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大材小用!”吴老道了一句,心里对东江省的这个安排有些不满。 曾毅笑道:“三农问题关乎着社会的稳定,组织上安排我做这个工作,是对我的一种信任和器重。” 吴老听曾毅这么讲,也不得不颔首,在眼下这个“经济为纲、GDP挂帅”的大体制下,农业的分量就显得是微不足道,也最不容易出政绩,但偏偏就是这个最不起眼的农业问题,却是所有一切社会活动的基础,农业非但不能乱,还必须搞好,否则经济为纲就只能是一句空话。 “你能这么想,我很高兴!” 吴老褒赞了一句,曾毅这么年轻,却能十分耐得住性子,这非常难得。不管是做人还是做事,都需要一步一个脚印往前走,吴老干了一辈子革命,在机关里什么样的人都见过,凡是踏实肯干的人,就算走不上高位,也肯定能干出一番成绩;而那些只会怨天尤人的人,最后都成了一事无成的酸秀才,他们把有限的时间和精力,都放在了怨天尤人上,不是躲在阴暗的角落写几篇酸文骂骂体制不公,就是在酒后感慨一下自身的怀才不遇,哪还有什么时间和精力去做事。 “吴老最近身体都好?”曾毅问道。 吴老笑道:“自从用了你的那个法子,这两年我的百日咳再也没有犯过,感觉身体竟然比以前还要松快一些呢,倒像是年轻了几岁!” 曾毅笑了笑,咳多了肯定伤身体的元气,何况还是百日咳,加上吴老的年龄又大了,每年中有三个月的时间都在不停地咳嗽,这身体又怎么能轻快呢!现在不咳嗽了,身体的元气恢复,精神自然比以前好一点。 说起百日咳,吴老又让曾毅给自己把了把脉,讲几个平时身体上的小毛病,向曾毅咨询着养生方面的好办法。 聊完养生,天色已经黑了一大半,近在眼前的南湖湖水,都已经发暗发沉了。 吴老看了看天色,侧脸看向毛贵洋,道:“你给宝玉打个电话,问问他晚上还过不过来!” 毛贵洋应了一声,就掏出手机开始拨吴宝玉的号码。 “怎么回事!”吴老有些不满,道:“说好了晚上过来吃饭,这都几点了!” 电话打过去,很快被接起来,毛贵洋小声道:“吴书记,吴老让我来问一下,看您晚上是否还过来南湖这边?” “临时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亲自处理,你代我转告老爷子一声,就说我今天晚上过不去了!”吴宝玉电话里说着,道:“明天早上,我过去吃早饭!” “好的!”毛贵洋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收了电话,对吴老道:“吴书记临时有事,晚上不过来了,明天过来吃早饭!” 吴老便站起来,对曾毅道:“你看看,堂堂的一位省委书记,竟然也言而无信!也罢,也罢,他不来,我们自己吃更自在!”说着,吴老双手一背,走出凉亭,道:“曾毅,晚上就由你陪我这个老头子一起吃饭吧,也热闹些。” “自古忠孝难两全,这沙南省大大小小的事情,都需要吴书记亲力亲为,稍微一点的疏忽和懈怠都不行啊!”曾毅应了一声,就跟在吴老的身后,心里琢磨着刚才这事,看样子,吴老今天是同时约了自己和吴宝玉啊。 进了湖边的小楼,就有保姆把做好的菜端上了桌,极其丰盛,大大小小摆了七八样之多,看来是吴老特意嘱咐过家里的保姆,可惜一桌好菜,吴宝玉却无法抽身前来。 “坐吧!”吴老走到饭桌前坐下,招呼曾毅来坐,然后又道:“贵洋,你也坐!” 毛贵洋客气了两句,这才小心翼翼地坐上了饭桌,他跟了吴老很长时间,不过平时很少参与吴老的家宴。 “今天你们两个都别拘束,给我敞开了肚皮吃,别浪费了这些菜。”吴老说了一句,就端起碗,拿起筷子开始夹菜。每个人在饭桌上都有自己的独特习惯,吴老家里的饭桌上没有“食不言”的规矩,气氛比较随和,但吴老非常不喜欢浪费,这是多年的习惯了。 曾毅今天折腾一天,上一顿饭还是匆忙填补的几口,此时也确实有些饿了,和吴老客气了两句,就端起碗开始扒饭。 “吃完再盛!”吴老看了一眼曾毅的吃样,脸上露出笑意,和这样的人一起吃饭,连自己都觉得胃口好像开了几分。 吃过饭,陪着吴老又聊了一会天,时间就不早了,曾毅便提出告辞,道:“吴老,时间不早了,我就不打扰您的休息了。” 吴老看了看时间,就知道吴宝玉今晚是不会过来了,他心里很是不悦,今天把曾毅叫过来,有一大半的原因,是因为吴宝玉有几个问题想咨询曾毅,谁知道曾毅过来了,他倒忙得不见了人影,这算怎么回事啊! “晚上就住南湖吧!”吴老说到,完了吩咐毛贵洋,道:“你帮曾毅安排一下住宿的事情。” 毛贵洋就点头应着,道:“好的,我来安排!” “明天吃过早饭再走!”吴老对曾毅说到,他打算留曾毅一晚,因为吴宝玉说了明天过来吃早饭。 “听吴老的!”曾毅很痛快地应下,反正今天也很晚了,自己肯定是无法返回寻州了,出去了也是要找住的地方,住在南湖还省得折腾了。 毛贵洋就领着曾毅出去,到前面找到工作人员,把曾毅的房间安排在了自己的隔壁。 夜晚的南湖非常安静,静得都能听到外面清风吹过湖面的沙沙声,就是比起山中的宁静小镇,南湖也差不到哪里去,这样的休息环境,在熙熙攘攘的大都市里可是非常难得的,曾毅今天来回折腾也有些累了,进到房间冲个澡,躺在床上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起来,天色已经亮了,窗外传来水鸟的阵阵叫声,曾毅洗完脸出门,就看到毛贵洋也洗漱完毕,正要过去找吴老。 当下两人就一起过去,进了湖边小楼,吴老正坐在沙发里看今天的报纸,手边还放着一根拐杖,看来是已经晨练归来了。 “睡得还好?”吴老问了一句。 “差点就睡过头了!”曾毅笑着答道。 “坐下清醒清醒,准备吃早饭!”吴老笑着说到,完了又看向毛贵洋,道:“你催一下宝玉。” 毛贵洋只好又拿出电话,给吴宝玉拨了过去,电话响了好长一会才被接起,毛贵洋便道:“吴书记,吴老请您过来一起用早饭!” “哦……”电话里吴宝玉的声音有些疲惫,先顿了良久,才换了带了些精神的语气,道:“替我向老爷子说声道歉,早饭我可能过不去了。” 毛贵洋就侧过身子,低声道:“吴书记,昨晚您没过来,老爷子已经有点生气了。” “老爷子的脾气我知道,你帮我多解释解释,我这边实在是脱不开身!”吴宝玉说到。 坐在沙发上的吴老已经听到了,当下把报纸狠狠摔在桌上,道:“你不用跟他再讲了,就让他忙去吧,我看总理都没有他忙!” 毛贵洋就不好再讲了什么,朝电话里的吴宝玉歉意嗯哈了两声,就挂了电话。 “我们自己吃吧!”吴老就吩咐保姆把早饭端出来,他心里已经不是不悦了,而是非常生气,你就是再忙,没有一块吃饭的时间,但抽空见一面曾毅总可以吧,人家大老远赶了过来,难道这就是你吴宝玉的待客之道吗? 曾毅此时眉心微微锁起,吴宝玉刚才电话里的语气变化,他已经听到了,这让曾毅觉得有点奇怪,想了想,曾毅还是决定给吴老提个醒,道:“吴老,是不是让人过去看一眼?” 吴老已经坐在了饭桌上,听到曾毅的话,先是不耐皱眉,再看曾毅的眼色表情,他才觉得吴宝玉的表现是有点反常,于是对毛贵洋道:“贵洋,吃完早饭你过去一趟,看看他都在忙什么!” 毛贵洋自然是不好吃完饭再去,他道:“我刚才起床的时候已经吃过了,那我现在就过去一趟吧!” 吴老也着急想知道吴宝玉到底是怎么了,点了点头,就让毛贵洋去了。 过了不到半个小时,放在茶几上的电话响了起来,保姆拿起来一听,就把电话送到了吴老面前。 “吴老,我是贵洋!”电话里传来毛贵洋焦急的声音,道:“香柔产后出血,具体情况目前还不清楚,我已经到了医院,但还没有见到吴书记,是昨晚的事情。” 吴老握着电话的手就微微颤了几下,随后喝道:“混账吴宝玉,什么事情都要瞒着我!” 扔下电话,吴老站起身就抬起脚准备出门,突然又看着曾毅,疾声说道:“小曾,还得麻烦你跟我去一趟。” 曾毅此时也已经站了起来,脚下更是毫不含糊,上前扶了吴老就朝外面去了,顺手还抄起吴老的那根拐棍。 第七八六章 凝血 赶到沙南省人民医院,正值早上开诊时间,医院门口排起了长长的车龙,这样的情况,在任何一家大型医院门口都很常见。 叫司机停了车,曾毅扶着吴老从医院的急诊通道走了进去,然后直接往后面的干部病区去了。 走进干部病区,毛贵洋已经等着了,立即快步上前迎上吴老。 “情况如何?”吴老不等毛贵洋开口,就率先问道。 “我刚刚见过医院的王院长,情况不太乐观。”毛贵洋神色凝重,道:“昨天黄昏时分,医院的护士发现香柔有轻微的出血状况,随即医院采取了治疗措施,不过情况不见好转,反而有变严重的趋势,随后医院调来最好的专家研究治疗方案,进行二十四小时贴身看护。” “止不住血,搞这么名堂有什么用!”吴老就把手里的拐棍使劲跺了一下,去问王清河,王清河肯定是这套说辞,但问题是目前依旧无法止住出血,吴老道:“我们上去看看!” 毛贵洋立刻小跑过去按下了电梯的按钮,要带吴老上楼去。 电梯门打开,吴老没有进去,而是回身一把拉住曾毅的手,在曾毅的手背上轻轻一拍,道:“小曾……” “吴老放心,我会尽力的!”曾毅没等吴老开口,就先表了态,他知道吴老要讲什么。 “关键时刻,别人都靠不住,我还是信得过你的水平!”吴老也就不跟曾毅多耽搁,道了一声,就拉着曾毅走进了电梯。 电梯直接到了六楼的产科病区,出了电梯往前走,推开一道“手术重地,闲人莫入”的门,便是产科的手术室了。 手术室的门口,此时已经站了不少人,看样子全是沙南省人院的各科室专家权威,每个人的表情都不轻松。 “吴老!”王清河也站在人群里,回头看到吴老进来,就赶紧迎上来。 吴老拐棍往地上一戳,问道:“现在情况如何?” 王清河就立刻答道:“岑主任和我院的另外一名专家正在里面进行治疗,我们已经拿出了好几套方案……” 吴宝玉此时也在,他坐在手术室门口的一张休息椅上,虽然情况不乐观,但吴宝玉依旧表现出一副镇定沉稳的样子,免得给医院的专家们增加压力。只是他的夫人侯碧媛明显有些担忧,坐也坐不住,就站在一旁,两只手紧张地捏在一起。 听到动静,吴宝玉站了起来,朝吴老走过来,道:“父亲,您怎么过来了?” “这么大的事情,难道要一直瞒着我!”吴老发了火,喝道:“糊涂,十足的糊涂!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曾毅这位名医就在眼前,你竟然半点都想不到!”要不是现场有很多人在,怕是吴老都要指着吴宝玉的鼻子训斥了。 吴宝玉让吴老这一通训斥,才突然想起来,曾毅以前可是在南江省保健委担任过专家啊,怎么自己光记着曾毅现在是位官员,却忘记了曾毅的老本行呢! 其实也不怪吴宝玉,沙南省人院在妇婴领域的水平是首屈一指的,产后出血这么严重的情况,他当然会选择相信沙南省人院,而不是曾毅这个自己不太熟悉了解的大夫,毕竟自己所知道的,只是曾毅治好过父亲的肝咳,可咳嗽和产后出血完全就是两个不同的概念,这个时候去找曾毅,反而是有点轻率。 既然吴老提出来了,曾毅也已经到了医院,吴宝玉也不向吴老解释,侧脸对王清河,道:“你把香柔情况介绍一下。” 王清河此时也是有些吃惊,他知道曾毅是邵海波的师弟,也知道曾毅担任过京城医院的院长助理,可他对曾毅医术是一无所知,现在吴老得知情况,第一时间就把曾毅请了过来,这确实让王清河很吃惊,同时他也肯定一件事,曾毅这位京城医院的曾经院长助理,果然是人脉宽广。 “曾师弟,你能过来,我就放心了!”王清河便朝曾毅道了一声。 “情况紧急,先了解病人的情况吧!”曾毅只是用眼神跟王清河打了个招呼,便道:“病历和治疗记录都在吗?我想看一看。” 王清河立刻拿过病历和治疗记录,直接递到了曾毅面前,道:“所有数据都在这里!” 曾毅接过来就翻了起来,看得速度比较快,但所有关键点都一一看到,只翻了一页,曾毅便眉心一锁,道:“患者的血小板数量如此之低,分娩时候没有出血?” 王清河便道:“按说血小板低于五万,就有极大可能会出血,此次患者的血小板数量长期都徘徊在两万左右,当初分娩时我们也非常担心会出血,所以做了各种预防措施,并且安排了最好的专家,分娩十分顺利,没有发生出血的情况。” 曾毅就“唔”了一声,然后接着往下翻。 现场还有好多沙南省人院的专家权威,大家都对曾毅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大夫感到很讶异,这么年轻的一个大夫,竟然会被吴老如此信任,最离奇的是,王院长似乎早就认识这个人,称呼对方为师弟,并且待对方非常客气。 这让大家都感到奇怪,甚至有点不可接受! 曾毅很快翻完了病历,然后又打开治疗记录,按照上面的记录显示,陆香柔是昨天傍晚出现轻微出血的状况,夜里情况加重,沙南省人院先是使用纱布填塞保守治疗,可是止不住血,最后情况加重之后,不得不进行输血,并且补充凝血因子和血小板,可情况依旧没有改观,反而有持续加重的迹象。 合上治疗记录,曾毅道:“去看看病人!”说完把病历和治疗记录递给王清河。 “拿一套手术服!”王清河立刻吩咐道。 曾毅脚下也不停留,直接走到手术室门口,等了片刻,就有人送来手术服、口罩、手套、鞋套等物品,曾毅把手术服穿好,带上口罩就走了进去。 王清河把病历和治疗记录丢给别人,也跟着曾毅进去了。 进门有消毒杀菌的地方,曾毅站了一会,然后洗了洗手,就掀开帘子进去。 “情况如何?”王清河进去就急声问道。 岑主任此时就站在病床边,道:“血小板数量太低了,止血难度非常大,到目前为止,出血量没有减少的迹象。” 王清河直皱眉,没有减少的迹象,那就意味着出血不但在持续,还有加重的迹象,他朝岑主任摆摆手,道:“这位是京城医院的专家,请专家看一看。” 岑主任瞧了一眼,脸色疑惑,这个年纪,怕是连医学博士学位都还没读完吧,怎么可能是专家呢。只是王清河那么讲了,她也只好往边上退了退,给曾毅腾出地方。 曾毅上前看了看,陆香柔的情况很不好,脸色发白,虚弱至极,人有些半昏迷,一边淌血,一边又吊着血。看过陆香柔的气色,曾毅便伸出手,在陆香柔的右手腕处搭了个脉。 这一下连王清河也露出惊骇之色,他确实没想到,曾毅所谓的看看病人,竟然是诊脉,邵海波的师弟怎么会是中医呢?王清河一时有些迷茫,他以为邵海波所谓的师弟,是指同校的学弟呢! 只诊了一分钟,曾毅就收了脉,陆香柔眼下的这个情况,脉诊只能作为参考,站在那里把病历上的东西以及各项检查结果都串了一遍,曾毅就朝手术室外面走去。 王清河赶紧跟上,心道曾毅这是有结果了呢,还是束手无策呢,他当然是希望曾毅有办法,否则陆香柔出事,吴书记震怒之下,自己这位院长可就没好日子过了。有了曾毅出手,沙南省人院也能分担一部分责任出去。 吴老就等在手术室的门口,曾毅出门刚摘下口罩,吴老就问道:“情况到底有多严重?” 曾毅朝吴老微微一颔首,表情不像其他医生那么凝重,但话还是比较保守,他道:“我先开个方子,看看效果。” “好,好好,有办法就好!”吴老攥了攥手里的拐杖,曾毅的镇定神色让他心里有了一丝丝的底气,不至于像之前那么没底。 曾毅就对王清河道:“院里设有中医科吧?” 王清河点着头,道:“有,有!” “当归补血汤,加一味煅龙骨,让药房煎好立刻送来!”曾毅就吩咐着,说完掏出自己的笔,刷刷写了方子交给王清河,这是怕药房那边抓错了药。 王清河接过方子,立刻递给旁边的助手,道:“马上去中药房,你亲自盯着,药煎好之后就立刻送来。” 助手拿好方子,转身就要走。 “当归不是活血的吗?”此时现场的专家有人提出质疑,大家都是西医,但其中也不乏有人对于中药有简单的认识,当归活血,这属于是最基本的常识了,“病人已经止不住血了,再活血岂不是出血更严重?” 所有人的视线立刻都聚到了曾毅身上,这个质疑实在太及时了,活血会加重出血的状况,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陆香柔现在虽然是持续出血,但好歹出血量还不算很大,此时如果一剂活血药下去,十有八九就要演变成大出血了。 真要是大出血,那可就是神仙难救了! 这到底是在治病啊,还是要杀人啊!众专家对曾毅齐齐怒目而视,这哪里是什么专家,根本就是个无知无畏的杀人庸医啊! 曾毅面色如常,并没有理会那人的质疑,而是对王清河道:“先去把药煎了,我会解释的!” 助手也不敢动了,回身看着王清河的脸色。 王清河沉着眉,脸色来回变换几次,最后朝助手微微一点头,先把药煎上,病人吃不吃是另外一回事。 助手得到王清河的表态,便赶紧拿着药方去了。 曾毅慢慢脱下身上的手术服,叠好了放到一旁的休息椅上,他已经不是刚出道时的那个籍籍无名的小大夫了,这几年虽然曾毅不再专职从事医疗工作,但曾毅手上治好的案例,却是一个比一个分量重,在整个医疗卫生界,曾毅或许不是什么权威,但在保健系统内,曾毅说的话,已经无人敢轻视了。 任何病案都会有争议,不同的是,以前的任何一个质疑,或许就可以轻易抹杀掉曾毅的正确诊断结果,断送病人的求治机会;而现在任何人的质疑,都已经不再能撼动曾毅的话语权。 所以曾毅现在面对质疑,就无需像以前那么拼命地去据理力争了,他可以很平常心地进行解释。 现场的人都看着曾毅,等待着曾毅的解释。 之前那位质疑的大夫再次道:“你……曾……曾大夫,我想先问问你,病人到底是什么症状,你又是出于什么依据要使用活血药?” 曾毅看着那位大夫,心里也不生气,或许每个人在学医上的天赋不同,但医学总是需要不断的质疑才能进步,曾毅反问道:“之前专家组已经采取了多项治疗措施,那么请问依据是什么,对于病情的结论又是什么?” 那位大夫道:“病人血小板数量持续降低,并且排出血块,经过会诊,我们认为这可能是弥漫性血管内凝血。” 曾毅点了点头,这个结论就写在病历上,他道:“我也认同这个结论!” 那位大夫就露出诧异神色,既然认同,为什么治疗方案会如此大相径庭呢。 “既然是凝血性的出血,那么是不是要解决凝血的问题,而不是出血?”曾毅问了一句,接着道:“关于凝血机制,相信你们比我更清楚,所谓的血块,就是由血小板凝结而成,病人的凝血机制出了问题,造成血小板大量凝聚,本来血小板就远比常人要少,现在还全都凝结聚集成块,如此血管内流动的血小板大大减少,岂能不出血?” 曾毅一句话,就把道理讲得很清楚了,输入凝血因子和血小板是没有错,可问题是病人的凝血功能出了问题,你输入的血小板,最后全都变成血块排了出来,问题当然是越来越严重。要想对付这种情况,必须对病人的凝血功能进行纠正,那就是活血,把凝聚成块的血小板打散进入血管流通,这样出血的问题自然就解决了。 中医上管这叫做活血,西医叫做抗凝血,只是敢在大出血的情况还敢用采用抗凝血治疗的人,实在是找不到! 当然,曾毅做出这个判断是有依据的,陆香柔血小板数量远远低于常人,可分娩没有出血,这说明她的凝血功能非常强大,问题就在于太强大了。 第七八七章 止血 现场的沙南省人院专家都没有着急开口,曾毅的解释非常明白,凝血性出血,这本来就是个非常矛盾的命题,一边在拼命凝血,一边却在出血,这种事情在普通人想来,多少有些匪夷所思。 不光是普通人,西医也是在近二三十年内,才逐渐弄懂了凝血的机制,尤其是在搞明白血小板的凝聚特性之后,才发现凝血不但是生理性的止血方式,同时也会造成出血,这才有了抗凝血治疗方法的出现。 王清河就问曾毅,道:“那是否可以使用肝素?”肝素是西医常用的抗凝血制剂。 曾毅反问王清河,道:“病人的血小板远低于常人,又是内出血,这种情况下使用肝素,风险是不是太大了?” 王清河就咳嗽了两声,昨晚专家会诊,认为陆香柔很可能是弥漫性血管内凝血,但谁也不敢建议使用肝素。因为肝素的抗凝血效果非常明显,所以在使用上非常慎重,主要用于体外抗凝血,把肝素用于弥漫性血管内凝血治疗,也是最近几年才开始有的事情,如何保证患者不出血,又可以阻止凝血,这个度量非常难于把握。 眼下患者只是持续性出血,之所以量不大,情况还能控制得住,有很大一部分功劳是因为患者凝血功能的超常发挥,可肝素一旦使用,病人凝血功能丧失之后,那造成大出血的概率就非常大了。 这可不是无道理的推测,患者的血小板数量实在是远低于常人,按道理早就该大出血了,所以就算使用轻量剂的肝素,造成大出血的概率也是非常大,何况肝素还很容易诱发血小板减少症,如此会让情况雪上加霜。 沙南省的妇婴水平全国领先,专家肯定也不是吃白饭的,加上陆香柔是省委书记的儿媳妇,没有十足的把握,谁敢去轻易尝试? 之前那位提出质疑的专家,就再没有吭气了,短短两句话,他就已经基本了解到曾毅的水平了,这是位中西兼通的专家,单单是对西医的了解,就不在自己之下了。 王清河想了想,道:“曾师弟,那讲讲你的治疗方案吧!” “当归补血汤这个方剂很简单,只有两味药,当归和黄芪。黄芪益气补中,剂量重用,可以快速提升患者的身体机能,有强心的作用;当归补血活血,剂量小用,可以收到活血而不出血的功效;另外,黄芪和当归都有很强的收缩子宫的功效,药剂服下一旦起效,患者子宫收缩,出血的情况便会立刻好转,再加上煅龙骨固涩止血生肌的功效,效果会更好。”曾毅简单解释了一遍,现场都是西医大夫,估计也听不明白,曾毅主要是讲给吴老和吴宝玉听的,不把这个药的效用讲清楚,他们肯定也不敢放心让患者服用。 王清河不懂中医,但听曾毅这么解释,突然也觉得中医的方剂组合居然如此之科学,简简单单的三味药,就包含了提气强心、补血活血、止血生肌的功效,可以说是做到了面面俱到。 最为可怕的是,就连治疗的流程都是如此之清晰,中药的药材成千上万种,其中有补血活血的功能的药,肯定不止当归一味,可在陆香柔这个病案中,曾毅之所以要使用了当归这味药,就是因为当归的另外一个功效,促使子宫强烈收缩。 子宫收缩,出血状况就会得到缓解,还没补血活血,这病已然好了一大半。 要治这个病,最难的事情,怕是就在这里吧! 王清河心里不住感慨,难怪人家年纪轻轻,就能担任京城医院的院长助理,这水平真不是盖的,条理清晰、面面俱到,关键是人家在治病上有办法有手段,而不像自家院里的这些大夫,心里或许很肯定问题出在哪里,可却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肝素有人敢用吗?就是有人敢用,王清河也不会允许使用的! 吴宝玉听了曾毅的解释,面色没有变化,只是眉心稍稍有些收紧,曾毅的话听起来很有道理,可效果如何,谁能保证呢! “曾大夫!”侯碧媛沉不住气了,开口问道:“用这个药,你有几分把握?” 曾毅也不把话说死,只是道:“眼下患者这样的情况,我以前也曾经遇到过二三十例,用这个药路子肯定没错,这一点我有把握。” 侯碧媛就回身看向吴宝玉,这种大事情,最终还得吴宝玉做出决定。 吴宝玉则看向自己的父亲吴老,自己可以做出决定,但这毕竟是家里的事,所有人都可以表态。 吴老看曾毅神色平静,似乎是有很大的把握,于是朝吴宝玉微微一颔首,这就是给出了态度。 吴宝玉便道:“如果专家组再无别的治疗方案,那就用曾大夫的这个方案吧!” 王清河连连点头,心里其实也松了口气,陆香柔产后出血,沙南省人院虽然没有止住血,也没拿出好办法,但好歹没让事情严重到无法挽回,现在曾毅接手,自己这边的压力可就少了很多啊! 省委书记表了态,院长王清河也没反对,其他专家自然也不再质疑反对,大家静静等在手术室门口,要看看曾毅的这剂药下去之后是否真的有效。 二十分钟之后,助手端着煎好药的小跑了回来,额头上冒着细汗,进来看了一眼王清河,然后把药端到了曾毅面前。 曾毅也不耽搁,端起药碗就走了进去。 王清河也不迟疑,紧跟在曾毅的身后,如果曾毅的药没有效果,后面的事情还得自己来安排处理啊! 进了手术室,曾毅直接对站在病床前的岑主任道:“麻烦把患者体内填埋的纱布全部取出。” 岑主任闻言一滞,患者现在正在出血,如果取出填埋的纱布,怕是出血会更严重啊,她没有着急动手,而是看向王清河。 王清河便道:“现在这个病案由曾大夫接手,大家都听曾大夫的安排,把纱布取出来吧!” 岑主任这才有了动作,只是神色间还是半信半疑,没有省委书记的同意,曾毅肯定不能接手,现在自己就算怀疑,也无济于事,人家说怎么治,就怎么治吧! 当下岑主任就戴上无菌手套,拿起镊子开始操作,取出纱布之后,还亲自核对了一下数量,确认无误,朝曾毅一颔首,道:“纱布已经全部取出了。” 曾毅感觉了一下药汤的温度,觉得可以喝了,便过去轻轻把陆香柔的头扶高一点,喂对方把药汤服下。 喝完药安置好陆香柔,曾毅把药碗放在床头,站在那里观察了一会,然后就对岑主任道:“我在外面等,如果患者情况有什么变化,就立刻通知我。” 王清河就又陪着曾毅出了手术室,里面不适合站太多人,而且药已经服下,剩下就是等结果了。 回到手术室门口,王清河把陆香柔已经服药的事情向吴宝玉做了汇报,然后大家就一起站在门口等,手术室门口静得离奇,所有人都不敢大声喘气,就是脚站得麻了,也不敢挪动丝毫。 曾毅站在吴老的身边,面色极其平静,这样的案例,他治过很多例,这方面有着丰富的经验,只要认症准确,选好最合适的药材和方剂组合,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何况陆香柔的情况也没有到最坏的一步。 今天的这个案例,对曾毅还是有所触动的,要不是他兼通中西医,可能也很难把治病的思路解释得那么清楚。 中医上管这种出血情况,叫做“离经之血”,如何治、用什么方子,也是早有先例,效果也非常可靠,可对于为什么要这么治,为什么这种情况下就要用这味药材,这其中的原因,就是很多中医人自己都搞不明白。 近代西医的飞速发展,其实也促进了中医对于自身的重新认识,西医全面解开人体凝血机制之后,活血为什么也能止血的问题,才算有了答案,很多中药也因此得以正名,就拿大名鼎鼎的阿胶来讲,在药典中,阿胶的功效清清楚楚写着的是“补血止血”,这就跟当归一样,药效看起来非常违和,如果写在说明书上,看起来就像是万能保健药一般。 其实这也是中药和西药的一个区别,很多的中药,都具备双向调节作用,就比如当归,它具备兴奋和抑制子宫平滑肌的双向作用,功能好比胰脏,血糖高了就会降,血糖低了又会升,可以实现双向调节,中药最初出现组合方剂,目的也在于此。而西药的作用一般都是单向的,所以效果更直接更快速。 当归对于人体具体器官的这种特殊作用,是现代医学发展起来之后,才被证实的。 曾毅接触了西医之后,让他在很多时候遣方下药,变得更加从容,更加有的放矢、信手拈来,当初曾毅成立南云医学院,尤其重视药理试验室的建设,就是因为自身的这番体会。 曾毅对于中西医没有门户之见,至于他为什么更喜欢用中药,一是因为中药的办法更多,选择性大,二是要标本兼治。西医在这方面的选择性就太小了,借助于各种高科技的手段和工具,西医能够检查和发现的病非常多,可真正能治的却很少。 门口等了不到半个时候,突然手术室一开,岑主任冲了出来,语气极度兴奋,道:“止住了,止住了,血止住了!” 第七八八章 胸怀 一句话,让手术室门口从冬天立时进入了春天,冷肃凝杀一下开冻消融,吴宝玉一晚上都微微锁着的眉心,此时这才算舒展开来;侯碧媛的双手紧紧捏着,嘴里低声念叨着类似于“苍天保佑”之类的话。 王清河也是精神大振,道:“什么情况?” 岑主任道:“服药之后十分钟,患者的出血情况就开始好转,数据也显示血小板数量有所回升,谨慎起见,我又特意观察了十分钟,现在可以确认患者的出血情况是止住了。” “好,好,太好了!”王清河的脸上此时冒出红光,一晚上没合眼,他非但不困,反而看起来精神十足,他道:“继续观察,继续观察,一定要确保不再出血!” 岑主任应了两声,转身又去手术室里盯着了。 王清河来到曾毅面前,道:“曾师弟,看来你的治疗方案已经收到了很好的效果,接下来怎么办,你给个意见吧!” 曾毅道:“先观察一下,然后再根据具体的情况决定是否需要调整方子。” 王清河连连点头,道:“就按曾师弟说的办!” “辛苦曾毅同志了!”吴宝玉此时开了口,朝曾毅露出个淡淡的笑意,随即环视现场一圈,道:“忙了一个晚上,大家也都辛苦了,肯定累了吧?” “不累,不累!”现场的专家们急忙回应,纷纷表示自己不累。 王清河已经领会了吴宝玉的意思,等大家回应完毕,他道:“现在病人的情况已经趋于稳定,这里留几个人负责就行了,其他人就先去忙吧,该休息的也快去休息吧!” 在场的专家一番简短讨论,留下两名专家,其他的就先离开了。不过大家也不敢真的回去休息,有的今天还有门诊,有的今天还有教学,至于没事的,也是到办公室里休息去了,万一陆香柔的情况等会有什么变化,自己要是无法及时赶回,那可就不好了。 手术室门口少了很多人,顿时都清净了很多,吴宝玉招呼大家一起坐在休息椅上,他的秘书还特意为每个人买来早餐。 吃完早餐等了足有一个小时,手术室的门再次打开,岑主任从里面走出来,道:“病人的情况已经完全稳定了下来,没有再次出血的情况发生。” 王清河便看向曾毅,道:“曾师弟,你看接下来怎么办?” 曾毅便站起身,道:“我进去再复诊一次!”说完,曾毅便进了手术室。 进去观察了陆香柔的气色,把了个脉,又看了看刚刚得出的各项检测数据,曾毅对王清河道:“已经无大碍了!” 王清河听到曾毅的这个结论,心中的石头才算落地,道:“那就太好了,总算是闯过去了。” “我把方子改一改,再巩固一下疗效,确保万无一失!”曾毅说到。 王清河连连点头,道:“这是应该的,这是应该的,还是曾师弟考虑得周全!” 曾毅也不客气,当下掏出纸,在处方笺上写了起来,还是当归补血汤,只是调整了一下剂量,然后又增加了几味药,功效由应急改为调理巩固。 “今天再把这个方子吃一剂,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曾毅把方子交给王清河,特意嘱咐了一下用法,其实处方笺上已经写清楚了是一剂。 王清河接过方子稍作审视,便道:“今天真是多亏曾师弟了!”说着,王清河在曾毅肩膀上轻轻一拍,以示感谢。 曾毅说道:“其实也是运气,正巧我以前见过这样的病例,否则我也不敢冒然插手,患者今天能够转危为安,主要还是归功于人院处理得当及时,没有让情况进一步地恶化。” 王清河淡淡一笑,道:“我们就不必如此客气了,总之,今天能够熬过这一关,人院上下都松了口气。” 曾毅微微颔首,一笑置之,给领导的家属治病可并不是个好差事,尤其是这种九死一生的急救,稍微一个不慎,很可能就是难以预料的后果,说是如履薄冰也一点都不夸张。 回到手术室门口,曾毅把陆香柔目前的情况向吴宝玉夫妇和吴老做了介绍,最后道:“情况基本稳定了下来,但谨慎起见,还是再观察一段时间吧。” 吴老微微一颔首,道:“还好今天有小曾在!” 这句话让旁边的王清河有些红了脸,还好他能接受,今天要不是曾毅出手,陆香柔的血很难止住,这是实际情况。 侯碧媛此时道:“小曾,接下来的这段时间,怕是还得辛苦你啊!” “应该的!”曾毅道了一声,倒是没有拒绝,现在陆香柔的情况刚刚好转,吴家的人心里肯定不怎么踏实,所以他不好拒绝,这主要是为了让吴老和吴宝玉夫妇安心,但曾毅不可能在这里待到陆香柔出院,他这次回来时间本来就不宽裕,还得忙活修坟的事情。 侯碧媛看曾毅答应下来,心里着实是踏实了一些,刚才曾毅的表现她是看在眼里的,有曾毅这位医术非凡在大夫在场压阵,她感到十分安心。 “老吴,你有事的话就先走吧,这里有我盯着就行了!”侯碧媛又对吴宝玉说到。 吴宝玉微微颔首,不过脚下却没有移动,而是看向曾毅,缓缓说道:“小曾,前两天你托人送来的礼物,我们已经收到了,谢谢你的这份心意!” 曾毅连忙摆手,道:“我这礼物送得有点唐突了,欠考虑,还请吴书记不要不怪罪才是!”曾毅明白,吴宝玉嘴上虽然是在说那对玉球的事,其实是借着这个事,对曾毅今天救人的事道一声谢。所谓大恩不言谢,对于大人物来说尤是如此,吴宝玉不谢曾毅救人,反而谢谢曾毅送来贺仪,这听起来有点违背常理,但却是在告诉曾毅,我吴宝玉把今天的这份恩义记到心里去了。 旁边的王清河也是松了口气,曾毅当时托的可就是自己,吴书记当自己的面不说“托王清河送来的礼物”,而说“托人”,这就是不计较自己泄露吴家添丁一事了。 吴老此时对吴宝玉道:“累了一个晚上,要是不着急走的话,就先休息一会吧!”吴老还记着吴宝玉的事情呢,他有事要问曾毅,眼下是个机会。 吴宝玉便点了点头,道:“香柔的事没有及时通知老爷子,主要是怕您担心,老爷子没有真生气吧?” 吴老想了想,最后叹了口气,道:“香柔一切都好,那就罢了;要是她真有个三长两短,我绝对饶不了你!” 吴宝玉便道:“早知道曾毅在,我肯定第一时间就告诉您了!” “罢了,罢了!”吴老把手里的拐棍往地上一戳,道:“我有些累了!” 王清河就赶紧道:“休息室就在前面,我领吴老过去吧!”说完,王清河就在前面开路。 吴老迈步之前,道:“曾毅你也来,陪着我说说话。” 曾毅只好跟了过去,反正陆香柔现在情况基本稳定,也不需要必须在手术室门口守着,主要是曾毅也猜到吴宝玉好像有事情要跟自己讲。 吴宝玉、吴老、曾毅三人进了前面的休息室,王清河就又回到了手术室门口,因为侯碧媛没有动,她还守在原地呢。 “小曾,你现在是在东江省的丰庆县工作?”在休息室里聊了一会,吴宝玉突然问了一句。 曾毅就微微滞了一下,吴宝玉虽然贵为封疆大吏,日理万机,但绝对不会“贵人多忘事”,尤其是有吴老在场的情况下,吴宝玉断然不会搞错自己现在的职务和工作情况,他不提中化市农委,却提了丰庆县,这有点让人奇怪。曾毅便道:“在丰庆县工作过一段时间,现在已经调到中化市,担任农委主任。” 吴宝玉微微一颔首,道:“轨道部修建的第一条新铁路干线,就从东江省穿过了,好像也经过丰庆县了吧!” 曾毅便道:“是,在丰庆县规划了一座安全调度点。” 吴宝玉话锋一转,道:“有一条,就会有第二条,将来沙南省也会有新铁路干线,这是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我个人非常期待,也希望沙南省能够有很多条新铁路干线……” 曾毅听吴宝玉讲了半天,就有点听出味道来了,吴宝玉岂止是对沙南省开建新铁路干线充满期待,他的野心远不止如此,吴宝玉是希望把未来新铁路干线的枢纽争取到沙南省。 立场和高度决定眼光的长远,中化市和佳通市争得头破血流,为的不过是一条铁路线上的一个站点,而吴宝玉心里装的,是整个新铁路网的枢纽中心,正如吴宝玉所讲,有一条,就会有第二条,有很多条之后,新铁路干线必然会完成组网,实现四通八达的功能,那么这个新铁路干线的枢纽中心定在哪里,就是个大问题了。 谁争取到了这个枢纽中心,谁就争取到了未来,所得到的好处,不仅仅是未来的交通中心,更意味着在今后的十年二十年之内,会有源源不断的财政投资和政策倾斜。铁路可不是凭空建出来的,而是拿真金白银一公里一公里夯出来的! 这不是凭空推测,而是现实,现有铁路网的枢纽中心位于中州省的省会城市,几十年以来,中州省凭此获得什么样的地位、什么样的待遇,大家可都是有目共睹的。 吴宝玉的野心太大了,大到让曾毅有些吃惊,可从内心讲,曾毅却对吴宝玉的这个野心非常支持,这难道不是一位省委书记该有的胸怀,该考虑的事情吗? 第七八九章 急事 “丰庆县曾经参与过新铁路线的竞争,作为过来人,小曾你有什么想法和建议?”吴宝玉看着曾毅,微微翘起脚,摆出一个极为舒服的姿势,道:“说说看嘛!” 曾毅已经明白吴宝玉的想法了,他想了一下,道:“新铁路线所带来的未来红利是显而易见的,所有的地方肯定都想参与其中,也都会使出十二分的力气,拿出自己最好的一面来展开争夺,竞争非常激烈。在这方面,沙南省具有一项别的地方所没有的独占性优势,沙南省位于地理位置的最中央,这一点谁都不具备,也无法改变!” 吴宝玉眼底一亮,微微颔首,曾毅很聪明,一下就明白了自己的想法,而且一语道破自己之所以敢争夺铁路枢纽的最大依仗,那就是沙南省位于地图的最中央,不仅是南北的中央,也是东西的分割点,这一点所有的省份都不具备,即便是中州省也不具备。 至于中州省为什么会成为现在的铁路枢纽中心,那是有历史原因的,已经无法再去深究了。但对于已经开建的新铁路干线,沙南省如果不去争一争的话,那就实在是白白辜负了自己的这个一项独占性优势。 “你再讲一讲!”吴宝玉侧了侧身子,放下了脚,虽然自己心中早有打算,但曾毅显然也是个很好的咨询对象啊。 曾毅便接着道:“地理位置的最中央,是沙南省的独占性优势,但要是综合考量的话,沙南省的这个优势却又不占优势了,地理位置的最中央,不意味着是经济的中心,也不代表是地域中心。我国幅员辽阔,各个地方的经济发展格局千差万别,新铁路是为经济服务,还是要改变东西经济发展的失衡局面,这个规划初衷,直接决定了沙南省在新铁路中的分量。” 吴宝玉再次颔首,曾毅说的是实际情况,地理位置的最中央,不代表就是经济的最中心,这个优势其实比较空,属于是浮在空中无法落地的那种优势,究竟有多少分量,完全要看轨道部和上面是怎么考虑的了。 曾毅稍滞片刻,道:“要增加竞争的砝码,还得落到实处,拿出具体的东西,如果沙南省能够引入大型的能源项目、资源项目、军工项目,相信肯定会增加竞争的综合优势。” 吴宝玉心里不得不对曾毅高看一眼,这小子确实有点水平,务虚,他能抓住沙南省的独占性优势,务实,这小子照样是一下就抓到了点子上。 沙南省要想竞争铁路枢纽,只举着“地理中心”的大旗是没有用的,除了地理中心,还有经济中心、人口中心、地域中心、气候中心,只要敢参与其中,哪个省份没有一个类似的冠冕堂皇的理由? 这样的大旗,只是决定了你有参与这场竞争的资格,但真正起决定作用的,还是要看各个省份的具体情况,正如曾毅所讲,如果沙南省能够上马几个大型超大型的能源、资源、军工项目,那么出于国家战略和国防方面的考虑,沙南省的优势就比较全面了。 “小曾是我们沙南省的人,月是故乡明嘛,在新铁路的事情上,希望你能多为家乡多出点力,多想点办法,有什么大项目,也可以为家乡牵牵线!”吴宝玉淡淡笑着,双目直视曾毅。 曾毅突然就有点明白吴宝玉跟自己这位中化市农委主任谈新铁路的用意,完全八竿子打不着,吴宝玉却可以郑重其事地讲,咨询只是表面的,他真正的用意,或许是看重自己背后的那些“人脉”吧! 吴宝玉还真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他对争取新铁路枢纽是志在必得,所以对于开建的第一条线路一直都在关注,东江省南段线路的规划确定之后又被推翻,这自然是引起了吴宝玉的注意,尤其是新线路还专门在丰庆县设立了安全调度点,等丰庆县引入特种钢材项目的消息传出,吴宝玉就大概明白了其中的原因,这个安全调度点有一定的军事因素在内。 这给了吴宝玉启发,不过当时他对曾毅并没有什么了解,他以为铁路变动的事情是高层的决定,直到前两天曾毅送还玉球,吴老讲起曾毅的情况,吴宝玉才开始正视曾毅的不凡。 把已经确定的铁道线路再次推翻,这种事情以前几乎没有先例,曾毅却做到了,这说明曾毅在轨道部有一定的影响力,加上曾毅和翟家关系甚密,丰庆县特种钢材项目中有军方的影子,更是证明了这一点。 吴宝玉要把曾毅请来谈话,目的就在于让曾毅帮忙牵线联系,如果能够和翟家搭上关系,引入军工项目,那么将来沙南省要竞争铁路枢纽,自然就有军方的人为沙南省讲话;就算无法引入军工项目,有曾毅在轨道部的关系,至少也可以让沙南省在竞争不吃暗亏。 这事完全可以让别人去跟曾毅讲,甚至由吴老去说也行,但吴宝玉还是决定亲自来跟曾毅谈,他对竞争铁路枢纽非常重视,这件事在他心里排第一位! “首先谢谢吴书记的这份信任和看重,我个人位轻言微,可能帮不上什么大忙,但只要有机会的话,我肯定会尽力而为的。”曾毅笑了笑,坦然面对吴宝玉的目光,道:“我是沙南省人,义不容辞!” 吴宝玉露出笑容,道:“我相信小曾你一定会帮上忙的!” 看吴宝玉谈完了正事,旁边坐着的吴老问道:“小曾,你这趟回来沙南省,是有什么事情吗?” 吴宝玉微微一点头,道:“要是有什么难办的事,就尽管开口!”曾毅的表态非常痛快,吴宝玉自然也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主要是他也会错意了,他听自己父亲这么问曾毅,还以为是曾毅这次回来真有什么难办的事情呢。 曾毅便道:“谢谢吴老和吴书记的关心!这次回来,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主要家里的老宅还有我爷爷的坟年久失修,有些破败了,南江省人民医院的新任院长邵海波,是我的师兄,也是我爷爷唯一的徒弟,师兄和我商量着要修一修老宅,顺便给爷爷的坟前立块碑,于是就一块回来了。” “难得,难得!”吴老和蔼地看着曾毅,道:“难得你们两个孩子有这份孝心!” 吴宝玉也道:“曾毅的爷爷很了不起,培养出了一位院长,更有曾毅这么一位青出于蓝的孙儿,想必生前肯定是一位仙风道骨的老人家。” “这也是我的一桩心愿。”曾毅说到,心里也有点难过,自己早该为爷爷立块碑了。 话音刚落,兜里的电话响了起来,曾毅对吴宝玉和吴老做了个歉意表示,然后拿出电话看了一眼,就直接摁掉了。 吴宝玉和吴老也没有介意,一般来讲,和领导谈话都是要关闭电话的,不过曾毅不是吴宝玉的下属,而且今天事出突然,加上救人要紧,曾毅忘记关掉电话也是很正常的。 “没关系,不要耽误了你的正事!”吴老说到。 曾毅便道:“是师兄的电话,估计是问我什么时候能够回去吧,他要等我回去,才能立碑。” 吴老就点了点头,曾毅回来就是办这事的,如果立碑的时候曾毅不在场,那确实有点说不过去,吴老便道:“日子定了没?立碑是在那一天?” “定了,就在后天!”曾毅说到。 吴老心里斟酌了一下,如果是后天的话,只要香柔这边情况不再反复,曾毅完全是可以返回的,怕就怕香柔的情况反复啊,但又不能不让曾毅回去,好在这事可以商量,推迟一两天立碑并不是不可以。 开口准备和曾毅商量呢,曾毅的电话又响了起来。 拿起来一看,还是邵海波打来的,曾毅的眉头就微微一皱,自己掐了电话,师兄还接着打过来,搞不好是有急事了。 “或许是有什么要紧的事,你接吧!”吴宝玉说到,接连两个电话,这肯定是有事情要让曾毅知道。 曾毅朝吴宝玉和吴老再次致歉,然后拿起电话往旁边走了两步,做出回避的样子,但又没有完全回避,然后接起来电话,道:“师兄,你说!” 邵海波便道:“给师傅修坟的事情,出了点意外。” “是什么事情?”曾毅一听心就揪了起来。 “昨天晚上镇领导找到家里,说是镇上要开一处采石场,投资商选中了师傅坟地所在的那座山,镇领导的意思,是希望我们能够顾全大局,为了家乡的发展考虑,把师傅的坟迁走。”邵海波说起这个,语气就非常冲,道:“我已经拒绝了,镇里放眼望去全是山,最不缺的就是石头,他开哪座山不行,偏偏要开师傅他老人家的坟地,这事我绝不答应!” 曾毅也是觉得一阵火起,镇上没有坟头的山遍地都是,距离镇子也远,开山炸石不会影响到镇上的正常生活,更不会危害镇上群众的安全,爷爷的坟距离镇子不远不近,而且连条路都没有,他们开了石头都不可能运出去! “师兄先不要着急,他们的石场也不是说开就能开起来的,我们弄清楚情况再计议!”曾毅心里已经觉得这事有点蹊跷,道:“我这边也找人打听一下,看看是怎么回事!” “省里那边没什么事,你就赶紧回来吧!”邵海波道了一声,语气依旧很气愤。 曾毅便道:“我这边事情处理好,就马上赶回去,在我回来之前,一切就靠师兄了!” “放心,有我在,他们绝对动不了师傅的坟!”邵海波也没问曾毅在省城到底什么事,道:“那我先挂了,有消息及时联络!” 第七九零章 出院 挂了电话,吴老的神色不怎么好看,邵海波在电话里的声音非常冲,他没有听全,但也听了个大概,吴老久历宦海,岂不明白这件事里有蹊跷,邵海波是南江省人民医院新任院长,曾毅又是中化市的市领导,这两师兄弟加一块,能量可是不小。 一个小小的镇政府,竟然提出了要刨别人祖坟这样彻底撕破脸皮、毫无体面的话,这背后必有依仗啊! 吴宝玉这次非常痛快,他侧脸看向吴老,道:“曾老爷子德高望重,为他立碑的时候,我们是不是也应该派个代表过去,给曾老爷子行个礼、献束花?” 吴老就点了点头,如此最好,这个问题,还必须是由沙南省自己解决啊。吴老心里也是有些恼火,下面这帮人实在是太无法无天了,这个节骨眼上,竟然给省里添乱。今天找曾毅谈话,目的就是想让曾毅在沙南省争取铁路枢纽的事情上帮忙牵牵线、出把力,而打动曾毅最好的理由,就是曾毅是沙南省人,可如果曾老爷子的坟让沙南省的人给刨了,别说是说服曾毅没有可能,曾毅恼怒之下,会不会给沙南省下什么绊子都未可知啊。 对于曾毅的能量,吴老多少是知道一些的,这可是被老人家称呼为“酸辣汤同志”的人物,而且极受翟老器重,翟老可是出了名的护犊子,以翟老的性格,如果得知曾老爷子祖坟被刨,曾毅受了这奇耻大辱,沙南省变天都是极有可能的。 吴宝玉主动提出这件事,主要也是出于这种考虑,想要曾毅帮忙,自己还是必须要拿出十足的诚意。另外还有一个原因,陆香柔此时还躺在观察室里,如果让曾毅回去处理此事,那陆香柔一旦再有意外,可就鞭长莫及了。 所以,这件事必须是由吴宝玉解决,由沙南省解决,根本不能让曾毅去出手解决。 曾毅听吴宝玉这么讲,当下彻底安下心来,吴宝玉既然主动提出要帮这个忙,曾毅自然不会拒绝,有吴宝玉这么一插手,今后估计再也没有人敢打自己爷爷坟地的主意了。 吴宝玉并没有被这件事影响到心情,他关切问了问曾毅家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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