚决处理一个,否则就是对整个干部群体的不负责!” 会场冷寂得吓人,常委们大气也不敢喘一声,被曾毅话语里的杀气给吓到了。 张忠明此刻环视一圈会场,说心里话,他实在是不想为了贾仁亮这么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小局长,去惹上什么麻烦,更何况还牵扯到了外事纠纷呢,这件事不管怎么说,都会让自己这位县委书记脸上无光。但曾毅坚决变态了,张忠明就不得不有所表示了,他清了一声嗓子,沉声道:“既然曾毅同志主张严惩,那就表决一下吧,同意严惩的同志请举手!” 张忠明没有表明自己的态度就提议表决,也有不愿意表态的意思在内。 岂料话音刚落,会场之中除了张忠明、曾毅、葛世荣、肖伟之外,其他常委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同时竖起了右手,县委办的主任熊小力在犹犹豫豫之中,也缓缓举起了右手,视线左右飘忽不定。 张忠明当时脸色大变,夹在右手食指间的香烟一下就掉在了桌面上,他对这个结果感到太意外了,虽然在张忠明的默许下,曾毅在丰庆县逐渐压制住了葛世荣,并慢慢占据上风,但张忠明觉得整个丰庆县还基本处于自己的掌控之下。 但是今天的常委们的表现,让张忠明看清楚了一个现实,丰庆县的主导权,已经切切实实被曾毅掌控了,而且控制得如此彻底,常委们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就支持了曾毅的表态,其中还有自己的铁杆心腹熊小力。 虽然心里感到一丝的落寂和不快,但举手结果已经成为不争的事实,张忠明稳住自己的情绪,伸手把烟头捡起,狠狠掐死在烟灰缸里,然后顺势抬起手,用严肃的口吻说道:“我同意!” 张忠明举起手之后,曾毅也举起了手,丰庆县的常委会,出现了有史以来比例最为悬殊的差距。 宣传部长肖伟就有些坐不住了,他也没想到举手表决会是这样一个局面,他在心中痛骂其他常委都是见风使舵的势利眼的同时,也在犹豫自己要不要举手。 一番犹豫,刚咬牙痛下决定,肖伟准备抬起手进行表决,谁知手刚离了茶杯,那边张忠明已经把手放下了,道:“九票同意,两票反对,就按照表决的结果办吧!” 肖伟的脸一下就白了,自己倒是想临阵倒戈,结果还是晚了一步,照这个局势发展下去,下一个要倒霉的就是自己了。 葛世荣的心情则坏到了极点,这真是“墙倒众人推、破鼓乱人捶”啊,自己还没倒呢,这帮势利眼就已经完全倒向了曾毅那边,不过他除了不举手表示反对外,也没有任何抗议的方式了,就算自己到市里告状,周副市长现在还自保不及,哪有工夫管丰庆县的破事。 散会之后,曾毅主动跟过去几步,追上了张忠明,道:“忠明书记,好久没到你那里喝茶了。” “曾老弟想来,随时都可以来嘛!”张忠明哈哈笑着,脸上没有一丝的不悦,他也是个聪明人,从葛世荣的例子就能看明白了,以曾毅的强势,任何在丰庆县阻碍曾毅的人,都会被当作绊脚石踢开,他作为一把手,虽然对今天常委会上的情势不满,但绝不会因此就站到了曾毅的对立面,那样自己必将是下一个葛世荣。 “那我就要去打打忠明书记的秋风了!”曾毅笑着跟在了张忠明的身后,道:“今天常委会对贾仁亮的处理决议,说明了在忠明书记您这位大班长的带领下,我们丰庆县的领导群体还是高度自律的,也体现了县委对某些干部的丑恶现象的零容忍态度,相信会极大提升干部队伍的风气。” “曾老弟说得非常对,对贾仁亮的纵容,就是干部群体的不负责,我这个当班长的,心里还是有数的!”张忠明摆摆手,表示自己心里没有任何的想法。 曾毅也就不再多说,到张忠明办公室坐了一会,顺便提了提检测试剂项目的事情。 张忠明一听这个项目当中可能还有顾迪的投资,顿时心情就好了起来,对今天常委会仅有的那点不快,也全都烟消云散了,有省里二号人物支持,自己去跟曾毅作对,只能是自找倒霉,还不如做好配合工作,实实在在把政绩捞到手,顺便找机会跟顾迪这位大少攀好交情,这才是识时务者该做的事情啊。 从张忠明办公室出来,曾毅迈步朝楼下走去,按照计划,他打算去南希集团的工地上去看看工程进度。 包起帆已经等在了楼下的二号车旁边,手里捧着曾毅的公文包。 跨步要上车的时候,突然听到县政府大院门口传来呼喝之声,曾毅抬手去看,发现是有人要强行闯进大院,态度很是霸道,只是被门口的保卫给拦住了。 “我过去了解一下情况!”包起帆麻利地把曾毅的公文包放进车里,就小跑着过去了。 不大一会,包起帆又跑回来,急急说道:“曾县长,是那个被治安大队抓住的投资代表,他非要见你,说是要讨一个说法。”包起帆看着曾毅,神色有些焦急,毕竟这也算是他惹来的麻烦,他道:“要不曾县长您先到办公室等一会,我来处理这件事。” 曾毅稍微一皱眉,心道原来这就是那位投资代表,没想到也是个二鬼子,他道:“我倒要听一听,他想讨什么样的说法,让他进来!” 包起帆欲言又止,最后一叹气,又小跑着过去了。 很快,包起帆就领着那位古浪集团的投资代表过来,道:“这就是你要见的曾县长!曾县长,这位是美国古浪集团的代表……” “我叫杰克王!”那位投资代表不等包起帆介绍,就直接亮出名字,道:“曾县长,我是你们丰庆县请来的投资商,按照道理,我算是你们丰庆县的贵宾了,可你们是怎么对待贵宾的,竟然把我在公安局拘留了整整一天,这是对我人身权利的极大践踏。作为丰庆县的县长,你必须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我一定会到你的上级部门去申诉!” 包起帆一听,心里就腾腾冒火,你一个二鬼子冒充什么大头蒜,还理直气壮让曾县长给你一个解释,你算哪颗葱啊! 曾毅倒是毫不生气,冷冷地看着那位杰克王,像是看一个小丑似的,等对方讲完,道:“公安局为什么要如此对待贵宾,包主任,你了解情况吗?” 包起帆就道:“听说是这位杰克……王先生嫖娼了。” “胡说八道!”杰克王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样,立时蹦起来,指着包起帆的鼻子道:“你们是故意设好圈套来构陷我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官员肚子里的坏水……” 曾毅一听,心道这位杰克王倒不是个二百五,能够讲出来这样的话,说明他对国内官场的情况十分熟悉,至少是位内行。 “包主任!”曾毅直接打断了杰克王的咆哮,道:“你到公安局走一趟,了解一下情况,顺便把办案的材料复印一份,交给这位杰克王先生,好方便他到上级部门去申诉!” 说完,曾毅看着那位杰克王,道:“对不住了,贵宾先生,治安队例行检查的规定,是经过县政府批准的,严格来讲,我这位县长也是当事人,由我对你做出解释,怕是不合适。要不你到上级部门那里去试试?需要什么材料,我们都可以提供!” 包起帆差点没乐出来,公安局能有什么材料,无非就是这位杰克王先生光着屁股的照片罢了,他当时道:“曾县长,我看还是由我带着材料,亲自到古浪集团去解释沟通一下比较好,这样显得有诚意!”说着,包起帆威胁地看了杰克王一眼。 杰克王气得差点吐血,身子不住颤抖,以他的经验,只要提出到上级部门告状,国内官员无不立刻态度软化,乖乖送上竹杠让自己敲,谁知道今天竟然碰到一个比自己还要无赖的官员,一点品都没有,不像官员,倒像个十足的流氓。 “曾县长,希望你记住今天的话!”杰克王扔下一句狠话,恨恨地盯着曾毅两秒钟,转身拂袖而去。 第六零一章 转正 贾仁亮很快就被双开了,对于贾仁亮的其它问题,县里有关部门也开始进行调查,只是一时半会很难有什么结果。贾仁亮这个“小诸葛”的名号也绝非浪得虚名,除了吃吃喝喝、玩弄女人这些毛病外,你很难抓到他的其它把柄。 起初县里的有些领导,还担心古浪集团的投资代表杰克王会兴风作浪,可这位投资代表离开丰庆县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时间一久,事情也就平静了下来。 省里检查组对来福医药的调查,同样也陷入了停滞状态。 过完年,丰庆县召开人大会议,曾毅这位代县长终于取掉了“代”字,成为丰庆县名正言顺的政府一把手。 “曾县长,恭喜了啊!”顾迪笑呵呵地开着曾毅的玩笑,他这次来到丰庆县,是为了检测试剂项目的落户。 卫生部在年后终于下发了生产许可的批文,戴维医学基金、江波医药、马博士于今天正式和丰庆县签署合作投资协议,顾迪在其中有投资,所以也跑过来凑热闹。在这个检测试剂项目中,马博士以专利入股,占8%份额,丰庆县政府占12个点的股份,其余的八成股份,戴维医学基金和江波医药各占40%,至于江波医药又跟顾迪私底下有什么协议,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有什么可值得恭喜的,干的活没少一点,吃的饭也没多一点。”曾毅笑着一摆手。 “话可不能这么讲!”顾迪直摇头,道:“我家老爷子去掉‘代’字的时候,回家可是喝了三大杯的。” 曾毅哈哈一笑,心道这能一样吗,省长和县长手中所掌握的权力,可是有天壤之别的,他道:“说件正事吧,过年回南江的时候,我去看望了老夫人,老夫人还向我布置了一件任务。” 顾迪就道:“什么任务?” 曾毅笑道:“让我敲敲边鼓,让你抓紧把个人大事办一办。” “咳!”顾迪就叹了一生气,道:“这都什么年代了,老太太还是那套老思想,从我二十岁那年起,她就开始惦记这件事了!不过话说回来,在这件事上,咱们可是半间八两,谁也别说!” 曾毅无奈笑了笑,自己只是如实讲述,没想到还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听说韦司令要动一动?”顾迪就岔开了话题。 曾毅就压低了声音,道:“我也听说这个事情了,不过还没最终确定呢,现在还难说啊!” 顾迪就吃吃笑着,道:“我发现老曾你还真是个大福星啊,身边你认识的人好像都升官发财了呢,所以我是铁了心,以后坚决跟着你混了,你到哪,我就跟到哪!” 曾毅直摇头,心道顾迪这次怕是要失望了,韦司令就是韦向南的父亲韦长锋了,过年去南江的时候,韦向南向曾毅提了这件事,还从曾毅这里旁敲侧击地打听了一番。不过据曾毅所了解到的情况,韦长锋想在大军区再进一步,希望非常渺茫,这次跟他竞争的几位对手都很强劲,各个背景显赫,韦长锋的优势很不明显。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消息,是因为年前老人家突然公开露面,随后军方高层出现了一系列的人事变动,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内表现异常活跃的几位将领,这次全都被意外调整了。 不过,这种事并不是曾毅该操心的,他也从不多问,只是偶尔能从翟浩辉、孙友胜那里听到一些小道消息罢了。 “顾总什么时候到的?有失远迎,还请多多海涵啊!” 两人正在聊着呢,张忠明过来了,老远发出热情的笑声,脸上挂着灿烂无比的笑容,朝顾迪伸出双手。 “咳!”顾迪又是一叹息,压低了声音问曾毅:“你们这些当官的,是不是真的有三只眼?我前脚刚到,后脚他们就能得到消息。” “说明你是红人,万众瞩目嘛!”曾毅笑着开了个笑话。 顾迪一撇嘴,心道我还能红过你?他低低道了一声:“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说完,他还是抬腿往前走了一步,跟曾毅一起迎向张忠明。 张忠明上前抓住顾迪的手,很是大力地甩动了一番,声调都提高了八度,道:“哈哈哈,顾总啊,欢迎你到我们丰庆县来,你可是我们请都请不到的贵客,今天无论如何,都请给我一个做东的机会。” “好说,好说,张书记太客气了嘛!”顾迪哼哈应付着,讲了几句不痛不痒的客套话。 张忠明却有些激动难抑,曾毅没有诓自己,顾迪果然是在这个检测试剂项目中有投资的,这可是给了自己一个接近顾迪的好机会啊,今后自己必须要把这个项目的进展定期地向顾迪“汇报”一下才是。 “顾总今天来得好,正巧我们县里有个重大项目的签署仪式,就请你过去给做个见证吧!”张忠明主动发出邀请,顾迪今天因何而来,他心里很清楚。 顾迪听张忠明这么讲,就明白怎么回事了,只是表面还要故作糊涂,道:“这不太好吧,会不会太唐突了?” “不会,不会!”张忠明连连摆手,道:“这其实也是从另外一个角度考察我县投资环境的好机会嘛!” 顾迪这才点了头,道:“张书记说得在理啊,那我是得去见识一番!” “请请请!”张忠明笑着抬手在前带路,道:“会场已经都安排好了,我这就带顾总过去!” 签署仪式的地点,就设在县委招待所的大会堂里,里面早已经布置停当,只等客人到达了。 县里不少部门的头头脑脑,以及几分相关的副县长也过来了,葛世荣也在,只是心情不太好,贾仁亮有万般不是,但这个人在招商引资方面还是有些手段的,这两年为县里引来不少的资金,原本认为曾毅拿掉贾仁亮之后,县里的招商工作肯定会出点岔子呢,谁知一转眼,曾毅又落实了一个大项目,而且还是戴维医学基金投资,项目的重要性丝毫不亚于上次南希集团的投资。 照这个速度发展下去,今年全市各县的经济排名,丰庆县肯定是要独占鳌头、后来者居上了。 葛世荣心中很是焦虑,现在县里已经没有任何力量能阻止曾毅的一方独大了,如果自己再找不到曾毅的什么实质性破绽进行反击的话,等待自己的就一定是束手待毙了。 放在几个月前,葛世荣绝不会想到自己会有这一天,地头蛇在过江龙面前,竟然会如此不堪一击。 在休息室等了一会,小戴维、肖江波这两位主角就到了,县里领导到门口去把他们迎了进来。回到会堂,张忠明和曾毅分别讲了一段寄予很大期待的讲话,签署仪式就正式开始,协议各方分别上台签字,小戴维和肖江波更是当场宣布了这次的投资额度,总额为一亿美金,两家各自出资一半。 签署仪式结束,大家一起去看了试剂厂的选址,之后小戴维、肖江波就分别告辞离开了丰庆县。 顾迪没有着急走,他留下来去参加了张忠明的招待,等吃完饭,才在曾毅的陪同下,悠悠然准备返回省城。 车子在县城穿过,顾迪饶有兴致地看着县城里的景致。 在路过一条街道时,一幅鲜艳的横幅进入顾迪的视线,横幅悬挂在马路的正中央之上,上面写了一行大字:“坚决打击虚假疗效、包治百病、祖传秘方等非法医药宣传行为!”,落款的地方,写着“丰庆县卫生局宣”。 顾迪就道:“我想起个事来,听说最近有人不断给省里各个部门写信告状,说是你们丰庆县的卫生执法搞得太过火了。” 曾毅笑了笑,对此浑不在意,道:“久旱逢雨也会有人嫌的,不管做什么事,总会有一些人不满意。” 县里最近的卫生执法活动,是曾毅授意去搞的,目的就是要整肃全县的医疗卫生环境,为接下来的医改试点工作铺好路。其中一个整治的重点,就是整顿医药广告市场,大到电视、报纸上的广告,小至街头巷尾、电线杆上的“牛皮癣”,都是这次整顿的重点。 曾毅还给卫生局下了死命令,凡是有夸大疗效嫌疑的,都要进行立即整顿,如果宣传上带有“包治百病”、“祖传秘方”字样的,发现一个,就处理一个。 为了让整顿做出成果,曾毅还让工商、城管几个部门进行全力配合,最近这段时间,以前那些无孔不入的各种牛皮癣广告,都从丰庆县消失不见了,就连那些时不时就在街头、社区搞什么免费义诊的“专家”们,也都躲起来了。 曾毅作为医药界的绝对内行,太清楚这些行为的危害了,这世界上如果真有“包治百病”的药,那所有的医生都该下岗了,人间也就有不会再有病痛了,这些无非都是无良商家制造出来的“卖点”罢了,目的不过都是要骗取钱财罢了。 顾迪也就不提这件事,转而道:“来福医药的事情拖得太久了,现在媒体的关注度也都降低了,省里最近有人出来讲话了,希望这事能够淡化处理,不要让东江再度成为媒体关注的焦点。” 曾毅的眉头就皱了皱,这个结果可不是他希望看到的,况且来福医药的调查结果,还关系着龙窝乡煤矿问题的解决呢! “得再加把猛火啊!”顾迪悠悠道了一句,然后斜靠在座椅里。 第六零二章 出师不利 送走顾迪的第二天,曾毅就召开医改试点工作会议,讨论并且确定了此次医改试点最先推出来的一部分政策,这部分政策绝大多数是针对中医的。 虽然上级部门一直都在强调我们的医疗体系是“中西医并重”,但不可否认的是,中医在目前的医疗保障中已然处于可有可无的辅助地位了,很多大医院设立的中医科室,基本等同于摆设,甚至诊断模式也慢慢被西医化了。 此次丰庆县医改试点,曾毅把中医作为了烧第一把火的对象,今天会议确定出来的改革措施,主要也是针对中医方面的,中医地位没落,涉及到的牵扯和利益自然也小,非常有利于政策的执行。 “万事开头难”的道理,曾毅自然是明白的,他首先拿“中医”开刀,一是要确保要医改试点工作取得开门红,只要开好了这个头,后面的难度就会降低;二是曾毅对中医的现状非常了解,选择中医作为突破口,曾毅很有信心把这件事做好。 在医改试点这件事上,曾毅有着很鲜明的“方南国”风格,那就是绝不急于求成,也不追求一蹴而就,而是选择循序渐进、稳扎稳打。 “……此次医改试点工作的意义,相信各位心里都很清楚,今天讨论通过的政策必须坚决落实,要贯彻到底……”曾毅在会上做着强调,“……先出一部分政策,先执行一部分政策,但对于在政策执行过程中所出现的新问题、新变化,各相关部门也要及时做好反馈工作,以便在今后推出后续政策时加以纠正和深化……” 卫生局局长张发成在一旁认真做着记录,他对曾毅选择用中医改革作为医改试点工作的突破口,心里非常佩服,这绝对是一招好棋,中医也是老百姓非常关注的一个话题,拿这个做文章,一定是大有可为的! 只是成对于曾毅这次提出的几条改革措施,张发却有些不太理解,在他看来,这都是些吃力不讨好的措施。 比如,曾县长提出中医和西医今后必须执行不同的挂号诊断收费标准,而且中医的诊断费起步价为十元每位; 这就让张发成很不理解,要知道现在县人民医院的挂号诊断费,才是两元一位呢。试点就是为了解决老百姓看病难的问题,现在提高挂号费,怎么都不能算是降低看病成本吧,这岂不是跟试点的初衷背道而驰吗? 再者,曾县长还要求中医接诊必须严格按照规范来书写患者的病历,药方要做到“一方一备案”制,不允许不开处方为患者提供中药,更不允许以“祖传秘方”等借口不为患者提供药方。 在张发成看来,这也有些不太现实,县医院的坐诊大夫还可以做到规范,可其他中医基本都是“坐堂医”,要么是在药店里流动设点,要么是开一家苍蝇大的小诊所,执照可能都手续不齐全,你要让他们做到认真书写病历,怕是很难。 况且很多中医就是搞祖传秘方药的,你让他们“一方一备案”,这岂不就是要把秘方公开,这显然不太可能。 当然,曾毅提出另外一些方案,张发成倒是很赞成。 比如对于一些在民间颇有口碑的老中医,曾毅认为在经过丰庆县卫生主管部门的考核之后,就可以为老中医发放受县里承认的行医资格,而不必再要求老中医们必须去参加统一的中医医师资格考试。 这一点,张发成比较赞成,现在的中医医师资格考试中,一半是要考西医知识的,很多老中医散落于民间,大部分没有经过正规的科班培训,而且中医要出名,年龄估计都六七十岁了,你让他们这把年纪再去学西医也赶不上趟啊。 比如曾毅提出要限制西医为患者开中药,还要规范其中的标准。 对于这个,张发成也赞成,西医医师考试是不需要考核中医知识的,让西医给患者开中药,这种行为严格来讲,其实也是一种非法行医。如果西医医师给患者开的是中成药,那还可以理解,可现实中还存在一种现象,有些利欲熏心的西医大夫,会把不明来历的中药粉末装进胶囊,然后以特效药的名义推销给患者,卫生局接到类似这样的投诉,已经不是一起两起了。 但不管理解还是不理解,在曾毅的要求下,这些政策全都得到了通过,进入了这次需要执行的第一批医改政策之中。 会议之后,张发成立刻组织召开了全县卫生工作会议,向各级卫生机构传达了新的政策,他的态度很强硬,必须坚决按照县领导的指示,在全县范围内严格执行新的医改政策,绝不容许任何人打马虎眼。 与此同时,丰庆县派出宣传人员,利用贴公示和流动宣传车的方式,深入到县区各乡镇去做宣传了。在小地方,这些土办法看起来不好看,但很有效果。 卫生局也派出医政监督和执法队伍,开始到各级卫生机构去检查政策的执行情况。 丰庆县的医改试点工作,一时搞得风风火火。 三天之后,张发成捧着公文包,神色匆匆进了县政府的大楼,直接来到曾毅办公室的门口。 “刘秘书,曾县长有时间吗?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汇报!”张发成跟曾毅的秘书刘响打了个招呼。 刘响抬头看是张发成,就站起身来,道:“张局长最近的医改工作有声有色,我听县长都提起好几次了。” 张发成是个老官油子了,自然听出了刘响话中的玄机,道:“没有刘秘书你经常在县长跟前帮我说好话,县长知道我是哪瓣蒜?” 刘响呵呵一笑,心道张发成可是个妙人,难怪曾县长能给他改过的机会,他当下道:“张局长你稍等,我进去帮你通报一声” 进去过了一会,刘响出来道:“曾县长现在有空,张局长请进去吧!” 张发成就推门进了曾毅的办公室,看到曾毅正在那里锁眉看着手里的一份文件,张发成不敢大声招呼,只是走近了,然后低声道:“曾县长……” 曾毅听到张发成的声音,就抬眼看了一下,道:“发成来了,坐吧!” 张发成没有坐,而是又往办公桌方向走近了两步,然后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份盖着鲜红大印的文件,道:“曾县长,我们刚收到一份省卫生厅的通知,请您……请您过目……” 曾毅看张发成吞吞吐吐,神色奇怪,就用手指在桌上一敲,道:“放这里吧!” 张发成就赶紧把那份文件端端正正放在了曾毅的面前,随后提着肩膀站在一旁,大气都没有喘一下。 曾毅只好放下手里的材料,然后拿起了张发成送来的通知,眼睛往上面一看,顿时眉头就锁得更深了。 张发成一看,就期期艾艾地道:“曾县长,都是我没有把事情办好,耽误了县里医改大局……” 曾毅没有讲话,而是看着这份省卫生厅的文件,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丰庆县的医改试点才刚展开,而且还是针对最不起眼的中医,省卫生厅居然下文要求丰庆县卫生局暂停新政策推行,等整改之后再予推行。 而对于其中的原因,这份文件却只字未提,这才是曾毅觉得不可理解的地方,就算要让丰庆县整改,那也得说朝什么方向改,怎么改吧! “通知是直接到卫生局的?”曾毅问道。 张发成额上冒着细汗,忙不迭地道:“是,是厅里直接向局里下达的。”张发成很忐忑,曾县长把这么重要的工作交给自己去办,结果这才搞了没几天,就被省厅叫停,责任自己背也就算了,可耽误了曾县长的大事,自己负不起责。 “这几天都有什么状况?”曾毅又问。 张发成就道:“没有什么状况,县里各级卫生单位都对新政策很支持,有一些中医大夫有想法,但也没有表示反对。” 曾毅放下这份通知一琢磨,就想起了那天顾迪讲的话,难怪是有人故意到省里去煽风点火,暗中下绊子?这不是没有可能,因为龙窝乡煤矿和来福医药的事情,曾毅在县里、市里得罪的人并不少,这些人肯定不会眼看着曾毅从医改试点中大捞政绩。 想到这里,曾毅就有了主意,对张发成道:“这事我知道了,我会跟上级部门进行沟通的。” 张发成看曾毅没有拍下大板子,心里才松了口气,继而又问道:“曾县长,那您看医改试点的工作接下来要怎么……” “医改新政策绝不能朝令夕改!”曾毅斩钉截铁,语气没有任何的犹豫。 张发成一听,就明白曾毅的意思了,道:“曾县长放心,我们卫生部门一定坚决贯彻县里在医改事业上的决定。” 送走张发成,曾毅就拿出电话,准备拨给省卫生厅的厅长林安宁,打算问一问事情的来龙去脉,最后想了想,曾毅又收起了电话,就这么在电话里问,显得有些不太礼貌,毕竟林安宁是上级部门的领导,曾毅决定亲自到省里走一趟。 把手头的事情做了安排之后,曾毅就让刘响安排车子,直奔省城云海市而去。 第六零三章 另有其人 刚刚进入云海地界,曾毅的电话响了起来,拿起来一看,竟是黄灿打来的。 “黄老,您好!”曾毅赶紧接起电话,向黄灿打了个招呼。 电话里就传来黄灿的声音,他淡淡问道:“小曾,忙不忙啊?” “黄老有事,尽管吩咐就是了。”曾毅说到。 黄灿就直接挑明今天打电话的用意,道:“你们丰庆县这次出台的医改试点措施,争议很大,这两天有不少中医界的同仁来我这里提了看法。你要是不忙的话,我想跟你谈一谈这件事。” 曾毅稍作沉思,便道:“我现在就在云海,要不我上门去拜访黄老?” 黄灿一听,就痛快说道:“如此最好,我就在家中,你过来便是了。” 挂了电话,曾毅把黄灿的住址说给司机,当下车子又调头朝黄灿家中驶去。曾毅原本是打算去见卫生厅厅长林安宁的,现在接到了黄灿的电话,他决定先去黄老那里打听一些消息。 到了黄老家里,黄老已经在等着了,他跟曾毅是老关系了,所以也不跟曾毅多做客气,直接就领着曾毅进了书房。 “小曾,你们丰庆县这次的医改试点,有些冲动了啊!”等曾毅坐下,黄灿就直接开门见山地说到。 曾毅笑了笑,道:“既然是试点,本身就是一种尝试。不过,这次的医改试点政策,我们并不是一时冲动才推出的,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黄灿伸手弹了弹烟灰,然后目光直视曾毅,道:“昨天省中医药管理局的白局长来看我的时候,还提起了你们丰庆县推出的医改措施,尤其是对于十元起步的门诊收费标准,白局长的意见好像很大,表示无法理解,甚至还讲了重话。” 曾毅还是一笑,道:“白局长肯定会说我这样做,会把中医推向灭亡边缘……” 黄灿稍稍露出意外的神色,曾毅猜得一点没错,甚至白局长讲的话,比这个还要严重,不过要说曾毅推出这个政策是在打压中医,黄灿是不相信,曾毅要是想这么做,当初就不会在南江省筹建中医学院了。 只是黄老有些不明白,既然曾毅明白其中的道理,为什么还要推出这样的政策呢? 眼下中医已经衰落到了极点,各地纯粹意义上的中医医院,绝大多数都只剩下空架子了,而设在综合医院里的中医科,也是门庭冷落,只收两元的挂号费,都不见得有病人上门求诊,现在曾毅却强行要求把中医的门诊挂号费提高到十元,这不是人为地拔高了看中医的门槛吗? 看中医的成本比西医高出数倍,患者自然更不愿意选择看中医,这个政策,岂不是对中医的一种围剿和打压吗? 黄灿相信曾毅不是为了打压曾毅,可他也想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沉思半响,道:“你到底是怎么考虑的?” 曾毅就打开公文包,从里面掏出一份文件,道:“这是我县卫生局提供的一份数据汇总,请黄老过目。” 黄灿接过来一看,脸上露出了浓浓的疑惑神色,这份文件本身并无特别之处,只是一份医院的收费标准罢了。 曾毅此时说道:“根据这份数据显示,目前综合医院所有的收费项目加起来,共有3966项,其中中医所占的比例,仅为2%……” 黄灿翻着这份收费标准,入眼所见,基本上全是西医的收费项目,连续翻了两页,都没有看到中医的收费项目,于是“唔”了一声,表示曾毅所说不假。 曾毅继续说道:“以骨科为例,西医有两百多项收费标准,细到一个小手指的肌腱手术,都有着具体的标准,而中医仅有骨折和脱位两个收费项目;具体到骨折的处理上,中医又仅有骨折复位这一个收费项目,而西医在创伤骨折的手术治疗上,收费项目有五六十项之多。” 黄灿微微颔首,但还是不明白曾毅的意思到底是什么。 “现在医院实行的是中西医统一的门诊挂号标准,这样做,其实对中医来说是非常不公平的。西医可以不赚这个门诊费,因为他们还有各种收费项目等着患者去买单,这个才是看病贵的重点所在;而中医的传统诊断方式,并不需要很多的检查设备,再者中医也没有足够多的收费项目,仅靠门诊收费一项的话,必然处于亏损状态,不但医生收入低,还自然被医院所排斥……” 黄灿“啊”了一声,听到这里,他才有些恍然大悟了,他这一生对中医的教育倾注了很大心血,他认为这才是挽救中医的头等大事,但从来没有琢磨过其他方面的原因,曾毅这么一讲,他才感觉到曾毅的思索是很有必要的。 医院的这种收费标准,其实在很大程度上就已经早早地把中医的前途给“扼杀”了,医院里不给中医设立什么收费项目,门诊挂号费又便宜到了极点,中医大夫自然无法创造效益。医院出于其本身的盈利考虑,只会有两个选择,第一是把中医取消;第二是逼中医大夫去创造效益。 天大地大,都没有吃饭大! 如果中医大夫连自己都养不活,甚至自己随时都可能会被医院赶出来,手里的饭碗朝不保夕,你又让他们如何去发扬“救死扶伤的人道主义精神”呢? 他们首先要考虑的,只能是自己的生存问题,如此一来,大量的中医弃中学西,甚至中医大夫为患者开出一大堆西医的检查单,也就一点都不奇怪了。 以前黄老是没有往这方面想,现在让曾毅一说,他才感觉后背冷汗森森的,他没有想到,医院里那些司空见惯的收费标准,竟然会是一种消灭中医的合法武器,这种武器不但威力极大,而且还让自己这位铁杆中医几十年都毫无察觉。 “黄老一生致力于中医后辈人才的培养,可以称得上桃李满天下,但不知道在这些后辈之中,至今还能坚持以中医为生的,尚有几人?”曾毅又问了一句。 黄老一怔,此时他不光觉得后背冷汗森森,连脑门都开始变得冰凉了,他在担任东江中医学院院长期间,培养的中医学生足有上万人之多,可如今这些学生还能坚持中医的,却是百中无一了,至于小有名气的,又是十根手指都能数得过来? 难道自己大半生的坚持和努力,都是错的? 黄灿不认为自己是错的,可事实就在眼前,至少这个悲伤的结局无法证明他是成功的。 “西医偏重于客观数据,往往一个感冒,患者都需要花费上百元来做检查,医院的收费标准,实则是为西医量身定制的;而中医用药的特色在于简、廉、效,独特的‘望闻问切’诊断方式,也决定了中医没有多余的收费项目,挂号费是很多大夫唯一的收入来源。如果不能提高他们的收入,他们开出来的药,必然不会是简、廉、效,而是繁、贵、缓,他们的诊断方式,也必然不会是望闻问切。”曾毅说到此处,深深地叹息一声,道:“抛弃了简、廉、效,再抛弃了望闻问切,中医即便还在,也已经不是中医了。” 黄灿不得不承认,曾毅的考虑比自己更为实际,自己想的是如何培养中医的后继人才,而曾毅所考虑的,则是如何让这些后继人才生存下去。 “中医从来都没有消灭,也永远不会消灭,消灭的只是中医人才罢了。”曾毅语气中带着感慨万千,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黄灿大为动容,深深一品,他才觉得曾毅这话有着很深的道理,为什么老百姓在得病绝望之时,在被西医宣布了不治之时,却仍能寄希望于中医呢?除了本能的求生欲望之外,是因为中医在一定程度上,已经成了中华民族的一种根文化,除非我们的民族性都消失了,除非我们忘记了自己祖宗,否则中医就不会消失,因为他已经融在了所有炎黄子孙的血脉之中了。 没有龙图腾,没有了汉字、如果再再没有了中医,我们彼时将还有何物,可以自证是华夏民族的薪火延续呢? 所以中医永远都不会消失,消失的,仅仅是中医时人而已。 从这点讲,自己所努力的方向并没有错,只是曾毅更加务实。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永远都不如诱之以利,你在课堂上把就是中医吹到天上,把中医形容为天底下最崇高的事业,但现实中如果这个事业带给中医人只能是穷困潦倒的话,那么谁还能始终坚守着呢? “小曾,你的良苦用心,我明白了……”黄老表情沉重地讲了一句,然后坐在书桌里面,半响都没有讲一句话。 曾毅道:“有黄老的这句话,我一定会坚持下去的。” 黄老叹息一声,道:“可惜能够像你一样真正看明白的人,寥寥无几……” 曾毅脸上带着苦笑,何止是大多数人无法理解,就是中医人本身,怕是能够想明白这一点的都不多。 大多数的人,都会存在一种思维的误区,这就是用降低药价来解决看病难的道理一样。 在上级的要求下,门诊挂号费一降再降,表面看,患者就医的门槛好像是降低了,可其它的收费项目,却是一涨再涨,等患者走进医院,才会发现所谓的低门槛,不过是为了方便“关门打狗”。 对于几百块钱的药,很多患者眼睛不眨就买了,甚至指明了要买进口药、昂贵药,你给他开廉价药,甚至他还会觉得疗效不够;可医生如果收十块钱的诊费,他们又觉得无法接受,认为这增加了自己的就医成本。 这也是一种舍本逐末、因小失大的思维误区。是药三分毒,盲目崇拜药品的最终结果,只能是无药可救。 清清楚楚知道自己身体处于一个什么状态,和狂吃那些不知名堂的药比起来,到底哪个更重要? 中医最擅长的是“治未病”,只花十块钱,你就能知道自己身体处于什么状况,需要做哪些方面的调理,不但能防患于未然,甚至不用药只靠调理都能改善身体状态、强身健体。难道这不比在医院里挂了几瓶药水,买了千把块的药品要更划算吗? 所以曾毅对于提高中医门诊收费的态度很坚决,别人认为十块钱太高了,曾毅反而认为太低了,难道医生一辈子积攒的丰富诊断经验,其价值还比不上那些冷冰冰的机器吗? 而且这跟医改试点的初衷也丝毫不相悖,医改的最终目的,是解决患者看病难、看病贵的问题,在这件事情上,依靠医疗保障、依靠廉价服务,都远远不如依靠“中西医并重”。 西医独大,自然就主宰了这个市场,患者只能被动接受,东改西改,最终都会回到老路上来;但如果有另外一种医术抗衡西医,同样为患者提供优质的医疗保障服务,那么这个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实行中西医分开的不同门诊收费制度,就是曾毅解决中医大夫生存困境、突出中医治疗特色的第一步,而接下来,曾毅还会陆续制定更加规范的中医服务标准。 黄灿此时回到正题,道:“听说卫生厅叫停了你们的试点政策?” 曾毅重重一点头,道:“我正是为这件事到云海来的,不知道黄老知不知道其中的原委?” 黄灿微微一颔首,道:“这件事我也是刚刚才得知的,我去问过了,卫生厅的答复,说是接到了很多省内中医代表的反映,认为你们的政策是在打压中医,考虑到老百姓对于中医的独特情感,以及中医界同仁的意见,所以暂停推行。” 曾毅心道如是如此倒是好办了,道:“我会针对此事,去跟厅里的领导进行沟通,相信他们会理解的。” “这个问题我会帮你解释,相信他们还是会重视我的看法的。”黄灿主动把这事揽了过来,转而道:“不过,根据我听来的消息,这次暂停丰庆县试点工作的,并不是卫生厅的态度,而是省委德群书记的要求。” 第六零四章 对付自己 从黄灿家里出来,曾毅抬起头看了看满布阴霾的天空,情绪有些不怎么好,连黄灿这样的大行家都对自己的医改政策不能完全理解,可见想做好这件事,难度要有多大。 曾毅先学中医,再学西医,既有卫生系统的管理经验,又有大型综合医院的工作经历,这种独特的经历,让他更容易看清楚一些医疗体系内的事物本质。早在京城医院担任院长助理的时候,曾毅每天都在仔细观察,并且对很多问题进行了深入的思考。 如今西医掌握着卫生领域的行政权力,综合医院的建设标准是西医制定的,服务项目也是西医设立的,收费标准还是西医设立的,试问连中医都弄不懂的人,又怎么会制定出切合中医特色的制度呢? 明明是一位足球健将,而规定他只能去打篮球,在这样的赛制下,中医焉能不败? 如果继续扛着西医给自己设好的“枷锁”走下去,中医最后只能是面对消亡的结局,所以曾毅坚持要把中医和西医的服务标准分开,中医必须要有属于自己的服务标准,而不是依附于西医,唯西医马首是瞻。 为改变中医现状,曾毅想做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但以他目前的地位和实力,能做的也就仅限于此,可就是这一件小小的事情,也是困难重重。 看看还有一点时间,曾毅就直接去了省卫生厅,他还是决定去见一见林安宁。 “是小曾啊!”林安宁看曾毅过来,显得非常热情,特意从办公桌后面转了出来,道:笑道:“快坐,快坐,你可是我这里的稀客啊。” “林厅长这是批评我!”曾毅呵呵一笑,“今后我一定常来向林厅长汇报工作。” “哈哈,这可不敢当啊!”林安宁笑着请曾毅坐下,他对曾毅并不敢小视,前短时间梁滨下来的情景,他可是全程目睹的,再加上曾毅又是京城医院出来的,林安宁很清楚这个地方意味着什么,他给曾毅倒了杯水,主动挑破话题,道:“你今天来,是为医改试点的事情吧?” 曾毅就微微颔首,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林厅长!我今天过来,就是想请林厅长给指点指点。” 林安宁摆摆手,示意在医改试点工作上,自己也不好特意指点什么,他从桌上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着,坐在那里吸了大半根,才道:“小曾,你们丰庆县是不是有一位特别厉害的老中医,好像是姓马?” 曾毅有些意外,不知道林安宁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件事,便道:“是有这么一位老先生,医术如神。” 林安宁就把手里的烟头掐死,道:“这位老神医可是了不得呐,听中医药局的白局长讲,老神医以前还给省委的某位重要领导看过病呢。” 曾毅一听,就有些明白过来了,结合黄灿之前的话,曾毅敢断定,林安宁所说的省委某位重要领导,一定是省委书记李德群。想明白这一点,曾毅心中的郁闷又加了几分,为什么自己对中医所做的改变性政策,最先反对的却是中医人自身呢,也不知道自己又是哪里得罪了这位马老神医。 “既然是试点,那对于你们推出的尝试性措施,我也不好评点什么,不试怎么知道对错呢。”林安宁先是客气了两句,随后脸色突然一严肃,道:“但是,也不能操之过急,以免伤害了某些基层医务同志的感情嘛。” 曾毅就知道林安宁的意思了,在这件事上,林安宁也只是按照上级的意思去办,并不牵扯对错,所以要解决这件事,林安宁也是无能为力的,只能曾毅自己去想办法做上级领导的工作了。 “林厅长主管一省卫生工作,经验丰富,又高瞻远瞩,试点工作还必须请你多多把关才是。”曾毅向林安宁发出邀请,道:“如果林厅长方便的话,一起吃个晚饭,我想向您多多请益。” 林安宁则没有答应下来,道:“小曾,你我之间还何须如此客套吗?”那意思分明是说,我今天能对你讲这些话,就没拿你当外人。 曾毅也就不再客气,道:“那就等我们的试点工作取得了成果,我再来向林厅长汇报。” “唔,你是一县之长,工作肯定很忙,那我就不留你了!”林安宁不再留曾毅,呵呵笑了两声,起身把曾毅送到了门口,大厅长送小县长,这已经算是很礼遇了。 出了省卫生厅,曾毅拿出电话,考虑是不是要到顾明夫家里走一趟,最后还是作罢,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问题是出在马神医那里,还是到马神医那里做做工作把,就因为这么一件小事,不值得惊动顾明夫。 想到这里,曾毅就翻身登上车子,吩咐司机返回丰庆县。 在车上曾毅给包起帆拨了个电话,道:“起帆,你去了解一下情况,最近我们的医疗卫生大整改中,都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重点放在县里的那几位名医身上。” 包起帆接到通知,立刻道:“我马上去调查。” 回到丰庆县,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曾毅进入县委小招自己的住处,包起帆已经等在了门口,看到曾毅,包起帆上前几步,道:“曾县长,晚饭吃了没有?我怕你一工作起来就忘记用餐,特意吩咐厨房备了几样可口的菜式。” “先说说情况吧。”曾毅道了一声,就推门朝自己的住处走了进去,他现在住在县委二号楼里,位于县委小招的后面。 包起帆跟着曾毅进来的时候,就朝远处的工作人员打了眼色,示意赶紧去通知厨房把饭菜送过来,然后才跟着曾毅进去,道:“接到电话之后,我立刻去做了调查,这次的大整顿中,卫生局执法队总共处理各类违法违规事件三百多起,按照县长你的要求,我做了仔细筛选,果然发现了三起特别的事件。” 曾毅“嗯”了一声,坐在沙发上喝着水,今天来回奔波,他到现在水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 包起帆继续说道:“第一起,17日上午,执法队接到群众举报,说是在县人民广场上有人以‘免费义诊’的名义,向群众推销不明来历的‘保健品’,于是前去执法,结果发现在参与免费义诊的人里面,还有县人民医院两名医生,当场起了一些小争执;” “第二起,县东小马庄村民马正本以‘祖传秘方’的幌子,常年销售一种治疗跌打损伤的膏药,在此次大整改中,执法队工作人员前去纠正,马正本拒不改正,还纠集村民把执法队员赶走,后来在公安局民警的配合下,才得以强制执行,马正本的膏药被没收,本人被拘留三日……” 曾毅此时问道:“这个马正本是什么底细?”马正本敢纠集村民轰赶执法队员,这可不是一般村民敢做的事情,曾毅一听就听出了蹊跷。 包起帆就道:“马正本是个普通村民,也没有中医医师资质,原先是到处打工的,后来专门在家制作膏药出售,他是本县马老神医的侄儿,所兜售膏药的配方,听说就是马老传给他的。” 曾毅心道果然还是跟这位马老神医牵扯到了一点关系。 包起帆看曾毅没有再问的意思,就继续说道:“第三起,清源中医诊所的中医师张某对县里的医改新政策不满,声称这是在消灭中医,非但如此,他还坚决反对‘一方一备案’,并且引发了群众围观……” 曾毅微微皱眉,心道这个事情毫无出奇的地方,包起帆怎么也拿出来讲。 包起帆看出了曾毅的疑惑,解释道:“这个张某也是我县小有名气的大夫,开诊所很多年了,师从于马老先生,很是得了些真传。” 曾毅就道绕来绕去,原来这位张大夫也跟马老有些关系啊,他道:“听说马老先生给省领导治过病,具体是哪位,你知道吗?” 包起帆就摇着头,道:“只听说马老经常被请去给省里的领导治病,但具体是哪位,就不得而知了。” 曾毅坐在沙发里沉思着,看来这次医改政策被叫停,一定是跟马老神医有关系了,否则以李德群一个省委书记的视线,天高皇帝远的,怎么会关注到小小的丰庆县呢,何况还是无关痛痒的中医改革,这压根都入不得省委一号的眼。 只能是有人在李德群那里讲了话,而且肯定是中医方面的人,否则以李德群的身份,他绝不会做出这种举动来。到了李德群那种地位,每做一件事,哪怕再小,也必然是师出有名。 旁边的包起帆有些明白过来了,难怪县里这次的政策被叫停,原来是因为马老先生啊!都说马老先生影响力不同凡响,看来果真如此啊,一个县里经过正式讨论决定下来的政策,都让他一句话给叫停了。 曾毅心中也是有些觉得无奈,在这位马老先生的身上,他看到了自己,同样都医术高超,同样又都是因为医术而人脉很广、能量不浅,只是没想到的是,这位跟自己极为相似的马老先生,却给自己制造了个大麻烦。 “明天一早,我们去拜会马老!”曾毅说到,他有一种即将要对付自己的感觉。 第六零五章 溃疮 第二天上班之后,曾毅把手上的事情安排妥当,就登车前往小马庄,准备去拜访一下马老神医,包起帆随车跟着。 小马庄位于县城的东边,距离县城也不远,只有五里地的路程,车子很快就到了小马庄的村口。 刚刚进村,突然“轰隆”一声巨响,震得坐在前排副驾驶的包起帆直打了个激灵,脸色瞬间发白,有一丝惊慌胆颤的样子。 听着轰隆之声在头顶盘旋远去,曾毅感慨了一声,道:“微雨众卉新,一雷惊蛰始。时间过得好快啊!” 包起帆定住神,心道这声巨雷来得是毫无迹象,动静又大得出奇,怕是刚才不少人都被吓了一跳吧,他接着曾毅的话道:“曾县长到我们丰庆县,已经有大半年了。” 曾毅抬头看了看窗外,心道去年这个时候,自己还在中央党校参加学习,一转眼,自己已经是丰庆县的县长了,中间还在京城医院挂职了半年。县长的行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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