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夜谰并未正面回答他,而是提起了当年初见时的场景:“其实那日你为了护主挠了我五道爪印,我就下决心要定你了。可惜之后族中出了些变故,一时没顾上找你,没曾想你被卖到了黑市,难寻踪迹。” 程雪疾还是不明白,耳朵弯到打了卷儿。这时忽有妖推门入屋,惊得他匆匆咽下了疑问。 只见赫辛夷俯身低声禀报道:“主公,祖宗来了。” “嗯,挺快的。”夜谰拍了拍程雪疾的脑袋,嘱托道:“就在这里,哪儿都别去,也别出声,等孤回来。” “好。”程雪疾抱着尾巴莫名有点紧张。 赫辛夷扫了他一眼,目光有些复杂。待夜谰与他一并离开寝宫后,方小声问道:“主公,您最近都与那猫妖在一起?那又为何让属下传言,您跟那女妖…” “与你无关。”夜谰放慢脚步,瞥向远处路过的一队侍卫:“又添了新妖?” 赫辛夷忙道:“回主公,连枫游近日突然有了些动作,这妖王宫的守卫增了近三成。” 夜谰颔首,看向远处偏殿门前的一众妖兵,不禁低笑道:“曾祖他一如既往的爱摆阵场。”然后迅速一抹脸,消掉了上头的猫爪印。 “谰儿,你来了。”这时,一苍老的声音自殿中传来,继而一位身着紫袍的耄耋老人缓缓迈下台阶,面色极差似是忍着怒意。而殿门里头正跪着莲儿,瑟瑟发抖地躲在门槛后面,眼睛不安地乱转。 夜谰快步上前,冲他敷衍地一拱手道:“见过曾祖。” 老者见他这爱答不理的模样更为愤怒,手中木拐咚地砸在地上,吓得周围妖众纷纷跪下不敢抬头。 “谰儿,这就是你看上的女妖?!”老者指着敞开的殿门呵斥道:“一只下贱的小黄皮子,就迷得你五迷三道,不思进取?!” “曾祖言重了!”夜谰故意抬高声音争辩道:“宠幸一只女妖罢了,曾祖何必如此!” “你!”老者暴怒,猛地一抬手朝向殿门。里面登时响起一声尖叫,继而莲儿被凭空拉了出来,滚下台阶扑到地上恐惧地看向他们二人。 夜谰一把抓住了老者的胳膊,大声喊道:“曾祖!你管得太宽了些吧?!” “你这没出息的东西!”老者一把打开他的手,强大的妖力袭向莲儿将她提了起来。莲儿惨叫着在空中挣扎,冲夜谰伸出手哭喊道:“主公救我!”夜谰刚要出手,岂料一阵狂风掠过,莲儿骤然被拔上百尺高空又狠狠地摔了下来,血溅当场,一命呜呼。现出原形后,竟是只黄鼠狼。 夜谰瞪大眼睛看向老者:“曾祖!您怎能……” “夜谰,你给老夫记住!”老者毫不客气地指着他的鼻子吼道:“你是夜氏一族的族长!你的言行关乎夜氏的将来!这黄皮子习了魅术,将你迷得十几日不出殿门,老夫如何不管?!” 夜谰佯装惊讶地退后半步,虚心认错:“曾祖,谰儿知错……” “罢了,下不为例。”老者低叹一声,恨铁不成钢地用拐杖敲着地面:“当初让你娶西境之主,你非不愿意!现在好了,一只小黄皮子就把你的魂儿给勾走了!这要是传出去,得被笑话死!夜氏一族牺牲那么多族人才换来的安宁,你可千万要守住了,不要被有心之妖钻了空子!” “是……”夜谰恭敬地冲他行了大礼。 老者见状,眉头稍稍舒展了一下,看向他身后的赫辛夷时冷哼一声:“赫辛夷,老夫让你扶持境主,你却连只小黄皮子都收拾不了!看在你主动向老夫禀报的份上,此番免去你的责罚,下不为例!” “是!”赫辛夷忙叩首应道。 老者长吁一口气,瞥向地上的尸首不屑地抬了抬眉,一边向境主殿方向离去,一边说道:“夜谰,老夫罚你在寝宫面壁思过三天,这三日,由老夫帮你处理朝政。” “有劳曾祖。”夜谰望向他的背影,面容一点点冷了下来。 待老者与众妖彻底离去,赫辛夷忐忑不已地问道:“主公,那女妖到底是哪儿派来的?不是祖宗的?” “不是,是红熊的。”夜谰漠然回身,负手慢慢走着。 赫辛夷惊愕,忙追上来又问道:“主公既然知道,为何不一早收拾了她?” 夜谰看向正前方,眼底似是有暗潮涌动:“因为红熊是曾祖的手下。” “那……”赫辛夷愣住:“那祖宗怎发了这么大的脾气?他不知道那女妖是红熊的?主公又为何让属下去禀报祖宗?” “因为孤要杀红熊。”夜谰解释累了,甩给他一个无奈的白眼:“你若真想完成夙愿,多用点脑子成吗?去跟连枫游那家伙多接触接触,学着点。”说罢拂袖离去。 赫辛夷呆呆地挠了挠后脑勺。跟连枫游多接触?那条臭蛇有什么值得学的?! 作者有话要说: 涨了作收!!开心!!谢谢大家!么么么! ☆、 夜谰在寝宫里安安稳稳地呆了三天,再出现在众妖面前时,北境已在“老祖宗”的整治下悄悄翻了个个儿。 “禀主公,祖宗将红熊发配到东部守边境了。”赫辛夷迟疑了一下,继续道:“今日黎明,红熊去送还狐族女妖时,被狐族的给暗杀了。” 夜谰手捧竹简并未抬头,淡淡地回道:“嗯。” 赫辛夷面露焦急:“主公,红熊毕竟有功……” “红熊是从西境叛逃过来的。”夜谰微微抬头,眼中带着寒光:“当初曾祖重用他,无非是因为红熊带了西境的情报给他。红熊于他有功,于孤可没有丝毫的功劳。” 赫辛夷忙低下头,听夜谰将竹简随手扔到地上,缓步迈下玉阶,又道:“背叛者,从来都没有好下场。暗杀红熊的并非东境狐族,而是曾祖下的手。” 赫辛夷登时惊出一身冷汗,听得夜谰继续说道:“东境之主是“和派”,一向反对妖界进攻人间,曾祖不满他许久了。如今孤为北境之主,曾祖必会想方设法让孤与东境划清界限。狐族是东境的贵族,将红熊之死嫁祸给狐族,乃一石二鸟之计。” “那主公当如何修复与东境的关系?”赫辛夷问道。 夜谰在他面前蹲下了身,眼睛直勾勾地盯了过来。这本是个较为亲昵的动作,却令赫辛夷如芒在背,根本不敢与他对视。 夜谰垂眸,心中略微有些失望,便起身兀自走出了大殿,并没有留下丝毫的解释。 许多年前,在夜家的故居中,幼年的他常与赫辛夷、连枫游三人蹲坐在一起商量事情。虽都是些不入流的孩童的恶作剧,他们仨还总是煞有其事地各抒己见,甚至写个计划书出来。 那时,话比较多的往往是连枫游,什么馊主意鬼主意都是他出的。赫辛夷则是个闷子,憋到最后顶多说个“对”或者“行”。然后去付诸实行的是他夜谰自己,行径败露后拖上连枫游与赫辛夷一齐挨打,或者关到小黑屋里面壁思过。 说实在的,他还挺喜欢被关小黑屋的。因为那时西境与北境连在一起,笙玖经常来他家串门。听闻哥仨一起被关小黑屋了,这小凤凰总有办法绕过所有妖的视线给送来些好吃的。然后四只妖藏在屋里跟过家家似的嚼着零嘴儿唠嗑,临了再吹嘘一下自己的宏伟愿望,比如当个妖王什么的带领妖界“脱贫致富”。 笙玖的天赋极好,总是嘟着嘴不服气,说自己才是当妖王的料。连枫游跟赫辛夷便站在他这边维护他,三只妖一起把小凤凰怼得说不出话来,哭着鼻子飞离夜家声称“断绝关系”,结果没隔多久照旧跑来跟他们玩耍。 就这样,百年过去了。当初爱哭鼻子的小凤凰蜕变为受万妖瞻仰的“西境女皇”,而他自己也成了传说中“暴戾冷血”的北境之主。连枫游与他站在了对立面上,甘当曾祖的爪牙日夜监视着自己;赫辛夷虽明面上依旧是他的手下,但暗地里也有别的“营生”。他们四个,相互利用又互相提防,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思索间,已至寝宫附近。刚要推门,却发现一侧的窗户好像被推开了一条缝,里头一道白影一闪而过。 夜谰挑眉,冲无妖的方向低声道:“可有异常?” 就听半空中幽幽响起一道回应:“禀主公,猫大人今日站在窗户边上看了足足半个时辰……” “看什么?”夜谰诧异,扫视了一圈周围,并未发现丝毫的异常。 “属下不知……”那人似是也很疑惑。 夜谰颔首,故意用力推门进去。只见程雪疾登时打床榻上蹿了起来,站在屋中紧张地翘着尾巴说道:“主……主人好!” “嗯……”夜谰眯着眼,一步步逼近:“今天,你都做了些什么?” 程雪疾登时心虚地直眨眼:“没……没干什么……” “哦?”夜谰语气上挑,带着浓浓的威胁之意:“都学会骗孤了?” 程雪疾暗道大事不妙,一点点垂下头,小心地偷偷探究着他的神情:“主人……我……扒窗户了……” “扒窗户做什么?”夜谰看着他那对不安的小耳朵有点手痒,忍不住走过去揪了揪:“外头有什么稀奇的?” “主人……我……我错了……”程雪疾怯怯地瞥向窗外:“我再也不扒窗户了。” 夜谰越发狐疑:“扒窗户倒是没什么的,问题是你在看什么?” “外面。”程雪疾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只是……看外面。” “外面?”夜谰走过去推开了窗户,外面是一成不变的枯燥景象,无非几棵树,几座假山,以及四四方方的院子。 谁知程雪疾的视线瞬间被窗外吸引了过去,眼里冒着光,向往不已地竖着耳朵踮起了脚。 夜谰不解地看着他,许久后突然想起了什么,沉声问道:“雪疾,你在地牢里关了多久?” “啊?”程雪疾忙回过神来:“我……记不太清了。应当是很久很久了吧……那年我在森林里见到您之后的第三天,我就被卖掉了。” 五年吗……夜谰凝滞了一瞬,走过去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抬起胳膊。” 程雪疾茫然地照做了,岂料下一瞬,他便被夜谰捏住腰举了起来! “啧……”夜谰看着呆滞的小猫心生不满:“太轻了。按照半妖的年岁,你应当也是条成年的猫了,怎跟只猫崽儿似的?” “主……主人?!”程雪疾大惊,慌忙把手放在他胳膊上稳住身子。 “嘘……小点声。”夜谰神秘兮兮地把他搂进怀里,贴着耳朵小声道:“带你去个好地方。”继而带着他蓦地消失了。 程雪疾趴在他的胸口上一动不敢动,耳边是呼啸的风声,眼前突然一片大亮。待他们落地后,已置身于郁郁葱葱的山林中。 夜谰将他轻轻放下,望向远方:“这里是北境与西境的交界,目前来说,还算安全。幼年我常到这里玩。” 程雪疾怔怔地看向身边的大树,树下的野花,以及在林中穿梭的小鸟,任夜谰牵着他的手往前走去。 穿过森林,则是一片宽广的草地。蒲公英以及叫不出名姓的小花安静地随风摇曳,白色的绒絮沿着阳光缓缓飘散。 夜谰沉默着看向越飞越远的蒲公英,蓦然想起当初在这里奔跑、打滚的场景。他,连枫游,赫辛夷,还有笙玖,吵嚷着你追我赶。直到日落西山,夜家的仆从会来接他们三个回去。而笙玖的家仆,一只喜欢笑,却不怎么爱说话的白鹭妖,不得不细声细气地劝着玩疯了的小凤凰回家,有时还会拿点糕点引她走,想来也挺累心。 “主人……”程雪疾悄悄抓住了他的衣襟,眼睫微微颤抖:“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夜谰抬头看向蔚蓝的天空,用手推了一下他的后背:“去玩吧,跑一跑,打个滚儿。我去树下坐会儿。太阳下山了,咱就回去。” 程雪疾愣住,不敢置信地翘起了耳朵:“主人,我可以在这里跑跑?” “嗯。”夜谰转身走向草地边上的一棵大树,靠着树干慢慢坐下,冲他挥了挥手。 程雪疾突然有些犹豫,低头看了看草地,又抬眼看了看他,先小步地走了起来。见夜谰开始闭目养神,便大着胆子加大了动作,跳起来去扑轻飘飘的蒲公英。 夜谰将眼睛眯开一条缝隙,看向他的小猫咪。小猫追了蒲公英,就去扑野花。偶尔飞来一只蝴蝶,更会令他兴奋地抓来抓去,脸上的笑容,如孩童般稚嫩又纯粹,暖暖得令他安心。 五年,被困在那个黑暗肮脏又狭小的地牢里,整整五年。五年的时光,对于纯血妖族来说,或许只是弹指一瞬;然而对于半妖或者人族,已是一段极其漫长的岁月。 小猫咪曾经绝望过吗?或许吧。所以再见面时,那般急切地想要被带走。早一些找到小猫咪就好了,早些…… 不。夜谰低下头,看向手边一株折断的野花,将它拾了起来。早一些,他怕是保不住这条弱小的猫咪。那时曾祖盯得比现在还要紧,如若突然领回一只小猫咪,定将惹他起疑。就像是幼年时的那只山雀…… “拿来。”威严的老者居高临下地冲他伸出手,干枯的手指仿佛老树的根须。 孩童时的他,怯懦地将山雀藏在身后,带着哭腔小声说道:“曾祖……只是一只普通的小鸟……” “你已经长大了,不需要玩具了。”老者将手抬了抬:“拿来。” “它受伤了,我把它治好了就放它走,好不好……”他几近恳求地跪了下来。 老者面露愠色,冲他扬起了巴掌。他下意识地闭上眼,岂料手心突然一空,他的山雀被连枫游趁机抢走,递给了曾祖。 然后他便眼睁睁地看着曾祖将那瑟瑟发抖的鸟儿狠狠攥在了手心里,残忍的啼泣声刹时响起。再摊开手时,只剩一片烧焦的尾羽缓缓飘落…… “夜谰,收起你那些幼稚的念头。”曾祖厉声训斥道:“从现在开始,你要记住,你是我夜氏一族唯一的继承者!有功夫逗弄花鸟,不如多想想如何变得强大!”然后冷哼一声怒然离去。 橙色的尾羽悲凄地躺在地上,结束了他那草草收场的童年。他跳起身挥拳打向正在发呆的连枫游,将他打得满脸是血方才停手,至此形同陌路…… “主人!主人!”程雪疾兴奋的呼唤声打断了夜谰的回忆。他睁开眼,冷不丁对上了一双比宝石还璀璨的眼眸。 程雪疾气喘吁吁,脸上还黏着蒲公英的绒毛,指着远处的太阳说道:“主人,太阳下山啦!” “嗯……真快。”夜谰看向渐渐下沉的太阳,一时有些恍惚。刚想起身,脑袋上突然被放上了某个东西。摘下来一看,原是个青草编成的头环。 程雪疾咧嘴笑着,见他看着草环陷入沉思,笑容登时凝固,脸上的红晕也消缺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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