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车子上了高速,曾毅掏出电话,拨了一个号码,随即笑呵呵道:“高厅长吗?我是丰庆县的小曾啊!” 曾毅打给的是省财政厅的常务副厅长高子杰,上次开全省县域经济工作会议的时候,他跟高子杰见过,事后高子杰还给曾毅打了好几个电话,约曾毅到省城办事的时候,一定要联系他,大家一起坐下来喝杯酒、叙叙旧。 高子杰接到曾毅的电话,分外高兴,道:“是小曾啊,你可是难得给我电话啊!” 曾毅笑道:“我今天要到省里,晚上想请高厅长吃个饭,不知道您有没有时间?” “要是别人讲这个话,那我肯定是没有时间的,但是小曾你都开口了,我就是推掉所有的应酬,也必须赏光啊!”高子杰哈哈大笑。 曾毅就道:“那我到了省城之后,就去厅里找您?” 高子杰思索了一下,就点了头,笑道:“好的,你到了之后,就给我打电话吧!晚上的事情我来安排好了,如果省城的老朋友有空的话,顺便也请过来,大家一起聚一聚,小曾你看如何啊?” 曾毅知道高子杰所谓的“老朋友”,肯定是指顾迪,不过就算高子杰不提,曾毅到了省城也得联系顾迪的,何况这次财政款的事情,说不得还要拜托高子杰帮忙,曾毅就痛快说道:“我听高厅长的!我也是很久没见到顾总了,等会我联系一下,争取晚上聚聚。” 高子杰见曾毅痛快,就更为高兴,道:“你这个小曾啊!那就这么说准了啊,晚上买单的事,你们谁也别跟我抢!” “让高厅长破费,这怎么好意思呢,还是……”曾毅笑着说到。 “就这么定了!你到了就给我电话吧!”高子杰哈哈一笑,就把电话给挂了,没给曾毅任何客气的机会。 包起帆坐在副驾驶位上,脸上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不过心里却琢磨开了,曾县长在给高厅长打电话,难道是给财政厅的高副厅长吗?这很有可能啊,这次就是去省财政厅跑财政款支付的事情,曾县长也不可能找别的关系了,而财政厅只有一位姓高的厅长,那就是常务副庭长高子杰。 想到这里,包起帆心里就开始翻江倒海了,难怪曾县长始终是一幅稳坐钓鱼台的模样,原来是在省财政厅有如此硬扎的关系啊! 在想到曾毅之前的表现,包起帆就敢肯定,曾县长之所以还要向张忠明汇报,并且召开常委会议,目的就是要摸清楚情况再下手! 葛世荣这次怕是要倒霉了,说不定还要连累那位姓聂的副处长,也要跟着完蛋了! 包起帆坐在那里,喉结来回鼓动了几下,心里十分激动,他早就盼着葛世荣倒霉了,但更激动的是,他没有想到曾县长的人脉如此强悍,刚才他可是听得异常清楚,高厅长要“破费”请曾县长吃饭。 这根本是不敢想象的事情,上次包起帆跟着上一任的刘县长来财政厅办事,那阵势他是见识过的。只是见国库处的一位副处长,刘县长进门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只能站着说话,腰板始终都没挺起来过,可最终事情还没有办成。 别说是县长,就是那些后台不硬的市长,到了财政厅,待遇也好不到哪里去。 一个小小的副处长,尚且如此牛气,就更别提那些副厅长、厅长了,平时他们要下来,市里都必须提高一个档次来接待,全体常委要到高速路口迎接,还不一定能请得下来。 而现在呢,高子杰竟然反过来要请一位小小的县长吃饭,这说明什么?说明曾县长在省里的能量,远非只有副省长陈为民一位靠山那么简单。除非是挂了常委的副省长,其他一般的副省长,平时就是见了财政厅的实权厅长,那也是要礼让三分的。 高子杰或许有可能会去巴结陈为民,但陈为民的面子,还没有大到要让高子杰连曾县长都要去巴结的程度。 这说明曾县长的后台,肯定比陈为民的位置要高,除了省里的那些常委大佬们,不会有别人了!想到这里,包起帆的心就抑制不住地热切了起来,自己这次还真是找对了一位好老板啊! 两个多小时后,车子就抵达了省城云海市,曾毅也没有耽搁,吩咐后面带着土特产的车子先去驻省办待命,就领着包起帆直奔财政厅。 省财政厅的大楼非常简朴,是一栋旧式的老楼,从外表看,看不出有任何的财大气粗,而且楼前停着的车子,档次也不高,大部分都是小排量的国产车,除了那几部显然的奥迪之外,几乎看不到进口车。 曾毅下车之后,就摇了摇头,越是有钱的部门,就越是要装穷,这几乎成了惯例。从外面看,谁能知道这是财政厅的办公大楼啊。东江如此,南江也一样,曾毅在南江的时候,也跑过财政厅,也是一栋破旧的老楼,就是卫生厅的大楼,也比它阔气了很多倍。 进楼问清楚地方,曾毅就带着包起帆上了四楼,找到了国库处副处长聂国志的办公室门口。 包起帆一看曾毅这架势,就知道曾毅是来做什么的了,这是来找碴的,要把葛世荣的这位在财政厅的关系户给一巴掌拍死。 收拾葛世荣或许有点麻烦,毕竟市里那一关绕不过去,而且现在也没有确切的违法违纪证据。但要收拾聂国志,就简单多了,故意扣着丰庆县的财政款不放,这本身就是个现成的大把柄。只要收拾了聂国志,下次葛世荣再找别的关系户办事,相信就得吃闭门羹了,因为帮你葛世荣顺手人情的代价实在太大了! 谁也不会笨到跟自己的前程过不去。 “请问,这是聂国志处长的办公室吗?” 曾毅在办公室的门上敲了几下,门是半开的,能看到里面有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肥头大耳、满面红光,正趴在办公桌上玩着一只手机。 听到声音,那人抬起头,往门口看了一眼,发现是个年轻人,就又把视线挪回到自己的手机上,嗯哈了一声,道:“你是哪位?” 曾毅就知道这位肯定就是聂国志了,他迈步走了进去,道:“我是丰庆县的代县长曾毅,想找国志处长咨询一下财政款支付的事情。” “哦?” 聂国志就放下手机,抬头又仔细打量着曾毅,这就是葛世荣口口声声所讲的那位娃娃县长了吗?果然是很年轻得不像话啊! “你有什么问题?” 聂国志直起身子,靠在了椅背里,而右手手指,则有节奏地在桌上弹着,像是弹着一架精致的钢琴,十足的傲慢,又带着十足的漫不经心。 包起帆就站在曾毅的身后,左右看了看,这里的摆设跟一年前一模一样,靠墙的位置摆了一张沙发,但聂国志没有招呼曾县长坐下讲话。 “按照以前的惯例,这个月的七号,应该是财政款到账的日子,但直到今天,财政款依旧没有到账,县里还等着这笔钱给干部职工发薪水呢!”曾毅说到。 “有这种事情吗?”聂国志明知故问,道:“只要是预算处那边批了,我们这边的国库支付中心肯定会按时发放,要不你们去预算处问问情况吧。” 聂国志一推二五六,具体的情况他最清楚,预算处早就批了,但他专门打了招呼,只把丰庆县的款子给扣着不发。他和葛世荣是多年前的党校同学了,葛世荣因为龙窝乡煤矿的缘故,撒金如土,肯在聂国志身上投资,当初聂国志争取国库处这个关键部门的副处长时,葛世荣也是尽了力的。 这次葛世荣为了整治曾毅,又求到聂国志这里来了,而且带了很多好处,让聂国志无法拒绝。 曾毅就道:“预算处在三楼,我们上来的时候,已经问过了。” “既然预算处已经批了,那就回去等着吧!”聂国志皱着眉不悦地说道:“省里还能少了你们丰庆县这笔款子不成,耐心等一等就是了,款子总会到的!” 曾毅道:“明天就是县里发工资的日子了,如果发不出工资,到时候万一闹起来,那可就是大事情了。” 聂国志更不爽,他听出了曾毅话里的威胁意思,心道你们发不出工资,那是你们无能,是你们自己内斗,跟我有个屁的关系,他道:“困难谁没有,想点办法自己解决嘛!全省上上下下将近一百个县,我们国库处才几个人手,为了给你们及时支付财政款,处里的干部已经几天几宿没有合眼了,你们的困难再大,难道还能大过厅里吗?” 包起帆心道你这不是放狗屁嘛,别的县可都按时发放了,唯独丰庆县,你们就腾不出人手,何况真的是人手不够吗,好像你聂处长就闲在办公室里玩手机呢! “聂处长,那能给一个准确的时间吗?”曾毅看着聂国志,“我们总不能一直就这么等着吧?何况就这样回去,我也无法对县里的干部群众交代。” 聂国志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他被曾毅的那句“聂处长”给刺激到了,狗日的,竟然敢骂我,他大手一指门口,喝道:“出去!我们国库处的工作,没有必要向你交代,让你回去等,你就回去等!少废话!” 要在平时,包起帆听到这话,只能是心里生气,但又不得不唯唯诺诺陪着小心,但今天他却很冷静,心道姓聂的你离死不远了。 曾毅还想再说一句,此时电话却响了起来,拿起来一看,正是高子杰打来的,曾毅就接了起来。 “小曾啊,到哪里了?”高子杰笑呵呵地问道,“要不要派个人去接你?” “不用这么麻烦了!我已经到了,正好有点事,到国库处办理……”曾毅说到。 话没说完,那边的聂国志又拍了桌子,喝道:“给我出去!你们这么基层来的干部,就是没素质,这是你接电话的地方吗?要接电话给我到楼道里去,不要在这里影响了我的工作!” 电话里的高子杰就皱起了眉头,他已经听到聂国志的声音了,当时心中火气,好你个聂国志,老子这边拼命在巴结人家呢,你小子却摆谱拆老子的台,真是胆大包天啊。 “小曾,你等一下,我过来看看情况!”说完,高子杰就挂了电话。 曾毅收起电话,却没有出门,而是看着那位聂国志处长,道:“聂处长,如果真的打搅了你的工作,我向你道歉!只是我很纳闷,难道对于聂处长来说,接待基层的同志并不是正常的工作,而伺候手机,才是聂处长的工作内容之一吗?” “放肆!” 聂国志一只手指着曾毅,气得浑身发抖,他被彻底激怒了,曾毅连续两次故意讲“聂处长”这个称呼,又质疑他的工作作风,这真是岂有此理,进了老子的衙门,就由老子说了算,哪有你质疑的资格。老子说玩手机是工作,那就是工作,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这些县里来的土包子来说三道四了。 “曾县长,我现在就正式告诉你,你们丰庆县的财政款,处里要一笔一笔地核实,错一分钱,都要打回预算处重新做,什么时候算清楚了什么时候发放,什么时候你的态度端正了,再来找我吧!” “咳!” 门口传来一声咳嗽,随后高子杰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大门口。 “高厅长!” 聂国志之前还是一副激愤难平的模样,在听到这一声咳嗽之后,突然就大变,脸上瞬间堆出灿烂无比的笑容,脚下跟踩了火箭似的,三步并作两步,就从办公桌后面走了出来,第一时间抵达门口,然后并腿垂手,恭恭敬敬地站在高子杰的面前,半弯身子,带着谄媚的笑,道:“高厅长,您好,欢迎您来检查工作!” 高子杰很不悦地皱着眉,从聂国志面前走过,然后换上一副和煦的笑意,朝曾毅伸出手,道:“小曾,来了就直接到我那里坐嘛,茶都给你沏好了!下面乱糟糟的,有事对我讲一声,我让人去办就是了。” “啊!” 聂国志发出一声惊呼,难道刚才这小子接的电话,竟然是高厅长的?高厅长还沏了茶,等着这小子上楼去喝?这……这怎么可能啊! “县里的财政款,按说七号就该到了,结果现在还没到,我上楼的时候,就想着顺便过来问问情况,这么点小事,也不好麻烦高厅长您。”曾毅握住高子杰的手,笑着“告”了一状。 高子杰就回头看着聂国志,表情异常严肃,道“聂处长,你解释一下吧!” “这……”聂国志就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两只手捏紧了,紧紧扣在大腿上,才让自己不至于打颤,他可以对曾毅称呼自己聂处长发脾气,但高子杰这么称呼,他是半点脾气没有。 高子杰就背起手,对跟着自己下来的秘书道:“看来聂处长解释不清楚,你去把预算处的同志也请来,一起解释一下吧!” “高厅长,不用……真的不用了!”聂国志就急忙摆手,预算处的人一来,这事还用解释吗,肯定是自己的错,他打了个激灵,就道:“事情是这样的,丰庆县的拨款计划有点小问题,我亲自核实过了,是有点误会,我正要向丰庆县的同志解释呢。” “是吗?”高子杰冷哼一声,道:“具体有什么小问题,你现在就解释解释吧!” 聂国志的打算,高子杰岂能看不出来,不过他可不打算放过聂国志,以曾毅的能量,他要这笔款子,完全有很多办法,今天故意来找聂国志,这意思还不清楚吗,这是兴师问罪来的。如果自己不能给出一个满意的交代,怕是永远别想搭上顾省长的县了,两边孰轻孰重,高子杰不会掂量不出来的。 “是……是……”聂国志脑门上直淌汗,高厅长这幅态度,明显是要追究到底,自己随便想个借口,根本糊弄不过去。 包起帆看得直叫过瘾,曾县长的能量果然够大够强,刚才还不可一世的聂国志,一转眼就要自身不保了。 “厅里三令五申,绝不能因为财政款支付而影响了基层的工作和稳定,你聂国志好大的胆子啊,竟然把厅里的指示当做耳旁风!”高子杰懒得再看聂国志,也不想听他编那些毫无营养的谎话了,直接对秘书道:“你去找一下杨主任,这次厅里去参加技能培训的名单上,把聂处长也加上,我看他需要好好地去学习一下了!” 聂国志当时腿一软,高子杰的这个决定意味着什么,他再清楚不过,技能培训都是办事员才去参加的学习,现在高子杰派自己去,明显就是要把自己拿下了,等参加了技能培训,自己可能就要去鸟不生蛋的档案处、或者是老干部处工作了。 财政厅的实权部门,就是预算处和国库处,这是核心中的核心,当初为了争取到这个位置,聂国志可是没少下血本,如果真去了冷衙门,他就彻底完蛋了,他也承受不了这个结果。 “髙厅……髙厅,我错了,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聂国志的精神一下就垮了,朝着高子杰讨饶,几句话没讲,眼泪鼻涕都下来了。 高子杰才不理会这些,老子给你一次机会,那谁给老子机会呢。 聂国志一看高子杰是铁了心,又掉转身来,直奔曾毅,他抓住曾毅的胳膊,恳求道:“曾县长,我这次是受了猪油蒙了心,才做出这种事情,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帮我求一求高厅长吧,我可不能去参加学习啊,也不能失去这个位子……” 曾毅拿起电话,道:“不好意思,我到楼道上接个电话,就不打搅聂处长的正常工作了!” 包起帆一听,差点没笑出来,曾县长这一脚踩得够狠啊,不动声色之间,又告了聂国志一记状,你不是要让曾县长到楼道上去吗,这下好了,曾县长还真去了,可难受的是谁呢?聂国志啊聂国志,你还真是被猪油蒙了心肝,给曾县长下绊子甩脸子之前,也不先摸清楚曾县长的来路,再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的,平时你耀武扬威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这一天的。 “曾县长……你……你不能不管我啊!”聂国志的眼泪鼻涕更猛了,拔腿就要去追曾毅。 高子杰的秘书很有眼色,一个大步就站在了聂国志的面前,道:“聂处长,你这就跟我到杨主任那里去吧!这次的技能学习很重要,很多人为了得到这个机会,还找高厅长说情呢,我带你先去了解一下学习的安排和须知吧!” 说完,秘书死死站在那里,任凭聂国志怎么动,都牢牢拽着他。 那边高子杰一甩手,跟着曾毅走了,心道这个聂国志,一听去学习,竟然丑态毕露,简直把财政厅的脸都丢尽了。 第五四八章 得意之时有耳光 高子杰的办公室就在楼上,财政厅的办公大楼虽然外表破旧,可里面的装修却是另有乾坤。 推开高子杰的办公室大门,扑鼻而来的就是一股淡淡的香气,似兰非麝,这不是花草发出的香气,也不是点燃香料发出的香味,而是办公室里全套的旧式家具所发出的天然木料香气。 这让见过识广的曾毅都有点咋舌,这种上等特殊木料制作的旧家具,一件都很难得,眼前竟然是成套的,怕是最少也要值个几百万了,这可比进口的国外家具要奢华多了,但外表看起来,确实低调至极。 “坐!”高子杰随意一抬手,道:“小曾,到了我这里不用客气,随意坐就是了!” 曾毅左右看了看办公室里的布置摆设,道:“高厅长是位雅人啊!这办公室里面的摆设,还有布局,可以说是处处都有玄机。” “我这个整天跟钱打交道的人,一身铜臭味,算哪门子的雅人啊!”高子杰哈哈大笑,道:“东西都是公家的,设备也是现成的,我就是觉得这样布置,办公时的心情会舒畅一些,看得能顺眼一些,就让人这么摆着了。” 这间办公室,可是高子杰的得意之作,不但办公室的家具样样有讲究,而且风水布局,还特意请了久泰集团的首席顾问郁离子来指点过,正如曾毅所讲,处处有玄机,不是极有底蕴的人,是很难看出端倪的。 曾毅也不好说什么,现在的领导,普遍都是无神论,但私底下笃信风水玄学的,却不在少数。而最能体现风水玄学的,就是办公室的布局的,于是一间小小的办公室,就被打造出各种各样的吉祥格局,有品位的,整一个“平步青云”、“宏图大展”的格局,没有品位的,甚至还有“黑狗吞日”格局的。 至于里面的风水摆件,也是五花八门,而且大多价值不菲,反正也是公费采购,领导们带走也不可能,所享受的无非就是个吉祥的意思。 包起帆站在门口,高子杰没有发话,他可不敢过去坐下,只是把眼睛擦亮了,准备随时上前服务。 曾毅和高子杰坐下聊了不到两句,就传来敲门声。 “请进!”高子杰高声说了一句。 大门一开,从外面走进来一位白净的中年男子,进来之后步伐加快,几步来到高子杰的面前,道:“高厅长,丰庆县的财政款,我已经办妥了,所拖延的支付款,今天就能到丰庆县的财政账户上。关于这件事,我要向高厅长您做检讨,是我驭下不严,才出了这么一件事情。” 高子杰嗯哼了一声,没有表态,而是拿着杯子,坐在那里划拉着水面上的浮沫。 中年男子就知道什么意思了,立刻转向曾毅,满脸愧疚地伸出手,道:“这位一定就是丰庆县的曾县长了吧?我是国库处的处长蒋彬,这次的事情,我要向丰庆县的同志诚挚地道歉,是我们的工作给丰庆县添麻烦了。” 曾毅笑着站起身,跟蒋彬握在一起,道:“蒋处长言重了,只要能够圆满解决,我这趟就不虚此行了,感谢你对我们丰庆县的大力支持和帮助。” 蒋彬连连客气,说了些好听的话,财政厅就是管理财政款的,县官不如现管,以前这样的事情,并不是没有发生过,但那也是要看对象的,这次聂国志明显是捏错了柿子。高厅长大发雷霆,直接把聂国志打发到了学习班,这说明问题的性质非常严重,这是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 有鉴于此,蒋彬哪敢耽搁,得知消息之后,他只用两分钟不到的时间,就安排好了拨款的事情,争取这把火不要烧到自己身上。 高子杰看曾毅表了态,就知道曾毅的心思只在于处理聂国志,他咳了一声,放下手里的茶杯,道:“蒋彬同志,国库处的管理,看来还有待加强啊!” “是是是,高厅长批评得对!”蒋彬连忙表态,道:“回头我一定加强整顿,把高厅长的指示坚决贯彻下去。” “聂国志的事情,令厅里非常痛心,希望今后不要再发生此类事件!”高子杰黑着脸说到。 “我这里向高厅长做个保证,今后我们国库处绝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蒋彬再次表态。 高子杰就又哼了一声,转而对曾毅和蔼笑道:“小曾,你坐嘛!” 蒋彬知道这是要赶自己走了,他对曾毅笑了两声,示意曾毅尽管坐,不用理会自己,然后转身又对高子杰道:“高厅,按照省里的财政奖罚政策,为了刺激各县缴纳财政款的积极性,对于那些在这方面表现良好的县,省里要求要给予一定比例的奖励。丰庆县在这方面,一直都是我们省里的先进,按照规定,应该给予重奖。所以我刚才自作主张,把五千万的奖励款,也一起发放了下去,您看……” 高子杰重重一点头,心道这个蒋彬不错,脑子活,会来事,这个人情送得多好啊,他道:“对于省里的政策,就要坚决执行,要想尽一切办好,利用这项政策来办好事、办大事,对于那些表现优秀的县,就应该给予重奖。” 蒋彬就知道这件事办到高厅长心里去了,他连连点头,表示一定按照省里和高厅长的指示来搞好国库处的工作,同时在心里暗暗决定,五千万的奖励标准还是低了啊,既然要做人情,就一次性做足,趁这笔款子还没拨下去,自己回头再追加一千万。 站在门口的包起帆当时直咋舌,惊得嘴巴都长大了,曾县长就是曾县长啊,到财政厅办事都跟别人不一样,别人是求爷爷告奶奶,好话说尽,润滑剂送出去无数,结果连本来应该拿到的财政款都拿不到;而曾县长呢,坐在这里喝着茶、聊着天,财政款的事情不但有人用最快的速度给解决了,而且还额外赠送五千万的财政奖励款。 这种事情,别说是没见过,听都没听过,甚至都不敢想象,你就是进财神庙,不也得先供奉点香火钱吗,现在可倒好,自己准备的那些土特产,都没派上用场。 蒋彬临出门,把包起帆给叫上了,道:“包主任,你跟我到楼下,咱们把数额一核对,我这就安排发款,可不能耽误了县里的大事啊!” 包起帆连连点头,喜笑颜开地跟在后面,什么时候,你能看到国库处的处长,会对一位县政府办公室的主任如此客气?这么大的脸,自己必须得兜着!再说了,能够有这么好的一个结交的机会,包起帆岂会错过,当时跟着蒋彬就下楼去了。 葛世荣此时坐在常务副市长周子君的办公室外面,一边吸烟,一边等着周子君回来。 等了足足三个多小时,周子君才参加完常委会议,领着秘书回来了。 “周市长!”葛世荣急忙掐了烟,站起来恭敬地打着招呼。 “世荣同志来了,进来坐吧!”周子君淡淡道了一声,脸上稍稍带着点疲惫,也没有跟葛世荣多讲什么。 葛世荣就跟在后面走了进去,等周子君在办公桌里坐下,他抢在秘书之前,帮周子君把茶杯续满水,然后掏出一盒烟,飞快磕出一根,向周子君递了过去。 “坐下说事吧!”周子君把烟接过来,但没有吸,而是放在了桌上,他下午开会的时候连着吸了两大包,现在肺烧得难受。 葛世荣就坐在了周子君对面的那张椅子里,肥大的屁股只坐了半边,显得有些滑稽,他想了一下,道:“周市长,我是来找你救急的!” 周子君就微微皱眉,心道这个葛世荣,最近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总是给自己惹一些麻烦,上次南希集团的项目,就让自己至今都在市里抬不起头,明明是自己争取到的项目,结果一转眼,自己反倒被踢出局了。 葛世荣就道:“周市长,县里的财政款,这个月省里没有及时拨付下来,明天就是发工资的日子了,现在资金的缺口很大,要是市里不支援的话,我们的日子就过不下去了。” 周子君眉头深锁,道:“怎么会闹到这样?” “财政款的支付,向来都很准时,只有这个月晚了。我问过国库处的聂国志处长了,说是因为人手不足,可能要晚几天。”葛世荣简短解释了一下,道:“明天的工资缺口,有两千四百万,好在是曾毅同志有能力,一人独揽了一千八百万,我负责解决其中的四百万,所以来向周市长求救了。” 周子君就听出了其中的味道,葛世荣和财政厅的聂国志,可是很铁的关系,就是自己到省财政厅跑款子,有时候都还得借用这个关系呢,有这么硬扎的关系,财政厅每次发放财政款,肯定都会优先照顾丰庆县,又怎么会拖延呢。 要说这里面没有问题,那才是出了鬼! 明天就要发工资了,面对这么大的缺口,曾毅一个新来的县长,人生地不熟,竟然背负了一千八百万的缺口,这里面肯定也有问题。 再看葛世荣这幅样子,嘴上说是来求救的,但脸上却没有丝毫焦急忧虑的神色,甚至还有点兴奋,彷佛这趟不是来报忧,反而是来报喜的。 周子君也是老狐狸了,一琢磨,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看来这是葛世荣和聂国志共同上演的一出好戏啊,说不定那一千八百万,也是葛世荣逼着曾毅扛下的,那这出戏可就有点看头了。 “世荣啊,最近你们丰庆县捅出的篓子,可有点多啊,也一次比一次大!”周子君往椅背里一靠,沉声道:“你们得好好检讨一下了!” “是!”葛世荣点着头,“新来的代县长有能力、有魄力,但工作上总得需要一段磨合期,我们会争取尽快理顺县里的一切。” 周子君就证实了自己的猜测,葛世荣这是要跟曾毅摊牌了,一千八百万可不是小数字,如果明天发不出工资,那这位新来的县长可就要威信扫地了、颜面无存了。 坐在那里琢磨了很久,周子君分析了多种可能,最后觉得葛世荣这次的赢面很大,聂国志肯定会帮葛世荣卡好这个时间点的,至于财政款什么时候到,那还不是葛世荣一句话的事情吗,所以丰庆县闹不出什么大风波来,顶多就是工资拖欠几天罢了。 而且这事办得挺有水平,阴了那位曾毅同志一把,还让他说不出任何的闲话,财政款是被财政厅卡住的,跟葛世荣有啥关系,到最后,说不定还要靠葛世荣出马,才能“搞定”财政厅呢。 “丰庆县出了这么大的困难,我这个做市长的,怎么能袖手旁观呢!”周子君淡淡说着,道:“但市里的财政也不富裕,我只能帮忙解决四百万,至于剩余的款子,还要靠你们自己想办法去解决。我只讲一条,必须做好县里同志的解释工作,务必保证丰庆县的稳定大局。” 葛世荣就道:“有了这四百万,我保证县里风平浪静,绝不会因此产生任何不良事件!”葛世荣此时心中大爽,自己的四百万已经解决了,现在就等着看曾毅的笑话了,等明天曾毅拿不出一千八百万,我看他小子怎么办。 一想到曾毅要低头来向自己服软,葛世荣只坐了半张屁股的身子,依旧忍不住右腿微微晃动,这需要有很深的工夫,才能让身子不至于从椅子上掉下来。 周子君就拿起电话,拨给了市财政局,道:“……你们准备四百万的款子,一会我让你带着签字过去……” “周市长,太感谢您了!”葛世荣站起来,道:“我这个人笨,别的话我也不会讲,我就一个态度,谁对我们丰庆县好,我就听谁的!” 周子君一压手,严肃说道:“不像话!我们干革命工作,山头主义是万万要不得的。” 葛世荣嘻嘻哈哈笑着,周子君表面严肃,但他知道,周子君就喜欢听这个调调。 周子君掏出笔,当着葛世荣的面写了一张条子,并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把秘书叫进来,吩咐他领着葛世荣到财政局跑一趟,尽快把这个款子的事情落实一下。 葛世荣连连道谢,然后跟着秘书就去了财政局。 财政局这个时候都快要下班了,因为常务副市长周子君的这个电话,只得留下人在那里葛世荣的到来。 市财政局的这位科长,是认识葛世荣的,看到周子君的那张条子,就笑道:“葛县长,你这唱的是哪一出啊!据我所知,你们丰庆县的财政状况,可是非常健康的啊,区区四百万,对于葛县长来说,应该不是问题啊。” 葛世荣苦着脸,嘴上却是轻佻说道:“张科长你有所不知啊,我们县里这个月的财政款,让省里给扣住了,现在县里的领导都快愁死了,明天就是发工资的日子。这要是发不出工资,啧啧……所以我这不到你这尊财神爷这里来了嘛!” 张科长笑得就更厉害了,道:“葛县长可真能开玩笑,不过你在我这里哭穷没作用,我只是个负责管帐的。再说了,你们丰庆县根本就不穷嘛!” 葛世荣就道:“这么大的事,我可不敢开玩笑。” 张科长就露出诧异神色,问道:“葛县长,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故意跟兄弟我开玩笑啊?” 这一下葛世荣都纳闷了,道:“张科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张科长仔细看了半天葛世荣的表情,最后稍微凑近一点,压低声音道:“葛县长,据我所知,省财政厅已经在半个小时前,把你们丰庆县的财政款给下拨了。” “这……这是真的?” 葛世荣就急忙问道,满脸都是惊诧,心道不应该啊,如果省财政厅下拨款子,难道聂国志还会不给自己打声招呼吗? “假不了!”张科长把话说得非常肯定,道:“除了你们这个月的三千多万财政款之外,省财政厅还额外奖励了六千万,说是缴纳财政款积极的奖励。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敢瞎说。刚才省厅国库处的蒋处长,还给我们局长打了电话,专门就此事做了说明,当时我就在场呢,听得清清楚楚。” “这……这……”葛世荣顿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反应了。 张科长看着葛世荣,道:“葛县长,你这个四百万,到底还要不要了?” 葛世荣此时哪还有心情顾这四百万,他回过神来,道:“张科长,请你稍等片刻,我去打个电话,核实一下情况再做决定。” “行,你赶紧核实吧,我这里还赶着下班呢!”张科长提醒了一句,就抖开面前的一张报纸,优哉游哉地看了起来。 葛世荣从张科长办公室出来,就在楼道里掏出手机,急忙拨给了聂国志,想弄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电话响了两声,就接通了,葛世荣急忙道:“国志兄弟,那笔款子到底是什么情况啊,我们不是说好了……” “说好你个姥姥!”话没说完,电话里就传来了聂国志的怒骂,“葛世荣,我操你祖宗!” 葛世荣还没回过神,又是“砰”的一声巨响,电话里就传来尖锐的声音,刺得葛世荣耳膜直作痛,显然,那边的聂国志已经把电话给摔了个粉碎。 第五四九章 见风转陀 晚上高子杰安排了隆重的饭局来招待曾毅,主要也是要招待顾迪。 顾迪来的时候,还是他那辆普普通通的车子,这车子开了一段时间之后,顾迪突然发现了低调的好处,以前自己不管到哪里,就算没有人认识自己,那车也太招摇了,总是别人注意的焦点,自己做什么都不方便,现在这车不显眼,自己人反而自在很多了。 “高厅长,好久不见!”顾迪下车呵呵笑着,道:“平时要见你这位财神爷,可是很难的啊。” 高子杰一抬手,请顾迪往里走,一边笑着道:“顾总这是在批评我的官僚作风啊,看来我还有很大的改进空间,还要多努力啊。” 顾迪上去跟曾毅走在一块,道:“怎么样,老曾?丰庆县的工作还顺利吧?” 曾毅道:“要操心全县几十万人的吃喝拉撒,事情一大堆,忙得连轴转。这不,县里的财政款又出了点小问题,我找高厅长求救来了。” “高厅长,曾县长是我的好兄弟,你可得多关照啊!”顾迪说到,脸上笑眯眯的,但话里的意思很直白,你要是敢干为难我兄弟,就别怪我顾迪不客气。 高子杰一听,就知道顾迪和曾毅的关系那绝对非一般,他非但不生气,反而觉得自己在曾毅身上下血本是找对路了,当下道:“顾总说笑了,我们财政厅的职责,就是要为基层提供优质服务,怎么可能会为难呢!不会,绝对不会!” 曾毅点头道:“今天多亏高厅长帮忙了,否则财政款无法及时到位,明天发不出全县干部职工的工资,那可真够我头疼的了。” 顾迪又不是傻子,一听就皱起眉头,道:“老曾,改天我到你那里转转去!” 高子杰心里更加高兴了,顾大少这个时候提出去丰庆县转转,绝对没有别的意思,那就是要帮他这位好兄弟去站脚助威,这种关系,可是铁到不能再铁了。 曾毅笑道:“顾总要来,随时欢迎啊!你什么时候来,提前给我打个招呼,只要你别嫌我那里寒碜就可以了。” 高子杰心道曾毅这个说法很有意思,这两人的称呼比较随意,开口老曾老顾的,而这时候曾毅却称呼顾迪为顾总,意思就是告诉顾迪,丰庆县的局面自己能够掌控,你要来,最好还是以正式的身份来,别真搞出什么出格的大阵仗来。 虽然不知道曾毅到底是什么来头,但高子杰心里坚信曾毅一定是某豪门的贵公子,这份低调、这份格局,可不是什么人都有了,而且考虑的也是面面俱到,如果顾迪真去丰庆县闹腾,情急之下做出了什么仗势欺人的举动,那丢的肯定也是顾省长的脸。 高子杰心中有点感慨,世家子就是世家子啊,这么年轻,就能如此成熟稳重,真的是非常难得,如果换了是自己在丰庆县,又在省里有通天的关系,怕是早就把丰庆县折腾得天翻地覆了。 晚上的饭局就曾毅三人,但因为高子杰始终都在调动着气氛,饭局上倒也显得十分热闹。 饭局结束,顾迪亲自送曾毅回丰庆县的驻省办,路上道:“这个高子杰,倒是个心思灵通的人物啊!” 曾毅笑了笑,道:“谁不知道你是东江省的大少,就是换了王子杰、刘子杰,肯定也会灵通的。” 顾迪哈哈大笑,道:“财政厅的厅长罗允祥,马上就要退休了。” 曾毅微微颔首,心道难怪高子杰会如此热切,从上次的县域经济工作会议之后,他就给自己打了好几次电话,原来是着急上位啊。 对于高子杰的心思,曾毅明白,但也不方便说什么,省财政厅厅长的位置非常关键,顾明夫肯定早有盘算,自己的话根本影响不到顾明夫的打算。但如果高子杰有意向顾明夫靠拢的话,他的机会还是非常大的,能力倒是其次,领导需要的是首先是一个忠心耿耿的下属,再者高子杰是常务副,只要上面有人帮他讲话,那他接替厅长就是顺理成章的事。 曾毅现在的盘算,就是拿掉县财政局的局长苏党生,这个家伙太油滑了,如果没有苏党生的配合,葛世荣也不可能用这种手段来阴自己。这次的教训太深刻了,如果是换了背景较浅的其他人,可能很快就要步上一任那位县长的后尘了。 把曾毅送到驻省办门口,顾迪道:“丰庆县的事情,真的不需要我帮忙?” 曾毅呵呵一笑,道:“怎么?你不相信老曾我的能力?” 顾迪就一摆手,道:“咳,谁得罪了你,那就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我过去插手,倒算是搭救他们了!得,那我就不管了,你自己折腾吧!” 曾毅道:“代我向顾省长和老夫人问好!” “这还用你交代?”顾迪哈哈一笑,看到驻省办里面有人走了出来,他就把身子往车里缩了缩,道:“那我就不进去了,有什么事,电话里吭一声!” 曾毅挥挥手,站在那里,目送顾迪离开。 包起帆此时走了过来,他看到顾迪的那辆车子了,但没有看到车里的人,不过他也没放在心上,只不过是一辆很普通的车子,这种车子满大街都是,他走到曾毅身边,道:“曾县长,房间都收拾好了,我还专门让服务员放了洗澡水。今天您为全县干部职工的事跑了一整天,洗个澡,解解乏。” 曾毅点点头,往驻省办里面走,道:“县里收到钱了吗?” “收到了,收到了!”包起帆接过曾毅的手包,就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道:“财政厅的效率很高,赶在下班之前,就把钱划到县里的财政账户上了,除了三千多万的财政款之外,另外六千万的奖励也一起到了。” 曾毅只是稍稍一怔,就继续往里走,心道国库处的那个蒋彬也是个人才啊,有了这六千万,间民工子弟学校的事情可就有着落了,也算是蒋彬的功德一件。 第二天上午,曾毅并没有着急回丰庆县,而是去江波医药总部去见了肖江波,向肖江波讲了讲自己运作马恩博士那种试剂的全盘打算。 肖江波听完曾毅的打算,也只能是感慨不已,曾毅的这种做法,绝对是最简单便捷的一种办法了,不仅可以在最短时间内拿到批文,甚至说不定还能拿到一些补助,但这个办法,也只有曾毅本人才能操作了,其中牵扯到的很多关系,是乾州市根本就不具备的。 两人商量一番,把一些细节做了完善和补充之后,下午曾毅才返回了丰庆县。 “曾县长,早!” “曾县长今天的气色真好!” 早上曾毅到了县政府,刚下车,就有政府的工作人员主动打着招呼,还是一成不变的招呼语,但比以前热情明显有很大的不同,每个人的眼里都透着敬畏、透着十二分的尊敬。 “早!早!” 曾毅一一打着招呼,抬脚准备上楼。 刚到楼下大厅,就看到了葛世荣,身后还站着他的秘书,看样子,葛世荣也是刚刚到,正要进电梯上楼呢。 看到曾毅进来,葛世荣不好装作没看到,只好抬起手,佯装热情地道:“曾县长,你来了。” “世荣同志,早!”曾毅只是淡淡地打了个招呼。 “曾县长这趟去省里,可是了不得啊,不仅拿到了财政款,还争取到了六千万的额外奖励,现在全县干部职工得知这个消息,都很振奋!”葛世荣皮笑肉不笑地讲着,拿话试探着底细,但心里却恨得直咬牙,眼下的这么个结局是他根本没想到的,到现在,他也不清楚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 “都是为了我们丰庆县的事业嘛!”曾毅打了个哈哈,这话说得是滴水不漏,完全不给葛世荣丝毫想象的空间。 葛世荣没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只得在心里又把曾毅咒骂了一番,脸上笑道:“曾县长,我们一起上楼!” 曾毅正想着如何推辞呢,门口又进来两人,正是郑辉煌和杨宝奎两位副县长。 “曾县长!”郑辉煌看到曾毅,立刻加快脚步,几乎是小跑着就过来了,道:“曾县长,你去省里为我们县里争取财政款的事情,我都听说了,真是了不得啊。” 同样的一句话,葛世荣说出来,曾毅就是打了个哈哈,而郑辉煌讲,曾毅就很客气,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不去怎么办?问题十万火急,可是片刻都不能拖延啊!这次辉煌同志也出了很大的力嘛。” 葛世荣气得差点翻白眼,郑辉煌不过领了两百万的任务,但老子领了四百万的任务呢,怎么不见你提呢。 “惭愧,惭愧!”郑辉煌一脸的愧疚,道:“我非常想帮着曾县长,为县里的事情出一把大力,可惜人微力轻,我能做到的就是这一些了。” “咳!”曾毅一摆手,笑道:“这已经很不容易了,辉煌同志不错!” 郑辉煌得到曾毅肯定,脸上表情就生动了很多,跟曾毅站在那里寒暄着。 旁边的副县长杨宝奎,瞅到一个机会,上前插话说道:“曾县长,我这里做了一份报告,正想请您过目呢!上次您提了民工子弟的教育问题之后,我就一直都放在心上,虽然这件事是刘宏民同志的主管范围,但我也非常愿意为这件事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所以我让下面的部门,做了一份配合性质的规划和方案,希望能帮上一些力所能及的忙。” “相信宝奎同志的这份方案,一定能帮到大忙的!”曾毅笑着说到,这件事才是他真正关心的,既然杨宝奎表态愿意尽力帮忙,曾毅当然欢迎,他道:“上午我没什么事,你到我办公室,我们坐下来详谈!” “好,好好好!”杨宝奎赶紧点头,然后眼疾手快,上前帮曾毅按下电梯的按钮,等电梯门打开,他道:“曾县长,请!报告就在我的抽屉里放着,我马上取过来。” 曾毅笑着点头,迈步走进了电梯。 郑辉煌和杨宝奎就立刻跟上,紧随曾毅进了电梯,电梯里面的空间很大,站了三个人之后,还有很多空余的地方。 葛世荣往里看了看,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抬腿,准备也进去。 “葛县长!”杨宝奎此时笑眯眯地拦住了葛世荣,用商量的口吻说道:“您看,电梯就这么大,我还有件紧急的事情,需要向曾县长汇报,这……” 葛世荣的脸,当时就白了又红,红了又白,连续变了好几下颜色,胸膛也跟着剧烈起伏,他的肺都快气炸了。好你个杨宝奎啊,以前老子得势的时候,你见了老子,态度那叫一个殷勤,现在看到新来的曾县长能量大,就又赶着过去献媚了,还拿老子当垫脚石,老子当初怎么就没看出来,你还是这么一只白眼狼! 现在正是上班的点,楼下大厅全是人,而且注意力全在这边的领导身上,杨宝奎的这一脚实在是太狠,当众就让葛世荣无法下台了。 葛世荣的眼睛都快喷出了火,恨不得上前直接活撕了杨宝奎,杨宝奎,你给老子等着,等老子缓过劲,看我怎么收拾你。 还好秘书机灵,此时一拍脑门,道:“葛县长,我把你要看的材料,给落在车上了!” “丢三落四,你到底有没有用心办事啊!”葛世荣的火气就压不住了,一下全喷了出来,训斥几句,道:“还站在这里干什么,马上去拿,我就在这里等!” 葛世荣说出这句话,非但没有觉得怒火被发泄出来,反而恨不得找一个地缝钻进去,我葛世荣在丰庆县混了这么多年,还从没丢过如此大的人呢! 秘书唯唯诺诺,转身朝外面跑了过去,而杨宝奎则很干脆地按下按钮,直接关了电梯门。 大厅里的人都看到了这一幕,但全都装作没看见,一个个飞快地离开现场,朝各自的办公室走去,心里却是非常震撼,这丰庆县真的是变天了,以前的葛霸天,如今竟然成了落水狗。 到办公室看过杨宝奎的报告,曾毅很是夸奖了几句,虽然这份报告上全是言之无物的东西,但杨宝奎能有这个态度,曾毅就很满意,也不苛求他真的能拿出一份用心制作的报告。 送走杨宝奎,曾毅把刘响叫了进来,道:“你通知一下,让龙窝乡的王荣标同志过来一趟!” 刘响有片刻失神,王荣标可是葛世荣的铁杆心腹啊,老板叫他过来干什么,不过他还是问道:“曾县长,是今天吗?” 曾毅道:“就今天,让他立刻到县里来!” “好,我马上去通知!”刘响带着一脑门的雾水,出去打这个电话了。 曾毅则站起身,从正门走了出去,上楼找张忠明去了,苏党生的事情,曾毅不想再拖了,必须马上换掉。 “曾老弟,你这次可是为我们丰庆县立了一大功啊!”张忠明爽朗笑着,拉着曾毅坐到了靠近窗户的那张沙发里,说实话,他知道曾毅到省财政厅,肯定能拿回财政款,但没想到曾毅如此厉害,不但拿回了该拿的财政款,还争取到了一笔巨大的额外奖励。 最重要的是,省财政厅国库处的副处长聂国志,听说被打发到学习班去了,轻描淡写,就把省财政厅非常关键位置上的一位重要人物给拿下了,这还了得! 说句心虚的话,曾毅能拿掉聂国志,那他想拿掉县里的任何一位领导,包括自己这位县委书记在内,都不是什么很困难的事情。 曾毅想张忠明简单汇报了一下去财政厅的过程,当然,他讲的肯定是跟事实完全不一样的另外一个版本,完了又道:“张书记,这次的教训非常深刻,我仔细想了一下,觉得县里财政局必须得整顿一下,否则这样的事情,今后还会再次发生。” 张忠明就知道曾毅的意思了,这是要拿掉苏党生了,张忠明无法拒绝,曾毅跟很多人都不同,虽然有着强大的背景,但几乎从不越权,始终恪守着“书记管帽子、县长管票子”的不成文规定,凡是涉及到人事安排的事,都会主动过来跟自己沟通。这一点很多人做不到,比如上一任的那位刘县长,除了上任那天来自己这位书记的办公室“参观”了一次,之后就再也没光顾过。 而曾毅却是时常放下架子,主动过来,现在又是对财政口进行调整,张忠明找不到任何理由反对。 “下次常委会上,我们议一议!”张忠明微微点头,默许了曾毅的提议。 从张忠明办公室回来,曾毅没有走正门,特意从刘响的秘书间绕了一下,里面此时坐了七八个县里的头头脑脑,都在等着要向曾毅汇报工作,龙窝乡的王荣标也到了。 看到曾毅进来,众人全都慌忙站起来,纷纷向曾毅致意。 曾毅只是点点头,就算跟众人打过招呼了,不过等视线落在王荣标身上时,曾毅突然露出了笑容,道:“荣标来了啊,到我办公室里谈吧!” 说完,曾毅还对秘书刘响道:“跟你讲了好多次,以后荣标同志过来,无需通报,直接请他进来就是了!” 现场的其他人,全都露出惊诧莫名的表情,然后齐刷刷看向王荣标,眼角全是奇怪的神色。 第五五零章 翻盖子 王荣标胆颤心惊地进了曾毅的办公室,还没开口讲一句话,后背就已经湿透了。 刚才曾毅当着很多人的面故意讲那些话,目的是什么,王荣标心里比谁都清楚。上次开完全县经济工作会议之后,王荣标不知道向葛世荣解释了多少遍,虽然葛世荣嘴上什么也不讲,但王荣标能明显感觉到葛世荣的疏远和警告,这些日子他一直都待在龙窝乡,夹着尾巴老老实实做人,谁知道今天被叫来谈话,迎接他的,又是历史重演。 从心里讲,王荣标并不是没考虑过投靠曾毅的打算,“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王荣标又怎么会不明白呢? 尤其是这次的财政款事件后,全县上上下下,都切身领教到了新来曾县长的能量,连省财政厅国库处的处长都能轻松收拾掉,还有什么事是曾县长办不到的呢?这两天,以前那些态度始终游移不定的家伙,全都争先恐后要去投靠曾县长,要说王荣标没动一丁点这方面的心思,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一想到龙窝乡煤矿涉事之深、牵连之广,再想想葛世荣的那些手段,王荣标就心里直发寒,马奎山从招待所的楼上直接跳下去,才过去没几天呢。 “曾县长……”王荣标老老实实地站在曾毅办公桌的外面,等待着曾毅的训话。 谁知曾毅此时突然像是得了健忘症一般,完全将王荣标忘了个干干净净,这么大的一个活人站在面前,曾毅却似乎一点也看不到。他走到办公桌里面坐下,美美地喝了杯茶,然后拿起桌上的一份报纸抖了抖,靠在椅背里优哉游哉地看了起来。 王荣标站得那叫一个不自在,彷佛浑身上下有千万只蚂蚁在爬来爬去,他很想动一下,但曾毅不吭声,他动也不能动,讲也不敢讲,只能硬挺着站在那里,一边在心里拼命琢磨曾毅的心思,想着曾毅把自己叫来,到底要对自己讲什么。 这一站就是半个小时,王荣标把曾毅可能要讲的话全都想到了,包括如何应对,他都考虑到了每一个细节之处,可意外的是,曾毅始终不发一言,就是坐在椅子里看着那份报纸,好像那份报纸上有重要的消息需要研究。 “咳!” 当看完报纸的最后一个版面,曾毅终于动了,抬手把报纸放在了桌面上,拿起杯子喝水。 王荣标赶紧把身子直了直,强打起几分精神,准备应付曾毅的问话。 谁知曾毅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抬起头彷佛刚刚看到王荣标一样,道:“荣标同志,今天就谈到这里吧,我刚刚想起,一会还有个重要的事情去办!” 王荣标直接傻眼了,什么叫做“就谈到这里”,今天分明什么也没有谈啊。 一想到这个,王荣标浑身一个激灵,就突然反应过来了,自己今天绝对是栽了,被叫到县长的办公室里,一待就是半个多小时,你说县长其实什么也没跟你讲,你也什么都没对县长讲,这样的话,你觉得会有人相信吗? 连王荣标自己都不信! 上次曾毅用这一招的时候,好歹还是在大会场,当时有很多人在场,王荣标还能够找到人来证实自己的清白。可这次呢,办公室里就曾毅和王荣标两个人,到底说了没有、说了多少,谁也不知道,王荣标就是浑身张满嘴,怕是也解释不清楚了。 曾毅不由王荣标分说,直接就站起身,朝办公室外面走了过去。曾毅今天把王荣标叫来,有两个意思:第一,趁热打铁,在葛世荣和王荣标中间再掺一把沙子;第二,向王荣标施加压力,促使他尽快交代龙窝乡的黑幕。 王荣标是葛世荣的心腹,估计在龙窝乡煤矿事情也搅得太深了,曾毅知道要让王荣标立刻投诚,怕是有点困难,所以就再加了一把火。他今天故意一言不发,硬生生晾着王荣标,也是要给对方一种无形的压力。 这种无形的压力,有时候比千言万语威力更大,一言不发,对方就摸不到你的心里想法,就会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你稳如泰山,对方就会认为你已经掌握了全部的情况,只是再给他一个主动坦白的机会。 很多人就是在这种无形压力之下,瞬间崩溃了,然后竹筒倒豆子,来了个全盘交代。 曾毅也是要看看今天能不能有意外的收获,但等了半个小时,不见王荣标主动开口,曾毅就知道要撬开王荣标的嘴,还需要再来一把猛火,这么小打小闹,效果肯定是有,但威力还不够足。 来到办公室门口,刚才那七八个人还在,而且还多了几位,把秘书间里挤得满满当当。 曾毅此时又露出笑容,主动伸出手,跟王荣标道别,道:“荣标同志,今天就到这里,刚才的事情,我会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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