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曾毅笑着点头,又站起身来,道:“我这次去京城,也不知道要待多久,来的时候带的那些礼物,我都已经分好了,还写了名字,如果到时候不能回南云的话,南姐你就帮我……” “争取能回来!你现在身上有伤,最好不要在外面多待,事情一了就回!”韦向南又嘱咐了一句,不过还是道:“万一耽搁了,我会让小张帮你把那些礼物送过去的,你就放心吧。” 吃过午饭,曾毅接到了晏容的电话,他就笑道:“是晏市长告诉你我在南云吧!” 晏容就嘟囔道:“是啊,他现在一门心思搞那个机场,谁要是能帮他搞定机场落户的事,他都恨不得把自己闺女送给对方!我真倒霉,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位老爸!” 曾毅哈哈大笑,“很多人恨爹不成钢呢,你有个当市长的老爹,就知足吧!” “不过曾主任你太不够意思了,来南云怎么可以不告诉我呢!”晏容在电话里佯作生气,“本来是要请你吃饭的,现在得考虑一下了!” “我悄悄来的,谁都没有告诉!”曾毅笑着,“打算等事情办完了,再跟大家一一见面的。” “那不知道曾主任晚上是否能赏脸抽个空,给我一个做东道主的机会?”晏容笑道。 曾毅就道:“怕是不行了。本来是要在南云多住一段时间,但计划赶不上变化,临时有一件事,怕是今天就要离开南云了,下次吧!” 晏容的语气就有些失望,“很久没见曾主任,还想着能跟你见个面呢!” “见面的机会多的是,我一直都待在白阳,也没见你过来看望老领导,这个必须得批评啊!”曾毅哈哈笑着。 晏容在电话里顿了顿,道:“那……那……” “那什么,有事就说吧!”曾毅笑着,他跟晏容很熟,虽然现在不多见面,但平时晏容也没少在电话里问候他。 “就是机场落户的事,曾主任如果有什么门路的话,请一定帮帮忙!”晏容在电话里叹气,道:“我快被晏大市长逼疯了!” 曾毅呵呵笑着,心里有些意外,晏容受的是西式教育,一向是个比较自主的人,除非她自己认为自己有必要开口,否则谁也无法让她开口的,从京城回来之后,晏容给曾毅打过七八个电话,但没有一次提起机场的事,今天突然开口,想必是有什么原因,“你说!” “可能我说了,你会觉得我矫情!”晏容顿了顿,道:“可能你也有些了解,其实我父亲这个人,对于金钱一向是非常看淡的,他当官就是想做点事,搏个好名声,是典型的文人政客。可现在这套根本就吃不开,别人去跑项目,手里提的都是真金白银,他去了就是以理服人,顶多送点土产、吃吃喝喝,光靠这些,怎么可能办成事。每天看着他迎来送往,见人就说好话,我心里也很难受,他做这个事,一部分肯定是为自己,但如果真办下来,受益的却是龙山市的百姓。曾主任,你觉得对不对?” 曾毅微微颔首,“是,晏市长并不是为他自己在跑这个项目。” “如果曾主任有办法的话,请一定要指点一二。”晏容又是叹气,她很不想对曾毅说这些话,上次在京城适逢其会,自己开玩笑说一说可以,真要是正式说出来了,晏容就觉得自己和曾毅的关系会有点变味,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所以晏治道旁敲侧击了无数次,她也不为所动。 “晏市长返回龙山了吗?”曾毅问道。 晏容就道:“没呢,他不放心自己闺女办事,准备亲自出马,还等着晚上跟你一起吃个饭呢。” “这样吧,饭就不吃了,我可能今天就要出发去京城,如果晏市长有空的话,可以一起前往。跑项目这种事,待在家里是想不出办法的,不如大家到京城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曾毅说到。 “你又要去京城吗?”晏容问道,随即才意识到正事,道:“好啊好啊,我现在就通知他!” “呵呵!”曾毅笑了笑,道:“车到山前必有路,你也不用太发愁!这件事毕竟是晏市长要做的工作,你的本职工作,是做好南云县投资局的事情,要是这个工作做不好,小心康书记打你板子啊!” “他把我撤了职最好,我就立刻去白阳投奔老领导!”晏容咯咯笑着,她很感激曾毅没有为难自己,还反过来开导劝解自己。 两人又在电话里扯了几句闲话,就收了线。 很快,曾毅就接到了晏治道的电话,“小曾,听小晏说你要去京城?” 曾毅点头道:“是啊,有点私事!” 晏治道也猜到是什么事了,他闺女已经不止一次提到曾毅的医术高明,“我正好也要去京城,咱们路上做个伴,你看好不好啊!” “这样最好,我当然是求之不得!”曾毅笑着。 “那你就开始收拾吧,等收拾好之后,咱们就出发!”晏治道哈哈笑着,“这回路上可不寂寞了!” 下午的时候,孟群生电话打了过来,“曾毅,怕是要辛苦你了,这边比较紧急,明天早上你能不能赶到京城?如果有困难的话,我来解决。” 曾毅看了一下表,道:“没什么问题,明天早上我一定到!”现在是下午近五点,快一点返回荣城的话,还能赶上晚上飞京城的班机。 “那到了京城之后联系!”孟群生客气两句,也不耽误曾毅出发,就挂了电话。 徐力已经把曾毅的东西都在车上放好了,看到曾毅出来,就立刻拉开车门,然后发动车子。 “先到南云县城!”曾毅在车上坐好,道:“时间有点紧,可能要跑快一点了!” 徐力是个不爱说话的人,只是一点头,就踩下油门出发了。 下山的工夫,曾毅打了两个电话,一是让汤卫国帮自己拿机票,二是通知晏治道出发。 车子飞快进城,直奔县委小招,晏治道今天就下榻在这里,他的秘书从里面搬出来很多东西,都是些土产,特意还加了不少滋补品,大概是想找机会看望一下孟群生这个生病的家人吧。 “这么快就收拾好了吗?”晏治道问道,“小晏还到市里去了,说是京城冷,怕你没准备防寒的衣服,要不要再等一会?” “不等了!”曾毅一摆手,笑道:“我怕晚了会赶不上航班。” “是,飞机不等人!”晏治道看着自己秘书把东西搬上车,就道:“那咱们就出发吧,我打电话告诉小晏一声。” 徐力的车子果然开得很快,昨天来的时候,路上花了将近四个小时,今天返回,却只用了两个半小时。到荣城机场高速的路口,汤卫国已经等着了,远远看到曾毅的车子,他就打开警备灯,拉响警笛,一踩油门,就狂奔着在前开道。 有意思的是,路上还遇到了另外一个车队,几辆省牌的黑色奥迪,在一辆警车的护送下,也是奔机场去的。汤卫国追到跟前,车速没减一分,直接向前闯过,这副有恃无恐的架势,倒吓得那车队赶紧靠边让道,以为是碰到了什么大佬出巡呢,否则哪敢如此横啊。 等汤卫国的军野蹿过,黑色奥迪车里的领导就齐齐侧目,想看看究竟是哪位大佬来了,结果除了看到一辆豪华越野紧跟其后外,就什么也没看到。领导们的鼻子顿时都气歪了,这又是哪个王八蛋二世祖出来瞎胡闹的。 那边车里,晏治道的脸色已经有点发白了,我的乖乖,曾毅这也太强势了吧,去个机场,竟然也用军野开道,刚才那个车队里,似乎……好像是有副省长的座驾吧,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头啊! 不是汤卫国跑得急,实在是时间紧,到达机场的时候,飞机就只有三分钟起飞了,汤卫国没走候机大厅,直接就进了紧急通道。 看到飞机时,飞机的舱门已经跟机场的固定登机舷梯脱离,还是通过旁边的舷梯车,几人才上了飞机。 曾毅刚刚坐好,系上安全带,飞机就合拢舱门,开始了滑动,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迎头钻进了黑色夜幕之中。 第二七七章 转了性 到达京城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寒风凛冽刺骨,刚下飞机的人,立刻就让京城的气温给来了个下马威。 “我都安排好了,在京城的这段时间,你就住在咱们龙山市的驻京办!”晏治道也是觉得这天气冷得有些受不了,道:“今天走得急,连晚饭都没好好吃,走吧,咱们先回驻京办,吃个涮羊肉,洗个热水澡,美美睡上一觉。” 曾毅就道:“晏市长,晚上我还有点私事要办,可能去不了驻京办了。” 晏治道一愣神,孟群生到底在电话里跟曾毅讲了什么事啊,怎么紧张得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呢,他只好道:“那行,先出去吧,驻京办的车,应该等在外面了!” 两人顺着人群往前走,准备上机场的接引摆渡车,徐力在后面提着晏治道准备的那些土产,得有一百多斤重吧!曾毅想搭手,但被徐力拒绝了,他可不想曾毅的伤再出一丁点问题。 人群外面突然传来叫喊声:“曾毅!曾毅!” 三人就站住脚往外看,之间不远处停着一辆武警牌照的车,龙美心并没看到曾毅,只是站在车边,双手拢在嘴上呐喊。 “我在这呢!”曾毅一抬手,对晏治道道:“晏市长,我有朋友过来接我了!”说着,他就分开人群,往那边走了过去。 晏治道就有些感慨,这曾毅在军界的人脉似乎很宽广啊,在荣城就有军车护送直入机场,到了京城,竟然也有军车等在了停机坪上,要知道这里可是京城,没有点通天的能耐,怎么能随意进到这里来。看来小晏没有看错,曾毅上次到京城来的时候,应该也是被军车接走的。 想到这里,晏治道就搓了搓被风吹得有些僵硬的脸,换上一幅笑容,也跟了过去。他的机场想要获批,没有军方的点头是不可能的,这几乎是国内所有跑机场项目人最头疼的事了,空中管制权,被牢牢抓在了军方手里,只要跟上天有关的事情,就绝对绕不开军方的审批。 龙美心看到曾毅的脖子上,围着的正是自己上次送的围巾,当时就笑得很开心,道:“你就是要来京城,也不用这么急吧,害我大半夜来接你,看被风吹成什么样了!” 曾毅哈哈一笑,道:“本来一下飞机,我还觉得京城好像不怎么样欢迎我,这北风明显是想把往回吹,不过看到龙大姑娘,我这又立刻感觉到了首都人民那种春天般的热情,连心都快融化了!” “我呸!”龙美心啐了一口,“没幽默感,就别学人家油腔滑调,你这是要冷死我啊!” 罗刚永一直站在车边抽烟,看到曾毅,就把烟头踩灭,上前笑着伸出手,道:“曾毅,咱们又见面了!” “罗司令,你好!”曾毅就笑着把手伸了过去,跟罗刚永握在了一起,“怎么把你也给惊动了呢,让我很惶恐啊!” “哈哈,还不能这么叫,副参谋长,副参谋长而已!”罗刚永呵呵笑着,但也没有太过于纠正曾毅的叫法,自从上次的事情后,他这个旁系到最边缘的副参谋长,突然被翟老叫上玉泉山当面训话,这也就意味着,罗刚永升任副司令员的事情,基本已成定局,年前就要正式下任命了。 “先上车吧,一张嘴,牙都快被冻碎了!”龙美心跺了跺脚,这机场的风实在是大,加上前两天刚下过雪,实在是冷得有些难熬,风在脸上吹过,犹如千万把小刀子在切割。 晏治道就有点着急了,不等曾毅介绍,主动开口问道:“小曾,这两位就是你在京城的朋友吧,幸会幸会。” 曾毅就笑着道:“我介绍一下,这位是龙山市的晏市长,是我的老领导,这次我就是搭晏市长的顺风车过来的。” “罗刚永!”罗刚永伸出手,主动跟晏治道打了个招呼,道:“晏市长你好,幸会,幸会。” “能够认识罗司令,是我的荣幸才对!”晏治道很客气地伸出双手一握,他刚才已经听到曾毅的介绍了,知道这是一位即将升任司令员的将军。晏治道对于武警部队的编制还是有所了解的,武警部队在省一级是没有司令员的,只有总队的总队长,能叫司令的,那就只能是武警总部的首长了。 晏治道就暗暗吃惊,曾毅的面子也太大了,大半夜的到京城,还能让武警总部的首长前来迎接。 “这位是我外甥女,跟曾毅是好朋友!”罗刚永简单一介绍龙美心,就转开话题,道:“晏市长,不知道你要来,实在是对不住,要不就在车上挤一挤,我搭你一段。” “不了,不了!”晏治道连连摆手,不过却在猜测龙美心的身份,看罗刚永这意思,似乎龙美心的背景还要深一些,“驻京办的同志已经等在外面了,出去就能坐上车,就不麻烦罗司令了。” 说完,晏治道冲龙美心一笑,又对曾毅道:“小曾,既然罗司令来接,你就去吧。” 曾毅歉意笑了笑,道:“那咱们就明天早上再碰面,到时候我去驻京办找晏市长。”说完,曾毅对徐力道:“大徐,那就辛苦你一趟,送晏市长去驻京办。” 罗刚永本以为徐力是晏治道的秘书或者是司机,现在听曾毅这么一说,就知道自己看错了,道:“到了京城,这种事自然得我的人来做,小李!” 罗刚永的司机就上前一步,脚后跟猛一磕,也不等罗刚永再下命令,直接就抢过徐力手上的东西,抗在肩上就往摆渡车上走。 “这不合适,这不合适!”晏治道急忙阻止。 罗刚永笑了笑,道:“晏市长难道连这点帮小忙的机会也不肯给我吗?” “这不合适啊!”晏治道脸色有些焦急,“太麻烦了罗司令了嘛。” “晏市长就不要客气了,今天时间有点晚了,等以后有机会的话,咱们再好好聚一聚!”罗刚永很客气地讲了一句,就把晏治道的话堵死了,意思是就这样定了,我没有时间再和你说这些客气话了。 晏治道只好作罢,道:“那就等罗司令有空的时候,我去拜访你!” 众人就此分别,曾毅就上了罗刚永的车子,徐力很自然就坐在了驾驶位上,不等任何人吩咐,就发动车子,开始朝外驶去。 晚上的灯光有些暗,罗刚永此时这才有些看清楚曾毅的这位司机,心道这不是一般人啊,看样子也是部队下来的,奇怪,上次见曾毅,他可没有带司机,按说他也不是如此高调的人啊。 等车子驶上进城的路,龙美心才道:“张参谋晚上要守在山上,让我来接你,今晚你就住在城里吧,明天再上山。” 曾毅道:“上了你的车,自然是听你安排!” 龙美心一瞥眼,道:“怎么转了性,平时你这芝麻大的小领导可是最难伺候的,今天怎么如此好说话了。” 曾毅一拍脑门,作出后悔状:“原来你没有安排啊,早知道我就跟晏市长走了,他还安排了涮羊肉呢!” 龙美心恨得牙直痒痒,才夸了一句,这小子的老毛病就又犯了,她咬着牙道:“我安排了烫猪蹄,就怕你不敢去!” 罗刚永一旁淡淡笑着,他知道曾毅这么晚到京城来,肯定是有紧急的事,所以他刚才就没有真的邀请晏治道一起进城。 车子直接到了罗刚永的家里,用罗刚永的话讲,曾毅不是外人,到了京城,断然没有让曾毅住在外面的道理。好在罗刚永家里比较大,安排曾毅和徐力住下,还是绰绰有余的,家里还特意准备了接风的晚宴。 不过曾毅明早还得办事,就不能喝酒,罗刚永也没有勉强,吃过饭,徐力进了自己的房间。 龙美心这才问道:“你这次来京城,是有什么急事吗?” 曾毅道:“以前的一位老朋友,请我到京城来给人看病。” 罗刚永微微颔首,“病情很复杂吗?”其实他想问的是:得病的人不普通吧? “明天去看过才能知道,估计情况不会乐观,应该是病了有一段时间了,我只是去看看,未必就能治得了。”曾毅说到。 龙美心就道:“可以带我一起去吗?”她现在很喜欢去看曾毅治病,总是能给人一种很大的惊喜。 曾毅摇头,“怕是不行!”他现在只是猜测病的人可能是乔文德,这可能性很大,给乔文德看病,规矩多得很,龙美心现在并不合适过去。 龙美心也不勉强,摊开手一耸肩,“那就没我什么事了,我去睡觉!”说完,站起身来,慵懒地一伸腰,准备朝自己卧室走去。 “吃完就睡,肥死你!”曾毅低声嘀咕了一句。 龙美心听到了,回身得意地看着曾毅,道:“本姑娘基因好,怎么吃都不胖,气死你!” 等龙美心走了,罗刚永看看时间道:“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有事明天再说。” 第二天清晨,翟荣泰还跟平时一样,出去散步,顺便拎着鸟笼子,让鸟儿也透透气,等回到家里,往老躺椅里一坐,张杰雄就立刻递上热茶。 趁着翟老还没捡起内参,张杰雄就汇报道:“老首长,曾毅到京城来了!” “哦?”翟荣泰有些意外,随即哈哈笑道:“我不信,他要是来京城,敢不告诉我?” “是凌晨到的,因为太晚了,我就没打搅老首长。”张杰雄就解释了一句。 翟老平时一个人在山上有些闷的时候,就会自己跟自己下棋,以前他会乐此不疲,但最近总是下着下着,就会把棋盘一推,道:“不下了,没意思!”,然后又莫名地骂上一句:“一群白眼狼,都快把我这老骨头给忘到天外边去了!” 话说回来,谁敢把翟老给忘了啊!那些想见翟老的人,多得都数不过来,只是翟老自己不愿意见罢了,见到他就会很烦。 所以,张杰雄心里明白,翟老这是又想起曾毅了,曾毅是为数不多几个不让翟老烦,很乐于见到的人之一,又能在下棋上胜过翟老一筹,翟老只要棋瘾一上来,自然就想起曾毅来了,可惜曾毅离得太远,翟老不骂才怪。 每当这个时候,张杰雄就会在旁开玩笑道:“老首长,要不我去把曾毅捆来,让他陪你下棋?”这话说得次数多了,翟老都不信了。 “他还知道来京城啊!”翟老哼了一声,捧起茶杯喝了一大口,“我还以为他的地图上,就没有京城这个地方呢!你去告诉他,就说我没空见他,让他从哪来,还回哪去!” 张杰雄笑了一下,道:“老首长,曾毅这次来京城,是有事情要办!” 翟老就更生气了,敢情这还不是来看自己的,当下他把茶杯就磕在桌上,拿起内参使劲抖了两下。 “美心小姐刚才来电话,说曾毅这次来,是受朋友相托,来给人治病的。”张杰雄走近两步,低声道:“生病的人,很可能是乔家的老爷子。” 翟老的眼角就抬了一下,乔文德病了吗?这倒是没有听说啊! 有人说国内的政治是老人政治,虽然有些夸大,但也算说中一些特点,一位老人的生死,往往关乎着国内政坛一股势力的兴衰。就比如对面的常家,老常一死,常家的威风就不在了,所以有的人病了,就不单纯是生病那么简单,它也是一件很重大的政治事情。 既是如此,那乔文德生病的事,翟老不知道,也就一点都不意外,或许是乔家的人不愿意让外人知道,以免被人有机可乘。 “好像很久没看到老乔了吧?”翟老自己问了自己一句,道:“前几天别人送来的那些辣味,你找个机会,送过去一些!” 张杰雄就道:“是!” 翟老不可能真的生曾毅的气,其实曾毅很用心,每隔一周,他都要跟自己的专职医生专门通电话,沟通了解自己的身体状况,这些事情,翟老心里都有数,只是他要不这么说,难道还要说自己很想曾毅吗!那样的话,翟荣泰说不出口,也不是翟荣泰的风格! 曾毅前脚赶到龙山市的驻京办,孟群生后脚就到了,是来接曾毅的。 “辛苦你了,大老远让你跑一趟!”孟群生也是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就一个电话,什么情况都没讲,就把人家曾毅给催了过来,这似乎不怎么合乎做事的规矩。 “孟大哥说这话就见外了!”曾毅笑了笑,“你也是相信我,没拿我当外人,才会给我打这个电话的,对不对?” “是!”孟群生拍了一下曾毅的肩膀,道:“你这么想,我很高兴,那孟大哥就不跟你客气了,咱们这就出发,路上边走边说。” 晏治道让人搬出那些准备好的土产补品,道:“孟处长,我从龙山带来了一些土产,本想亲自给你送到家里去,但就怕你没有时间,今天刚好凑巧,我让人给你到放车上去,不值几个钱,就是想让孟处长尝个地道口味。” 孟群生也没工夫跟晏治道客气,微微颔首,道:“谢谢晏市长了,以后可千万别这样了,这么多我哪能吃得了,放着都坏了!” “不打紧,要是你觉得还可口,吃着舒心,我再带来就是了,这些东西龙山多的是。”晏治道一摆手,让人把那两包东西都放进了孟群生的后备箱。 在去的路上,孟群生才给曾毅交了底,“曾毅,我也就不瞒你了,这次病的是乔老,情况有些严重,一会到了地方,你务必谨慎小心,如果心中没底,也没有关系,就当是走个过场,千万不能打无把握之仗啊!” 曾毅点头,“这个我有分寸,孟大哥放心!” 孟群生就往座椅的深处坐了几分,然后轻声叹了口气,其实这次请曾毅过来,他也是承担了很大的压力。 在晏治道面前,孟群生这个发改委的司局长助理,牛气得厉害,但放在树大根深、枝叶繁茂的乔家,他连旁系都算不上,孟群生能在发改委谋到这个职位,也是因为是乔老爷子发了话,否则这么抢手的位置,是绝对不会轮到他的头上的。 现在乔老病了,在乔家,就是天大的事,他一个旁系都算不上的人物,根本就没有发言权的。只是孟群生深感乔老知遇之恩,才壮着胆子向乔老推荐了一下曾毅,要是什么都不做的话,孟群生觉得心里过意不去。 好在是乔老对孟群生宽容,竟然准许了让他推荐的人来试一试,今天如果成功,孟群生就算为乔家立下了大功,证明乔老以前没有白白看重他;但要是不成功,后果可想而知,孟群生在乔家的就更没有地位了。 孟群生这段时间没有心思做事,就是在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这么做,最后他还是选择了出一份力、尽一份心,否则乔老这次真的挺不过去,孟群生后半辈子都会心中难安的。 乔文德没有住在玉泉山,而是住在京郊的西苑别墅,也是一处老干部安享晚年的好地方,山庄里有温泉园林、小桥流水,环境非常舒爽。 到达乔家的时候,秦一舟就站在大门口的岗亭旁边,这是待客的礼数,另外此时也不比平时,对于上门的大夫,必须要给予重视,这样才能让对方全力以赴啊。 曾毅一下车,秦一舟看到再没别人,眉头就稍稍皱起,孟群生也太孟浪了,怎么能找来这么年轻的一个大夫呢。 “群生,这就是你说的神医吧!辛苦了,辛苦了!” 秦一舟还是表现出了极高的素养,上前热情地打着招呼,同曾毅握手。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秦主任吧?”曾毅呵呵一笑,“咱们以前通过电话的,我记得你的声音。” 秦一舟有些意外,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自己也算是个记性很好的人了,可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曾毅就道:“去年孟主任在南江省人民医院受伤,孟大叔给你通过电话……” 秦一舟就记起来了,当时自己按着那个号码打回去,是个年轻人接的电话,难道就是眼前这个人,这未免也太巧了吧,“世界真小,没想到群生说的神医,就是你。这么算起的话,我们都是老熟人了嘛,是不是?呵呵!” 孟群生就解释道:“当年要不是曾大夫出手,我这条命可就保不住了。我的骨伤,也是曾大夫给治好的,完全就跟没受过伤是一样的。” “是啊,这事我清楚,是个了不起的医学奇迹!”秦一舟就笑着,不过心里还是不怎么看好曾毅,这只能说明对方是个治外伤的好手,但未必对疑难杂症也有高招,“曾大夫,快请进吧,咱们到里面详细叙说!” 乔家的院子很大,屋子是座三层的小别墅,曾毅走进去,觉得有些似曾相似的感觉,仔细一想,他心里就笑了,当年乔文德本来要去南江养老的,自己负责布置居所,当时自己所想到的,不就跟眼前的陈设有些相似嘛。 乔文德的几个儿子都身居要职,此刻不在家,都去上班了。几个儿媳妇最近都伺候在乔文德身边,但看到秦一舟领进来的是一个年轻的大夫,就都没有露面。 对于孟群生推荐大夫、参与治疗的这件事,根正苗红的乔家成员,都觉得孟群生的动机有些不纯,是在拿老爷子的命博前途。 秦一舟把曾毅领进一间小会客室,道:“这几位都是医疗小组的大专家,病情上的事情,就由专业人士向你解说。” 屋里坐了好几位专家,各个老成稳重的样子,没有一个是低于四十五岁的,看到曾毅,也是齐齐皱眉,太儿戏了!把这里当成什么地方了,又把乔老当成什么人了,怎么随便什么阿猫阿狗的人,都能给来给乔老看病了! 曾毅又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尴尬,也不以为意,道:“秦主任说病情紧,我能先向几位前辈了解一下患者的具体情况吗?”说完,曾毅找了个位置坐下,等着专家们开口,他这一句“病情紧”,就是告诉这些专家,你们对我有什么怀疑,现在都可以先搁置在一旁,大家先集中火力,共同研究一下病情。 秦一舟给曾毅倒了杯水,就坐在一旁,神色严肃看着现场所有人。 第二七八章 后生可畏 国内的医术界,最是排资论辈,年轻的大夫治好的病例再多,基本都会被归为“偶然”;而年老的名医就是治坏了病,也只是无心之失。当然,如果你能靠上一个显赫的前辈名家来提携你,年龄资历就不是问题了。 曾毅一没有师承宗派,二来年轻得离谱,第三在座的又都是西医,人家一看他手里的药箱子,就不怎么愿意跟他多说话,要不是这次生病的人身份不一般,今天很有可能就把曾毅给晾在这里了。 “基本的病情是这样的!” 医疗小组有位老专家,五十多岁,面色红润有光,看样子是个组长之类的人物,道:“患者从一个月前,就开始厌食,不喜欢吃东西,甚至闻到饭菜的味道,就开始呕吐,后来又发展到不能入睡,情况比较复杂,持续的时间也长。这里是病历,你先了解一下,等会咱们一起去复诊,等复完珍再集中讨论,你看如何?” 曾毅就点头道:“好,我先看病历,然后再去实地观察患者的具体情况。” 组长就把病历本推倒曾毅面前,“有什么特别需要了解的,可以问我!” 换了是普通人,在病历本上都会记录这个人以往一些比较重大的得病治病经历,以及身体的日常状况、家族病史;但像乔文德这种级别的人物,就只能是“一病一案”了,绝不允许医生去随意调查翻阅乔文德以往的病历,只有医生在无法确认病情的情况,觉得可能是某种原因导致的,才可以根据需要,去翻阅和咨询以往的病历。 就是乔文德专职医疗小组里的专家,也只有组长、副组长这样的人,才有权限去查阅乔文德所有的病历,而其他医生是没有这个权限的。 曾毅是临时请来的,能给他看这次的病历,就算是很不错了,至于以往的病历,曾毅就只能是问、而不能看。 不光是这次,曾毅平时跟翟老的专职医疗小组组长交涉,虽然有翟老的亲自授权,但也是只能问、不能看,所有文字性的东西,医疗组都是不会给曾毅看到的,这是规定,除非曾毅担任翟老的医疗组长。 所以曾毅也不多问,先静下心来,仔细翻阅乔文德的病历,看能不能找出一丝端倪。 对于病历这个东西,曾毅对西医的做法非常推崇,从病人应诊的那一刻起,所有的资料:包括医生的观察、设备的检测结果、医生的诊断和推测、下的结论和制定的医疗方案,都会详细记录在案,可以让任何一名新接手的大夫,都清楚知道病人的发病的全部过程,以及前面医生的治疗思路。 中医以前也有病历,不但有病历,还有“祝由”。这里的祝由,可不是指江湖祝由科那些装神弄鬼、故弄玄虚的把戏。 “祝”是告诉,“由”是缘由,说的说是大夫必须告诉病人生这个病的原因是什么,让病人做到心中有数。可惜后来医者没有坚持下来,因为害怕医疗纠纷,草草一个药方,就把患者打发了,也不说明药方的药效是什么,甚至具名都不敢。 国内现在有一些西医,因为害怕医疗纠纷,也会在病历上捣鬼,一手花体字写得跟捉鬼天师画的符似的,生怕病人认出自己写的是什么,但好在是写病历的这个规矩,还算是坚持了下来。 曾毅看病历的工夫,又有人在工作人员的陪同下走了进来,是个七十多岁的老者,须发皆白,身穿深蓝色中山装,手里提着一个旧式的公文包,头上戴一顶羊毡帽,中山装的外兜上,还插着一管钢笔,完全就是以前的老派知识分子的行头。 “顾老来了,快请坐吧!”秦一舟就站起来,把自己的座位让给那老者。 “秦主任坐,秦主任坐!”老者呵呵笑了两声,连续谦让,但还是被秦一舟让到了那张椅子里,他坐下后歉意地说道:“我是最晚来的吧?实在是不好意思,今天一早有个例行任务。” “理解,理解!”秦一舟笑着给顾老倒了杯水,又顺手把自己兜里的一盒黄鹤楼放在了顾老面前,道:“这么冷的天,还要麻烦顾老亲自跑一趟,实在是辛苦了。” “职责所在嘛!就是跑了好几趟,也没能为乔老解除病痛,我这心里很是惭愧啊!”老者摆了摆手,就要去摸那烟盒,一抬头,看见屋里多了个曾毅,道:“这位是新来的大夫吧?” “晚辈曾毅,受孟主任相请,过来试一试。”曾毅笑了笑,站起来跟老者打了个招呼。 老者有些纳闷,看曾毅脚下的行医箱,应该是个正宗的中医,怎么却看起了西医的病历,他一时有些搞不懂,就打开自己的公文包,从里面拿出一本病历,道:“这里还有我写的病历,一起看看。” 把病历本交给曾毅,老者就坐在那里开始吸烟,跟秦一舟轻声聊着天,等着曾毅看完病历。 这老者叫顾益生,益生医生,人如其名,他是医疗小组标配的中医“医生”,同时也是中央老干部的健康顾问之一。 如今中医界断层得很厉害,老一辈的国手相继过世,而后起之秀中,又少有能独当一面的人才,就连水行舟的得意弟子潘保晋,都不能入选中央保健委的中医专家,究其原因,还是因为确诊率低,治疗效果不能保证。 这在医院坐堂行医还可以,但要担负起国家领导人的保健任务,就有点勉强了。 所以,现如今中央保健委的中医国手奇缺,硕果仅存的几位,还要优先保证现任国家领导人、以及历任重要国家领导人的保健需求,至于其他的,很多都已经不再专门配备中医保健专家了,这不是因为领导们不需要、不重视中医,而是真的找不到合适的合格的中医专家了。 就拿顾益生来讲,他现在一个人就得负责七八位退休老领导的保健任务,所以秦一舟才会如此重视。而大国手水行舟,以快八十岁的高龄,还要整天在全球飞来飞去,执行各种外交保健任务,这也是中医大国的一大国殇。 曾毅看得很仔细,足足二十分钟,才把病历看完,搞得旁边的那些大专家都心中不耐,心道你小子挺能装模作样的,西医的病历你也看得,中医的病历你也看得。 “这个……”组长想了半天,竟然又把曾毅的名字给忘了,只好道:“病历现在也看完了,相信对病情你也有初步的了解了,不知道你有什么不同的看法?” 曾毅就道:“要不先复诊吧,等诊完了,我在和几位前辈慢慢论证?” 组长心道你小子倒是挺谨慎,也罢,复诊就复诊,他对秦一舟道:“秦主任,你看现在方便复诊吗?” “几位专家已经交流完病情了吗?”秦一舟就站起来,道:“如果没有疑问,我们现在就可以过去为乔老复诊了!” 众人就站起来,把白大褂穿好,跟在秦一舟的身后出门,然后上了楼梯。 曾毅走在后面,上前帮顾益生提着那个旧式的公文包,道:“顾老,我是晚辈,提包的就我来吧。” 顾益生呵呵笑了一声,把手里的烟头掐灭,道:“辛苦你了,看样子,你是中西医皆通,年纪轻轻就能做到如此,了不得啊!”顾益生对曾毅这份谦虚礼貌,有些好感,不像专家组的其他西医专家,见面跟自己客气,心里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 “略懂一些罢了,在经验方面,肯定不如顾老!”曾毅笑着请顾老先走,道:“等复完诊,还要请顾老多加指点。” “唔!”顾益生就点点头,他知道曾毅说的指点,不是指医术,自己的病历都已经给曾毅看过了,是什么结论,这小子也早就清楚了,有什么可多说的。这小子指的是让自己多提点一下这里看病的规矩,有眼力啊,一点都没有年轻人身上的莽撞之气。 医疗小组的专家上了二楼,走进乔文德的卧室。 屋里有两名贴身的护士,已经把乔文德今天的常规生理数据检查完毕,看到专家们进来,就把记录本递上来,然后站到一边去了。 组长看了一眼,就把记录本传给后面的专家,走到乔文德床前,问道:“乔老,你今天感觉如何?” 乔文德看起来十分虚弱,睁开眼皮,看到问话的是医疗组的组长,就道:“每天都问一遍,我便能不治而愈吗!” 组长就有点尴尬,不是他不尽心尽力,实在是乔文德这个病比较特殊,生理数据都算是比较正常,可他就是不吃不睡,这又不是什么急症重症,不能动用救急的法子;也看不到任何器质病变,可以开刀一切了之;而且还没有器官发生衰竭,你要怎么治,你能怎么治啊! 医疗小组跟踪一个月,除了发现乔文德有很轻微的胃炎外,就没有任何发现了,他们只能采取最保守的治疗方案,而且还不敢过多使用药物,因为乔文德的厌食原因至今都还没找到,而很多药物,却是都会导致更严重的厌食,医疗小组可不想把乔文德的厌食越治越严重,所以只能是每天输一些葡萄糖,然后加一点补锌、补维生素的药品,维持乔老身体正常的生理。 可以说,乔文德的身体,就是在医疗小组的专家们的眼皮底下,眼睁睁地一日不如一日的,偏偏还不能动手医治。 后面的专家看到数据,也是很头疼,奇了怪,乔老这到底是个什么病,总不能是精神性厌食吧!他位高权重、呼风唤雨的,又有什么想不开的呢!要知道精神性厌食,一般都属于那些极度厌世、或者是疯狂减肥者才会得的病。 乔文德看组长的反应,就哼了一声,道:“群生推荐的那位大夫,到了没?” 秦一舟立刻上前,道:“到了,刚看完病历,正要亲自进行诊断。” “让他过来吧!” 乔文德说完,就又闭上了眼,他现在的精神很差,就是换作是一位年轻人,不吃不睡一个月,怕是也早都要崩溃了,何况还是一位年逾八十的老人呢,他能撑到现在,也是意志力极为坚强的人。 秦一舟就朝曾毅一抬手,“曾大夫!”然后搬了一张凳子放在床边,自己则就站在凳子旁边,随时应付情况。 曾毅提着医药箱上前,不忙着动手,而是先观察着乔文德的气色,确实很差,整个人虚弱不堪,看来被这病痛折磨得不轻。 看完乔文德气色,曾毅伸手在乔文德的胃肠部位按了按,然后又突然身子往前倾,脸几乎要贴到乔文德的脸上,道:“来,请张口!” 乔文德没有张口,却是一下张开了眼睛,虽然躺在床上、虽然整个人很虚弱,但这眼睛一旦睁开,乔文德顿时就有一种慑人的气势,他盯着曾毅看了许久,发现曾毅只是淡淡看着自己,似乎就是在等着自己张口,他的眼神才稍稍缓和,问道:“你就是群生请来的大夫?” “是!”曾毅答道。 “好!”乔文德只说了一个字,然后又闭上了眼,随即嘴张开。他心里有些不快,刚才听到曾毅那年轻的声音,他就觉得吃惊,孟群生也太不成熟了,还指望他以后能做到泰山崩而面不改色呢,谁知这么一个小病,他就原形毕露,开始病急乱投医了!到底是小地方出来的,不堪大用啊! 曾毅看了一下舌苔的形状颜色,又凑近了一嗅,立刻闻到乔文德的口中,有一股极重的口臭味,他心里就大概有了底。 “好了,可以了!” 曾毅让乔文德把嘴合上,这才坐到旁边的凳子上,搭了脉,细细品味了两分钟后,就站起来,退到了一旁。 此时顾益生又过来,也是坐在那张凳子上,品了品脉,然后脸色凝重地退了回来。 秦一舟看大家都诊完了,就抬手示意专家们楼下讲话。 回到之前的小会客厅,专家们可能是觉得有些尴尬,就把矛头指向曾毅,企图化解自己的尴尬,“曾大夫,你病历看了,也亲自诊断了,是不是有什么结论了?” 曾毅没有理会专家们的询问,而是神色凝重地思索了片刻,然后去问秦一舟,“根据病历记载,病人在得这个病之前,曾经患过感冒,当时有没有吃药治疗,是不是吃了什么口味极重的食物?” 秦一舟之前还真没把曾毅放在眼里,可曾毅这一问,他就有些骇然了,道:“药没有吃,只吃了一碗辣汤!这是乔老的习惯,每次感冒,他都不吃药,吃上一碗辣汤,出一身汗,感冒自然就好了!” 曾毅又问:“那病人不喜欢吃饭之后,还给他做过辣汤吗?” 秦一舟道:“做了,以前乔老最喜欢吃辣汤,可这次病了以后,做好辣汤给他吃,他却说汤是臭的,闻着就想吐,根本吃不下去。就是换了平时他喜欢的其它几样食物,也是如此,什么东西都吃不下,闻着就要吐。” 这也是秦一舟最为纳闷的地方,乔老这一生是无辣不欢的人,谁知最近这一病,他竟然说辣椒如屎一般臭,怎么吃得下,这可真是邪门的事情啊,能有什么病,让人五味失调呢? 曾毅点了点头,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站在一旁,一副闭口不语的架势。 顾益生觉得曾毅这个动作很奇怪,道:“曾大夫,你是不是有什么看法?说出来听听!” 曾毅就摇了摇头,道:“我没有什么看法!” 顾益生可不这么认为,曾毅刚才的问话看似平常,却非常符合中医的观点,他必定是有结论的。 “曾大夫但说无妨嘛,我们在这里只是做病情论证,你大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要有任何的顾虑!”顾益生还以为曾毅是怕出言犯了什么忌讳呢,就“提点”了一下。 曾毅却是苦笑道:“乔老的这个病,是可以治的,但我开出的药,乔老必定是不会吃的,所以说与不说,都是一样的。” 现场的西医专家们对视一眼,都是心中冷笑,这哪是医生,分明就是江湖神棍嘛,不会治就不会治,非得说是病人不肯吃药,难道你还敢开出个砒霜、鹤顶红来? 秦一舟以为曾毅是在故意拿捏呢,道:“曾大夫,先不管行与不行,要不你先开方子,等开出方子了,大家一起讨论看合不合用?” “是啊,你先说说看,就依你的诊断,这是个什么证,该用什么药?”顾益生道,他也很好奇曾毅究竟有何底气,敢说这病能治,难道自己真老了,眼界还不如一个年轻的后生了? 一位西医专家也立刻开口道:“曾大夫,你这就不对了嘛!行不行的,那也要先讲出来大家才知道嘛!” 这话完全就是冷嘲热讽了,他已经把曾毅当成个骗子了,哪有这么年轻的中医,就算是你懂医术,难道站在这里的顾老就不懂了吗?大家都说顾老医术高超,可换了几个方子,也不照样跟我们西医一样,甚至还不如我们呢! “那我就斗胆讲两句吧!”曾毅把药箱子往脚边一放,道:“如果我没有诊错的话,乔老的这个病,是伤食之证,通俗讲,就是吃坏了东西,被食物伤到了。人被食物所伤,身体自然就会厌恶食物、排斥食物,乔老现在不思饮食、闻饭欲呕,甚至觉得饭臭到难以下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那你认为该用什么药呢?”顾益生又问。 “非大黄不能治!”曾毅道。 这一下,顾益生的脸色都变了,年轻后生的胆子,也忒大了一些,乔老已经一个月都吃不下饭了,你竟然还敢用泻药! 第二七九章 推陈致新 “大黄?”秦一舟看着曾毅,“这是什么药?只有一味吗?” “药若对症,一味足够了!”曾毅淡淡说道。 “真要……”秦一舟本想说如果真对症的话,倒是可以考虑,但看顾益生朝自己打眼色,就知道这药怕是有点名堂,这话就没有说出口,而是转口道:“曾大夫的话,真是很有道理啊!” 在场的西医专家也没有完全理解曾毅的话,就看着顾益生问道:“顾老,这大黄是什么药,都有什么功效,你给我们解释解释嘛!” 顾益生呵呵笑了两声,没有接这个话茬。虽然不怎么赞同曾毅的用药方法,但他还是很欣赏曾毅的胆色以及辩证能力,因此怕说出大黄的作用后,会让曾毅难堪,毕竟曾毅也是中医界的人,就算有错误要指正,也不能由西医代劳,牧师教和尚怎么念经,顾益生对此是很反对的。 曾毅也对顾益生抱以微笑,他很感激这位老人的风度,不过他不想让顾益生为难,顾益生身为医疗小组的中医专家,论证方子、确定治疗方案是他的职责,他不可能对这个问题进行回避。 “伤食者必然厌恶食物,这个道理很好理解,所以只要把积滞在病人体内的宿旧食物排泄出去,病人自然就能除旧纳新、重新进食。这个大黄,功效骏快,最善利下攻积滞,用西医的名词讲,就是泻药!”曾毅主动把话讲明白。 此话一出,顾益生心中暗自叹息一声,年轻啊,可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果然,西医专家们先是吃惊,随即就驳斥道:“荒谬!患者已经一个月粒米未进了,体内哪有什么宿旧食物!” 有的专家直接就甩脸色了:“患者目前的症结,是无法进食,但并无其它生理机能方面的问题和状况。所以当务之急,是想个办法让患者尽快开口纳食,只要吃东西,身体自然就会慢慢恢复。你不但不从这个思路去想办法,反倒是要让患者排泄。这是什么逻辑,恕我无法理解,也不能苟同!” “我不是反对中医,但治病可不是按照医书来生搬硬套!”有专家直接给曾毅上课了,道:“你得区分情况,做到活学活用!一个健康的年轻人,一天泄上个几次,身体都会虚弱无力的。你再看看患者目前的状况,已经虚弱到了极限,这时候怎么还可以再用泻药呢,这不是火上浇油嘛!” 顾益生的脸色很难看,他早就知道会是这种局面,真是岂有此理,你们连中医的皮毛都不懂,有什么资格来指点别人用药的得失?顾益生倒不觉得曾毅这个药开得有什么不对,但错就错在乔文德不是一般人,这泻药一旦喝下肚,出了问题可就很难挽回了。 “我们坚决反对这个治疗方案!” 西医专家们说得斩钉截铁、义愤填膺,要不是曾毅是乔老身边的人请来的,他们都要觉得这人根本就是怕乔老死不了,赶过来补一刀的。 秦一舟就有点为难了,曾毅的话听起来似乎有点道理,而且看样子是有点道行的,否则顾老早就拆穿他了,但这个药似乎又开得很离谱,还是要慎重一点啊。 “曾大夫,没有其它的方子吗?”秦一舟问道。 曾毅摇头,“我个人水平有限,能想到的法子,就这一个了!” 其实曾毅刚才看过顾老写的病历,顾老在一开始就认为这是伤食,但只采用了一些保和导消的保守药方,既补又消,是希望乔老的身体能自己慢慢调理过来,但已经一个月过去了,效果就是乔老躺在床上连睁开眼皮都觉得费劲。 对于顾老的治疗方案,曾毅不方便给予品评,也不会拉出来借机抬高自己,因为他很明白顾老为什么不用大黄这味药。 在中医界有句话,叫做“大黄救人无功,人参杀人无过。”作为一名御医,顾益生深知“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他不用大黄,也是有情可原的。 大黄是中药里出了名的四大金刚之一,外号“将军”,有“猛张飞”之称,就是因为它的药性极为骏猛,用得好,就是一味良药,用不好,那就是杀人的利刃。世人都喜欢进补,觉得好东西吃得越多,那对身体肯定就越好,就是到了生病的时候,亦不例外,觉得病了身体会虚,更要进补,哪还有再攻下泄泻的道理,这种想法,不知道害了多少人。 所以医者在用药的时候,都尽量不会用到大黄,真要是泄出事了,你跟病人讲不清啊! 但曾毅向来认为,治病的时候,如果认证准确、思路无误,就完全可以用药进行精准打击,由此化繁为简、直中病根。就像是“斩首行动”,擒贼先擒王,射人先射马,只要病根一去,其它的一些小许症状,自然会树倒猢狲散了。 对乔文德的这个病,曾毅认为大黄最合用,因为大黄最善于涤肠荡胃,犹如“清道夫”一样,将滞留在肠胃中的一切宿旧陈物,统统打扫出去,由此推陈致新,快速把乔文德的肠胃重新到以前的正常状态、无毒状态。 这个功能,很像是某些电脑产品所设的“一键拯救系统”模块,将一切重新复位还原了。 而且曾毅刚才把过脉,乔文德虽然看起来虚弱,但脉象洪实,并没有到“虚不受药”的程度,完全可以使用大黄这味药。 秦一舟看了看顾益生的脸色,见对方没有表示,就道:“曾大夫,非常感谢你今天能过来一趟,你的这个方子,我会找几位中医专家来论证一下的。” 曾毅早就知道说出来也是这个结果,道:“没关系,也没能帮上什么忙。不过,如果患者今后要用大黄的话,一定要谨慎,最好是找有经验的大夫在旁。” 秦一舟心道这小子倒是谨慎,先把丑话说在了前面,意思很明显,你们现在用大黄,我可以负责,但我走了之后你们再用大黄,就跟我曾毅没有任何关系了,出了问题,那也是你们找的大夫没有经验,而不是我今天开的药方导致的。 “那是自然,如果这个法子可行的话,到时候说不得还要麻烦你再跑一趟呢!”秦一舟说到。 旁边的西医专家都有些生气,这小子一番害人言论,最后又半点责任都不肯担,简直就是滑不溜丢的老泥鳅啊。 “曾大夫这个观点可真是新颖,厌食就是被食物伤到了,要把食物泻出去才能治好!”一名西医专家冷笑了几声,看着旁边的几位大夫,道:“看来我们都是学艺未精,不知道耽误了多少精神性厌食患者,早知如此,给他们吃几粒泻药,自然就会欣然接受食物,重新焕发人生活力了。” 要不是地点场合不对,几位专家都要哄堂大笑了,是啊,治病要是都这么简单,世上哪还有难治的病。 曾毅回头冷冷看着那名大夫,“我并不是反对西医,但我想治病并不能按照公式来生搬硬套,得具体区分情况。乔老的这个病,是伤食以致胃土失和,所以胃土排斥食物,无法进食;而精神性厌食患者,胃土并没有受伤,却也很排斥食物,这是因为病根出在了胃土之母上。” 旁边的顾益生顿时眼前一亮,道:“妙啊!胃为土,心为火,火来生土,所以心火是胃土之母,而心又主神思,如果病人主动拒绝进食的话,心火就不去生胃土,胃土没了生气,自然就不能纳食了。要治疗精神性厌食患者,还得治心啊!” 曾毅就笑了笑,道:“顾老高见!”说完,他一瞥刚才那名专家,“所以即便是症状相同,也要具体区分,而不能头痛医头、脚痛医脚!” 那专家顿时憋红了脸,刚才就是他指责曾毅生搬硬套、不会具体区分情况,谁知一转眼,这顶大帽子又被曾毅回赠了过来,而且还附赠另外一顶“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帽子。 真是丢人可是丢到家了!那专家还没法反驳,西医为什么要把这个病叫做“精神性厌食”呢,就是西医也认为这个病是出在了病人的精神和思想上,谁能料到中医的扯淡理论也能解释得通呢。 周围的几位西医专家,也是尴尬不已,一脚踢在铁板上,这滋味可不怎么好受啊! “医术上的事,咱们暂且先搁置,还是集中精神讨论眼下的情况吧!”秦一舟打了圆场,化解了现场的僵硬气氛,他将双方的针锋相对,归为了“医术交流”,这样谁都不会尴尬,反正中西医切磋上百年了,至今都没有个定论。 “是,病情如火!”顾益生走过去,把自己的公文包放在桌上,招呼道:“来,我们大家再合计合计,争取今天拿出个行之有效的方案来!” 曾毅已经把自己的观点讲完了,就不适合再待下去了,毕竟给乔文德治病,他无法做主,只有专职医疗小组才能做主,他就道:“秦主任,孟主任现在是……” “你要找群生是吧?我带你过去!”秦一舟怎能不明白曾毅的意思,就领着曾毅出了这间会客厅。 其实通过这番辩论,秦一舟对曾毅还是有些刮目相看的,至少曾毅说得那些东西,连自己这个外行都听明白了,从逻辑上讲,完全是合乎情理的,可惜自己不懂医药,不知道这里面还有什么问题。 孟群生此时就等在外面的大客厅里,看到曾毅出来,就急忙站起来,走上前道:“怎么样?” 曾毅摇了摇头,道:“抱歉,没能帮上什么忙!” 孟群生当时脸色就有些发白,稍稍一滞,挤出一丝强硬的笑,道:“你不要这么想,哪有医生可以包治百病呢。” “是啊!”秦一舟难得应承了一句,道:“群生,曾大夫千里迢迢过来,着实不容易,你替我招待一下,我还得去继续盯着会诊的进展。” “好!”孟群生点了头,心却直往下沉,他很明白,自己这次完了,非但没有帮上乔老的忙,反而是失去了乔家很多人的信任,不过这也是他自己选择,怨不得曾毅,当下他道:“曾毅,我送送你!” 曾毅点点头,正要迈步呢,身后的楼梯间突然传来脚步声,然后就听到有人喊了一声:“曾毅,你怎么在这里啊!” 这一下,在场的秦一舟和孟群生全都吃惊了,要知道能够出入乔家的,可都不是普通人,而且还是从二楼下来的,这是贵客啊,可怎么会认识曾毅呢。 曾毅回过头,就赶紧笑着伸出手,道:“是张将军啊!” 张杰雄永远都是那副毫无表情的脸色,他从楼上走下,道:“正好!在这里碰到你,就省得我专程去南江找你了,你这就跟我去玉泉山。” 跟在张杰雄身后,送张杰雄下楼的人,正是乔文德的二儿子乔冠东的夫人,叫做黄曼琳,此时她也是有些吃惊,孟群生请来的这个年轻大夫,怎么还跟翟老认识啊! “张参谋长,这位是……”黄曼琳就客气问道。 张杰雄虽然只是翟老的警卫参谋长,但在翟家的分量却很重,属于是心腹人物。就算是翟家二代中的那几位砥柱人物,有时候也需要跟张杰雄一起商议事情,所以张杰雄驾到,黄曼琳都要屈身折贵亲自接待,还要称呼对方一声“参谋长”,而不是什么小张,这是个结交看重的意思。 张杰雄很简短一句介绍:“我给夫人介绍一下,这位是曾毅,是翟老最看重的大夫。” 就这一句,已经很了得了,黄曼琳的态度当时就热切了很多,道:“不知道曾大夫来了,要是有什么失礼的地方,可不要放在心上。” 曾毅笑着摆了摆手,道:“岂敢岂敢,夫人言重了。” 张杰雄就算知道曾毅是来给乔文德看病的,但也不能问曾毅为什么会在这里,如果乔家愿意讲的时候,自然就会讲的,他等这两人寒暄完,道:“东西送到了,我就不打搅了,这就回去告诉老首长一声。夫人不必送了,留步吧!” 黄曼琳微微颔首,道:“回去一定代我转达问候,替我谢谢翟老!” “是,一定带到!”张杰雄把军帽戴上,回头问曾毅:“曾毅,你现在是要……” “我也正要告辞呢!”曾毅笑道。 张杰雄就一抬手,道:“那正好,我载你!”说着,就要领曾毅一起出去。 秦一舟此时才反应过来,连声道:“这怎么可以呢!曾大夫是我们请来的客人,哪能劳张参谋长的大驾接送,这不合适,不合适!” “秦主任不要客气了,反正顺路,也省得我再专程去请曾毅一趟了!”张杰雄道。 秦一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难道还真要让张杰雄再去专程请曾毅吗,他只好道:“那……那我送送张参谋长、曾大夫。” 孟群生也是紧随其后,他没想到曾毅竟然还跟翟老认识,心道
相关推荐:
以美食之名:街口的关东煮
重生之兄弟情深(肉)
莫求仙缘
他是斯文糙汉
花花游龙+番外
危险情人
[哪吒同人]m成为哪吒的白月光
毒瘤
深陷
穿成恶毒女配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