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是如此。” 徐子青暗自想道,这才几日光景,他竟已知道了两张碎图的下落,更是已然得到一张,想一想,运道着实不错。而今若是能暂且同轩泽合作,便更有把握。 只不过,毕竟与师兄的剑道息息相关,具体如何,还要让师兄来做决定。 他这般想着,就看向云冽。 云冽传音与他:“听他详说。” 这就是有合作的意愿了。 徐子青心里微动,对轩泽说道:“前辈若有差遣,不妨明言。” 轩泽晓得如今事情成了一半,也有些欢喜,就往下说道:“天澜秘藏出世之日,乃是五年之后。我有意邀请两位去我王府暂住,直到秘藏出现,就一齐前往,携手从中捞取好处。不过两位也请放心,我自然也有想要之物,否则也不会费这般大的力气了。” 此人身为皇子,有数十兄弟同他争夺地位,自是心思缜密,从不落人话柄。他很明白这两人心中疑虑,也不忌讳对他们明说,正是为了博取两人的信任。 他更深知,若是此时还藏藏掖掖,才会让人觉得他心意不诚,掉头而去。 徐子青不及他老奸巨猾,但直觉上甚是清明,听他如此说,就信了三分,不过该问的,他还要细致地问个清楚:“那前辈所要之物是……” 轩泽坦然道:“是一种活死人肉白骨的奇药,我皇室中藏有上古秘录,提及过此物有颇大几率生长于生机断绝之地。那剑形木所在之地正是如此,而剑主杀伐,‘杀’与‘死’相合,就有七分可能。” 徐子青若有所思,这就难怪了。 若得了如此奇药,堪称多了一条性命,天下的修士哪个不想要?他自不会以为所谓“活死人肉白骨”只是能让断肢重生之类,想必是若能用了此物,就连境界也不会掉落,才能引得见过无数奇珍异宝的帝国皇子动容。 而后轩泽使了个眼色,那边黑衫青年奚凛接下话头:“王爷收我做门客,也是因我领悟剑意第三境、或者能对此行有用之故。可我技不如人,云道友若是肯一同前往,几率必然又要大上不少。”他说到此处,眼里闪过一丝羡慕之意,“毕竟还有一个万剑仙宗,剑修如云,领悟了剑意者也不在少数,此回他们定也不会放过剑形木。不过即便是万剑仙宗,能达到剑意第四境的,只怕也屈指可数!” 想一想那秘藏之中险难之处必然极多,就算有各种奇物,哪里又是那么好得到的?这倾陨大世界里众生浩渺,又不是有多少也要投身到这个秘藏中去,就把内中危险又增加了许多倍了。 而每逢遇上了什么好宝物,总是要引来众人争抢,那万剑仙宗若是能得剑形木的好处,难道还会放过那株奇药不成?天下间总没人嫌弃好处太多的! 天下间的剑修,资质优等的多半都去了剑道圣门,也就是万剑仙宗。其余宗门里,能培养出几个剑道天才?更别说还得领悟剑意了。 轩泽也是费了很多心力,才得到了这一个奚凛的忠心,但奚凛的剑意第三境,也只是让他不至于毫无希望罢了。如今竟然能遇上天龙榜上极具潜力的剑修云冽,而这云冽竟是剑意第四境! 这如何能不让他热切拉拢呢? 到这时,徐子青才算彻底弄明白,为何选择会以一个皇子身份,对他们二人如此礼遇了。 他又仔细地推敲了好几遍,并未看出有什么不妥之处,再加上他二人乃是二品仙宗的亲传弟子,师兄身份更是不同寻常,同为人族修士,这轩泽想必也不会做出什么卸磨杀驴之事。 当然,必要的防备,也得做一做的…… 想到此处,徐子青看向云冽,传音数句。 云冽微微颔首,手掌一动,就出现了一张传讯符。 当下,他便在轩泽面前,将音传入,只说道余下数年里,应了大衍帝国皇十二子轩泽之邀前往西域做客,其余之事,则并未细说。 轩泽见状,非但毫不阻止,面上反而露出笑意,这就让人再放心一分。 随后传讯符破空飞出,徐子青才代他这一位师兄,应下了此事:“既然王爷如此热忱,我与师兄将欣然而往。” 轩泽笑得更深,说道:“待此间事了,小王便扫榻相迎。” 如此双方两利,皆大欢喜。 确定了合作关系后,轩泽再同徐子青两人叙话时,语气里就又亲近两分。 过了一会,轩泽又让女婢将二人带到客房安顿,静待平原战事结束。 徐子青与云冽自然是客随主便,很快就离开了。 待他们身影消失,座中一个翩翩公子开口道:“王爷,果真不收纳这两人么?” 轩泽唇边笑意不变:“先将关系打好,一切且待秘藏之事后再做计较。” 其余属下听得,顿时恍然。 的确,这几年好生招待,若是有真本领的,自然也会有几分情谊,再来拉拢亦很容易,而若是没什么大本事,失去也不可惜,权当与五陵仙门套套关系就是。 而且……谁说大宗门的弟子就不能给人做门客了?又不是要人叛离宗门,且门客向来颇为自由,二者之间,原本就并不冲突。 之后数日,师兄弟两人都在屋内打坐调息,不曾出去狩杀莽兽,亦是让轩泽放心之意。果然引得轩泽一行更生好感,那奚凛更是时常与云冽论剑,一时间双方都颇为舒畅。 然而外界之中,战事却不会轻易停息。 莽兽与镇边城大战足足进行了十日十夜。 头七日里,无边无际的独角、双角、三角莽兽汹涌而来,同众多武者、修士战得昏天暗地。 各种阵法、法宝,诸多神通、手段尽数使出,而莽兽们更是悍不畏死,剽悍凶猛得让人望而生畏! 如此激烈的对战之下,莽兽和人族都有无数身死,其中莽兽丧命数目更多,尸体堆积到厉害处,甚至形成高高的肉墙,阻挡了莽兽前进的脚步。 后来,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无数后来的莽兽开始吞食这些莽兽的尸体,扫清道路,而但凡是吃下同伴的莽兽,它们或者头顶的犄角颜色更深,或者灭灵血毒的毒性越大,给人族带来的压力和威胁也更大。 以至于战事越发惨烈,后来许多人族军士的尸体也无法留下,只能落入莽兽口中,甚至因为战况危急,连同道想要将其毁灭都来不及! 第八日,四角莽兽开始成群而来,它们的灵智比前头三种莽兽更强,于战术等各方各面,都灵活狠戾不少。 人族修士一方,有指挥使、都统以上的强者出手,将它们绞杀不少。 而后的第九日,第十日,便成了大混战之日,五角莽兽也展现锋芒,它们释放的血毒,哪怕只是气味,都能让无数修为低的武者、修士丧命。 终于,大都统级别的元婴老怪也出手了! 元婴老怪与五角莽兽的对战可谓惊天动地,但大都统总共只有五人,而五角莽兽却多达十余头之多。 除却这几位大都统外,此回前来督战的三位皇子也出场了。 除了徐子青与云冽见过的天成王轩泽以外,还有天谨王轩蠡,以及……天奉王轩辕。 238 238、... 这三名皇子每人都带有数名元婴修士为伴,其指挥之下,在战场上可谓大显威风,五位大都统同他们通力协作,很快将十余头五角莽兽打退。 其中最为出色的,莫过于如今只有金丹后期的三十一皇子轩辕,其凭借一身极为剽悍的功法和雄浑真元,生生同一头五角莽兽打成平手,如此越级相战,勇悍无匹,身姿之雄伟,气势之霸道,引来无数修士折腰。 因轩泽出战,徐子青与云冽也在奚凛等金丹修士陪同之下,前往城墙处观看战事。有轩泽麾下谋士殷承浩操纵一面“千里镜”,遥遥把战局显露出来。 于是在众多莽兽、兵将吼杀声中,只见有数尊巨大的人影虚空凌立,显得无比巍峨高大。每一尊身上都散发着极其可怕的气息,镇压八方,气魄无敌! 他们必然就是元婴老祖了! 徐子青心里暗暗感叹,这些元婴老祖果然力量不凡。以往在旁处看到还不觉得,一旦上了战场,就有如此不同。 然而他的注意力,却是落在其中一个身长九尺的青年身上,他也是一身银衣,只稍稍落后那些元婴老祖半步,其后方左右两侧各也有一个银衣人,左边的正是轩泽,而右边的也是长身玉立,但明显他与轩泽气势都不及前方那人。 这三人便是此回来到镇边城督战的三位皇子无疑,几乎是在看到他们的同一时刻,徐子青就立刻认出来,那个身长九尺的青年,必然就是轩辕! 霸皇轩辕! 遥想当初云冽跻身天龙榜那刻,徐子青亲眼见他名列第五,然而在云冽之上的那四位强者,也被他一一记在心里。 其中的第一位,尤其让他记忆深刻。 此回真正见到真人,徐子青方明白此人为何被称为“霸皇”。 一来他拥有一国正统血脉,龙气在身,十分浩大,若是将来有望登上帝位,则堪称一个“皇”字。 其二,这个轩辕只站在那处,一身的狂霸之力就无可遮掩,极为震撼,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那一身强悍的战力! 徐子青亲眼见到,此人牵制一头堪比元婴的五角莽兽,一双拳头打将出去,拳拳到肉,甚至让它不能释放血毒,为害四方。而每一记拳头砸下时,身后都仿佛有腾龙飞舞,那般浩荡声势,当真震人心魂。 正此时,那些被逼入绝地的五角莽兽忽然爆发出激昂的厉吼,同时飞快地窜到一处,后背相抵。 徐子青睁大眼:“这是什么?” 云冽也见到此幕,开口说道:“事情有变。” 众人亦知事有不对之处,纷纷猜测。 果然那些莽兽突然靠近,一齐释放出无数血毒,逼得一众元婴老祖也不得不稍稍后退,慢些的被沾染上后,身体顿时焦黑,虽不至于立刻身死,但也必须尽快退场,否则性命也是难以保全。 如此给五角莽兽们增加了一丝转机,下一刻,它们忽然纵身向一处冲撞,头头相抵,金光过后,居然合为一体! 这时每五头莽兽凝聚成一头巨兽,四蹄如铁,巨尾如鞭,头顶有一根极粗的独角,长有数尺,简直如同一柄长枪,其身上又生出许多倒刺,每一根都有两尺长,锋锐无匹,只要稍有物事与它蹭上,就要被开膛破肚,死得凄惨无比。 这巨兽高有数丈,极为凶猛野蛮,如今总共凝聚出三头之多,都是通体赤红,显得格外狰狞可怖。 当是时,其中一头猛然张口,口中就窜出一条长舌,瞬时穿透了一尊元婴老祖的肩胛,那舌上更有倒钩,抽出时便带出了大片血肉。 那元婴老祖痛得一声惨叫,连忙服食丹药,但尽管如此,还是能让人清晰看到,他肩胛被穿透的那处周围,已经泛起了一层黑绿的色泽。 无疑,那舌头不仅比寻常的法宝更加锋利,其倒钩上,还有剧毒——连元婴老祖都难以抵抗的剧毒! 随即众多元婴与三头巨兽恶战,那三头恶兽虽然庞大,身形却极为灵活,比之方才更胜数倍,它那独角并不如众人所想那般释放灭灵血毒,反而左右横扫,只如一件粹毒的兵器使唤。 但其能力远远不止如此,不知是什么缘故,就在众多元婴对它们围攻之时,竟有一头四足踏地,猛然飞了起来! 这一举动,着实将所有人都骇了一跳。 众所周知,这平原上的莽兽并不能飞到天上,对于能自空中遁逃的修士而言,也仅是犄角射出血毒,用作攻击。 而今这五角莽兽合体,不仅力量上升如此之多,居然能破除原本桎梏,飞上天来——这如何能不让人惊异非常! 再说三头恶兽飞天之后,几乎是足踏流风,灵动自如,顿时杀入众元婴中,由这一瞬机会,猛然杀了两个元婴! 之后众元婴立即反应,方不曾让它们继续得逞。 眼见恶兽如此凶猛,轩泽与轩蠡便在两名元婴掩护之下迅速后退,不再进入战局之中。他两个自然是心有自知之明,才有如此退避之举,但另有轩辕却反而迎难而上,同众多元婴一齐跟恶□战起来。 虽说这也是轩辕力量更强之故,可亦是足见其精悍勇猛了! 果然这些元婴修士并轩辕有所防备,再同凶兽恶战时就不和方才一般,被偷袭而损失人手,更因为心中警惕,也不会再让这些合体之兽轻易得手。 故而这一场对战打得是昏天暗地,双方各出手段,当真是惊心动魄,使得后人见到,都不由得心神激荡! 徐子青见到轩辕那般威风,饶是离得颇远,也有许多震撼,当下看向云冽。 果然云冽虽是面色平静,但双目中冷光乍现,一道剑意蕴含其中,像是被这气魄激起,正鼓荡不休,欲要脱体而出! 徐子青深吸口气,并不询问什么。 于他心里,便是这轩辕再如何厉害,也比不上师兄潜力深厚,若真正生死相搏,他更深信师兄必然乃是活下那个! 场中战局仍是激烈无比,不过那几头恶兽不知如何耍了个诈,硬生生以其中一头牵制众多老怪,而余下两头则再度相撞,竟是又一次合为一体! 此回生成莽兽越发巨大,其身形,竟然犹如山岳一般! 这头怪兽一声长吼,那无数莽兽都纷纷应和,气势一时间有惊动天地之感。 而在这吼声之中,无数修道兵士头顶军魂竟也有些溃散,像是魄力被他人所夺,故而此消彼长,渐渐有些颓意。 很快,人族势弱,莽兽势涨。 那头怪兽极其厉害,两头恶兽合一后,威力非是两两叠加,而是数倍乃是数十倍的增长。那无意间散发出来的气势,昂首吼叫间,竟是连元婴修士都被震得纷纷后退,甚至有许多震得内伤,口吐血沫。 显然若是再不逃离,这怪兽必然要将他们全数留下。 可但凡是修行到元婴境界的,哪个不是经过了千难万苦、无数艰辛险阻?自然更不肯就将性命送在此处,一见不能与之为敌,就也要尽快离去了。 眼见元婴老怪不能匹敌,人族兵士士气打落,死在莽兽口中之人,也越发多了起来,顿时尸体大嚼之声满处皆是,那般凄惨景象,堪比十八地狱,血腥至极。 下一刻,从城中终于迸射出一条人影。 那人舌绽春雷,一声暴喝:“畜生敢尔!” 立刻有一道金光疾出,化作一条金河,只一瞬就到了那怪兽身边! 徐子青一愣:“此人是谁?” 云冽目中剑意更胜:“是镇国将军。” 徐子青顿时大惊:“化神修士!” 果然此人一出,正如一颗流星,就飞快往远方砸去。 只在呼吸间,他已是赶到现场,但那气势之强,居然连千里镜也不能承受,在窥探的刹那,已是“乒”地一声,炸成了粉碎! 这就是化神修士,这就是绝世强者! 曾经尽管也见过大乘期修士,但她们之间的争斗隐藏极深,根本无法观看她们对战,否则一旦被波及进去,就是尸骨无存。 而如今这位化神修士在边境浸淫已久,一身战力远超同阶,原本一心只在将军府修炼,如今这般境况,方才猛力杀出! 只是可惜,千里镜已损,那镇国将军与怪兽的对战,是不能看到了。 不多时,原本参战的元婴老怪与三位皇子也已归来,轩辕特立独行,他身后只有三四人,随他一齐立刻离去;轩蠡身后人数颇多,但此时也不同人说话,转身就走;只有轩泽拂了拂衣摆,尽管面色仍有些微微发白,却仍是姿态从容地向众人走来。 事情结局自是以镇国将军诛杀那头合体怪兽告终,而之后经过多方查探,军中方知此回兽潮提前爆发,便是因五角莽兽弄出这合体神通之故。 往来人族中元婴老祖远超五角莽兽数目,每逢兽潮虽说艰难,但也往往是人族大胜,而莽兽消耗。因此,当莽兽有翻身之机,就当机立断,抢先下手。 这一场战斗双方的损伤更胜以往数倍,战后清点战况与诸多后事,自然也不消徐子青等人过目、插手。 稍作休整后,轩泽便要回归大衍,而徐子青与云冽,既然应下了这一桩交易,便也顺理成章,随同而去。 239 239、... 圣衍城乃是大衍帝国都城所在,地域极其广大,分为内外两城。 外城自然是众多官员、百姓停留之地,而内城正是皇城所在,一应皇族子孙俱在此地居住,除非获得封号,方可在外城开府,不必再受内城严格管辖。 不过即便外城里龙蛇混杂、各种身份的人都是颇多,但到底还是按来历分了等级,身份贵重之人,自然也不愿意同寻常百姓比邻而居。 故而在东面开辟出一条长街,分数个区域,建造诸多宅院。 其中有一处极为巍峨,灵气盎然,于大门牌匾上,正写了“天成王府”四个大字,笔锋遒劲,自有一种仰首向上之势。 这就是十二皇子天成王轩泽的府邸了。 只听“吱呀吱呀”摇晃之声响起,有五六个八尺大汉肩负铁索,正拖着一辆一丈方正的板车前行。 那板车似是以精铁铸成,上头捆缚着约莫半丈高、早已死去的猛兽,两侧更也有一名大汉押送,手臂上肌肉虬结,也正牢牢抓在侧面铁板上,不敢放松分毫。 这些大汉起码都是后天七八重的武者,可在这里却只能做这搬运的伙计,待他们一众走到王府西北面时,角门大开,从里面走出一个身材婀娜的少女来。 少女身着一身繁复襦裙,肌肤雪白,笑靥如花,那些武者大汉见到,眼中都颇有倾慕之色,然而并不敢稍有亵渎。 只听领头大汉说道:“如烟姑娘,这正是我陈家猎来的十二头耀金兽,你看是否合适?” 碧如烟走上前来,一掌打出一道灵光,落在一头兽尸上,正没入它的兽皮里去,登时眼带笑意:“就是它了,你们陈家做事果然不错,王爷最看重如此忠厚之人,日后尔等也尽可多猎些耀金兽来,王爷必然不会亏待你们。” 领头大汉大喜:“多谢如烟姑娘美言,我等自会多多猎取,绝不辜负王爷的信重!” 碧如烟启唇微笑,露出一口编贝似的美齿,随后手里光华大现,就现出个梭子似的法器,腾空飞在半空。那法器端口大开,就将车上众多兽尸簌簌吸走,再一转身,又落在少女掌心。 跟着彼此也不多言语,碧如烟收回法器,立刻转身进去,关上了角门。 一行武者原本都躬身等待,到此时方敢直起身来。 领头大汉立刻收起满脸笑容,肃了面孔说道:“我们回去!” 车轮再度转动,不过此时就不再有压辙声响了。 行了一段,就有人忍不住发问:“头儿,我们陈家分明还猎了几头肉质极美的妖兽,为何不一并献上,好获得王爷更多的宠幸?” 领头大汉冷哼一声:“近三年来,天成王府都在大肆收集耀金兽,旁的兽类送去,哪里讨得了什么好了?我陈家之所以能依附王爷到如今,便是一直依循着一个道理,方能长盛不衰。” 又有人好奇道:“什么道理?” 领头大汉说道:“不过两个字罢了,‘顺从’。”他神色端正,有些告诫意味地说道,“上位之人实力强大,手下依附者众多,并不缺乏能力出众之辈。但不论如何,忠诚于上才是最为紧要。如我等小家族,不必太过出头,但也不能太过沉寂,只将‘顺从’二字贯彻到底,上位者如何吩咐,我等就如何行事,不问其他,不追根究底,不自作聪明,便能被看重了。” 众人闻得,方才恍然大悟。 随即领头大汉又笑道:“不过此回之事我倒知道一些,三年前王爷前去莽兽平原督战,回来时邀请到一名贵客。听闻那贵客身负庚金之气,王爷为能好好招待于他,便盯上这耀金兽了。” 众所周知,耀金兽素来好食金属之物,其肝脏细滑爽口,内中更富含金气,最是适合修行此道之人享用。 这也难怪王爷几年来如此行事了。 明白之后,众多武者就立刻纷纷恭维起来。 那领头大汉面上现出一丝得意,自也将这些恭维全数收下了。 再说那碧如烟收下十二头耀金兽后,就径直拧身,穿过几条回廊,就到了后厨的所在。内中有十余名厨子,更有疱人、厨工多人,其规模之大,几乎堪比宫中膳房了。 碧如烟走进去,就见到个面如月盘的胖老者,笑呵呵走了出来。 那胖老者笑道:“如烟姑娘收了供奉了?” 碧如烟嫣然一笑,将手里的法器交过去:“陈家做事还是颇为妥当的。” 胖老者就立刻接过来,再小心地端起个托盘,放到碧如烟手里:“云真人的‘金肝玉髓’已准备好了,是昨日酉时便炖上的,这一夜下来,火候总算够了,就请如烟姑娘送过去罢。”他又笑着恭维,“亏了如烟姑娘如此及时,不然明日的分例便没了,小老儿在此多谢姑娘上心了。” 碧如烟面上带笑,手里却极小心地把托盘端起,再眼波微荡,转身而去:“葛老这般精心,王爷定也是知道的。” 胖老者闻言,面上笑意越发热切了。 走过数条过道,行过几个院落、水榭,碧如烟径直来到东边的一处院落,唤作“揽剑居”的,于门外停了下来。 有个僮仆在门口打扫,一见碧如烟过来,立时笑着招呼。 碧如烟开口询问:“真人此时可有要务?” 那僮仆便说道:“真人不曾吩咐,想来是没有要事的。” 碧如烟放下心来,就推开门,走了进去。 入内即见院中情景,原来这院落只是以青砖铺就,而其中房舍也是用青石垒成,并无草木之物,也无生灵出没,看着便是一片孤冷高洁。 此院亦不分内外,只有一人端坐于青砖地面,双目微阖,神色冰冷。 碧如烟见到这白衣剑修,心里微微一慌,随即定下心神,开口说道:“真人,婢子送朝食来了。” 她心里暗暗惊讶,只因这揽剑居原本所住乃是另一位剑修,王爷为其建立此地,一应材质俱是炼器所得,十分昂贵,自然也结实无比,极难损坏。 然而自从这一位真人入住之后,每日都能见到剑痕纵横于地表、墙壁之上,今日她所见到,比之昨日来,又多了数条更为深刻的,便很是让她震动。 说来碧如烟也非是毫无见识之人,她原本就是筑基期的修士,亦是王爷心腹婢女,此番却奉王爷之命前来伺候这位贵客,心里免不了有几分不甘。需知她受诸多调|教,好容易爬到这个地位,是极有希望成为王爷侍妾的,如今被调派给一个门客,她如何能够欢喜?若是这门客想要她以身相就,她也着实不能拒绝的。 不过见到门客真颜后,她就微微放下心来,甚至后来得知门客身份,她反而还生出了一丝遗憾。 这位被王爷极力邀回的云真人,根本就是一个巨型宗门的核心弟子,这身份当真堪比一位郡王了,跟她的王爷在帝国的地位相差仿佛。他所溢出的气息十分强大,碧如烟以往见过许多金丹真人,竟没一个能同他相比。而更值得一提的是,此人剑道显然是绝情之道,那般冷漠孤傲,看她的目光也恍若无物。需知她素来被男子惊艳相看,这人却如此看待她,初时还真让她有些不习惯了。 只是后来见得多了,碧如烟对这位云真人也越发谨慎小心,两人修为可说是天差地远,云真人视她美色如不见,自是毫无怜香惜玉之心,她要是没侍奉好,怕也不够他一剑斩落的。 心思电转间,碧如烟就和以往一般,等那剑修回音。 白衣剑修双目一张,顿时有两道冷芒激射而出,正打中右方一处石墙。 只听得“锵锵”两声,石墙上被打中那处顿时出现两道剑痕,约莫有半指深,十分锋锐,亦显得那墙面极为坚硬。 而后白衣剑修方才开口:“放下。” 碧如烟不敢怠慢,立刻前行几步,伸手一拂,在那人前放上一张青石矮桌,再把托盘仔细搁上。 托盘里放着一个银盅,约莫拳头大,很是精致,旁边有银勺一个,略略闪动华彩,并不似凡人之物。 碧如烟更为小心,她轻轻将盅揭开,刹那间,就有一道锐气冲天而起,险些就要冲入她的眼中。 下一刻,那白衣剑修张口一吸,已把锐气吞入腹中。 碧如烟松了口气,这一道锐气若是把她打中,恐怕不花个十天半月的,是不可能从体内驱除了。即便她并非第一次遭遇,也早知云真人会出手,可到底心里还是有一丝畏惧的。 而后盅里溢出浓郁的鲜香之气,果然十分美妙,嗅入鼻端后,更有许多蜇人之感,让人既是想要快些享用,又似乎有些胆怯。 那白衣剑修却并不急着动手,只微微抬眼,扫过碧如烟。 碧如烟一个激灵,很是乖觉地当即就道:“真人若有吩咐,尽管提出。” 白衣剑修并不计较这些,而是问道:“子青如何了?” 碧如烟心里一松,原来是此事,便立刻回答:“徐前辈仍在闭关,这几日我等前去送饭,都不见他出来。” 刚说完这个,她略略抬头,想稍稍一窥真人面色,以作应对,不料却发觉这此人气息有一丝缓和。 她心里有些疑惑,但很快就已了然。只因正在此时,她身后有人出声了。 “师兄。” 碧如烟悄然回头,果真看到一个相貌俊雅的青衣少年,正一手推门,抬步走了进来。 240 240、... 自打三年前莽兽平原上事了之后,徐子青就同师兄云冽被轩泽相邀同去秘藏,而那秘藏却要在五年之后方才开启,虽说区区五年于修仙之人而言不算什么,可徐子青却不欲再到处奔走,有心要好生修炼一番。 不过两人并未回去宗门。 本来历练中所得奇遇便尽归个人,按道理是不必通知宗门的,更何况天澜秘藏出世是何等惊天动地的大事,宗门必定早有消息。 依循往日惯例,此种盛事当有宗主召集一些元婴以上修为的长老、精锐,组成一个队伍,代表宗门前往捞取好处。如云冽、徐子青这等尚未取得真正权力的弟子辈,并不会在这其中,自然也就不会收到宗主的召集之令了。 既然如此,两人便一起随天成王轩泽来到大衍帝国国都王府之上,算是一种小住,并不以门客身份自认。 到了王府之后,轩泽果然招待得十分精心,而许是因为被云冽剑意击败之故,剑修奚凛更是对云冽很是敬重,竟将自己所居院落让了出来,交予云冽入住。他自己则在旁边一间茅屋里苦修,每过几日就来同云冽论剑,于院中将剑意略作比拼也是有的。 徐子青见师兄与奚凛也算相得,就安心在另一处临近的院落里修炼,毕竟他身具木气,若是竭尽用力,多多少少对师兄都有影响,还不如稍稍隔开得好。 之后就是断断续续的闭关。 从莽兽平原一役后,徐子青可说是将容瑾好生祭炼了一番,青云针也有些变化,但除此之外,他所增长的一些战斗经验,却还没来得及好生消化。 加上即将到来的天澜秘藏出世,让徐子青越发觉得时间迫急,不能不更多使把力气地修行了。 当然苦修带来的结果也是不错的。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修炼,徐子青不仅在对战技巧上更胜一筹,居然在一年后再度突破,从化元初期修为进境到化元中期。 但这样快的进展,非但没有让徐子青欣喜,反而让他有些不安。 虽说曾经在小世界那般匮乏的灵气中他的修行速度也不慢,可毕竟当时只是刚刚踏入修仙之道,初期因单灵根的纯净与乙木之气的融合,即使修炼快些也不算奇怪。然而到了大世界之后,他那样快就突破化元期,甚至很快再度突破,就不免显得有些过快了。 修为突破得快,带来的就只有一个后果。 境界不稳。 徐子青很明白,这有一大部分是因为容瑾的缘故。 容瑾是他的本命之木,容瑾越强,给他提供的木气越多,他的修为也会增加得越快,但同时他对容瑾的压制之力也要越强才行。 现如今的状况就是,他的修为上去了,积累却不能跟上,手段也还不足,万一受到什么刺激,就很容易被打落境界,甚至是境界崩溃。 因此,余下的两年里,徐子青不再增进自己的修为,即便吸收木气,也全部用来凝练自己的神通上了。 经过战场洗刷,他似乎对青云针的炼制有了更多领悟。 自然,他起心要去稳固境界,长时间的苦修后,也总算是抹去了之前那点进境过快带来的不安感。 之前徐子青闭关十余日,乃是在祭炼一种法宝,那种法宝是他利用神木籽和一些珍奇灵材炼成,原本只是一个想法,炼制了一个雏形,前些日子突然生出了些想法,才会闭门彻底将其祭炼出来。 如今大功告成,他自然出关,不料刚踏进师兄的院子,便发现他这师兄又让那位如燕姑娘战战兢兢了,不由得出声唤了一句。 进得院中,徐子青就见到那碧如烟松了口气,不觉暗暗好笑。 此情此景,难免让他想起曾经于小竹峰上之事,那时也是八个师妹每每见到这位大师兄,就要吓得抖抖颤颤,而一旦见他来了,又是同这碧如烟这般一模一样的表现。 想到此处,徐子青眼中笑意更深,不由看了碧如烟一眼。 只想道:莫非如烟姑娘还未晕倒,是因着已然筑基的缘故么? 这般想了一会,又摇摇头,不再如此顽笑了。 再说云冽见到徐子青进门,淡淡开口:“炼出来了么。” 徐子青点了点头,笑道:“是的,师兄。我已炼出来了。” 说罢,已是坐在他师兄右手之处。 碧如烟此时也赶紧朝徐子青行礼,说道:“见过徐前辈。” 徐子青微微一笑:“如烟姑娘不必多礼。” 如此温和态度,当真是让人如沐春风,觉得十分亲近。虽说云冽才是王爷贵客,但于碧如烟看来,这位俊雅公子才每每是他救星。要她心里想道:若是云真人能学徐前辈态度之一二,也不至于让人这般心惊胆寒了。 见到徐子青进来,碧如烟很是知觉地退出去,只开口言道:“婢子先行告退,请徐前辈少待,就将朝食送来。” 徐子青朝她一笑,挥手让她退去了。 于是院中又只余下师兄弟两人。 云冽端坐于地,并不动勺。 倒是徐子青见到,心里微动,笑笑开口:“师兄不必等我,若是这金肝玉髓冷却了,不仅失了滋味,连金气也要散去了。” 他这师兄性情摆在这里,原本从不与旁人为伍,但多年相交下来,对他倒格外不同,便让徐子青对他师兄情意更深几分,心里也越发难以割舍。 云冽闻言,略略摇头,却不多言,只伸手欲将盅盖上。 徐子青更快一步,按在师兄手背,然后将银勺置入盅里,往师兄那边推了一推,才看向师兄,唇角微弯,眼带狡黠:“师兄先请罢。” 云冽并非矫情之人,既然徐子青已是做到如此地步,也并不推拒,就一手拿勺,将盅中之物舀起,放入口中。只是刚用两勺,就觉旁边一道目光灼灼,他顿时手指微顿:“子青,因何如此看我?” 徐子青笑意不变,一手支颌,摇头说道:“师兄只管继续就是,不必理我。” 云冽看他一眼,心中略觉古怪,倒也不甚在意,便继续用饭。 徐子青眉毛微扬,觉得很是欢喜,看得越发认真不说,心里也颇觉乐趣。 他自觉自己这也算是含情脉脉,偏师兄恍若不觉,他原该心酸难忍,不知为何,却反而觉得师兄十分可爱。他有时又想着,若是师兄哪一日发觉他这情思,不知可会露出什么神色? 可但凡他同师兄独处之时,从来目光灼灼,不肯掩饰,师兄却总是不能发觉,仍那般一本正经,好似那不开窍的硬木头、化不了的冰坨子……真不晓得是让他好恼还是好笑了。 想了一阵,徐子青心里暗叹,面上神色也越发温柔起来。 ……也罢。 不开窍便不开窍,化不了便化不了罢,左右就算这般他也觉得师兄处处都好,哪里还有什么说头。好在师兄待他总比他人好了太多,故而就算师兄不给回应,也从不曾让他伤心难过。 不多时,碧如烟去而复返,此回又拿了一个托盘过来,则是送来献与徐子青的朝食。 徐子青同云冽不同,他乃是化元修士,不同金丹修士可以辟谷,除却闭关时服食辟谷丹充饥外,其余时候,王府中的厨子都是卯足心思,做了上好佳肴与他享用的。这等待遇,比之那些受到天成王爷器重的金丹门客,也不会差了。 很快桌上又放了几个金盅玉碟,内中盛放精致菜品,若是蔬果,便灵气盎然,就算是肉食之类,也看得出选择了最细嫩柔滑之处,林林总总,烹制得俱是极为精细,远比一般酒楼里的上品菜色都要好上许多。 徐子青拿起银箸,对碧如烟笑道:“此处让我自行取用便可,姑娘若无闲暇,可自去忙碌,不必招待于我。” 碧如烟闻言,哪里还不知是委婉逐客之意?当即说道:“婢子过些时候再来收取用具,请两位好生享用,若有吩咐,只管要门口童儿去做就是。” 徐子青笑着点头,碧如烟才躬身告退。 随后徐子青夹了一筷蔬菜,放置小碗里,推到师兄手边,说道:“师兄虽说已不必进食,不过这菜色颇好,偶尔品尝一番,也未尝不可。” 云冽略点头,他此时刚好将金肝玉髓食完,就又将碗中之物取用。 徐子青见到,笑吟吟问:“师兄觉得如何?” 云冽道:“尚可。” 徐子青一笑,又夹另一菜肴,也送过去,云冽照旧也用了。 如此再三,徐子青每回都问一句“如何”,云冽也回一句“尚可”,徐子青把各色菜品都夹过一遍,云冽便也都尝过一遍。 随后徐子青心里越发舒畅,才自己举箸用饭。说来他闭关日久,肚里许多时候不曾填入饱腹之物,就算不觉饥饿,到底也差了些许,现下有精美菜品在前,自是大快朵颐。 一面用饭,徐子青唇边笑意始终未变。 他从来都能坦然面对自己对师兄的爱慕之情,故而不论何时,总忍不住也想要献一献殷勤。而师兄即便对他并无情意,却也在无意之间,给他许多回应。 这世上暗中恋慕他人者众多,但恐怕并无几个能同他这般幸运,这让他如何能不万分欢喜? 将饭用尽,徐子青搁了筷,唤人进来收拾。 不过随着那收拾之人一同进来的,却还有另外一人。 241 241、 ... 来人一身黑衣,神色冷漠,眉宇间自有一种孤傲刚毅之气,正是惯常来寻云冽论剑的剑修奚凛。因他也算颇有天分之人,云冽平日里并不把他拒之门外,让他对这师兄弟两人也很是熟悉了。 奚凛进得门来,也不管那婢子在收拾用具,就先向两人点了点头,才道:“云道友,今日皇城外有一个拍卖大会,王爷要我来问一问,你们可要同去?” 徐子青微微惊讶,圣衍城里的拍卖大会,他自然也是知道的。 平常一些珍宝阁、商行、坊市等交易之所得了什么宝物,往往都寄托于拍卖会上,以便售出高价,也便利众多散修与寻常修真之士。故而每一郡每一地,此类拍卖会都是常年俱有,但是否能得到什么好东西,便要看个人运气了。 而能被称为“拍卖大会”的,向来是数年一度,又有奇珍异宝打出名声的,自然也能吸引更多人来。甚至一些老怪物,许多时候也不能放过的。 尤其圣衍城乃是独霸西域的超级帝国国都,能在此地召办的拍卖会,当然是非比寻常,更是由一家贯通全国乃至东、南、西三域脉络的最大商行——“龙行商行”,方能主持开办。这商行成立已有数万年之久,内中有大乘期尊者压阵,寻常人等根本得罪不起,就连衍帝也要给他们几分面子,这才能得了这个权力。 也正因如此,少有敢在这等拍卖大会上作乱之人,也曾有过一些不长眼的,可即便是仗着修为高强的化神修士,也被商行里更为厉害的长老出手追杀了十日十夜,直到彻底诛灭,方才回转。 故而从那以后,就极少出现什么乱子了。 如今的龙行商行,在整个倾陨大世界都极有信誉,不论是旗下诸多珍宝阁、坊市等地,或是什么其他的产业,都很受信赖。其开办的拍卖会更比其他商行水准更高一筹,着实让人期待。 今日的拍卖大会,内中的座位当然也是供不应求,若不跟轩泽这位皇族郡王一同前往,一位金丹修士想要弄到入内的凭证,只怕也非是容易之事。 徐子青对这拍卖大会自然也极有兴趣,不过若是能进去拍卖会中,见到了一些所需之物,他却没有那许多灵石可以花费。 略估算一下自己的身家,约莫只有一些灵器、丹药,若说莽兽的内丹等物,他要留下喂食重华雪儿,并不能拿出来售卖,而零散的灵石,也只是等同于区区数万下品灵石的数目罢了。这点微薄家当,若是想在拍卖会上得到什么得用的物事,那可是千难万难,一切也只能凭运气罢了。 徐子青叹了口气,暗道:可就算不能拍到什么,能长长见识也好。 想到此处,他就侧头看向师兄。 就见云冽对奚凛略颔首:“去罢。” 徐子青目光微亮,神色间更有几分愉悦。 奚凛见状,眼里也闪过一丝喜意,就不再多言,只道:“两位随我来。” 云冽便道:“子青,走了。” 徐子青微微一笑:“是,师兄。” 很快三人来到一处厅堂,轩泽身着皇族特有的银衣金带,正负手而立。 旁边还坐着数名气息莫测的修士,神色上虽不明显,但隐隐亦有一种高人一等的风范,他们是元婴老祖,也是天成王府里最自如的一众人,称之为“客卿”。比门客地位更高,亦无需奉轩泽为主,不仅要受供奉,就算是轩泽,对他们也是礼遇有加。 说来这也并不奇怪,以轩泽金丹后期的修为,若不是有如此尊贵的身份在,那些元婴老祖也不过只会将他视为蝼蚁,绝不会与之亲近的。 而正是因为轩泽身份超然,他们才会愿意接受大笔供奉,成为客卿,护持轩泽安全,并偶尔出手相助。 无疑,此回轩泽要参加拍卖大会,即便有龙行商行的名声作保,也要防备一些狗急跳墙之辈。所以带上这些客卿,亦是为安全计罢了。 除这些元婴期的老祖以外,还有数位修为在金丹期的修士,分别站在轩泽左右,这些人便是为轩泽效力的门客,比之客卿来说,才算是他真正的心腹。 见到奚凛引了师兄弟两人走来,众人的目光,也纷纷在他们身上停驻。 一时间,有许多神识扫了过来,其中有些极其强大的,似乎要能将人的五脏六腑看穿,更要从他们两人身上找出什么破绽来。 徐子青修为最弱,自是无法抵挡,却也暗暗将容瑾盘踞丹田之内,要它将那处护持了住,不让人有机可乘。 而云冽则神色不动,但周身剑意一闪,已是将所有神识都绞了个粉碎! 这一刹,就让那些元婴老祖的目光也微微一动。 探测小辈的术法,其实算不得什么,但境界差距摆在此处,就让他们也瞧出那白衣剑修的剑意的确颇为不凡了。 简短地试探过,那些元婴老祖自也不会纡尊降贵与他们这几个小辈招呼,都是不动声色,只管坐着。 倒是轩泽上前两步,笑道:“既然云道友,徐小兄弟已来了,我们也该出去了。再过一个时辰,大会就要开始,可不能迟了。” 徐子青也是一笑,代云冽答道:“此番托了王爷的福,才能参加大会,我师兄弟两个多谢王爷照顾了。” 轩泽神情更亲切些,当先一步,领众人出行。 拍卖大会尽管重要,但毕竟并非皇族人把持,便也不会在皇城之内召开,而是坐落在一条长街极宽敞的核心处。 那里有人施了法阵,将内中扩展得极其广大,更分有许多层次,以供身份不同的来客入座。轩泽堂堂郡王爷,即便来此,也绝非在龙蛇混杂之处了。 到得一幢恢弘建筑之前,便有个筑基期的美貌女子迎来,她一见轩泽衣饰,便步履盈盈,袅娜而来,娇声道:“原来是天成王爷来了,可当真是贵客,快快请随我去雅间,可不能怠慢了。” 轩泽对这拍卖大会的女管事也给几分面子,就笑说一句:“你倒是不怕我没得入内凭证么。” 女管事越发笑得妩媚:“王爷说哪里话,凡是这圣衍城开了府的王爷,咱们可都是恭敬送了凭证过去,不会有什么失误的。何况王爷器宇轩昂,只站在此处,就断然不会让我等认错的。” 这一番恭维说得极是熨帖,轩泽也不与人为难,便笑道:“那就劳烦管事带路了。” 女管事十分殷勤,很快将一行人带了进去。 内中果然分为数层,下方有许多矮几、条凳、大椅等,虽收拾得都是一般整齐,却也显然分了档次,后方的地方更大,更清净,视线也更佳。 而第二层就是雅座,分了许多座次,比下方又高一等。 轩泽等人去的是第三层,也是最隐秘的所在,只有位高权重的,或是极有身份的,又或是修为在元婴以上的,方能入主其中。 这第三层里,分的是不同房室,每一间都有屏蔽神识之效,一旦入内,就算有化神以上的修士偷窥,神识也不得进入,很能保守秘密。同时这些房室立得高,自也能让人看得远,下方林林总总之物,全都能轻易收入眼中。 那女管事把轩泽等带来,恭敬送入。 房内有数张极舒适的座位,有灵木制成的高桌,桌上更有无数灵果、灵茶、灵酒等诸多食水之物,以供来客享用,精雕细琢,精心烹制,十分奢华。 众人自是很快入座,徐子青与云冽两人坐在较偏之处,并不同那些不熟知之人一起,而它们此举,倒是让那些与轩泽交好之人心里舒坦一些。 之后女管事却并未离去,反而拍了拍手。 下一刻,屋外传来暗香隐隐,衣袂环佩叮当作响,就有一行十余位绝色女子走入门来。 其中大部分都是炼气期的女修,也有一些筑基期的佳人,各个不说根骨极佳,但也都有炉鼎之体,更是肤色红润、双眉未开、气息洁净,显然皆为并未破身的处子。可她们眼角眉梢却有一种淡淡魅惑,便是有气质冷清的,也不例外,其身形袅娜,体香幽幽,越发让人舍不得移开眼去。 就见那女管事笑道:“但凡是三楼有独间的贵客,我们龙行商行都要配上一位绝色女婢相伴,任凭贵客差遣。这些好女儿都是自幼被我们商行收养,精心教导培养,各个虽不说国色天香,也有几分蒲柳之姿,更是对贵客们十分向往崇慕。若是诸位贵客不嫌弃,不妨就让她们伺候,也遂了她们的心愿罢。” 她话音一落,果然那些女修都是盈盈行礼,有些娇怯无限,有些弱柳扶风,有些冰清玉洁,有些魅惑天成,都是极好的女子。 被她们用那满含爱慕的目光一看,便是再铁石心肠的男子,只怕也要有些动摇起来。 这些绝色美人一出,且不说在座众人是否受用,但对这龙行商行的殷勤态度,也都是极为满意的了。 当下就有个胆子大些的筑基期的女修莲步轻移,行上前去,寻了一位看起来不甚凶恶的元婴老祖,坐在他的身边。这女修抬眼偷瞧,有些乖巧的依偎了去,那老祖眉毛一动,随即大手一揽,就把她搂在了怀里。 紧跟着,那女修玉面含羞,就似乎连脖颈都红透了。 242 242、 ... 那位元婴老祖将鼻端埋在女修雪白的脖颈间深深地嗅了一口,原本有些严肃的面容也带了几分满意:“不错,可随我回去做一个侍婢。” 女修眼里飞快闪过一丝欣喜,随即身子更加柔软,玉手抚上老祖胸口,慢慢摩挲,眸光流转,软语道:“多谢老祖垂怜……” 在场的修士能有如此修为,多数都是心志坚定之辈,不过心志坚定却非是不好女色,故而其余人等见到女修娇态,多半也露出一些垂涎之色。 那些个绝色女修眼见之前那女子如此顺利,也都娉婷走来,仍是几个筑基女修先率先走出几步,但只要见到哪个老祖将目光投在自己身上,就立刻乖巧地走过去,或是依偎在其身畔,或是直接坐在那老祖怀中,当真是使尽浑身解数,极力讨好,十分柔媚。 而那些老祖也多是来者不拒,有软玉温香在怀,即便是这枯燥无味的等待,好歹也有几分温柔趣味,且以他们如今的身份,随意走到何处,总是有人献上侍婢,带上一两人回去,也没什么不妥当的。 于是很快那些老祖怀里,就都抱上美婢了。 之后那些炼气期的女修也都曼步走来,任凭那些金丹真人将自己拉了去,同样是依偎满怀。她们的容色其实并不在筑基女修之下,只是或者炉鼎之体差些,或者修为差些,才显得略逊一筹。 就连轩泽这见惯了各种美色的,也拉了一个女子为他敲腿,然而却有三人,反应格外不同。 只见一名貌美女修刚走到奚凛身前,便被他将一柄灵剑横在身前,说道:“我不必要人伺候,你且自去。” 霎时间,这美人便泫然欲泣,偏生奚凛一副铁石心肠,眼中将美人当做红粉骷髅,自己的本命灵剑方为红颜知己,说了那一句后,就不理会。 这女修无奈,却见到另两个女修也没捞到好处。 抬眼一看,原来在偏僻处还有两位男修,一个金丹修为,气势极其强大,可气息却太过冰冷,拒人千里,使人不敢接近;另一个修为弱些,虽说只在化元期,但分明气息柔和,面相也颇为温柔可亲。 然而气息冰冷的那个一眼扫来,就好似让人七情冻结,一道杀念像是要使人打从心底里生出恐惧来;气息温柔的那个微微带笑,一言不发,目光里却也是婉拒之意……这正是都给拒绝了。 不过既然是客人,总不能勉强了他们,这仅剩的三位女修只好无功而返,又在心里暗叹运道不好了。 那女管事见状,心里暗暗生疑,想着:莫非还真是不好女色的? 她便一个转念,翻手晃出一个银铃,轻轻摇了一摇。 不多时,外头又走进来几个少年人,相貌或清俊,或妖媚,或秀美,都别有一种气质在。 徐子青见到,有些讶异。 观这些少年打扮也不像是小厮僮仆之流,唤他们进来,却是为何?他仔细一想,又觉得约莫是要让他们做一个向导,以便待会拍卖大会开始时,能为他们介绍一二。一时之间,他便觉得这龙行商行的确不错,做事也极为周到的。 可怜他前世今生都只处在少年的年岁,就算在师兄云冽指点下见识到一些污糟之事,却也不能一一对上,如今所思更极是单纯,全然不曾想到这些少年到底是培养了来做什么用处。 女管事不知他所想,见少年们进来,就笑道:“方才是我做事不够周全,这里有数位佳童,也是饮灵露长大,具炉鼎之体,并不曾与过旁人,只是培养艰难,数目不多。如今诸位既然不爱女子,便让他们伺候尊客罢。” 她能爬到这地位,见识广博,自然知道也有许多高人偏爱男子胜过女子,虽也真有洁身自好不近女色之人,可既然是三楼的嘉宾,她这个做管事的,宁可多此一举,也得安排得面面俱到,不能让客人与他们生分了才是。 说罢,那几位少年也很会意,就往那三个身边未有女修依偎的修士身畔而去。 这一下,可让徐子青有些吓到了。 他自己虽说爱慕师兄,却不是性好男风之人,对师兄的一片心意还不及倾诉,又怎么会招惹他人?而他更是极为讶异,全然未曾想到竟然这龙行商行连这等鼎炉少年都有培养,这、这可真是太过出人意料了。 且不论他怎么想,有两个少年刚走过来,已是被一道无形之物阻挡,不能再进一步,徐子青顿时回过神来,这是师兄以剑意将人拦住了。 这时候,他松了口气,朝云冽笑了一笑。 云冽微微颔首,传音道:“此事寻常,不必以其为怪。” 徐子青连忙点头,他也不过是吃了一惊,见过一次也就罢了。 师兄弟两人这厢又拒了男子,女管事方才确信,此二人多半为苦修之士,也不再多使什么花样,欲要将那两个少年召回。 正此时,却有一个老祖袍袖一挥,将其中那容色妖媚的拢了过去,一瞬倒在他的怀里,口中笑道:“这个我倒有些兴趣,不如也送我罢。” 还有一个姿容秀美的,亦被另一位元婴大汉摄去,同样收纳了。 女管事并不不允,左右这少年也是送人,给了元婴老祖做人情,就算多一两个,也没什么不妥。 而后她再看向那相貌清俊的少年,此君于相貌上要略逊半筹,此时正立在奚凛身前,被他抓住手腕,似是不肯不放开。 女管事就有些满意,她便想着,果然少年人知慕少艾,先前两个苦修士也就罢了,这一个气息强盛的青年剑修,总算也能招待完满。 她便吩咐:“既然真人瞧中你,你就随他而去,好生侍奉,不可懈怠。” 那清俊少年点了点头,许是因着少年作态不及女子柔媚,他并未有太过婉转之色,只任凭那奚凛抓了他手。 待奚凛放开,他就恭敬立在奚凛身后,十分温顺。 女管事见安排妥当,就不多打扰,道一声“少陪”之后,就出去迎接其他客人,将众人留在屋里,把门也封闭了住。此后若是屋中人不允,外头的人也是不能轻易进入的。 待她走了,众人都各自逍遥,修为相若之人中间,都有些交谈。 轩泽座下谋士殷承浩与奚凛素来交好,平日里都见他心中只有一个“剑”字,居然在今日占起便宜来,怎么不让他好奇万分?故而开口便打趣道:“原来你奚凛也不是清心寡欲,倒是让我刮目相看了。” 奚凛目光一扫,眼里冷光嗖嗖:“莫要胡言,我观他为阳水之体,又有水灵根在身,虽是杂属性,却颇为适合修行我的剑诀,正好给我做一个剑童,哪里同你所说那般……”龌龊。 后两个字却没说出来,只因在场俱是天成王得用之人,他也不能胡乱出口,将人得罪。 殷承浩闻言,不由哑然,随即摇头失笑:“无趣,无趣。我观你日后只得同你那本命灵剑过一辈子,双修道侣、情意缱绻,此生都没得想了。” 奚凛冷哼一声:“我心向剑道,无需其他!” 两人这般说了几句,自然也给有心人听在耳中。 那清俊少年闻说“剑童”二字,先是一惊,随后眼里也有喜意。 徐子青见到,心里微动,便传音与云冽,问道:“师兄,那剑童是什么?” 想来不是什么不好之物,否则那少年也不至于那般欢喜。 云冽略思忖,回道:“剑童者,奉剑之人。” 若是在凡尘俗世,自然就是捧剑的童子,可在修界里,就还有一项,要肩负养剑之责。 剑修往往都有本命灵剑在手,日日打磨,以图与心神相通,能运转如意,念头一过,便即造微入妙,极尽自然。 然而但凡有什么灵剑,总有损耗,如若此时剑修身负有伤,就难免让灵剑也伤了三分。这时候,就要有剑童将其蕴养,可将其灵性恢复。 而若要有一合适剑童,需得其体性与剑主相合,需得其主灵根与剑主相合,需得修习与剑主相合的功法,需得身心纯净,不泄元阳。 种种条件下来,要觅得一个得用的剑童,并不容易。 但那女管事送来的这位清俊少年,却恰恰每一项都极合适,自然就被奚凛看中,要带回去好生□一番,以作来日养剑之用。 同时,对这清俊少年而言,能有机会修行上好功法,又不必以色事人,更是千好万好,一百个愿意。 听云冽说完,徐子青方才明白。 他心里略有感叹,想着,这些少年少女,都是为这炉鼎之体所害,若是单单只有多灵根的,就算不能拜入大型宗门,也可以在小门小派里做一个弟子,如果能够刻苦不缀,气运加持下,未尝不能得到造化。 而如今他们却只能依靠运气,若是跟了好的主子,来日或者也能有个好的结果,若是跟了不好的……也只能一切但凭天意了。 思及此处,徐子青并不往那些美婢、佳童身上多看,此间种种,非是他能左右。且他所以为不堪之事,安知当事之人不觉快活?因而不论那边如何轻浮淫靡、□娇喘,也不入他耳,更不入他心。 很快,外头一声钟鸣,正是拍卖大会开始了。 243 243、 ... 主持此事之人乃是一位管事打扮的金丹真人,一身气息十分内敛,在场众人只能瞧见那是个圆脸老者,却不能看出他的深浅来。 此人很是熟练,开口直入正题:“我龙行商行开办这拍卖大会,口碑如何诸位尽知,因而老夫也不多言,只将一应拍卖之物奉上,由各位叫价。”他略顿了顿,继续说道,“这规矩一如以往,以下品灵石为准,若是灵石不够者,可以珍奇之物抵押,然而所能抵押之数,便由本商行以市价估测,抵押者不得多做纠缠。而如若有人想浑水摸鱼,就莫怪我等不给颜面了。” 短短几句话,已将规矩立下,并无赘语。 之后再一声钟鸣,就算正式开始叫拍。 圆脸老者不慌不忙,正是个见识过大场面的人物,当即自内舍走出的一位筑基女修手中接过一个托盘,放置于台上。 那托盘上掩着一张纱布,极是轻薄,然而尽管有人将神识投去,竟也不能穿透轻纱,窥得盘中之物。 而后那圆脸老者口中念念有词,就手将纱布一揭—— 刹那间,一道彩光冲天而起,好一阵耀人眼目,几乎要让人觉得刺痛起来。 忽然就有人惊呼出声: “成套的灵器!” “竟是一套飞剑!” “观其灵光,恐怕是上品灵器罢!” “居然才刚刚开拍,就有如此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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