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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3章

说道:“我确实可以这样处理,但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就算刘毅战败,我也不需要冒这样的风险,对不对?” 黑袍叹了口气:“此事对你是大有好处的,因为如果你不想刘毅以后再复起,再找你的麻烦,这回是好机会,把他所有的军械粮草都弄掉,让他就算逃得掉,以后也不可能翻得了身!” 庾悦奇道:“你们不是设计去消灭刘毅军团了吗?还会让他跑掉?” 黑袍点了点头:“凡事都有个万一,刘毅毕竟是一代名将,久经沙场,就算遇到埋伏,就算损失惨重,也许自己还是跑得掉的,这回来押运这些军械辎重的是刘婷云,她可是把刘毅的历阳大仓里的东西全给搬空了,本来是想着刘毅如果打了胜仗,就靠这些物资去收编大批的天师道降军,还有沿途的散兵游勇,壮大刘毅的实力,到时候一边打仗,一边把江州,荆南,广州这些地盘全占了。” 庾悦咬了咬牙:“还真是算计深远呢,刘婷云这个贱人,自从傍上了刘毅,就一直在世家中给刘毅拉外援,听说刘毅想要让我去他幕府当司马的损招,就是刘婷云想的,还有上次想把我调到武陵当内史,借天师道之手来除掉我,也是刘婷云和谢混的合谋,哼,我真该趁这次机会,先要了这个女人的命!” 黑袍微微一笑:“是不是要她的命,你到时候自己决定,只不过,我要告诉你,刘婷云可是跟谢混,郗僧施这些世家子弟联手的,这回也是想帮着刘毅建功,然后把谢混,郗僧施这些人的家族子侄,还有依附于他们的中小世家子弟,派到这些新占的地区为官,而这些军械粮草,就是他们收编组建新部队时所用。” “刘毅为了准备北伐和讨伐天师道,可是在豫州,兖州备战多年,这些东西,就是他这几年来的家底,刘婷云这回又带了一些建康的世家给他筹措的军需,以讨伐天师道军,支援前线的名义带到这里,就是这些世家高门支持刘毅,换取战胜后回报的证据,就跟刘裕北伐南燕,打到广固后,那些吴地世家都出份子向前线输送军需补给,哪怕刘裕下令不用向前线输送,可以在齐地就地征集,他们还是每个月向前方送人送粮,你说是为了什么?” 庾悦冷笑道:“谁都知道当时的南燕必灭,广固必破,支援前线,就是支持北伐,讨好刘裕,在战后的功劳评定和利益分配上,一定也会有所回报。哼,这回也是一样,你看,连我都觉得刘毅这回能打赢,听你的话带兵前来相会了,可没想到,你居然坑了我!” 黑袍笑道:“若是开始就跟你说这仗我要刘毅输,你还会带兵来吗?庾公子,咱们之间的合作只是刚刚开始,还需要建立信任,熟悉彼此,你说是不是?” 庾悦咬着牙:“你第一次就这样骗我,还跟我谈信任?若不是我的五石散有求于你,现在我就会放弃跟你的所有联系!” 黑袍正色道:“咱们合作的这个条件不会变,那就是建康的三十七个商定好的世家门阀,四百三十七个子弟的五石散配方和货源供应,以后全交给你,刘婷云这些年来用尽手段建立起来的世家间的关系网,不如你这区区一小瓶五石散来的实在,有了这个,你庾公子取代谢夫人,成为世家首领,也是指日可待啊。” 庾悦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转而冷笑道:“那我岂不是永远受制于你了?这些个配方,全是要靠你来弄,我不过是为你代售五石散罢了,甚至我本人,也是一犯瘾想要行散,就得控制在你手上,这对我有何好处?” 黑袍微微一笑:“不用担心,庾公子,这回只要你做的好,那我就会把你所服之散的所有配方,包括如果想要戒掉这散所需要的药方也一并给你,你不用再受制于这小小的五石散了。” 庾悦双眼一亮,继而不信地摇头道:“不可能,你怎么可能这样大方康慨,会这样放弃对我的控制?” 黑袍笑着摆了摆手:“我跟我的前任黑袍,还有现任的同事斗蓬最大的区别,就在于我不象他们一样,以为靠了蛊虫,药物这些就能控制住人,为我所用,蛊虫是屈服不了不怕死的,有坚强意志的人,比如慕容兰。至于五石散,成天离不开这个的哪个不是草包废物?我靠这些草包废物能成什么事呢?” 庾悦的脸微微一红,沉声道:“这话我听起来怎么这么难受呢?虽然我没有证据,但我总觉得你是在说我!” 黑袍笑道:“庾公子,你可是将来要成为世家领袖的黑手乾坤镇守,如果你是草包废物,那这个世上还有英雄豪杰吗?” ===第四千一百一十七章 暗助庾公夺回权=== 庾悦的神色稍缓,但还是勾了勾嘴角:“你能不能把给其他世家子弟五石散的解药配方也一并给我,这并不是什么好东西,让人意志消沉,不求上进,我并不想通过这些五石散来控制人,如果可以的话,把人的这种散瘾全给解了,也算是一件功德。” 黑袍微微一笑:“你觉得这是功德,但人家说不定还觉得你是在剥夺他们醉生梦死的快乐呢。你以为那些世家子弟们就想要奋发向上,就不想沉迷于这五石散所带来的快乐之中吗?” 庾悦咬了咬牙:“总有人想要上进的,既然我可以做到,别人也能做到,世家子弟不能再象现在这样沉迷于酒色,不思进取。不然的话,以刘裕现在定下的规矩,我们世家高门彻底地失掉权力,是早晚的事。” 黑袍平静地说道:“这世上不一定要象刘裕那样折腾,你看之前近百年,没有刘裕,大家不也相安无事吗?北方的胡虏反正是一波波地自相残杀,政权更替,南方的大晋也活得好好的。若不是谢安多事,想要借着北伐而独掌大权,又怎么会制造出北府军这个怪胎,现在形成尾大不掉之势呢?这回让天师道和北府军大战一场,最后两败俱伤,重新回到世家高门掌军的时代,大家不就不用这么拼命了吗?” 庾悦的双眼一亮:“还能回到过去?怎么可能呢?” 黑袍微微一笑:“有什么不可能?实际上想要折腾的,也就是刘裕一人而已,哪怕是刘毅,也不是非要北伐建功不可,他只不过是因为想跟刘裕争权,给刘裕逼着也要在军功上与之竞争而已,如果没有刘裕这种野心勃勃,四处扩张的家伙,那刘毅也会最后变成其他的世家高门那样,安于现状,最多收回中原,就可以自满了。” 庾悦咬了咬牙:“刘毅确实骨子里不是个军汉,而是个士族,但刘裕的说法也没错啊,如果我们不在有力量的时候北伐,收复失地,那等着北方胡虏再次统一,再出现一个苻坚这样的人,集结虎狼之师南下,到时候我们拿什么去抵挡?何况,我们庾家的祖坟和郡望还在胡虏手中,不去收复,也是不忠不孝啊。” 黑袍平静地说道:“这些事不是不能做,但应该是以世家高门为主导,而且似刘裕这般,只想着攻城掠地,不想着战后利益的划分,比如这回打下南燕,齐鲁之地却是一大半归了那些临阵倒戈的齐地豪强,就连那些鲜卑俘虏,也没有按约定那样分配给世家大族作为私兵部曲,不然的话,你现在带的人马里,起码也会有一千以上的俱装甲骑吧。” 庾悦叹了口气:“是王皇后答应我们的,可不是刘裕。不过,这次确实让我们比较失望,出了大力,却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我们组军自卫的计划,也因此而推迟。” 黑袍摇了摇头:“这种事的根本原因,在于你们世家高门,包括黑手乾坤,已经失掉了权力,不再说话管用。现在是刘裕掌天下大权,可以决定人事,可以制订新的规则。换言之,他可以用法令,来执行自己的意志,去完成他的心愿。” 庾悦点了点头:“谁让他刘裕建义成功,重建大晋呢?谁让我们世家高门堕落腐化,纷争不断,让之前的黑手党曝光于世,受到天下人的唾弃呢?现在是全天下的百姓都拥戴刘裕,都信服他的这些规矩,我们世家高门只能与之合作,也只有在他制订的规则之内,想办法再慢慢地夺回权力。我之所以这次肯跟你合作,也是因为你的五石散,可以让我团结和领导建康城中的世家,为我所用。” 黑袍笑了笑:“想要在刘裕制订的规则内重新夺权,谈何容易?!你以为悄悄地建立自己的军队,去建功立业,就能取代刘裕的京八党了?别做梦了,庾公子,你自己也明白,论打仗,你们世家子弟拍马也赶不上那些京口丘八的,刘裕对外打的仗越多,占的地盘越大,你们所能分到的利益只会越来越少,因为会不断地有新的武夫和北方豪强加入刘裕这里,成为他新的手下。” 庾悦咬了咬牙:“所以,我得抓住这次机会,本来我想的是随刘毅建功,借机掌握一两个大州,组建军队,但给你这么一搞,全完蛋了。刘毅若败,那天师道的军队会直指建康,大晋若是完蛋,那我们所有的世家高门,就再无翻身之日了,你是不是就准备这么做?” 黑袍微微一笑:“你看看,你又来了,我要是想这么做,还要找你做什么?直接让天师道的大军灭了刘毅,再一路打到建康就行了。庾公子,青龙大人,我是想跟你们黑手乾坤合作的,我的天道盟,可并不想取得什么世俗的权力,你看,慕容垂这样当过皇帝的人,都宁可去当黑袍,让出天下,所以我们只想要找我们需要的东西,并不想要这个天下。” 庾悦的眉头一皱:“你们要的究竟是什么,能不能告诉我?” 黑袍摇了摇头:“现在时机还不成熟,你们黑手乾坤要的是世家掌握天下大权,控制君王,继而控制天下百姓为你们所用,可以让世家子弟永享富贵,而我们要的,不是这个。所以,我们可以合作,我们需要你们所掌握的人力,去得到我们想要的东西,仅此而已。” 庾悦摇了摇头:“那你们可以让天师道来做这个事情,他们不是你们的信徒吗,应该更忠诚更听话吧。” 黑袍笑着摆了摆手:“他们的那套登仙之法,只能一时间骗骗愚夫村妇,不能长久,因为谎言说太多,就没人信了。而且天师道现在的几个首领,个人也是野心勃勃,已有自立之心,控制他们的,也是斗蓬,不是我。换言之,我没有什么办法能控制卢循和徐道覆,为我所用,所以,我宁可找你,作为我新的合作对象。庾公子,我会助你重振黑手乾坤,助你从刘裕手中夺回大权,更会助你永远地摆脱刘毅的报复。你说,我这个朋友,值得交吗?” 。: ===第四千一百一十八章 道出当年秘辛事=== 庾悦的脸色微微一变:“你真的可以帮我做到这些?为什么?你们天道盟不是想要消灭黑手乾坤的吗?你不是想一直用五石散来控制我,控制别的世家子弟吗?肯放弃这些控制,而是转为合作?” 黑袍平静地说道:“人不是畜生,是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意志的,如果都想着完全控制他人,服从于自己的意志,那最后就会引起反弹,要么两败俱伤,要么失去控制的对象。我的前任就是因为没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才会失败。而我,要从这样的失败中得到教训,所以我一定要给人一种东西,那就是,希望。” 庾悦喃喃地说道:“是啊,希望,这就是刘裕能带给人的东西,他能让他的那些手下,觉得自己有机会建功立业,翻身成为文官武将,能得到荣华富贵,而且他确实也这样做了,所以大晋的百姓,那些以前在我们眼中如同蝼蚁的下贱之人,都愿意跟随他,愿意为之效力。我们世家高门对于庄客家丁的控制,就是这样慢慢地失去!” 黑袍微微一笑:“是的,连你们世家大族,靠着控制土地,靠着人身依附而控制了上百年的家丁庄客,都这样失去了,更不用说其他。所以,现在的天道盟情况并不好,北方的势力几乎随着我前任的失败,一扫而空,而南方这里,也只剩下了天师道,就算天师道,也跟斗蓬并不是那么融洽,现在他们只是因为有刘裕这个共同的敌人才联手,真要是让天师道得了势,取得了天下,那他们很可能会背叛斗蓬,自立门户的。” 庾悦奇道:“你们不是有各种控制人的手段吗?卢循和徐道覆难道你们对付不了?会让他们脱离你们而自立?” 黑袍叹了口气:“这是神盟的秘密,你现在没加入神盟,我不便对你透露,不过,将来你若是对我们组织有兴趣,想要修道长生,那我们可以深入地谈谈这些事,但是,你得成为我的使徒,而不是别人的。” 庾悦点了点头:“如果我真的想加入天道盟,那自然只会找你,不过,我还是想知道,为什么天师道会想着脱离你们呢,就算不方便透露,也可以跟我说一两句大概吧。” 黑袍的眼中光芒闪闪,沉吟了一下,说道:“好吧,既然要给你希望,既然要谈合作,就得拿点诚意出来,我可以告诉你,天师道从孙恩到卢循到徐道覆,这几个头目是斗蓬当年亲自培养的使徒,但因为天师道世袭是孙氏继承,所以孙恩并不需要他的扶持就能坐上教主之位,而卢循和徐道覆,则是一直被他教导,有机会就可以上位,但教主之位只有一个,所以,三人一直是明争暗斗,相互提防。” “卢循是北方大世家的范阳卢氏之后,他比起一般的天师道信徒,尤其是那些庄客佃户,更熟悉上层世家之间的交往,所以,联络吴地的那些本地豪强,多是靠卢循来进行。” “至于徐道覆,他是熟读兵法,而且强悍凶勐,身先士卒,深得军心,天师道打仗,靠的就是徐道覆,三人本来是各有侧重,互相分工,取长补短,这才能成事。” 庾悦笑了起来:“可是最后孙恩失败兵解自杀,卢循坐上了教主之位,而没轮到徐道覆,这就是他们衰落和内讧的开始吧。” 黑袍平静地说道:“孙恩可不是自杀的,是给卢,徐二人联手干掉的,一个已经失了信心,意志消沉,只想着漂洋出海,到异域蛮荒之地去当个徐福的教主,已经不值得他们追随了,再说孙恩的教主之位,只不过是因为孙氏世袭天师道而继承的,并不是他本人能力有多强。” 庾悦的脸色一变:“什么,孙恩是给杀掉的,不是自杀?!我的天,原来天师道内部是经过了火并的啊。” 黑袍点了点头:“是的,孙恩在郁州之战惨败在刘裕手下,心灰意冷,已经没了再争夺天下的想法,最后一次登陆甚至败在地方官吏手中,他已经不想在中土立足了,只想扬帆远航,去那山海经里纪录的海外八荒之地,但这不符合大多数教众的想法,于是卢循和徐道覆顺应这些人,把孙恩和忠于孙恩的教徒处死,对外声称其是赴水登仙,自己则继任教主。只是,卢循和徐道覆身边亲近的教众几乎都知道此事,而且两人也因此而互相防备。” 庾悦叹了口气:“看来争权夺利,在任何地方都是一样。非独大晋有八王之乱,黑手党有内部厮杀,就连有信仰的天师道,也是如此啊。” 黑袍不屑地勾了勾嘴角:“信仰这些东西,只对底层的普通教众有用,对于这些上层的领导者,谁会信这玩意?不过,天师道的首领相信我们天道盟有办法能让他们延年益寿,或者是在我们的帮助下能得到强大的力量,这是他们臣服于天道盟,为我们效力的基础。” 庾悦哈哈一笑:“可现在人家眼看着自己起兵,即将要夺取天下了,也就不再需要你们的这些力量和帮助,所以就起了自立之心。就象刘裕控制了军队,就不必再看谢家的脸色,反过来是世家高门需要依附于他,受他控制,是这个道理吗?” 黑袍微微一笑:“差不多算是吧,因为以前的某些失误,斗蓬失掉了对卢循和徐道覆的直接控制,所以天师道也是想要自己坐天下,这就是我需要找你合作的原因。天师道不讲规矩,不守法则,但定规矩,守法则是你们世家高门最重要的一点,所以,我宁可跟你这样的人,跟黑手乾坤做朋友。” 庾悦咬了咬牙:“可是你别忘了,以前天道盟是怎么对我们黑手乾坤的?!你们扶持天师道,挑起三吴之乱,杀了我们多少世家子弟,把我们的百年基业几乎摧毁一空,我们的前任镇守,几乎全是因为你们而死,这笔账,能说算就算了吗?” ===第四千一百一十九章 留守江州打游击=== 黑袍的脸色微微一变,这从他的眼睛稍稍地眯了起来,就可以得到证明,他沉声道:“庾公,咱们聊了这么多,我甚至连天师道的内情都跟你说了,这应该足够证明了我的诚意,为什么还要纠结以前的事情不放呢?当时对你们下手的,可不是我吧。” 庾悦冷笑道:“可就是你的前任还有你的现任同事斗蓬,是他们策划了这个事。你总不能说同是天道盟的掌事之人,别人的事与你无关,以前天道盟想灭我们黑手乾坤,而且差点得手,现在这件事就可以就此揭过了呢。” 黑袍的眉头微微一皱:“灭黑手乾坤的,严格来说不是我们天道盟,而是你们自己,你们的前任镇守们违背了黑手乾坤的原则,一个个地想要打破势力的平衡,自己独霸天下,然后互相火并内讧,虽然说天师道之乱是我们资助的,但其本意并不是为了毁灭黑手乾坤,这点请你不要误会。” 庾悦咬着牙:“都把吴地打成那样了,杀了我们多少世家子弟,还说这种话,你觉得说得过去吗?” 黑袍叹了口气:“那也是因为你们世家高门在过去的百年里得罪人太多,不止是庄客佃户们世代要成为你们的家奴,就连吴地的土豪地主们,也跟你们有着深仇大恨,要知道,起兵造反这种事,一旦发动,是我们很难控制得了的,孙恩他们为了迅速地扩张队伍,就宣扬你们百年来跟吴地百姓和豪强之间的仇恨,这些底层民众的报复是如此地勐烈,也出乎我们的意料!” 庾悦沉声道:“不管怎么说,你如果不给我个交代,我是无法信任你的,别说以前了,就是这回,你们再次让天师道起兵,而且你自己也说,会设下埋伏,全歼刘毅的军团,难道这也是示好我们黑手乾坤?一旦让天师道打进建康,还有我们的活路吗?” 黑袍微微一笑:“上次桓玄也进了建康,难道你们就给铲除一空了吗?为什么老是有这样的想法?且不说我会想办法不让天师道攻克建康,就算攻下了,我也敢对你说,你们的结局,不会比现在让刘裕掌权更糟糕。” 庾悦摇了摇头:“一派胡言,天师道是靠吴地的普通民众,还有那些吴地的土着豪强成事的,他们若真的得了天下,进了建康,那肯定会把我们这些北方南下的建康世家给铲除,重新建立吴地豪强的天下。” 黑袍叹了口气:“如果是孙恩掌权,确实有这个可能,但你别忘了,卢循是什么人?他是北方的范阳卢氏,要是重用土姓豪强,尽灭北方世家,那他自己又能掌权多久?” 庾悦的眼中光芒闪闪,似是被这话说中了心思,陷入了沉思之中。 黑袍上前一步,紧紧地盯着庾悦,沉声道:“我说过,你们黑手乾坤是守规则的,因为你们要长期地拥有权力,治理天下,就必须定规矩,这个规矩与公平无关,就是要制订等级,就是要维护你们世家天下的统治,刘裕才是最不喜欢你们这套的人,才是想要终结这一规则的人,就算是天师道,也不会象刘裕那样,为了什么人人平等,为了什么天下大同,去为那些底层的蝼蚁而与你们世家为敌。” 庾悦咬了咬牙:“这个道理我当然明白,但那又如何呢?百姓和军汉们愿意追随刘裕,不追随我们。你有本事让天下百姓重新回到甘心为我们世代种田打工,容忍我们骑在他们头上?” 黑袍微微一笑:“这世上没有什么不可能,我不妨今天再跟你透个底吧,天师道我是不准备再继续用他们了,和他们合作了,最后我是想把他们给消灭掉的,消灭他们的人,最好是你,是黑手乾坤,这才能让你们有办法重新控制军队,掌握地盘。” 庾悦摇了摇头:“你别做梦了,刘裕怎么会让我们带兵去平定天师道?就算刘毅失败,那刘裕也一定是自己领兵出击,怎么也不可能轮到我们!” 黑袍摆了摆手:“我说过,我有办法让天师道自己停下来。现在刘裕想赶回来也来不及,你知道他攻下广固之后,全军上下出现了瘟疫,大部分的军队根本无法行动,只能留在原地,服药恢复,能在刘毅兵败之后,挡住刘裕的,不是别人,而是你庾公!” 庾悦瞪大了眼睛,不信地摇头道:“这,这怎么可能呢?要是刘毅的大军都败了,我这才三千家兵而已,怎么可能挡得住天师道的十万大军?” 黑袍笑了笑:“想要挡住军队,不一定需要通过战场上的正面对抗啊,你这三千家兵,如果得到了我的帮助,在这江州之地神出鬼没,也许可以把天师道的大军,拖上很久,甚至和刘道规相互配合,威胁天师道的后路,也不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啊。” 庾悦的眉头一皱:“这是什么挡住妖贼,立大功的好事?别人可以说我是跟着刘毅一样战败溃散,甚至是没办法逃回去,只能跟山贼草寇一样地四处游荡,如果不能击败妖贼的主力大军,又能有何功劳?” 黑袍笑了起来:“难道庾公熟读史书,不知道楚汉相争时,也同样是在这江州之地,九江王英布,还有彭越,都是以这样的游击战法,搅得楚王项羽顾此失彼,根本无法集中全力对付刘邦,这才给了刘邦重整旗鼓,守住战线的机会呢?刘邦战胜项羽后,评定功劳,直接让他们两个封了王,这就是对他们的游击战和拖延项羽的最好评价。” “庾公,你应该自知自己打仗方面没什么天赋,真要让你率兵,别说三千家兵部曲,就是给你三十万大军,你恐怕也没有把握正面打得过徐道覆,所以,在这种大军皆溃的情况下,在这种刘毅都战败的情况下,如果你作为世家公子,庾家的掌门,不逃跑,不退让,还在坚持作战,还在敌后冒着巨大风险在打游击!难道不会是让人刮目相看吗?” ===第四千一百二十章 从军吃苦乃锻炼=== 庾悦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兴奋激动之色,是啊,尽管这辈子大多数时候是一个锦衣玉食,不知兵事的富家公子,但起码从小熟读史书,也曾经做过成为卫霍那样的大将军,封狼居胥,青史留名的美梦,庾家作为大晋的顶级世家,也曾经出过不少挂帅上阵,立下战功的祖先,要不然,庾悦也不会把弓箭作为自己的主要爱好。 虽然成年之后,越来越发现自己不是一块打仗的料,但在内心深处,那种儿时曾经有过的扬鞭跃马,叱吒沙场的美梦,还是有点残留的,这是庾悦强过其他大多数世家子弟的地方,也是他肯以世家掌门人身份,亲自从军,出现在战场上的原因。 但是,庾悦的脑袋很快就恢复了清楚,梦毕竟是梦,要让他跟在刘裕甚至是刘毅的军中,混个军功,打打辅助,写点文书,从后方家族的庄园里调点兵,运些粮,打造军械,出面帮忙联系其他世家提供战争资源,然后带着本方的世家子弟们,尤其是自己的子侄们呆在中军,在重重护卫们的保护下,来个战场几月游,就算参了战,立了功,这些事他在行,这两年来也一直是这么“光荣参军”,“立功得爵”的。 但真要庾公亲自带兵,去面对那些连北府军都打败的可怕妖贼,庾公还是知道自己的斤两,到时候别说立功了,大概率要成为人肉大酱,进了成百上千的妖贼的肚子里。 甚至会跟其他几个熟悉的朋友那样,因为是非常有名的世家首领,在被杀掉吃掉之前,还会被扒光了衣服游街,被数万甚至十数万的那些低贱,野蛮的奴隶们以各种方式羞辱,打骂,身上涂满了粪便,最后给象祭祀时的那些畜生那样,活生生地做成了祭品让人吃掉。 自己的脑袋,会传遍大江南北,到每一个天师道所占领的城镇,以鼓舞人心,最后说不定还会跟王莽的脑袋一样,头盖骨给做成酒盏甚至是夜壶,放在天师道以后建立的朝廷的库房中,万世被人嘲笑呢。 庾公想到这里,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而浑身上下,也开始冒出虚汗,他咬着牙,沉声道:“黑袍,你觉得我有打游击的本事?荆南丢了,江州沦陷,那么多北府军的大将,都是非死即俘,他们哪个打游击了?魏顺之身为北府军建义的元老,身经百战的名将,听到何无忌战败身亡,直接就弃城逃跑,连副将谢宝都不通知,直接就望风而逃,他都没打游击,你要我去打?想要害我的性命直接现在下手就是,用得着使这种手段?” 黑袍看着庾悦那怒不可遏,两眼冒火的样子,微微一笑:“我说,庾公哪,魏顺之是因为安逸的日子过久了,已经失去了斗志,或者说,他以前也只是因为跟着刘裕打仗,跟着他哥哥作战,这才有信心。离了能带他的人,他就现了原形,不知所措,最后选择了逃跑。现在魏顺之已经被下了大狱,只等着刘裕大军回来后就会军法处置,这样的人,你要拿来举例子吗?” 庾悦咬了咬牙:“可他为什么会跑?他这样的名将,也知道没办法打得过妖贼,更没有信心去打游击。当时他手下还有上万的将士,足以拼一下,但他还是跑了,我的实力远不如他,论军事水平也不及他,你要我现在去送死?” 黑袍摇了摇头:“庾公,你和他的情况不一样,魏顺之当时是守在豫章,直接要面对天师道的大军,要么战,要么撤,没有别的选择,因为天师道就是要越过他的城池,直扑建康。而你,不需要直面天师道的主力,只需要在敌后进行游击,袭扰他们的粮道,至于是不是能真正断了他们的粮道,取得了多少的战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让世人知道你的存在,让大家知道,在天师道攻占的地盘上,还有你庾公没有放弃,还带着一支军队在战斗!” 庾悦的神色稍缓,一颗悬着的心,也多少放下了一些,但仍然是恨恨地说道:“世人都知道的事,妖贼也会知道,为了证明他们控制的地盘是安全的,为了杀一儆百,他们也会派兵来消灭我,孤悬敌后,我没有补给,甚至也不能通过打胜仗来补充和壮大自己,更没有作为依托的根据地,你让我打什么游击?” 黑袍微微一笑:“庾公,我既然让你去打游击,那肯定就不会亏待你。有我的眼线和情报,你还怕什么?天师道的卢循和徐道覆,刚刚打败刘毅的时候,最想要做的事,肯定不是来收拾你这个后方的小患,而是要去攻打建康,夺取天下,就算要派兵来围剿你,也绝不会是主力,最多是偏师而已。” “天师道的偏师,不过就是几个教中的大师兄们,带着新收编的俘虏或者是山贼草寇,没有什么战斗力可言,而且一路上会打着作战的名义,到处劫掠,就算没有我的情报,你也会很清楚他们的位置和兵力情况,打得过就伏击,打不过就撤离,你好歹也是看了不少兵书的,打不过徐道覆,还打不过几个只会装神弄鬼的大师兄吗?” 庾悦沉声道:“可是我完全没有根基,我的部下三千多人,每次战斗伤亡一个就少一个,没有补充,打完后也没有地方能休整,没有后续的兵员补充,这叫我怎么办?何况跟着我的一些世家子弟们一向养尊处优,每天没有锦衣玉食甚至是五石散服用,都会闹事,要他们跟我打游击,不如先要了他们的命!” 黑袍微微一笑:“我会提供你一些秘密的基地,作为藏身和补给的据点,这可是我们天道盟的洞天福地,是非常隐秘的,就算徐道覆亲自来,也难以找到。不过,这些地方不可久待,只能作临时栖身之用。至于你的那些世家子弟们,那就得看你的教育本事了,大难当头,想建功立业的留下吃苦,怕死不想吃苦的早点回去找爹娘,年轻人总得锻炼一下,你看你庾公,去了趟南燕,这顿顿离不开鲍鱼的习惯,不也改掉了嘛!” ===第四千一百二十一章 北伐大功亦相争=== 说到这里,黑袍的嘴角边勾起了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变戏法似地,把一卷绢帛抄在了手中,对着庾悦轻轻地晃了晃:“庾公,你可知道,我现在手里的,是什么好东西?” 庾悦的眉头微微一挑:“这,这好像是个名单吧。我看到第一个的人名,正是我的堂侄子庾熙之。” 黑袍点了点头,把那张露出一角的绢帛,重新团在了手中,说道:“你现在军中的二十三名世家子弟,包括你庾家的八个人,还有其他与你交好家族的十五个人,都在这名单上,至于每个人名字后面写的,则是他们服用的五石散的成份,配方,还有,彻底解除服散之瘾所需要的药物清单!” 庾悦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大声道:“你,你居然要给我这个?” 黑袍笑了起来:“庾公,咱们要合作,就得互相换位考虑一下啊,要你去打游击,总不可能让你庾公一个人不去吃鲍鱼,而让小字辈们都回去享福吧。这一仗,你庾公要打出敌后孤胆英雄的名声,但如果只是你一个人领兵,不带着别的世家子弟们沾光建功,那就算成功了,也对你不利啊。” “想想祖逖吧,他为什么会失败?他为什么作为黑手乾坤的大镇守,最后北伐立了那么大的功,却要给算计,给剥夺兵权?你以为只是司马睿想害他吗?” 庾悦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惊讶之色:“这,这中间还有什么隐情?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黑袍收起了笑容,冷冷地说道:“因为你们黑手乾坤的前代镇守们,不会把这种百年前的内斗丑闻向你们这些后辈公布,只有天道盟是从一开始就知道这其中的隐情,并且记录于秘史,代代相传,而我家的先祖,当年也多少参与了此事,所以知道得特别详细。要知道司马睿当年可是几乎孤身过江,无兵无权,连江南的基业都是王导和郗鉴这两大镇守帮他打的,他有什么本事去夺已经打下了大半个中原,几乎北伐成功的祖逖的基业?” 庾悦若有所思地说道:“是啊,细想起来还真是这个道理,别说祖逖了,就算是几年后,势力大大消弱,退到豫州的他弟弟祖约,都能跟苏峻联手,轻松地攻入建康,几乎灭了司马氏的全族,祖逖若不是那么愚忠,跟王敦一样拒不从命,在中原自立,又怎么会是那个壮志未酬的结局呢?” 黑袍摇了摇头:“那你说祖逖和王敦又有何不同?还有,你说祖逖是愚忠?人家祖将军在八王之乱中几乎每次都有参与其中,更是曾经当过长沙王和东海王的大将,他可一点也不愚,至于出兵之前,纵兵掳掠,示威司马睿和朝廷,难道这就是忠了?” 庾悦一下子明白了过来,脱口而出:“你的意思,真正要夺祖逖兵权和基业的,不是司马睿,而是王导,是郗鉴,甚至,是我家先祖?” 黑袍微微一笑:“你终于明白过来了,不错,庾公果然是聪明过人,不愧是庾家几十年来的不世出之才。是的,祖逖的问题,归根到底就是他想把北伐之功集于他一人身上,不知道利益共享,功劳均摊,他的北伐,只带自己的家丁部曲,只带他的弟弟和子侄出兵,却不接纳后面王导和郗鉴他们提议继续派出的援军,也就是王家,郗家的子弟。这才会犯了众怒!” 庾悦摇了摇头:“我可没听说王导和郗鉴,或者是司马氏的朝廷后来想向祖逖那里派援军,从头到尾,都没有一兵一卒派过去,祖逖的地盘,全是他自己打的。” 黑袍点了点头:“你看到的是明面上的历史纪录,是历代的黑手乾坤的镇守们,为了故意推卸责任,为了隐瞒这段内斗的历史,而把所有的事,都让司马睿来承担罢了。没错,祖逖开始北伐的时候,原因也复杂,因为黑手乾坤内部的意见出现了分歧,王导和郗鉴是想先稳定江南,控制荆扬,最好是坐视北方胡虏灭掉还在关中的正牌西晋末帝,然后让司马睿正式登基。” “可是祖逖和刘琨,并不是那么想要拥立司马睿,因为司马睿是王导他们亲自接过江的,这左立之功,王导独居第一。所以他们是要打着挽救大晋的名义,要么独守晋阳,要么北伐中原。这个大晋,不是南渡的东晋,而是当时还没有灭掉的西晋,庾公,你可明白这之间的区别呢?” 庾悦叹了口气:“我本以为起码在那代的四大镇守中,还是团结合作的,也是我们黑手乾坤的一段佳话,可没想到,如果你说的是事实,那其实内斗,从那时候就开始了啊。” 黑袍冷笑道:“这天下的大权,谁不想独占?黑手乾坤的初衷是为了避免这种皇权独大,生杀予夺的情况出现,所以用秘密的地下四大镇守,互相牵制,限制皇权。但到了真正的皇帝成为傀儡,手中无权的时候,这四大镇守又都想着自己压制其他三方,成为实权皇帝那种,这必然会产生矛盾。” “祖逖北伐,王导他们不给予支持,就是因为双方在路线上有矛盾,祖逖想去救西晋皇帝,自己独占北伐大功,所以王导他们自然不会全力支持,于是不发后援,指望着祖逖跟当年王羲之的父亲王旷从淮南北伐,最后失败,本人也下落不明一样,知难而退,和刘琨一起撤回南方。” “可没想到,祖逖居然真的在中原打下了基业,这就让王导和郗鉴为难了,他们本来也不想使坏破坏北伐,但提出要让北方世家的子弟,也纷纷北上,以援军的名义加入祖逖手下,继续建功立业,这样当时西晋已经灭亡,司马氏的皇帝只剩下了司马睿一个,拥立站队之事已经没有问题,可是这北伐之功的分配,关系到以后新朝之中的权力之分,就不能让祖逖独占了。” ===第四千一百二十二章 弃道从佛另起炉=== 庾悦的眉头一皱:“换了我也会跟祖逖一样,如果在我起兵创业,最需要支持的时候,不派一兵一卒来帮忙,到我打下大片江山,建立基业,胜利和大功就在眼前时,却跑来摘桃子,那我也不愿意啊。” 黑袍笑了起来:“那你们在南燕,就没做这样的事吗?刘裕打赢临朐,围攻广固的时候,建康世家们子侄参军,兵粮援助可是积极得很哪。你中途撤回建康,不就是为了接受各大世家的请托,让他们的子侄们,以带领援兵,护送军粮的名义,到前线转一圈,呆那么十天半个月,以混取军功爵位嘛!” 庾悦的脸色微微一红,说道:“你说得不错,临朐之战后,南燕失去了野战的能力,广固孤城一座,旦夕可破,老实说,我不知道慕容垂居然还能顶上一年,本来是想着可能几个月就会破城,所以得抓紧时间,利用这个机会,让尽可能多的世家在这一战中得到好处,而且,需要通过我得到这些好处,这样才能巩固和提升我庾家在世家间的地位,毕竟,我是从前方战场立功回来的地位最高的世家掌门,王皇后在前线没回来,那就是我说了算。” 黑袍摆了摆手:“只可惜,你没有算到这一战拖了这么长的时间,更没算到,刘裕居然没有承认之前刘穆之和王妙音私下里承诺给各大世家的条件,连带着这些世家高门迁怒于你,反而要你来赔偿这些损失。庾公,你这回带着三千部曲家兵出来,也不完全是因为我叫你来吧。” 庾悦咬了咬牙:“你太可怕了,连这些事都一清二楚,所以,你也算定了我现在不立大功,难回建康,只能接受你这个打游击的条件?” 黑袍笑道:“庾公啊庾公,这就是我们合作的基础,你看,这回我把五石散的配方都给了你,你有这些东西,就可以掐住大部分世家子弟甚至是掌门的死穴,命门,控制他们的性命,这样就会让他们对你俯首听命。我给了你这么大的好处,怎么会让你轻易地送命呢?我还要你好好活着,回去控制这些世家呢。” 庾悦冷笑道:“你自己不去控制他们,却让我去控制他们,就这么相信我会受你驱使,跟你合作?” 黑袍点了点头:“我前任就是想着控制别人,让人听命,所以才会失败。这是我要吸取的教训,刘裕是靠给人希望,让人有利可图,所以让人为之效命,这是我需要学习的地方。所以,我要先给你立功,摆脱刘毅威胁的希望,这样才能长久合作。同样,你也需要给那些世家子弟们,在未来立功得爵,重掌权力的希望,才能让他们信你,服你,这才是我想要做的事。” 庾悦叹了口气:“你跟我说祖逖的故事,就是要警告我,这种功劳,不要只想着自己立,要让大家都得到好处,形成利益共同体,对吗?” 黑袍正色道:“是的,祖逖跟王导的反目成仇,就是因为他只想自己独占北伐成功,收复中原的大功,所以王导借司马睿之手,抢了祖逖的胜利果实,这一招非常高明,因为祖逖是打着兴复晋室的名义收复中原的,如果他学王敦,割据一方,有不臣之心,那这面忠义的大旗,就没法打了。所以王导是勾起司马睿的野心,让司马睿派人去接收祖逖的地盘,这样让祖逖有苦难言,最后郁郁而终。你这回就算打游击成功了,但如果只是你个人的成功,不带别的世家子弟们分好处,那最后,就是祖逖的下场,被世家高门所遗弃。” 庾悦沉声道:“所以,我必须得让这些随我一起出来的世家子侄们,也跟我一起打游击,一起吃苦,一起受罪,最后立了功后,也一起得好处?” 黑袍微微一笑:“是的,就是如此,他们可以不吃山珍海味,但是不能三天以上没有五石散,跟着你打游击,后援断绝,这五石散也没了着落,你可以说你受到仙人的启示,带他们去洞天福地,能找到这些灵丹妙药,以这样的说词来让他们信服,你也可以先自己配制出一些五石散,按每人所需的不同药性,给不同的人服用,只要让他们相信你有他们离不开的这些五石散,他们就一定会跟着你走。” 庾悦咬了咬牙:“可是炼散需要时日,这些药方也不是轻易可以配齐的,现在军情紧急,我哪有时间慢慢配出这些东西来?” 黑袍笑着把手中的绢帛,递向了庾悦:“这些我早帮你准备好了,离这里五十里处,就有我的一处秘密基地,你到时候把大营中的粮草和军械取了,然后运往那里,我会在那里给你准备好足够的五石散,让你提供给这些世家子弟的,等他们试过药效之后,你再跟他们说,你得到了高人指点,可以给他们长期提供五石散,也可以帮他们就此戒除散瘾,如此一来,恩威并施,你自然就可以控制这些世家子弟,等仗打完后,他们回去向各自的家族长辈,各世家掌门回报此事,嘿嘿,庾公,到了那时候,你取代谢道韫,真正地领袖世家,就是指日可待啦。” 庾悦笑了起来:“要真的有这样的好事,那我还真得好好谢谢你,不过,你需要我做什么,以为回报呢?黑袍大人,你并不会是无缘无故地想要助我吧。” 黑袍平静地说道:“我想要的,就是借你的力量,借世家高门的力量,压制和取代斗蓬。以后大晋的天下可以三分,一分是你所领导的世家高门,或者说黑手乾坤,一分是刘裕以后向北方发展,去收复他的中原,建立他的功业,而另一分,则是以雷池为界,豫州以西的荆州,江州,广州等诸地,这是我想要的。” 庾悦的脸色一变:“你要荆州?要这里做什么?三吴之地才是天师道的信徒所在吧,难道你想放弃老本行?” 黑袍微微一笑:“让你说中了,我准备弃道从佛,以后靠着佛教,来普渡众生,给人希望!” ===第四千一百二十三章 世家贵汗亦臭味=== 庾悦倒吸一口冷气,瞪大了眼睛:“弃佛从道?什么意思?” 黑袍收起了笑容,正色道:“靠着道家,老庄的那套,什么道法自然,无为而治,随心所欲,已经没办法和刘裕竞争了,就跟你们世家高门现在无法和北府军集团竞争一样,你以为仅仅是个打仗的问题?” 庾悦不服气地说道:“刘裕重用儒生,不讲玄学,可就是这儒家之道,不也给玄学压制了百年以上?各种儒家的理论都给我们通过清谈的方式压倒批臭,你说我们的理论上,学说上不如刘裕,我怎么可能同意?” 黑袍叹了口气:“庾公啊庾公,你如果是这样的认知,那我必须得说,这世家天下,危矣!刘裕虽然打的是忠孝的大旗,但他从根本上,不仅要反对世家,更会反对皇帝,他要建立的,是一个没有差别,人人平等的天下,要的是最低贱的,连身份名籍都没有的草根之人,也有可能跟他一样,走上掌天下大权的路!这个掌天下大权的人,未必需要是皇帝!” 庾悦这下惊得直接瘫坐到了地上:“这,这怎么可能呢?天下怎么可以一日无君,他这不是乱搞吗?再说他从来没说过这样的话,甚至表达出这样的意思啊?他口口声声就是要当大晋的忠臣,要我们世家,要普通的百姓和将士们忠心为国啊。你这是自己的臆想吧,不可能是刘裕的意思。” 黑袍摇了摇头:“相信我,这个世上最懂刘裕的,现在除了刘穆之,大概就只有我了,我的前任在死前才真正地明白了刘裕的心思,只可惜这已经太晚了。刘裕说的国,是天下人的国,不是司马氏皇帝的国,这个大晋,是要让每个普通人,每个低贱的家伙都能跟你们世家子弟一样,有平等的人格和尊严,有机会也成为掌天下大权的人,而不是世世代代成为你们的家奴与庄客。” “你看看刘裕,打下的地方,都要解放当地的庄客佃户,给他们重新分配土地,如此一来,这些百姓受的恩惠就与世家无关,只与国家有关,他如果是想树立私恩,自己当皇帝,那是另说,但如果他真的如他嘴上说的那样,不传子孙,甚至功成身退,不恋权力,恢复古代的那种禅让贤能的制度,庾公,你觉得这个天下,以后还需要皇帝吗?还需要传子传孙吗?” 庾悦的额头开始冒汗,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黑袍的眼中冷芒闪闪,语速也在加快:“这个世上,不是只有皇权才让人迷恋,不是只有这一世的权力才让人向往,有些人,追求的是比天下大权更有意思的东西,比如我们天道盟,能让慕容垂连皇帝都不想做,那让是有比皇权更好的东西,再比如孔夫子,老子这些古代的先贤大圣,他们虽然没有当过皇帝,国君,但是流芳千古,他们创立的学说,制度,可比任何一个王朝都更持久,你敢说刘裕就不是这样的人?” 庾悦咬着牙,喃喃地说道:“你说的也许有道理,没准刘裕真的是想做点我们无法想象的事情,就象北伐,百年来无人真的是要去做,只有刘裕做到了。他一直说要忠于大晋,要为国家,为百姓,为子孙收复失地,看来还真的不是说说而已,如果他图的是名垂史册,流芳千古,那终结世家,甚至终结皇帝,行霍光,尹尹之事,也不无可能啊。” 黑袍冷笑道:“你终于看明白了这点,对于你们黑手乾坤来说,皇帝一直不过是个幌子,你们从南渡开国起,就是把司马氏的皇帝变成傀儡,无权无兵,只能任由你们摆布,所以在理论学说上,大搞玄学,弄道家修仙这套,搞得自己超然于万物之上,凌驾于人间俗世,本质上,跟历代皇帝说自己是什么天命之子,龙种凤胎,贵不可言,是一个意思。就是说,你们不是凡人,是高尚的人,纯粹的人,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或者说,你们是仙,起码是半仙。所以有资格永远统治和管理这些低贱的百姓,这是给他们赐福!” 庾悦的头上已经是汗出如浆,连衣甲也开始大块地濡湿了,他一动不动地盯着黑袍:“你对我们太了解了,不错,我们确实是要故作这种姿态,从行事,到风范,甚至到语言上,都要摆出高人一等的样子,我自幼接受教育时就被告知,我和我们家里的佃户庄客不是一类人,把他们看成会说话的牲口就行,虽然不能随便打杀,但可以买卖,训斥,因为他们的土地田产全依赖于我们,他们的妻儿老小要靠我们养活,是我们的管理和恩赐,才让他们能活下去,他们必须要感激我们,然后世世代代为我们耕作,产出,以为回报!” 黑袍哈哈一笑:“可是你现在自己也知道,这一切不过是骗人的鬼话,你跟那些低贱的农夫,佃户,庄客们一样,不是什么神仙,也是肉体凡胎的人,就象你现在这样,急了,慌了,仍然会出汗,仍然会全身湿透,你的汗,不是什么香水甘液,让人陶醉,仍然和普通农夫耕田种地时流的臭汗一样,没那么好闻。当然,要不是你最近在军中条件不好,没那么多美食,也许你的汗味里,还会多带些海鲜和鱼虾的味道。” 庾悦恨恨地说道:“我看你也不是什么神仙大帝,也不过是个凡人罢了,你的汗,也是臭的,不比你的手下要香到哪里!” 黑袍收起了笑容,点了点头:“你说得不错,我们都是凡人,但我们可以控制这么多人,为我们所用,受我们驱使,不是因为我们真的是神是仙,而是因为我们控制着权力,土地,资源,我们能让这些人依附于我们,通过国家的法律,或者是天师道的教规这些,逼他们服从于我们,仅此而已。” 庾悦叹了口气:“可是现在,刘裕要打破,改变这些规矩,在打破之前,他已经让这些底层草根们相信,我们跟他们是一样的凡人,对吧。” ===第四千一百二十四章 精英仍出世家门=== 黑袍点了点头:“是的,庾公,你终于明白事情的严重了,刘裕破坏的,首先是你们世家高门与众不同,出凡脱俗,天生就凌驾于普通百姓和庄客佃农们之上的这种世间认知,你们所有的特权,所有那种刻意装出来高人一等的仪态,都是建立在这个基础之上的,如果天下间的普通百姓,都认识到你们并不是半人半仙,并不比他们更优秀,更高贵,那就会继而生出,彼可取而代之的想法!” 庾悦咬着牙,恨恨地说道:“这说来说去,一半怪刘裕,这另一半,还得怪你们一手喂饱的妖贼,若不是他们起事作乱,横扫吴地,若不是他们把吴地的百姓都扇动地对我们世家大族心怀仇恨,若不是他们杀了这么多世家子弟,甚至还让那些附逆的百姓去生吃他们的血肉,又怎么会让这些底层草根们壮了胆子,从此敢真的反抗我们世家高门呢?怎么会让我们世家子弟,现在要重新治理那些吴地的百姓,也这么困难了呢?” 黑袍微微一笑:“因为你们高高在上,骑在百姓头上作威作福太久了,你们自己骗人太久,骗得自己都相信自己真的高人一等。可现在,这些百姓觉悟过来了,他们已经认识到,你们世家子弟,和他们一样都是凡人而已,只不过是因为占了土地,权力这些资源,掌握了分配大权,这才会骑在他们头上罢了。如果有人能带着他们把你们这些世家子弟拉下马来,那你们也不比他们强到哪里。” 说到这里,黑袍的眉头一挑:“就算刘裕打跑了天师道,就算他把三吴之地的庄园又重新主要交给你们世家子弟经营,但那些佃农庄客,也不再把你们看成高高在上,不可取代的神仙老爷,一旦刘裕想要继续北伐,一旦他们有觉得从军建功的机会,那就会去参军报名,你们世家子弟,也不可能阻止了。” 庾悦咬了咬牙:“所以,现在我们得自己建功立业,重新掌握权力,只要权力重新到了我们世家大族的手中,那一切就是我们说了算,刘裕再怎么说人人平等,一旦他不在了,后继者不会承认这套理论,我们世家高门,仍然会是高高在上。因为这个世界,这个天下,总是要有人统治,有人管理的,这些人就是人上人,生而高贵,如果都按刘裕那套搞,什么阿狗阿猫都可以上位,他们的能力,本事从何而来?就靠着会打仗,会杀人的那种嗜血屠夫,能建立怎样的天下?” 黑袍微微一笑:“可是刘裕会让这些屠夫的子孙们都去识文断字,让天下所有的百姓最后都可以跟你们世家子弟一样掌握文化,到了那时候,你还觉得自己是高人一等,生而富贵吗?” 庾悦头上的汗滴越出越多,他咬着牙:“这真的是要断我们世家高门的根了,难道就没有办法对付了吗?” 黑袍收起了笑容,沉声道:“刘裕说人人平等,这是迎合那些草根百姓的,他们爱听这个,而且现在你们世家搞的那套玄学,清谈,已经唬不住人了,你们的子弟,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国,甚至连床第之事,都要靠着五石散,你说,现在天下百姓都认清楚了你们的本质,还会再把你们当着神仙去供着?” 庾悦厉声道:“够了,现在跟我说这些话有啥用?你以为我没有去训斥那些不成器的东西吗?你以为我作为黑手乾坤的镇守,作为庾家的掌门,没有奋发图强,有所作为吗?现在天下的征战,我这把年纪了,哪次没有亲临战场?我为什么现在会跟你一起在这荒山野岭,冒着生命危险在这里蹲草丛,数蚂蚁,我图的是什么?!” 说到这里,庾悦一股怒气不可遏制,狠狠地抓起一块土坷啦,使劲地扔了出去,在出手之前,他已经把这块土坷啦捏成了一片尘土,扬手之时,一阵大风迎面吹来,却是一阵土粉漫天,把两人都裹在这一片尘土之中,只能用灰头土脸来形容这二人了。 黑袍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拍打着身上的尘土:“若是世家子弟,都有庾公你的争心,有着不辱没祖宗,不失去权力的执念,何至于此啊!很好,只要你的这个争心尚存,早晚有一天,也能让子弟们开窍,重新振作的。” 庾悦咬了咬牙:“戒身上的五石散,去除散瘾容易,戒心中的五石散,逐掉不思进取的想法,可就难了。我最着急的是,现在刘裕已经摆明了要用各种手段,让那些草根之人取代我们,而我们世家子弟,毫无办法,只能任他宰割,如果不是想拼出一块地盘,打出一堆官位,我至于这样拼命吗?你还跟我说什么用佛学来取代道家?!哼,要是没了道家老庄这套,没了清谈玄学,那我们想高高在上的理论,也不复存在了。” 黑袍点了点头:“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是想说,高贵的总是高贵的,不管刘裕他怎么制订规则,你们总是可以有办法建功立业,总是有办法治理天下,只要人才不出你们世家之外,那这权力,早晚会回来。恐怕这也是王妙音,谢道韫这些人,跟你聊过的吧。” 庾悦点了点头,沉声道:“是的,我们清谈过,讨论过这些事,她们说,就是因为世家子弟们世世代代都能占了这些便宜和好处,生而富贵,所以不思进取,其实,世家高门还是有着丰厚的家学,这可不是靠拓术印刷就能任意变出来的,尤其是私学家教这些,远不是开几个庠序就能取代。” “军功得爵只能在打仗的乱世有所作为,可是治理天下,还是要靠真才实学,我们世家子弟只要能刺激他们的上进心,总是有人会出人头地,最后统治天下的,还是我们的人!所以,只要我们能响应刘裕自己的规矩,从军征战,搏取军功,到了最后,连那些武夫们,也会成为我们的一员,只不过是世家内部的换血而已!” ===第四千一百二十五章 草丛论道别有情=== 黑袍笑了起来:「庾公,我认为你说得很有道理,如果从现在看,那世家高门有家学渊缘,父祖辈也有很好的老师,可以传道授业,在教学上,肯定是强过那些刘裕兴办的公学,庠序的,但时间久了后,如果识文断字的人越来越多,那世家高门在这方面的优势就会越来越小,毕竟,人数上相差太多了啊,平民子弟里本就有不少出身贫苦,想要努力奋斗的人,这些人如果有着学习的机会,那成为一代大儒名师,也不是太难的事。」 「而且,军功得爵,靠的很多是打仗时立的功,就象这回,你带来了三千家兵,但子侄不过数十人,最后打完仗,总会有百余庄客佃户捞到军功当官得爵,以后,他们有了富贵,也会请教书先生来私相教授子侄,如果出一两个天份高的后代,那就可以由将入相,转为经学世家,这种事情,自古以来少吗?」 庾悦的脸上笑容渐渐地消散了,他喃喃地自语道:「难道,世家高门控制一切的时代,真的要就此结束了吗?」 黑袍收起了笑容平静地说道:「如果你们世家大族没有独门的,让你们只有自己拥有别人没有的东西,那就不可能一直独占大权。以前人们以为你们是因为拥有权力,拥有土地,才拥有了这一切,以为只要夺了权,你们就能靠边站,却不知道,你们真正独门拥有的,是知识,是文化,是离了你们就无法治理天下的这种能力。」 「这种能力,其实就是教育,就是文化,刘裕真正要你们世家高门命的,不是那种因功得爵,非爵不得官的规矩,而是他准备普及教育,让所有百姓子弟都有学上,有书念,都能识字。如果人人都有了文化,就都具备了管理的本事,那你们世家子弟,才算是彻底泯然众人矣。」 「就算是你们能有些家学,能在深度和精度上高过那些公学,庠序,但也高得有限,最多是让你们的子侄去做些一辈子翻故纸堆,搞经学玄学的大学者,但要治理天下,并不需要学这么深,只要识字即可,再加上从军或者是当佐吏时学到的管理办法,那就可以直接上手管一个乡,管一个县,一步步地上升。」 庾悦咬了咬牙:「我上次就发现不对劲,但谢夫人和王皇后却说他们会有办法让刘裕暂停这个计划的。听你这么说,刘裕早晚还是得实现这个计划?」 黑袍的眼中冷芒一闪:「是的,他确实是暂停了京口,江南的庠序公学,但在新占的南燕之地,以教化鲜卑族人的名义,又把那个什么蓝翔吏校开办起来了,招收了齐鲁之地的那些没官可做的士人们进去当生员,这些个普通士人,本就愁着南燕亡了,无事可做有这么个机会让他们去当基层的吏员,又怎么会放过?」 「后面他们会借着教育鲜卑人的名义,让他们学说汉话写汉字。要是连鲜卑异族都学会识文断字了,那普通汉人百姓,又怎么能接受?到时候大家一起去上学,不也就是顺应人心的事了吗?你们世家高门到那个时候想再阻止,恐怕就是逆天下大势,不可能实现了吧。」 庾悦恨声道:「就不应该让这些草根贱民有识字的机会,奶奶的,他们会治国会管理了,那还要我们做什么。只是,只是现在我们有何理由去反对啊?你说的那个由道入佛,就能阻止吗?」 黑袍微微一笑:「这就是我要说的,学说理论这块的东西了。你们真正无法阻止刘裕这套人人平等,人人如龙的想法,恰恰就是你们的玄学,道家的这套理论,明白吗?」 庾悦不服气地说道:「这怎么可能?我们讲的是道法自然,修仙问道,这本就是超凡脱俗的,我们这些居于上位的世家子弟,都是要仙风道骨,与众不同,这样才会让普通百姓们心生羡慕,继而产生敬畏之心,服从我们的统治。这套理论自古以来已经有上千年了,近百年来更是随着大晋的世家天下,而变得登峰造极, 怎么就不好使了?」 黑袍叹了口气:「你们这套理论啊,讲的是无为而治,大家自己修仙问道,最好是不要世俗君王的管理,能够天下大同,没有刀兵,这样众生都会服从于神仙样的大人先生们来治理,这是你们玄学,道家的理论基础,我说的没错吧。」 庾悦笑了起来:「你现在是想跟我清谈论玄?就算要谈玄论道,恐怕也应该换个地方,焚香沐浴,然后执着鹿尾拂尘,进行辩论吧。在这种荒野草丛中蹲坑,一边忍受着蚊虫叮咬,一边要担心着兵荒马乱,兴致全无啊。」 黑袍摇了摇头:「反正是在等刘毅的消息传来,闲来无事,至于这道理,论玄,换在任何地方都可以,何必计较这种仪式感呢?你既然想知道我这套以佛代玄的道理是否可行,就应该先拿出点诚意来,对不对?」 庾悦点了点头,正色道:「既然如此,那我就说说我的看法了,道法自然,玄学则是道家的高级理论,讲究的是天下大同,没有纷争,村与村之间鸡犬之声相闻,却可以老死不相往来,人人自食其力,耕作纺织,自给自足,没有战争,也没有帝王的压迫,剥削,不必去服那些沉重的徭役,不必去交繁重的税务,再无烦恼,能超脱于凡俗地活着。」 「我们玄学认为,天下间的纷争不断,在于人心中的贪欲和不满足,那些居于上位的帝王将相们,为了一已之私,想要役使天下人为之服务,要么是发动战争,征服他人,要么是苛捐重税,盘剥无度。所以,想要天下太平,就需要回归自然,让人心质朴,这就不能有那种想要统治一切的君王,因为,这种掌握大权,乃至任意决定他人生死的人间帝王,才是世上一切暴力,杀戮,悲剧的根源。」 ===第四千一百二十六章 玄学内核亦治人=== 黑袍点了点头:「这就是你们黑手乾坤一向以来的理念,认为权力集中于帝王之手,才是天下纷乱的根源,所以,必须对这种***加以制约。你们的这个想法,从春秋时的晋国六卿就开始了,对吧。」 庾悦叹了口气:「六卿制度可以限制君权,然后轮流执政,这样可以确保不会形成那种世代传承,政出一家的政治体系,按理说,是非常好的制度,只可惜........」 黑袍笑道:「只可惜这六卿之间最后相互争斗,吞并,最后只剩下了三家分晋,而这三家又形成了你所说的君王天下,再没有卿士来制约君权了。这天下争来争去的,无非是权力,而权力说到底,就是统治和管理别人的能力,还有就是让人心甘情愿能接受统治的力量罢了。你们总想着通过分权,制约的模式来达到权力的平衡,却不知道,这是违反基本人性的。」 庾悦的眉头一皱:「是人都想大权在手,独享权力,但这种权力集中于一人身上的事,是非常可怕的,就算有强力的君主,确实可以做到一人兴邦一人定国,但他的子孙后代往往是没有这种能力的,到时候让一个才能平庸,却又残暴不仁的继任子孙为王,那就是天下人的灾难。」 「自古以来,开国皇帝往往起于微末,反而是能力卓绝,可是他的子孙后代却是生而富贵,缺乏历练,能力必然退化,我们黑手乾坤其实并不是一定要反对那种强力君王,就好比刘裕,现在我们反而是多少在顺从他办事,但如果是刘裕以后自立为王,他的子孙后代,我们就未必要助他了。」 黑袍点了点头:「这个想法很好,助真帝王,不助真帝王的子孙,不过,如果刘裕这个有能力的统治者,不给你们足够的好处,不让你们世家高门能世代享有土地,奴仆,富贵,你们也不会支持他吧。」 庾悦咬了咬牙:「所以,我们要对刘裕不可或缺,他要打仗,他要治国都离不开我们,那自然功劳是我们的,富贵也是我们的,这点刘裕也没否认,他现在定的规矩,只要是立功得爵,就可以当官,我去了一趟广固,回来也升为建威将军了,以后刘裕手下的军汉丘八们,也会得了富贵后想变成我们这样的世家,毕竟,贪图安逸是人的天性,就算刘裕的.子孙后代,也不能避免这点。」 黑袍微微一笑:"所以,你们的想法,就是在刘裕活着的时候,在他这代尽量不得罪他,按他的规矩办事,立功,保住现有的权力,等到刘裕不再掌权,或者是死后,再恢复你们世家天下,对吧。」 庾悦沉声道:「这不也挺好的吗?现在治国的人才只有我们世家有,刘裕打下的地方,只要我们也出力参与,那就有资格战后继续管理,只要地盘是我们的,那在这些地方出的兵员,立的军功也会归于我们名下,他打的地方越多,我们的实力增长越快,会有大片的新征服地区来安置我们的子侄为官,而不是象以前一样,大多数的子弟无官可做,只能守个虚爵当个富家翁。」 黑袍叹了口气:「你想得太简单了,一旦刘裕能普及教育,让人人识文断字那治理基层乡间,就不是你们的事了。本身你们的子弟也不想到最底层的村,里去为吏,但那些底层士人可是愿意,最后你就会发现,慢慢地,每个县,每个乡的吏员和低级官员,会给那些新兴的士人所占据了。」 庾悦的眉头一皱:「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们没那么多的子侄去占每个村的村长,每个里的里正。那些地方,可以交给我们的庄头们去打理。只要土地是归我们世家所有就行了。」 黑袍摇了摇头:「现在刘裕定的规矩,这些土地都是国家所有,不是你们世家的私产,三吴之外,所有的田契地产都不再承认。包括这回在齐鲁之地,那些庄园也只是交由你们世家子弟临时管理,可不是象吴地庄园那样世袭不变了 。」 庾悦冷笑道:「刘裕活着的时候他说了算,只要地先到我们手上,还怕不能管成自己的?难不成他到时间还真能收回去?」 黑袍笑道:「这有什么做不出来的,时间一到,官吏的任期也结束了,到时候调任他处,这地不就空出来了吗?你们以为时间对你们有利,可实际上,这反而是对刘裕有利,给他个几年时间,他教育出了大量的普通百姓识文断字,又当幕僚或者是从过军,学到过管理之术,到时候用这些人替代你们世家子弟当基层吏员,或者是干脆给你们的那些庄头升官得爵之路,你以为到时候这些地方还能管成你们世家的?」 庾悦的手在微微地发抖,他看着黑袍,沉声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按你说的那样,人人当和尚,出家离世,难道就行了?」 黑袍平静地说道:「庾公,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说,你们道家,玄学的这套理论,似是而非,为了对抗所谓的强力君王,你们设想这种天下大同,没有纷争的理想天国,实际上,你们想说的是,这种理想世界,人人自食其力,但仍然是需要管理的,不会有个强力君王,但一定要有每个村能指挥大家生产,做事的人,这就是你们的世家子弟。」 庾悦沉默了下来,一言不发,玄学中最隐秘的一点,给黑袍这样一针见血地揭穿了,所有那些编造出来的美好外皮,都无情地脱落,露出最里面的本质,却是如此地虚伪。 黑袍冷冷地说道:「不要君王,无非是不想让一个中央集权的大国,来侵犯地方豪强的利益,国家没有君王,但每个村,每个庄园都要有个君王,没有这种统治者,无法指派别人去生产干活,没有团结协作,哪怕是挖条渠引水灌溉都是做不到的,天生万物,后有君王,这才是天地间不变的真理,永远地指挥那些底层草根干活,养活你们这些世家子弟,玄学大师,这才是你们想要的世界!」 ===第四千一百二十七章 管理是门技术活=== 庾悦恨恨地说道:“你说得不错,不过这世上本就不可能有真正的众生平等,作为人,可以捕猎那些动物,作为自己的食物,是人世间的主宰,就是因为我们人类比他们聪明,比他们团结,比它们更能利用工具,制造出武器,打败那些力量和个头远远比我们大的野兽。” “当人也是一样的事,只有强者,才能管理和统治弱者,靠的同样不是蛮力,而是智慧。我们世家子弟,知书答礼,受过良好的教育,几乎个个都能识文断字,也知道以前发生过的事,可以用前人的经验用于现在,可以有效地管理和统治那些愚民村夫。就好比你说的挖渠引水,你让普通的大字不识的老农民,让他们去做这些事,他们能做到吗?” “他们知道哪里有水可以引吗?知道这一路的地势高低起伏吗?知道河道要修多宽,两边的堤坝要修多高吗?知道春天夏天的时候水流和秋天冬天时候的水量差别吗?知道这个村要多少水,那个村要多少水吗?这些东西,不靠了前人的纪录,不靠了千百年来的经验,让一个目不识丁的农夫去做,他能做到?” 黑袍微微一笑:“没错,你们世家子弟掌握,或者说独享了这些知识,有这些古代流传下来的水经,史册,确实可以做到高人一等,哪怕是这些农事,自己不会,但根据以前历代积累的资料,照着去办,也不至于出大的漏子。至于要是天降灾异,有超过你们认知的事发生,比如说枯水了,比如说汛灾了,你们也能找到族中的长老高人,从赈灾防难的角度来解决这些问题。” “所以,久而久之,你们觉得自己与众不同,普通百姓们解决不了的生产问题,你们作为管理者可以解决,慢慢地,百姓们自己也会以为,只有靠着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们,他们种地耕作才会有收获,离了你们,就算给他们田地,他们也没法正常地生产。于是,就理所当然地成为你们的奴仆,按你们的指令行事,这样才能保证自己活下去,对吧。” 庾悦点了点头:“难道不是这个道理吗?我们作为管理和统治者,是因为我们能带着他们活下去,活得更好,这天下不是没有逃亡的百姓,不是没有自己进山开荒的人,可他们能比在我们的治下过得更好吗?最多也不过是进山成为野人,靠着采摘野果为生,最后年老力衰之时,为虎狼所害,成为野兽的腹中之食。哪怕是我们的庄园,逃亡几个月的佃农庄客也不是没有,但最后只能乖乖地回来,还不是因为离了我们,活不下去吗?” 黑袍轻轻地叹了口气:“农事也好,织布也罢,确实是需要人管理和引导,毕竟要种地产粮,不是一家一户的事,这涉及到水利灌既,涉及到农具操作,涉及到种子发放,只有团结合作,起码是要以村落为单位集体生产,才能有养活自己一家人的产出。只不过,这个统治和管理者,就一定要是你们世家子弟吗?农事之书并不少,只要能识文断字,自己亲自实践,不也能治得好好的吗?” “而且现在你们世家子弟自己也不会下到庄园去亲自管理,而是会委任一些有经验的老农成为庄头,代你们治理,你们只是每年秋收的时候,坐在自己的深宅大院里,等着各地的庄头带着一车车的粮食,一堆堆的布匹前来缴纳罢了。你们口口声声说帝王是这个世上最坏的东西,不事生产,却要剥夺别人的劳动成果,可现在你们做的,和帝王收税又有何不同?庾公啊庾公,你们早就活成自己最讨厌的模样啦!” 庾悦咬了咬牙:“话不能这样说,我们的祖先们奋斗过,保过家,卫过国,也带领这些百姓们在这个乱世中活了下来,还能劝课农桑,让他们生产,这些百姓的先辈们也感激,佩服我们的祖先,所以甘愿成为我们的世代庄客,佃农,你看,上次司马元显想要让这些人离开我们的庄园,去参军,说是当兵吃粮,一家老小有赖国家恩养,再也不用交税了,结果呢?没人信他这套说法,要庄客们离开我们世家庄园,他们干脆直接造反了。你总不能说孙恩之乱是我们指使的吧。” 黑袍笑道:“那是因为司马元显是要他们当兵,要冒着生命危险,很可能一去不回,如果是司马元显让他们自己种地,只要按国家的税法交粮纳布,比交给你们世家的要少很多,又怎么会有人不满呢?” 庾悦厉声道:“司马元显哪来的地可分?这三吴的庄园,这天下的土地都是我们世家大族的,这是大晋建国以来,元皇帝就确认过的事情。” 黑袍摇了摇头:“元皇帝都死了快百年了,他当年活着的时候也不过是个傀儡,受你们世家大族的操纵和摆布而已,现在你更不可能抬出他来指望这些土地可以千秋万代。我说得难听点,晋国已经灭过一次,刘裕不过是复国而已,既然复国了,以前的土地田契,百年前元皇帝赐给过你们的这些庄园,都不作数了,只要他愿意,随便可以收回国家所有,把你们世家子弟从这些地方赶走。” “庾公,你不要这个眼神看着我,别不服气,现在你们大概还可以靠着知识,靠着文化和管理的优势继续占着这些地方,毕竟刘裕带的兵只会杀人,不会种地,离了你们没法正常治国,但等他的教育普及完成之后,等到了每个村的百姓子弟都有读书认字,都有知道平时的农事如何管理的人,或者说等到你们现在各地的庄头村正们意识过来,这地是国家的,不是世家的,他完全可以不用再向你们每年交税,到了这时候,你以为刘裕还会对你们客气吗?还会连出去打仗,需要的粮草军械还要看你们的脸色吗?” ===第四千一百二十八章 北伐之事晋第一=== 庾悦呆若木鸡,头上的冷汗直冒,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呢?难道谢夫人,难道王皇后她们也看不出来这些吗?难道刘穆之和徐羡之也认同刘裕的这些想法,不想着富贵自己的子孙后代了吗?” 黑袍冷冷地说道:“他们都是聪明人,这些事情,其实他们都很清楚,但他们也明白,世家高门占着茅坑不拉屎,拥有权力,却不去尽相应义务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要换了三十年前,没有刘裕这样的草根英雄出现,也许世家还能靠着各种骗术,靠着千百年来人们的习惯和固有想法,继续维持下去,但是现在,这一切已经不可能了,庾公,最大的问题,是你们道家的这套骗术维持不下去了,百姓们发现,离了你们的统治和管理,他们也能过得不错。” 庾悦咬了咬牙,厉声道:“不,还没到这一天,刘裕还没培养出足以接替我们世家子弟的人才,还没到我们退出历史的时候!” 黑袍轻轻地叹了口气:“庾公,其实自古以来,从上三代到春秋时期,都是诸候贵族们的子孙后代,可以世袭权力,永远地统治别人,高高在上,直到战国之后,列国纷争,大争之世,各国为了能战胜对手,纷纷变法,最有名的,就是秦国的商鞅变法,这个商鞅变法,就是第一次彻底地让平民百姓,甚至是奴隶也有机会出人头地。” “以前的各国的爵位,官位,包括权力,都是贵族世袭,可是商鞅变法却是以军功得爵,无论是什么人,只要战场立功,或者是耕作足够,都有机会取得爵位,一跃而为人上人,这就是秦国的耕战得爵制度,你应该知道这个。” 庾悦咬着牙,恨恨地说道:“商鞅真的是人心丧乱的始作俑者,让所有的平民,奴隶都起了不安分的心,秦国靠这个军功爵制度,不断地发动战争,吞并别国,杀戮百姓,靠着杀人夺地来给自己争取富贵,没有基本的人性,更不符合天道仁义,灭国也是这种有违天道,不施仁义的报应!” 庾悦说到这里,还不解恨,继续道:“刘裕其实也在走秦国的老路,不去体恤民生,打着收复失地,驱逐胡虏的大旗,喊着口号,却为他的一已之私,不停地发动战争,不停地加重百姓的负担,哼,现在弄得妖贼趁机起事,而各地百姓纷纷加入妖贼,不就是报应不爽吗?就算他躲过这一劫,以后如果还是这样好战不断,那国家虽大,也会象秦国一样灭亡的。这点,别说以前,就是近世,苻坚也号称仁义之君,但为了个人的野心而发动大战,不也是身死国灭了吗?” 黑袍笑了起来:“庾公,你说的可真好啊,快要把自己都感动了吧。只不过,你真的能让自己相信,不象刘裕那样北伐,而是象这百年来一直骑在吴地的百姓头上,靠吸食他们的血汗为生,就是你所说的仁义?” 庾悦一下子给刺得无话可说,只能沉默不语。 黑袍冷笑道:“庾公啊庾公,在我面前就不必说这些虚伪的大道理了,你们纯粹是觉得北伐的收益不大,风险很高,只要北方的胡虏不南下,就只想着偏安而已,反正江南的土地,人口在一段时间内足以满足你们世家子弟们不劳而获的需要,架空皇帝,世袭庄园,成为一个个大晋内部的诸候,把自己弄得跟神仙大人一样,让百姓民众们相信只有在你们的领导下,才能生存活命,靠着玄学清谈,让皇帝和朝廷的权力无法越过你们,到达最基本的村村户户,久而久之,百姓们只知道有庾家,有谢家,却不知道是司马氏的国家,对吧。” 庾悦咬着牙:“这有什么不好?外敌若来,我们也能组建军队,抵抗胡虏。这南北双方本就是差异巨大,就是刘裕这回北伐灭了南燕,也没几个老兵将士想留在齐鲁之地安家的。你以为只有我们世家大族贪图安逸,不思进取吗?换了普通人,又有谁愿意抛家舍业,孤身去那遥远的异乡生根落户的?!” 黑袍笑了起来:“只要有足够大的利益和好处,有足够多的土地,自然有的是人愿意去,就算南方人不愿意去北方,北方人也肯重归大晋的治下,何必找这些理由自欺欺人呢?刘裕要北伐建功,一来是为了他自己的理想,二来也是给人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只有堂堂正正地自己立功,得了爵位,才能去当官,这总比你们这样靠着父祖的功劳,永远占着资源要好。所以刘裕现在是用儒生们教化公学,庠序,成天要说忠君爱国,由孝及忠这些,讲尊王攘夷,华夷之辩,就是针对你们的这套无为而治的玄学理论!” 庾悦恨恨地说道:“这就是他最失败的地方,成天讲忠,可是司马氏皇帝值得效忠吗?司马氏以诈术诡计得天下,本就是得国不正的篡位之臣,后来又是分封宗室,弄出八王之乱,神州陆沉。侥幸南渡建立东晋之后,更是贼心不死,无数次地想要夺回权力,弄得天怒人怨,最后混成了现在这样的傀儡,刘裕所谓的忠君,不过就是挟天子令诸候罢了,谁都知道,大晋真正的皇帝,其实就是他刘寄奴,而不是皇位上的司马德宗!” 黑袍点了点头:“确实如此,但他毕竟还没篡位啊,留着司马氏的皇帝当大旗,好处就在于司马氏建立的晋朝,是定都洛阳的,是拥有北方的,当年南渡偏安,只是一时无奈之举,现在军力恢复,可以打得过胡人了,那自然要北伐建功,这是司马氏晋朝的政治正确,有这个大旗,那北伐就是大晋的头等大事,刘裕可以以此为名义,调集全国的资源,来办这个大事,谁要是反对,就是不忠。在不忠之外,还要加个不孝,毕竟你庾家的祖坟,还在北方呢!” ===第四千一百二十九章 百姓觉醒不为奴=== 庾悦恨恨地咬着牙,说道:“忠孝这些是儒家的理论,不是我们道家玄学的,道法自然,本身就不需要讲究对君王的忠,我们早就从理论上辩倒了这点。只要人人遵循这世间的法则,遵守天道,养气修身,自然可以自在快乐地活着。至于胡虏,野蛮凶残,好战嗜杀,自有天道来灭他们。这百年来,北方的胡虏自相残杀,纷争不断,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黑袍微微一笑:“你什么都指望天道,那为啥当年淝水之战的时候,不用这个天道来对付百万秦军呢,为啥还要组建北府军去绝地反击?庾公啊,我再提醒你一次,这些骗人的话术,就不要在我面前用了,咱们都是老江湖,拿这套话术骗了世人一辈子,还要在这里相互欺骗吗?” 庾悦沉声道:“那按你的说法,刘裕要讲忠孝,要用儒家,要靠这套儒家的话术来治天下,我们怎么破他的这个话术呢?难道要说,这个皇帝,这个统治者不值得效忠,不值得拥护,要反对他吗?” 黑袍平静地说道:“天生万物,后有君长,天下人习惯了皇帝是天子,不是你轻易可以否定的,这么多年来,你们世家高门也只是把皇帝当成傀儡,不让他真正地拥有权力,但也不敢真正地废了他。因为,这司马氏的皇帝也是你们世家的门面,如果天下没有这样一个共主,那你们自己就会先打起来,最好的结果也是三家分晋,让天下分裂成几个大世家所控制的国家。” 庾悦叹了口气:“忠孝这个,是世间规则的集中体现,从皇帝到大臣到贵族到士人再到百姓,各个不同的阶层各安本分,一层层地被统治和管理,而忠这个,就是天下人对于一个统一,完整国家的认同,既而认同这种不同的阶层划分。离了这个,我们也无法统治和管理下一层的普通士族,继而失去对庄头村长们的控制。所以,我们虽然不能承认儒家的忠君之道,但也不能公开地反对这点,因为这会导致天下秩序的崩溃,所以,我们只能澹化这点,虚君而已。” 黑袍笑了起来:“是的,这是你们的机智之处,不想受皇帝的统治,却又不能不要皇帝,所以近百年来,就通过不停地拥立废立司马氏的皇帝,再跟他联姻,以皇后和贵妃对皇帝形成监控,并产下子嗣以确保继任者能继续成为世家的傀儡。只可惜…………” 说到这里,黑袍的眼中冷芒一闪:“谢安开了这个口子,让司马曜有了夺回政权的希望,而一旦大权在手,司马道子和司马元显父子也跟进夺权,引得其他的司马氏宗室对于权力的野心,在几十年后复起,嘿嘿,想起来也有意思,你们黑手乾坤的镇守内斗,最后放出皇权,继而放出北府军这个自己无法掌控的军队,不管你们再怎么能清谈论玄,不管嘴上说得再漂亮,也抵不过这世事的变迁哪。” 庾悦沉声道:“我不是想听你回顾历史的,我是想问你,你有什么办法能让天下回到从前?能让皇帝乖乖地回去当傀儡,能让刘裕他们放弃兵权或者是成为我们世家中的一员,能让天下的百姓们再次相信,只有跟着我们世家高门,受我们的统治和领导,才有好日子过?” 黑袍平静地说道:“那么,我问你一句,庾公,你们世家高门,控制天下大权,统领吴地的上百万百姓近百年了,你们让他们过上好日子了吗?” 庾悦咬了咬牙:“要说日子多好,大富大贵谈不上,但起码也能算是安居乐业吧,在这个世上,能好好地活着,不受战火波及,还能娶妻生子,延续后代,已经算是不错了吧。跟北方那种战乱不休,死伤无数相比,我自问这百年来,我们世家高门够对得起江南百姓了。” 黑袍笑道:“也许跟北方战乱的百姓相比,是过得不错,可是跟刘裕许诺给百姓的未来相比,你们还敢这样说吗?” “不说未来吧,就算说现在,现在的晋国百姓要交的税远比以前少,分到的地却远比以前的多,全家的户籍也都上了黄册,成为堂堂正正的人,不再是你们世家大族的庄园里那些不见天日的失踪人口,有可以从军报国,建功立业后自取富贵的机会!” “换言之,刘裕给了他们希望,给了他们能作为人,奋斗之后有所回报的希望,而不是象牲口一样终日劳作,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的那种生活。庾公,这样的日子,你们能给天下百姓吗?” 庾悦恨声道:“要是把这些希望都给了天下的草根贱民,那我们世家子弟就只有失望了,天下的大权就是这些,给了他们,我们就没有,想要当人上人,想要袭父祖辈的爵位,生而富贵,就只有让他们世代为奴,或者成为你说的这种失踪人口,要心甘情愿地为我们耕田种地,纺布织纱,我们才能永享富贵,这就是我们世家高门的生存之道。” 黑袍点了点头:“是啊,为了让自己活得好,就得让天下大多数的人过得不好,做牛做马,卑微地活着,还要感激你们这些骑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的世家贵族老爷们,赏了他们一口饭吃,赏了他们一件衣穿。” “只可惜啊,这样的好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刘裕让他们明白过来,他们可以活得象个人,即使离了你们世家子弟,也可以在国家的管理下,过得很好,比以前更好。现在他们充满了希望地活着,即使是跟着你这次来的三千庾家家兵,恐怕一大半也是想建功立业,杀敌领赏,然后可以堂堂正正地脱离庾家,成为阳光下的大晋百姓,如果现在刘裕出现在这里,只需要振臂一呼,他们就会马上加入刘裕的军中,成为晋军的战士,而不是连名字都没有的庾家奴仆!” ===第四千一百三十章 佛家给人新希望=== 庾悦半晌无语,久久,才无奈地长出一口气:“刘裕给的,我们给不了。他是个怪物,根本不想着自己享受富贵,也不为子孙考虑。只在乎他自己的名声,不仅想要北伐建功,更是想要作为天下草根百姓的解放者,成为圣贤那样的人物,最可怕的是,他的这些想法,正在被他实现。所以我之前就说过,恐怕只有等刘裕死后,或者是他打个大败仗,失掉人心,才能让那些盲目追随他,愿意为他去死的百姓们清醒过来。” 黑袍笑道:“你自己恐怕也不相信这个吧,现在只要是刘裕打仗,你都会想办法去助力,不就是认定了他能打赢,然后能让你也得好处吗?” 庾悦的脸微微一红:“我说过,我的目光,放在了刘裕的身后,他想要无私,想要成为圣贤,那就不能自己当皇帝,不能把权力传给子孙,这本身就是违背基本人性的,等他死后,他的继任者不可能象他这样不为自己和子孙后代谋福利,那就是我的机会来了!” 黑袍收起了笑容,正色道:“你把希望寄托在刘裕犯错上,这很危险,如果刘裕的这种人人平等的想法深入了人心,那他不用子孙后代来继承他的理念,天下人都会这样想。如果谁还想家天下的话,就会犯了众怒,而且,你想想慕容垂都活到了七老八十,如果刘裕也有些灵丹妙药,助他延年益寿,嘿嘿,我怕他恐怕会比你的儿孙都要长命呢。” 庾悦厉声道:“我不想跟你开这种玩笑,你直说吧,你那套佛家理论有什么本事,能压制住刘裕的这套忠孝为表面,人人平等为内核的说法?有什么办法让天下百姓不再信他,而是信你?而且,就算是佛家理论,对我们世家天下又有什么好处呢?” 黑袍微微一笑:“道家的理论是修长生,玄学的无为而治,世家共治的做法,只能骗庄客佃农们以为他们今生的生活,从吃的饭到穿的衣,是你们世家子弟恩赐,好好地活完这辈子,就是幸运,你们给不了这些百姓希望,他们自己也知道,在这样的世界里,永远不可能成为你们这样的人。” 庾悦点了点头:“是的,我们是让他们相信安于天命,这辈子能过得不错,如果有机会的话,帮我们好好做事,也能比他们的父祖辈要过得更好,但想要成为我们这样的世家贵族,那几乎是不可能的,只有从军建功这一条路子,但以前我们是把这条路给堵死了,可惜,现在给刘裕重新打开啦。” 黑袍点了点头:“所以,按你们道家的路子是行不通的,你们本就是自诩为神仙大帝,高人一等,与普通人并非一个物种,那凡人们想要变成你们这种世家贵族,就跟修仙得道一样困难。所以,他们会倒向刘裕,现在你们世家子弟在他们的眼中也不再神奇,不再受到敬畏,所以,要重新收拾人心,得另想他法。” 庾悦的眉头一皱:“我看你们驱使的天师道不是挺好的吗?在底层民众中间搞这种互助行为,收人五斗米入道,然后有难同当,有福同享,也弄了很多信徒啊。为什么放着这个现成的天师道不用,要用什么佛家经典呢?这佛学本就是外来的,北方胡人才有些相信的,在南方,在大晋,没几个真的信佛啊。” 黑袍微微一笑:“天师道如果是在二十年前,没有起事作乱的话,那确实是最好的选择,但现在天师道看似风光,但实际上已经失掉了宗教的外衣,谁都知道,他们不过是一群残暴的魔鬼,靠着恐怖和暴力来维持统治,现在的天师道,是让人害怕,而不是给人希望,毕竟,如果不投降他们,就要给活活地吃掉,与他们为敌,那就是全家杀光,这种手法一时可以裹胁民众,但终不能长久,就算侥幸攻入建康,一时得了天下,也不可能长久。” 说到这里,黑袍顿了顿:“就象桓玄,他也曾经入主过建康,甚至改朝换代过,可结果呢?刘裕京口起兵,只要消灭了他的军队,让天下人相信桓玄不能再镇压别人,那他的统治,就是土崩瓦解,天师道连桓玄都不如,桓楚起码经营了荆州数十年,在荆州一带有着非常忠诚的部下,而天师道,他们真正核心的也就从三吴之地一路跟随的万余部众罢了,这回在江陵之战中还损失了近三成,一旦战场上失败,恐怕连象桓玄那样回到老家,都不容易了。” 庾悦的眉头一皱:“你是因为这个而放弃天师道的?我还以为是因为斗蓬控制着天师道,你无法插手呢。” 黑袍摇了摇头:“就算没有斗蓬,我也不会对天师道抱什么希望,他们是可以用来作乱的棋子,内部等级森严,靠着高压统治教众,而底层的教众又是用小恩小惠来收买人心,没有起兵作乱前还好说,起兵之后,那些因为害怕想要退出的教众,都给他们杀了,还是逼着大家一起动手,以断人退路,这些三吴老兄弟,你以为个个都是死心踏地跟着他们的吗?绝大多数是因为罪孽深重,家人又几乎给晋军斩尽杀绝,无法回头而已,如果有机会让他们现在既往不咎的话,我想大多数人会作鸟兽散的。” 庾悦叹了口气:“既然是这样外强中干的天师道,你要助他们做什么,为什么要打败刘毅,给他们直扑建康的机会?” 黑袍微微一笑:“因为,我要制造出一种大难临头的机会,即使是刘裕这回也是鞭长莫及,救不了大晋,而能救大晋的,得是你庾公子,得是佛家弟子,如此,才能给人以新的希望。” 庾悦哈哈一笑:“就靠我?就靠这三千庾氏家兵?黑袍大人,你是在开玩笑消遣我吗?连我自己都知道最多也就是打打游击而已,要想击败天师道,还得靠刘裕回军啊。” ===第四千一百三十一章 佛祖显灵退胡夏=== 黑袍收起了笑容,沉声道:「不,这回你不要完全指望刘裕的兵马打赢此战,如果还是刘裕回来挽救一切,那他又会再次成为英雄,刘毅失败了,何无忌死了刘裕就会是世人唯一的希望,那还要你们这些世家子弟做什么?」 庾悦不信地摇着头:「我在这里如果按你说的打游击,如果刘毅战败那谁来挡住天师道的大军呢?难道能真的如来佛祖显灵,天降大军,消灭妖贼的船队吗?」 黑袍微微一笑:「这就不是你要考虑的事了,做好你能做到的,别的事情我来想办法,你明白一件事就好,那就是我和你一样,既不希望这个天下是刘裕的,更不希望是天师道的,既然找了你们黑手乾坤,找了你们世家大族合作,那就要建立一个我们所希望的天下,不过,前提是你以后得配合宣传我们的信仰才行,那就是弘扬佛法,普渡众生!」 庾悦咬了咬牙:「如果你真的能让我们黑手乾坤,能让我们庾家恢复以前的势力,再次执掌天下大权,信你所谓的佛教,也没有太大的问题,只不过,你得先告诉我,到时候你如何挡住妖贼呢?我可不能听你空口白话,就把建康城的安危,交到你的手上!」 黑袍的眼中冷芒一闪,说道:「你说现在天下间,最信佛的是什么人?」 庾悦的眉头一皱:「后秦定佛教为国教,而著名的圣僧鸠摩罗什是其国师,难道你说的天降佛力,是指后秦的兵马?」 黑袍微微一笑:「恭喜你,庾公,你猜对了,不错,我就是有意引后秦的兵马,从豫州方向进来,挡住天师道的大军,这就是我说的佛祖之力!」 庾悦摇了摇头:「不可能的事,且不说后秦的兵马能不能挡住妖贼,就算你真有办法让后秦出兵,他们也不会来的,因为后秦是南燕的宗主国,之前鸠摩罗什曾经亲自出使晋军大营,面见刘裕,要他放弃攻打广固,结果刘裕严辞拒绝,还扬言要是后秦敢来就直接灭了后秦,两边不欢而散,之后后秦就一边派大军准备援救南燕,一边放回桓谦,让他去荆州召集旧部,并派出陇右河西的仆从部落兵马,由苟杰率领,攻入荆州,一度几乎攻下江陵。」 「两国都已经正式翻脸了,后秦又怎么可能来援救我们大晋呢?黑袍大人,你是不是太想当然了?」 黑袍微微一笑:「后秦不是大晋的敌人,而是刘裕的敌人,刘裕不等于大晋,他是让大晋陷入现在危难的罪人,刘毅和何无忌也是。既然他们这些北府军将领没本事让天师道退兵,甚至让人家快打到建康了,那难道不应该追究他们的责任吗?」 庾悦沉声道:「刘裕的大军还在,就算追究责任,也得等他率兵回来,打完跟妖贼的仗再说,哪有在这个时候追究的?再说了,后秦现在哪有实力哪有兵力赶来救援?就算他们有这实力,他们又有何借口名分出兵?刘裕可是掌着朝中大权,谁能绕得过他,来主持此事?」 黑袍笑了起来:「如果刘裕或者是刘穆之本人在京,那确实没办法绕过他们,可是现在他们还远在南燕,而且因为瘟疫原因,大军没法现在就赶回来就算刘裕跑回来,也不过带小部队而已,根本无法作战,我为什么要助天师道这回迅速击败刘毅?不就是打这个时间差吗?!要是刘毅不想着抢功,稳守两个月,那天师道必败无疑,哪有攻击建康,逼后秦出手相救的机会呢?」 「至于你担心的后秦兵马,其实人家早就准备好了,之前刘裕围攻广固,大放狂言之后,后秦国主姚兴极为震怒,但当时因为跟胡夏的赫连勃勃作战,所以心有余而力不足,无法派出大军援救南燕至于苟杰带领的那些河西蛮夷,本就是凉州那一带的羌氐部落而已并非后秦自己的军队,利诱他们去荆州一带作战,掳掠,不过是借用外力,消 除对后秦潜在的威胁而已,属于权宜之计。」 「但现在后秦与胡夏的战争已经告一段落,赫连勃勃也需要几年的时间休养生息,后秦的岭北一带防线已经稳固,胡夏吃了几次亏后得不偿失,未来的攻击方向已经转向了凉州一带的南凉,北凉和西秦等国,这就是佛祖之力!」 庾悦惊讶地说道:「这也能跟什么佛祖之力扯上关系?太牵强了吧!」 黑袍得意地摇了摇食指,摆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胡夏虽然几次击败了后秦,俘虏并坑杀了后秦几万将士,但很快本国内部就瘟疫流行,带回来的俘虏大量地把疫病传播到河套草原上,而他们的牛羊也大规模地染病死亡,国内怨声载道。当然,这是后秦国师鸠摩罗什的略施小计而已。 庾悦的眉头一皱:「他还有这个本事?如何做到的?」 黑袍平静地说道:「因为鸠摩罗什派弟子去胡夏的草原,带去了不少牛羊,但这些牛羊是染了病的,而且,借着这些牛羊送入草原的机会,鸠摩罗什的几位高徒,也悄悄地在一些水泊里作了点手脚,于是,一场疫病,一场牛羊大规模病死的天灾就出现了,而草原上的这些人很迷信,他们觉得这是赫连勃勃背信弃义地攻击旧主姚兴,杀害有恩于他的老丈人,上天震怒降下的灾难。」 「而这个时候,这些和尚适时地作法念经,很快,没几个月,这些灾异之事就平息了,只不过经此一事,胡夏的军民都反对再次攻打后秦,而且后秦也借这段时间有了喘息之机,重新巩固了岭北诸城的防线,屯积了兵马和粮草,胡夏军机动性强,来去如风,但攻坚能力不行,赫连勃勃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再次出兵与后秦交战,只能转向凉州方向,声称要讨伐那诸凉小国,这就是后秦能渡过这回灾难的原因,庾公,你说这算不算是佛祖之力呢?」 。: ===第四千一百三十二章 后秦兵马来相助=== 庾悦吃惊地瞪着眼睛张大了嘴,不可思议地摇头道:「想不到一向号称慈悲为怀的出家人,竟然也做这样的事鸠摩罗什不是号称圣僧吗,居然主动地去草原上传播瘟疫?我不相信啊!」 黑袍微微一笑:「就是因为你这样满肚子权谋坏水的人都想不到这点,那些普通的草原牧人更是想不到,他们以为佛家弟子都是来传教散福的呢,更何况人家带了牛羊,过来换回那些给他们掳掠的后秦百姓,是造福积德之事,哪会想到,这些牛羊的身上染了病,继而会污染水源草场呢?圣僧是有文化的人,跟我合作,又掌握了那些在草原上致病的秘法,这不就是一举两得吗?」 庾悦咬了咬牙:「你太可怕了,这么说来,刘裕在广固那里得的疫病,也是你的杰作了?」 黑袍勾了勾嘴角:「是的,不过那只能拖延一部分的时间,因为刘穆之很厉害,他已经查到了疫病的根源,也开始了救治,最多三个月,刘裕的大军就能大部分恢复了,所以,刘裕之前写信让刘毅暂时不要出击,就是要为他拖够大军恢复的时间。为此,不惜以尚书令和镇军将军的官职相让。」 庾悦的眉头一皱:「不是只让一个荆州刺史和车骑将军吗?」 黑袍笑道:「那是我们想办法在诏令上作了手脚罢了,此事说来话长,就按下不表了,不过,你这回应该见识到了佛祖之力,足以让后秦渡过给胡夏攻入关中的危机,后秦那里能做到,咱们大晋,一样可以! 庾悦咬了咬牙:「可是你这回没办法在妖贼中间也来个传播灾疫,更不会让天师道的信徒们再转而信佛!」 黑袍淡然道:「可这回咱们有后秦的兵马啊?!后秦在打退了胡夏攻击,渡过了危机之后,空出来了几十万大军,现在在中原洛阳一带,可就集结了五万以上的兵马,这可不是苟杰的那些陇右部落,而是刚刚跟胡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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