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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刚才的那支笔,在另外一张纸上写道:居高以谦,泰山气象;有容乃大,东海胸怀。 写好了,曾毅把纸拿起来递给翟老,道:“翟老请过目,也不知道我猜得对不对。” 翟老拿起来一看,哈哈大笑,道:“不愧是读过书的秀才!大家看看,居高以谦,泰山气象,让曾毅这位秀才一讲,我重孙儿的名字立刻就气魄十足了!好,讲得好,讲得好!” “是翟老的名字起得好!”曾毅笑着道了一句,他多少有些猜到翟老的心思了。 因为翟家的特殊地位,翟浩辉的这个孩子一出生,就有着别人所无法比拟的高度,翟老是希望这个孩子的品性能够坚若磐石,能够像山一样沉稳牢固,这是军人的品质,但也要有居高以谦的风范,否则就要高处不胜寒了,这其实也是翟家现状的折射。 这次翟家添丁,翟浩辉部队的首长特批了让翟浩辉回京,但翟老给拒绝了,他不让翟浩辉搞这个特殊。翟家握着枪杆子,这被很多人所忌惮,要想像山一样稳固,就不能像别人那样招摇。 翟老花费心思起的名字,被曾毅解出了其中的妙处,当时更为高兴,有人提议今天必须小小庆祝一下,翟老竟然也没有反对。 张杰雄就通知了京西饭店,让他们准备几桌饭菜,只是翟老并没有过去,其他的人基本都去了。 在京西饭店吃过饭,时间就已经很晚了,此时回学校肯定要被门口的值班警卫拦住,曾毅想了想,干脆就住在了京西饭店。 第二天一大早,曾毅赶回了学校。上课之前,曾毅很倒霉地又被组织员叫了过去,要曾毅重新补一张请假条,张文奇昨天帮曾毅交了一张,只是组织员要求必须本人来写,而且要写清楚请假事由。 曾毅很无奈地又写了一张,好在他昨天就料到晚上可能回不来,事先是跟组织员电话里请过假了,所以组织员也没有为难曾毅,只是提醒曾毅今后不能这样先斩后奏了,必须严格执行请假流程。 回到教室,消息灵通的施伟说道:“咱们这一期的理论学习,差不多就要结束了,学校很快会安排我们下去搞调研!” 这也是党校的惯例,既有理论学习,也有实际调研,每位学员在调研结束后,还要针对调研的情况写一篇论文,回来要交给学校,如果论文优秀,还会发表在党校的学报上。这是很多学员都很重视的一件事,因为据说严旭东校长很关注学报,基本期期都看。 “咱们二班这次会去哪里调研?”何向东问道。 施伟摇摇头,道:“这个还没定,不过估计就在这两天会公布吧!听说这次不是以班级的形式进行,而是要分成小组,每个小组的调研对象都不同!” “希望我们312的人都在一个小组,这样彼此也有个照应!”张文奇淡淡说到,心道施伟的消息真是灵通,竟然连这种消息也能打探到。 施伟点着头,道:“我也希望是这样!” 说话间,讲师就进了教室,众人只好停止了私下的交流,专心听课。 两天之后,果然如施伟所说,组织员宣布了调研的安排,二班分成了四个小组,分赴四个不同的地方进行调研,而且小组也不是以宿舍为单位来分的,是以级别来分的。班里的几位厅级干部分了一个组;实职的处级干部分了两个组;其余不是实职的处级干部,以及处级以下的干部,是第四组。 每个小组的调研对象也不同,厅级调研的是国有企业的改革;实职处级一个组调研的是社会管理,另外一组调研地方财政的支配;而第四组,调研的则是私营经济。 曾毅是铁定的第四组,跟他一组的,还有那个整天找他打牌的张武。施伟比较倒霉,因为他担任的不是综合岗位的重要职位,也被分入了第四组,这让施伟很是郁闷,这第四组明显就不受重视,看调研的对象就知道了,在国内的经济版图上,私营经济只是陪衬! 好在这并不影响结业的成绩,施伟郁闷了一阵,也就想开了,和曾毅开始为即将到来的调研做着准备。 周五上午的这堂课,是调研之前的最后一堂课了,按照发到手的课程表,这堂课应该是《当代世界主流政治思潮》。 不过上课之前,大家就感觉到气氛明显不对,提前进了教室的讲师,并不是课程表上安排的那位讲师。 大家还在疑惑是不是这位老师进错了教室呢,几位干部模样的人,就神情严肃地进了教室,分坐于教室的几个角落,坐下之后,就摊开手里的记事本,看样子是要记点什么了。 很快,有人把消息反馈过来,说这几位干部模样的人,是中组部派来跟班的,今天要来观察各位学员的课堂表现。 这一下,完全打了大家一个措手不及,因为是最后一堂课的缘故,大家难免放松了心神,事前什么准备工作都没有做,甚至还有几位学员,早上起来都没有认真处理个人的形象工程,穿着随意,胡子都没有刮。 施伟捅了捅坐在旁边的曾毅,低声说道:“老幺,今天的阵势太大了,一会你自己注意点,讲话可要心里有数啊!” 曾毅点点头,他知道施伟这是在提醒自己,可别跟上次那样,在董老这位大权威面前就侃侃而谈了,今天的形势不对,有中组部的观察员在旁,嘴上还是要有个把门的,每说一句话都要慎重,否则让这帮观察员大笔一挥,给你记到档案里,再下个评语什么的,那今后的仕途可就惨淡了,想翻身都难。 那边的张文奇和何向东,也是互相暗示了一眼,提醒对方高度注意了,这是红色警报! 上课的铃声响起,站在前面的那位讲师就站上讲台,道:“各位同学,根据学校的规定,学校有权根据具体的情况,对安排好的教学课程进行变动调整。今天这堂课,本来安排了讲‘当代世界主流政治思潮’,但出于综合考虑,学校决定改为讨论课!” 第四六零章 还是曾毅 讲师说完,就拿起粉笔,在身后的黑板上写下两个大大的字:“减负!” 写好之后,讲师转过身来,对下面所有的学员道:“同学们,今天我们这堂课要讨论的话题,是‘减负’。改革几十年来,减负就是一个经常会被提起的重大课题,减负事关改革的成功,也关系着千千万万老百姓的切身利益。近些年来,中央提了很多的措施,要为农民减负,要为中小企业减负,要为学生减负,要为农民工减负,等等,但是,这些减负的政策最后大多没有实现中央制定措施时的初衷,今天我们就这个话题展开讨论,分析一下其中的原因。” “在座的各位学员,都来自于祖国各地,并且长期坚持在基层工作,了解实际的情况,希望大家能够畅所欲言,积极参与讨论!” 讲师说了两句鼓励的话,就站在讲台上看着大家,希望有人第一个站出来发表看法。 下面的学员却显得有些谨慎,这个话题并不好讲,这跟上次董老来旁听可大为不同,上次讨论的是经济危机,不牵扯政治,你随便怎么讲都没有关系,就算讲错了,顶多也就是丢点面子而已,而今天的话题有点涉及到了政策,讲错了可就不是丢面子的事情了。 这些年减负的话题比较多,在座的很多人,其实都参与过各种各样减负措施的制定和实施,对于减负为何失败,心里也有着一定的理解。不过,正是因为有所理解,大家才更加谨慎,谁也不愿意轻易去开这个口,尤其是今天还有中组部的观察员在一旁做记录,大家就更顾虑了。 讲浅了吧,显得自己没什么水平,是个庸才,这会影响今后的提拔;讲深了的话,一不小心碰到核心问题,后果实在难以预料。 “大家不要有任何的顾虑,关于减负这个话题,在党校的课堂上今天并不是第一次拿出来讨论。”讲师做出一副轻松状,再次鼓励道:“大家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讲。” 党校课堂学术氛围之宽松,大家这些日子也是有些体会的,几乎是什么问题都可以被讨论,也不会限制大家的发言。就拿今天这个话题讲,讲师上来就讲到“没有达到中央的初衷”,这就是变相在说“减负”失败了。 这种话要是放到党校外面,大家就会是统一的官样文章,“取得了一定的成果,会继续深化改革”。继续深化改革,其实就说前面的减负措施失败了,但谁也不会承认的,更不会明讲的。 党校的老师敢这么讲,就是学术氛围宽松的一种表现。 “我来讲两句吧!” 终于有人愿意起头了,发言的是班里的班长,他是一个地级市里的副市长,分管工业和经济,算是个实力派人物。 他侧过身子,面向大家,说道:“作为一名基层工作者,我对一句话深有体会,那就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地方政府就像个管家婆,家里的柴米油盐酱醋茶,样样都得管,要搞经济、促发展、抓生产、保安全,还要关注民生建设。工作千头万绪,有任何一方面做不好,问题可能就会接踵而至……” “这抓工作,自然就得有个先后主次、轻重缓急,不要就真的是一团乱麻了,经济工作很重要,绝不能放松;安全生产也不能放松警惕,必须时刻高压监督;民生建设就更不用说了,必须跟上。需要抓的事情多了,精力难免就会有所分散,减负的措施执行不到位,我觉得正是跟此有关……” “还是那句老话,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要想减负到底,就必须提高重视,把减负当做一件重要的政治任务来完成!”班长得出自己的结论,然后环视一下班里的成员,笑呵呵道:“这是我的一点个人看法,不是很成熟,希望能起个抛砖引玉的作用。” 施伟拿笔在自己本子上记了两个字,然后低声对曾毅道:“还是班长大人水平高啊,把减负讨论都改为诉苦会了!” 曾毅淡淡一笑,心道这位班长实在是太滑了,刚才那番话说得四平八稳,确实也参与了减负的讨论,但仔细一想,却不是这个味。他的话里只有两件事:一是推卸责任,二是诉苦,不是我们不减负,实在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抓,我们也想减负,但减负之后,我们要拿什么来发展经济和保障民生呢! 其实减负和发展经济,两者之间并不相悖,减轻了负担,才能更好地快速前进,但让这位班长一讲,就变成了二选一的问题。 明着是诉苦,暗地里甚至还有一些自我肯定的成分,在“经”很难念的情况,我们也把经给念了,而且还念得有模有样,既有先后主次,又有轻重缓急,能把这一切排得妥妥当当,我们就算没有功劳,总是有苦劳的吧! 班长的发言,顿时启发了很多人,这一招很不错嘛,既不偏离讨论的主题,又申诉了地方工作者的难处,顺便还“自我表扬”了一番,让中组部的观察员看到了自己的成绩。 有班长打头,后面的发言就踊跃了很多,很多人都展开了轰轰烈烈的“自我批评”,嘴上都在谦虚,说自己没有把减负工作做好,没有认真地重视起来,其实都是在做着辩解,顺便还把自己其他方面的工作成绩隐晦地夸耀了一下。 曾毅听得是哭笑不得,不过他也能理解,这些人诉苦的很多问题,也很有意义,虽然不是根本,但也确实直接或间接导致了减负的无法执行,他们的发言并没有脱离今天的讨论主题。曾毅也是干基层工作的,知道这里面有很多不得已的难处,上面点了菜,你就必须给做出来,但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啊。 大家都发了言,312宿舍的成员自然不能例外,你发言讲对讲错是一回事,但你不发言的话,那肯定就会被中组部的观察员重重地记一笔:某某学员参与讨论不积极。 这个问题也很严重! 何向东和施伟也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和前面那些人的发言性质都差不多,避重就轻地谈了谈自己的看法。 只有张文奇比较厚道,直接把这个话题给挑明了,道:“……上面只说了要减负,但没有具体的配套措施,而且各地的实际情况也不大相同。比如一个贫困县,县里的财政收入基本全靠行政收费和罚款,没有这些收入,县里财政立刻就得瘫痪,连干部职工的工资都发不出,你叫他们又如何去减负,他们也绝不肯去减负的,这是可以肯定的……。我认为,要想给老百姓减负,首先要给地方政府减负,而且减负是一项综合性的工程,缺少相关的配套措施,很难保证落实的效果……” 张文奇讲完之后,大家不是看着张文奇,而是暗地里去观察中组部的人,那几位观察员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只是在本子上记着自己觉得应该记的要点。 何向东就暗暗为张文奇捏了把汗,老张真是太实在了,这话完全可以讲得委婉点嘛,其实大家刚才讲的那些话,基本也都是这个意思,只是没有挑明了讲。你这样挑明了讲,岂不是怪上面的政策有问题,难道上面提减负,还错了吗? 张文奇面色坦然,其实心里也有些忐忑,不过,再让他讲的话,他还是觉得自己应该把话讲明白了,不讲明白,他认为对不住自己的干部职责,既然是反映问题,就该把问题说透了。 看没有别人发言,曾毅就清了清嗓子,准备发言,他也不想当那个唯一不发言的人:“我也谈一下自己的看法吧……” 施伟就在桌子底下轻轻踢了曾毅一脚,示意曾毅可别像张文奇那样讲,你一个副主任科员,就算讲不出来什么很深的看法,也没人会说什么的,千万别自己主动犯傻。 曾毅笑了笑,并没有理会施伟的这一脚,他从自己的位子前站起来,道:“《庄子?齐物论》里有一个小故事,大家肯定都知道,叫做‘朝三暮四’。我觉得我们的减负工作,就跟朝三暮四是一样的,今天减掉的负,明天又想办法找补了回来,减来减去,总是减不掉。” 大家就回头看着曾毅,这个比喻很形象啊,真实的情况,大抵就是如此了。 今天是朝四暮三,上面提了要减负,大家就搞朝三暮四,等上面再次提出减负,大家又换回到朝四暮三,如此反复,上面下面都能应付过去。 施伟低着头在本子上写东西,他没辙了,曾毅在寝室是年龄最小的一个,但要论主意之坚定,曾毅绝对是首屈一指,甚至比张文奇还固执,看来刚才自己的提醒并没有起到效果,这小子可能又要讲点什么了。 曾毅先亮出自己的结论,道:“之所以会造成这种反复减、反复增的局面,我个人认为,问题是出了政策的制定权上!” 大家都有些不怎么明白,什么叫做政策的制定权,这倒是今天最为新鲜的一个提法了。 “让教育部门为学生减负,让农业部门为农民减负,让收税的去为纳税的减负,我觉得这件事本身就很荒谬!这些部门出于自身的考虑,天然就有着扩大自身利益的冲动,让他们去制定减负的政策,无异于是让狼去制定一个只吃素不吃羊的措施,这根本经不起考验……” “我反对!”曾毅还没把话讲完,就有人立刻表示反对,打断了曾毅的话,道:“你的这个说法,我觉得才叫荒谬,什么狼吃羊,根本就是无稽之谈,荒唐!” 曾毅看了一眼,出声反对自己的那位学员,正是某市税务局的副局长。 有不少的人,也是纷纷附和,虽然言语不至于那么激烈,但也认为曾毅的话太荒谬了,我们的管理执法部门是为人民服务的,能是狼吗,这个比喻实在太歹毒了,用心何其险恶啊! 看到反对的声音如此激烈,曾毅反而更加坚定了自己的说法,狼天然就有吃肉的冲动,这是天性,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你让狼去制定不吃羊的措施,又怎么能指望狼能遵守这个规定呢,这根本就经不起考验。 刚才讨论的时候,这些人还在说减负需要各部门的配合,但自己的一个比喻,让他们觉得自己的利益可能会受损,不等自己说完,就立刻展开反击,这也是一种本能和天性。人站的角度不同,考虑问题的结果就不同,就比如说税务部门,它就是收税的,也是有税收任务,领导更想做个业绩,天然就有超额征收的冲动,这时候你让它去想办法减税,这不是与虎谋皮嘛! 所以才出现了各种怪相,财政部天天都喊着在减税,而年年的财政收入,都是持续攀高;教育部为学生减负,喊了有二十年,每次减负之后,只要再出一个政策,比如要坚持考量升学率、严格考核教学质量,学校和家长就会主动缴械投降了。 谁都不希望把自己手中的利益和权力拱手送人,这就是天性,所以不要指望狼自己能戒掉吃肉。 班长同志倒是有些气度,等大家的议论之声稍微平静一些,就问道:“曾毅同学,那你认为,应该由谁来制定减负的政策呢?” “当然是立法部门,我们有人大在,为什么要让执法部门自己去立法呢!”曾毅反问了一句,道:“由执法部门自己制定政策,他们考虑最多的必然是自身的利益,这几乎是可以肯定的,在制定减负措施的时候,这些部门甚至都不会去咨询减负对象的意见,如此又怎么能指望靠他们会真正地减负呢!越减负越重,也就在预料之中了。” 曾毅的意思很清楚,执法部门就是管执行的,你让执法部门去立法,这是越俎代庖,他今天可以出减负的措施,明天就可以出个增负的措施,这才是减负无法进行下去的根本原因。 而不让狼吃羊,那也是不现实的,但规矩不能由狼来定,由狼来定规矩,就是纵容狼去吃羊。这个规矩,应该是由牧场主来定,不光要有规矩,还要有猎枪,专门用来收拾那些不守规矩的狼,如此才能克制住各方的本性冲动,实现长久的稳态发展。 平心而论,曾毅的说法非常中肯,也完全是站在了中立的角度,只是,他的说法并不被大家接受。 “不可否认,曾毅同学很有想法,但未免有些矫枉过正了吧!减负是个综合性的工程,依赖的是大家同心同德和齐抓共管,而不是制定权。” “是啊,作为具体的业务部门,应该是最熟悉业务的,由他们来制定减负措施,才能做到对症下药嘛。” “不管什么样的政策,最后也需要这些业务部门来执行,中间的环节过于复杂冗沉,我看也不利于减负嘛!” 曾毅这一发言,导致课堂讨论的性质立刻都变了,本来是讨论减负的,结果现在矛头全指向了曾毅,纷纷驳斥曾毅的看法,就连气度不错的班长,也出言委婉得指出曾毅想法的谬误之处。 只有312宿舍的几位成员,此时全都低着头,没有再去攻击曾毅,心里为曾毅暗暗忧心,自己这位小老弟,到底还是嫩了点呢。 面对大家的质问,曾毅并没有舌战群儒的兴致,讲完自己的话,他就坐回到椅子上,任凭其他人如何讲,他只是面色平静地在倾听,并不去辩驳,这让其他人的质问之声就更大了。 教室里争辩得热火朝天,大家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了辩论上,全然没有注意到教室后面的那扇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一道缝。 门外站了七八个人,已经在那里旁听了有十多分钟,如果大家看到的话,一定会大吃一惊的。因为站得最靠近后门的,就是中央党校的校长严旭东同志了,在他身后,是党校的常务副校长、教育长、教务部主任,学校的高层领导,几乎全部到齐了。 严旭东此时轻轻地合上教室的后门,道:“这一期的培训部,办得不错,学员的素质也很高,望继续保持!” 这一句肯定,让学校的领导全都松了口气。 常务副校长甘晓华隔着门上的玻璃,再次看了曾毅一眼,心道这个小伙子走运了,严旭东同志刚才表扬学员素质高,其实就是专指这个年轻人了。 别人不清楚,甘晓华却是清楚的,严旭东同志是个非常讲求法治的领导,平时最重视的,就是立法的工作了。刚才这个小伙子的发言,虽然是在讲减负,但实实在在地讲到了严旭东同志的心里去了,这运气还真不是一般地好啊。 中办的副主任李钊雄,此时近身上前,在严旭东耳边轻声讲了几句。 严旭东的视线,又若有若无地射向了教室,只是轻轻的一扫,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任何变化,随即道:“我们再去看看其它班级的情况吧!”说完,严旭东迈步向前。 甘晓华心中顿时骇然,他站的角度,正好把刚才的一幕看得清清楚楚,严旭东同志最后看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位年轻人,结合李钊雄的奇怪行为,甘晓华就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严旭东同志似乎是认识那位年轻人的! 这是什么一个情况啊! 第四六一章 上达天听(上) 甘晓华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在他面前的办公桌上,放着一份学员报到的登记表,上面清楚写着学员的详细资料。 伏案仔细研究了半天,甘晓华把这份资料表放下,然后抬手捏着下巴,面色有些奇怪,从这份资料表上,根本就看不出这个曾毅有任何的不同,上面登记的情况也非常简单,只是个小小的副主任科员,所以连具体的职务都没有。 甘晓华把这份资料表看了不下二十遍,也没能在其中找到任何能跟严旭东同志联系上的地方。但他分明看见严旭东有认识曾毅的意思,而且还是中办副主任李钊雄做的提醒,这说明了李钊雄以前是有关注曾毅的。 最为重要的是,今天上午关于“减负”的讨论,是严旭东同志提出的,而且指明了要在培训部展开,所以学校才安排了今天的这次讨论课题,严旭东同志更是亲自过来观察学员们的表现。从这个角度看,这次的讨论,是不是也跟这个曾毅有关呢? 甘晓华摸着下巴,一时也有些琢磨不透了。 “砰!砰!” 传来两声敲门的声音,甘晓华就把稍稍坐直了一些身子,沉声道:“请进!” 门一开,走进来一位五十岁稍稍出头的中年,白白净净,看起来一团和气,有些学者的气息,他恭敬地道:“甘校长,您找我?” “静波同志,来,请坐!”甘晓华笑呵呵从办公桌后面站了起来,邀请对方坐下,然后把面前的烟盒一推,道:“来一根吧!” 王静波客气了一下,就从甘晓华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点上,心里想着甘晓华今天让自己过来,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王静波只是培训部办公室的主任,平时很少能接触到甘晓华这位常务副校长,今天甘晓华突然通知自己过来,又如此客气,这让王静波有些意外。 “今天请静波同志过来,主要是要向你了解一些情况!”甘晓华依旧笑容满面,他把曾毅的那份报到登记表放在了王静波的面前,道:“这位曾毅学员的录取通知,是静波同志亲自下发的吧?” 王静波拿起来一看,就点头道:“没错,是我亲自下发的!”他心里不禁一紧张,因为上面曾毅的职务资料是假的,真实的情况王静波也清楚。 甘晓华就道:“关于这位曾毅学员的情况,静波同志了解多少,能为我做个介绍吗?” 王静波看甘晓华这样问,就知道甘晓华是对曾毅报到的登记资料有所怀疑,否则就不用这么问了,那表上写得清清楚楚,认识字的人都能看明白。只是看甘晓华问话的态度十分和煦,王静波心里琢磨片刻,觉得这应该不是什么坏事,便道:“甘校长,曾毅这位学员的综合素质和水平,都是非常优秀的,所以在录取的事情上,我小小地照顾了一下。” “哦?” 甘晓华就知道自己所料不错,曾毅报到时填的资料是假的。甘晓华对于党校学员的录取流程,自然是非常清楚的,一般来讲,党校的进修部、培训部会事先确定分配给下面各省市的录取名额,之后由各省市的组织部门用公开选拔、轮流、推荐的方式,把要参加培训的学员名单报上来,然后党校会以这个名单为准,统一发放录取通知。 情况基本是这样,但也不是没有例外的。党校把学员的具体选拔工作,交给了下面各省市的组织部门,是因为党校毕竟不是组织部门,鞭长莫及,很难对下面每一位学员的真实情况做到了如指掌,但这不代表党校没有直接录取学员的权限。 有极个别的学员,就是党校自己直接录取的,只是这种情况非常少罢了。 甘晓华已经了解过了,曾毅的录取通知书,是由王静波亲自签发的,换言之,王静波这么做,肯定是有具体的原因,而且他一定早就清楚曾毅的真实情况了。 “静波同志怕是还不知道吧?”甘晓华笑呵呵地看着王静波,给对方吃了一颗定心丸,道:“就在今天,严旭东同志对我们这一期的培训部,给予了高度的肯定,称赞学员们的素质高。静波同志选贤荐材,功不可没啊!” 王静波顿时松了口气,心里还有些小小的激动,培训部的工作得到严旭东的肯定,这怎么都不能说是一件坏事,他立刻道:“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应该做的……” 说完,王静波似乎意识到偏题了,甘晓华想听的肯定不是这个,他就赶紧说道:“关于曾毅学员的情况,我是知道一些的。他这个人虽然年轻,但政绩斐然,驰名海外的将军茶,就是曾毅学员的扶贫成果,他是南江省组织部门破格提拔的优秀年轻干部,如今是南江省白阳市高新园区管委会的主任,为南江省引入了平海集团这样的巨型企业,筹建了南云医学院。去年还搞了一个小吴山疗养基地,中办和总参的老干部疗养基地,就设在这里。” 真是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甘晓华不禁吃了一惊,真是没有想到,曾毅的年纪看起来并不大,但干出来的成绩,却实在是吓人呐,这桩桩件件,每一件政绩都是耀眼至极,就是进修部的地厅班学员,怕是也没有几个人能取得这份政绩啊! 尤其是这个小吴山,竟然能吸引中办和总参的老干部疗养基地齐齐落户,这还了得,没有十分必要的原因,这根本办不到,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李钊雄会早就知道曾毅。 王静波看甘晓华半天没有表态,就主动说道:“当时给曾毅学员签发的录取通知,我主要是考虑到这位学员的综合表现实在是太优秀了,如果能到党校参加系统的理论学习,将来必定能为党和人民的事业做出更大的贡献!” 甘晓华重重一颔首,道:“静波同志的工作做得不错,我们党校的宗旨,就是要为党和国家培养栋梁之才嘛!” 王静波彻底放了心,看来甘晓华非但不打算追究这件事,而且还对自己提出了表扬,真是没有想到啊! 甘晓华拿起茶杯喝了口水,其实他心里很清楚,王静波一个培训部的办公室主任,又怎么可能会去关注南江省的一位小干部呢,而且还了解得如此详细呢!这个曾毅进党校培训,必定是有人给予关照了,王静波不过是帮人办事罢了,但这个人是谁,甘晓华已经没有必要去知道了。有严旭东同志的关注,这个曾毅还需要别人的关照吗? 王静波手里拿着曾毅的报到资料表,道:“这份资料表,我也是今天才看到的。甘校长,回头我就把情况更正一下……”王静波这话是试探性地问,要看甘晓华的态度。 甘晓华就微微一摆手,道:“曾毅学员很低调嘛!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太年轻了,低调一点,对他的党校学习也是有好处的!” 王静波就知道甘晓华是默认了曾毅的这份资料表,毕竟党校不是组织部,就连结业证上,也只会写“某某同志于某年某月某日至某月某日,参加党校学习,期满结业,特发此证”,而不会写某某市市长之类的,那是组织部的工作了,党校主要是管教学。 “今天我们的这个谈话,是为了了解学员的学习情况,就不要往外讲了,免得影响了学员们接下来的学习情绪!”甘晓华做了一句叮嘱,就把王静波送走了。 出了甘晓华的办公室,王静波还是觉得不可思议,甘晓华亲自过问培训部的一位学员,这种情况十分少见,结合刚才甘晓华的话,王静波觉得这很可能是跟今天上午严旭东同志视察培训部的教学有关。 想到这里,王静波的脚下就加快了步伐,等回到办公室,他马上关上门,然后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等接通之后,他捧着电话,热情洋溢地道:“方书记吗,我是静波啊……” 听完王静波的讲述,方南国放下电话,从抽屉里掏出一个小本,在曾毅名字后面的备注里,加了一个“严”字,然后又把小本放回了抽屉。 方南国是个很老道的人了,从王静波的描述中,他已经得出了基本的判断,曾毅在党校的表现,引起了严旭东同志的关注。这倒是方南国没有想到的,他安排曾毅进党校学习,只不过是暂时把曾毅从风口浪尖上调走,让曾毅平静渡过南江这一特殊时期。 只是曾毅这个家伙,似乎总能办到一些让人称奇的事情,就像当年去南云县,自己只是想磨一磨曾毅的脾气,谁知一不留神,他就救了翟浩辉,而且深得翟老的信任,自己能到之春任职,契机也是起自于曾毅在翟老面前引见了自己。 而这次,自己安排他去党校学习,他又再次进入了严旭东同志的视线,虽然不知道具体的内幕是什么,但这也让人不得不感慨了,这小子的运气,似乎好得离谱啊! 方南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他本想打个电话问问曾毅,顺便把这件事告诉曾毅,让曾毅在今后的学习中多注意,但想了想之后,方南国还是放弃了,是福是祸,就让这小子自己去闯吧,让他明白了,未必是好事啊! 抬手看看时间,已经过了下班的点,方南国就站了起来,朝办公室外面走去。 第四六二章 上达天听(下) “吃!” 翟老大喝一声,右手抬起棋子,猛地朝曾毅的一只马砸了下来,“咣”地一声,把棋盘砸得一阵颤动,随后那只马就到了翟老的手里,他手里还有好几只棋子,几只棋子被翟老拿在手里来回拍着,发出“啪、啪”的清脆之声。 “快,该你走了!”翟老瞪眼催促着。 曾毅笑了笑,道:“我也吃!”说完,拿起一只炮,在棋盘上轻轻一扫,先把翟老的一只车给拿走了,然后再把自己的炮放在了那个位置,随后,那只车被摞在棋盘边。 翟老的眼睛就更大了,道:“等等,你的炮从哪蹦出来的?刚才明明就不在那里嘛,不行,给老子拿回来,这个不算!”说着,翟老赶紧从自己手里把曾毅那只马挑了出来,不等曾毅同意,就把棋子给摆了回去,强行来了个复盘。 曾毅很无奈,道:“那现在可看清楚了,翟老,可不能再悔了!” 翟老一瞪眼,道:“少废话,走棋!” 站在一旁的张杰雄,也是很无奈,最近翟家添了男丁,翟老的心情格外好,竟然连悔棋的事情都做出来了,以前可不这样。不过,翟老吃子的霸道习惯,还是一点没改。 张杰雄观察得很仔细,曾毅吃子,是轻轻一扫,把翟老的棋子拿走,然后换上自己的棋子,这属于是很文静的吃法,吃掉的棋子,也会整齐地摆在一旁;而翟老吃子,就是典型的军人风格了,高高拿起,必定要猛烈地砸在对方的棋子上,发出巨响之后,才把对方的棋子换走,然后拿在手里啪啪地拍击着,犹如炫耀战利品一样,显示着翟老的霸气。 不过,翟老的气势是有了,但跟曾毅下棋能赢的机会,却是越来越少了。翟老的棋路如今已成定式,变数很少,基本让曾毅给摸透了,而曾毅因为是年轻人,变数多,一进一退,翟老的水平没下降,但赢面却小了很多。 张杰雄看得明白,但也不讲出来,这也就是翟老的一个乐趣了。翟老的脾气,是喜欢啃硬骨头、打硬仗,换了跟别人下,总是赢,翟老下两局就兴致寥寥了,以后也不会找对方去下棋了。 十分钟后,翟老终于抵挡不住,推盘认输,道:“不下了!” 曾毅算了一下今天的胜负,道:“刚好,三比三,今天打了个平手。自从谦高出生以后,翟老的棋艺又变得厉害了!” 翟老哼了一声,道:“是一直都很厉害!你小子也别得意,等过两年我的谦高长大些,有我亲自调教,他都能杀你一个落花流水!” 曾毅笑了笑,道:“那我可就等着了!” 张杰雄就去把翟老的大茶杯拿了过来,递到了翟老的手里,心道翟老今天的这个三比三,可是悔了很多步棋悔出来,以前不悔棋,翟老就没这么大的赢面了。 翟老喝了口水,道:“浩辉不争气,不会下棋,我现在就全指望我的谦高来替我报仇雪恨,狠狠地收拾曾毅这小子了!你看看,多嚣张!” 张杰雄点点头,心里想笑,不过脸上还是那副严肃冷峻的表情。 翟老喝完水,把杯子递给张杰雄,往躺椅里一靠,道:“要下去调研?” “是!”曾毅答道,“已经定了,去东江省调研民营经济,东江省的民营经济,在全国首屈一指的!” “要调研多久?”翟老又问。 “半个月吧!”曾毅答道。 翟老在躺椅上摇了十几下,之后躺椅停住,翟老道:“这个调研题目不错,很务实,你好好调研!” 曾毅点了点头,心道翟老这话可能是另有所指,只是他不好参与,只当没听出来。 周日晚上回到党校,寝室的人都已经做好了下去调研的准备。312宿舍只有四位成员,却分了三个调研方向:张文奇调研的是社会管理,何向东调研的地方财政的分配,而曾毅和施伟,调研的就是民营经济了。 “听组织员讲,严旭东同志十分重视学员的调研成果,大家这次下去调研,还是要认真仔细。”张文奇说到。 何向东坐在那里吸烟,道:“是啊,我也听说了,理论最终还是要联系实际嘛!” 施伟有些意兴阑珊,就是重视,那也有个主要和次要,副处级以下的调研成果,怕是也只能排在次要了,他道:“等这次调研结束,党校的学习也差不多要结束了吧!”施伟这是迫不及待结业回去,好走马上任市财政局的局长。 “侯书记这次去调研吗?”曾毅问了一句。 这一下,宿舍三人都愣住了,好像分组的时候,没有侯良智的名字,实职的处级干部组没有,副处级以下的调研组也没有。 施伟来了兴致,道:“侯书记需要休养,怕是不方便去调研吧!” 大家就都笑了笑,也是,让侯良智下去调研,怕是又要一睡到底了,到时候让下面的人也领教了党校学员的“风采”,影响可就不好了。 第二天上午,大家还是到教室集合,等组织员讲完话,基本就可以出发了。 曾毅刚到教室坐好,就看班长走了过来,笑呵呵地跟312宿舍的人打过招呼,然后就坐在了曾毅的身旁,道:“小曾,这次你调研的是民营经济吧?” 曾毅点点头,笑道:“是,我和施局长都是四组的。” 班长就很热情,笑着拿出一张名片,道:“到了东江,可一定要到我们中化市去啊,我这个班长,本想亲自接待同学们的,可是我自己也要跟一组的同学去君山调研国有企业,实在是无法分身。这是我们中山市政府办的电话,我已经都安排好了,一定会给四组的同学一次满意的调研之旅。” 曾毅刚才还纳闷班长这位副市长怎么会主动跟自己打招呼呢,现在倒是想起来了,这位班长是东江省中化市的副市长,中化市是经济大市,影响力非同一般。 “谢谢杨市长!”曾毅和施伟道了一声谢,就把名片给收下了。 “谢什么,同学们难得去东江,我这个东道主不能亲自招待,已经是很失礼了!”杨班长大手一挥,道:“要说谢,应该谢谢四组的同学,你们这次去东江,是帮助我们发现问题、解决问题、提供经验的,我要谢谢大家才是!” 曾毅就和施伟对望了一眼,心道杨班长今天可是有点奇怪啊,姿态未免也太低了吧! 杨班长又寒暄了几句,临走拍拍曾毅的肩膀,道:“等调研回来,大家找个机会聚一下嘛,都是同窗,要多交流多亲近才是!” “好,等调研回来,我们请客!”张文奇代表312宿舍,接过了杨班长伸来的“结交”好意。 等杨班长离开,施伟就碰了一下曾毅的胳膊,道:“老幺,我怎么觉得杨班长是冲着你来的。” “三哥说笑了!”曾毅也觉得纳闷,自己已经很低调了,还不至于让杨班长这位副市长如此折贵结交吧,他道:“可能杨班长是觉得自己没尽到东道主之责吧!” 施伟想想,觉得也有这个可能,索性也就不再琢磨了,随手拿起今天刚刚派发到手的学报翻了起来,翻了两页,施伟就有点吃惊,然后猛地又碰了碰曾毅的胳膊,惊声道:“老幺,你上学报了!” 这声有点大,把张文奇和何向东也给惊动了。 曾毅心道施伟虽然是个副局长了,但这个性子实在不够沉稳,不管什么事,总是藏不住、稳不住,就拿第一次在寝室见面,施伟就把对张文奇的看低,挂在了脸上,这一点对他今后的仕途发展,怕是影响很大。 施伟看曾毅没反应,就把面前的学报一下摆在曾毅面前,道:“看这里:‘在培训部这次举行的减负大讨论,学员们积极参与……后备二班学员曾毅的发言,博得了满堂喝彩,得到了……’” 曾毅也吃了一惊,这好像有点不对吧,自己的发言,明明是让大家群情激愤啊,怎么变成了满堂喝彩。 何向东的脑子到底是转得快,这还用说嘛,一定是曾毅的发言,得到了有关领导的肯定,他凑了过来,笑道:“老幺,这次你露脸了,学报可是严旭东同志非常重视的一本理论刊物呢。” 施伟也是喜不自禁,道:“老幺,你要飞黄腾达了!” 曾毅终于明白杨班长刚才为什么会主动过来了,原来问题是出在了这里,他把眼前的学报认真看了一遍,道:“没有那么玄吧,只不过是培训部的一篇正常教学总结罢了,而且提到的又不止我一个,也没有我的发言内容!” 施伟就把学报拿过来接着往下看,最后放下,心道还真是,里面只提了曾毅的名字,却没有写曾毅的发言内容,这倒是有点奇怪!要说稍微能体现曾毅不同的,就是曾毅的名字被排在第一位。 张文奇呵呵笑着,道:“我还是那句话,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何向东看着那篇文章,颇有些羡慕,心道党校的学术氛围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宽松,自己那天的发言还是过于保守了,不然也能在学报上露个脸,说不定就能引起首长重视呢,曾毅还真是傻人有傻福啊! 组织员之后到了教室,宣布了四个小组的组长和副组长任命,312宿舍出了两位组长,而且都在第四组,施伟是第四组的组长,曾毅是副组长。 这让何向东有点郁闷,自己这位实职的大县长,在班里没有捞到一官半职也就算了,这次在调研小组里,竟然还是没能捞到一官半职,这混得都比曾毅还差了。 施伟则是笑呵呵地道:“老幺这上了学报,就是不一般了啊!” 曾毅淡淡一笑,道:“这估计就个安慰奖!”总得让班里的副主任科员也表现一番吧。 强调了调研期间的注意事项,组织员就宣布调研正式开始,大家出了教室,返回宿舍去取行李,接大家去机场的大巴车,已经等在了宿舍楼下。 第四组是处级以下的干部,大家因为级别低,又不是什么实职的领导,交流还算自在,要是放在第一组,几位厅级干部坐在一起,不用想,也能知道那是个什么场面,效果绝对不亚于是开常委会。 上下车的时候,曾毅主动帮大家搬运行李,美其名曰:自己的这位副组长,就是为大家服务,跑腿出力的。 说实话,大家之前对曾毅担任副组长,心里还是有些意见,但曾毅这么直白地一讲,大家反而一笑了之了,反观张武,同样和曾毅都是副主任科员,可就没有曾毅这么能放下身段了。 虽然搬行李只是一个小举动,但让大家对曾毅的好感立刻倍增。 飞机降落在东江时,是下午三点多,走出舱门,就能看到停机坪上拉了一道横幅:热烈欢迎中央党校领导前来东江莅临指导。 施伟一愣,这个阵势有点大啊,东江竟然对自己这些初级以下干部如此重视,一条横幅,就把大家从学员升格为党校领导了。 “欢迎,欢迎!”有一位稍微有点谢顶的中年男子迎上前来,朝走在前面的施伟伸出手,道:“这位一定就是施组长了吧,我是东江省接待办的主任王书臣。大家辛苦了!” “给王主任添麻烦了!”施伟赶紧跟对方握在一起,论级别,自己还差人家半级呢,“怎么能劳王主任大驾前来呢!” “对于中央党校调研组的到来,省领导非常重视,专门指示我一定要做好接待工作!”王书臣寒暄两句,就带领大家往一旁走去,那里早就停着两辆考斯特了。 东江省的接待非常隆重,把大家安排在了省城的云海饭店,省里和市里也派了相关的领导前来出席欢迎宴会。 吃过饭之后,大家各自回房休息,因为时间的关系,调研工作明天才会正式展开。 曾毅回到房间喝了口水,就接到了顾迪的电话,顾迪在电话里笑着问道:“曾毅,宴会结束了吧,我在饭店的楼下大厅!” “我这就下来!”曾毅道了一声,就挂了电话,对施伟道:“三哥,我出去一趟!” 施伟有点累,躺在床上正在按着电视的遥控器,道:“老幺的人脉可真是广啊,在东江都有熟人!”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试探曾毅的实底了。 “是一位好朋友,知道我来东江,非要见一面!”曾毅说到。 施伟摆摆手,道:“那快去吧,晚上早点回来,明天调研可是很辛苦的!” 第四六三章 顾老夫人 到了楼下大厅,就看顾迪斜坐在一张沙发里,大半年不见,顾迪愈发有东江大少的气派了。 看到曾毅出来,顾迪就站了起来,迎着上前两步,然后一拳砸在曾毅的肩膀上,哈哈笑道:“开什么玩笑呢,你还要去学习?我这辈子见过的书,怕是都没你读过的多!” 曾毅呵呵一笑,道:“生有涯而学无涯,只有努力学习先进性理论,才能让自己与时俱进嘛!” “不愧是中央党校,这才去学了两月,就有理论家的风范了!”顾迪跟曾毅开着玩笑,还很夸张地挑起跟大拇指。 “有机会,你也去学习学习先进理论嘛!”曾毅笑着。 顾迪直摇头,道:“算了,我可没那个福分,还是让我继续醉生梦死吧!” 曾毅左右看了看,笑着问道:“你的那位大歌星呢,怎么没看着啊?” “咱们自己兄弟聚会,要她来掺和什么!”顾迪也没解释原因,道:“闲话就不讲了,你得跟我到家里走一趟。” 曾毅的眉角轻轻一抬,问道:“有事?” 顾迪点点头,道:“老太太身体有点不舒服,正好你这位大神医来了,请你过去给瞧瞧。” 曾毅就问道:“是华阿姨?” 顾迪又一摇头,道:“不是我母亲,是我的祖母大人!” 曾毅本以为是顾明夫的夫人华淑谨呢,没想到是顾迪的奶奶,也就是南江省的老书记顾铮的夫人,他就说道:“病情不容耽搁,咱们这就过去吧,路上边走边说。我这次过来调研,所以也没带药,先过去看看情况,然后再说吧!” 顾迪就在前面带路,一边道:“你看,今天你一路奔波,本该好好休息才对,结果还得去给老太太看病,真是……” 曾毅一笑,道:“得,闭嘴吧!咱们之间,还用得着这些客套吗,我这是不知道,要是早知道的话,肯定早就过来为老太太诊治了。” 顾迪就笑着一搭曾毅的肩膀,道:“没得说,够意思!那我就不跟你说那些废话了,老太太的健康,就全交给你了!” “过去看看再说!”曾毅淡淡一笑,道:“我一定是竭尽所能!” 两人出了酒店,就登上顾迪的车子,直奔东江省的常委大院。顾明夫是东江省的省长,自然是住在常委二号楼。老书记顾铮退休来之后没两年,就因病去世了,老太太之后一直由顾明夫来照顾,顾明夫调动到东江只后,老太太就跟着到了东江,但顾明珠每年也会过来照顾几个月。 路上顾迪简单讲了一下老太太的情况,老太太之前身体一直都很好,最近几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胃口突然变差,不想吃饭,也不想睡觉,整个人一下没了精神,躺在床上好几天了,家里也找了几个大夫,都没拿出个好办法来。虽然老太太的病,看起来似乎不太严重,但很让人担心。 “没有请黄老来看看吗?”曾毅问道,黄灿黄老可是大国手,也是东江省的保健专家,由他出手的话,应该会有办法才对。 顾迪摇摇头,道:“老太太刚病那一会,家里也有点粗心了,没怎么当回事。等认为必须找个大夫来看看了,省里的一号正好有个外出访问的任务,黄老也跟着去了,不过家里请了黄老的弟子,还有省中医学院的大权威,药吃了两剂,没什么效果。” “老太太年纪大了,平时身体有个问题,还是要当心啊!”曾毅说到。 “是,今后得更加注意才是!”顾迪点着头。 车子很快到了常委二号楼前,两人下车之后,顾迪就在前面领路,推开了家里的大门。 进门之后先看到的,不是顾明夫,也不是顾明夫的夫人华淑谨,而是顾明珠,估计是老太太这一生病,把她也给惊动了,从南江赶了过来。 “顾阿姨,你好!”曾毅赶紧打了个招呼,他跟顾宪坤的关系向来都很好,顾明珠也算是个长辈。 “是小曾啊!”顾明珠也是有些意外,随即脸色轻松了很多,道:“是顾迪把你请来的吧?这下好了,有你出手,我这悬着的心也能稍稍放松一些了。” “正好党校派我到东江搞个调研,我是刚知道这件事的!”曾毅说到。 “好,好!”顾明珠点了两下头,道:“我这就带你过去,你帮老太太好好地针一诊。”说着,顾明珠就要在前带路,突然有站住脚,道:“你看我这都急糊涂了,还没让你歇歇脚,喝口水呢!” 曾毅摆手道:“没事,先去看老夫人的病,水一会再喝!” 顾明夫歉意地笑了笑,然后领着曾毅进了后面的一间房子。等推开门,就看到了顾明夫,他正坐在一张沙发椅里,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一支烟,但没有点着,估计是怕熏着了里面的老太太,只是拿在手里过过干瘾。 在顾明夫的身旁,又坐了几位大夫,正在向顾明夫讲着老太太的病情,汇报治疗方案。 屋内还有一扇门,通往里间,此时门紧闭着,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明夫,你看谁来了?”顾明珠进门说到,然后把身后的曾毅让了出来。 顾明夫一看,眼睛也有几分光彩,道:“是小曾啊,来,快请坐!”说着,顾明夫就指了指自己身旁的沙发。 “顾省长你好!”曾毅打了个招呼,“我听说老夫人的身体有点不舒服,就过来看望!” 屋里的几位大夫就看着曾毅,心道这是顾省长家里的某位亲戚吧,不过怎么会这个点过来看望呢,这都晚上了,看望病人也该是白天来嘛。 “辛苦你了!”顾明夫道了一声,“这几位都是省里的保健专家,正在讲老夫人的病情,你也一起听听吧!” “来,曾毅,坐吧,到家里不要客气!”顾明珠热情招呼着,让曾毅坐在了屋子里,然后吩咐人送来一杯茶。 这让屋里的大夫又有些纳闷,顾省长言谈之间,对这位年轻人有些客气,似乎又不像是顾家的亲属子侄,而且怎么会说让对方也听听病情汇报呢,难道他还懂医? 等曾毅和顾明珠落座,几位大夫就接着刚才的话往下讲,屋里有点小,顾迪就没地方坐了,他只好到外面亲自端来几杯水,挨个放在了大家的面前,让屋里的大夫多少有些受宠若惊,心道能够如此放低身段的公子哥,可是很少见啊! “我们已经为老夫人做了更为详细全面的检查,身体的各项指标,基本都在正常范围之内,根据这些结果,我们认为老夫人的病情并不严重。上了年纪的老人,身体各个器官的机能会有衰退,所以出现这些症状,并不奇怪,都是正常的!”有一位大夫拿着检查结果来说事,有理有据。 “我也是这个观点!”另外一位大夫附和着,“这是很正常的老年病,之所以这几天比较严重,有可能是劳累所致,也可能是饮食引起的,甚至可能跟情绪有关。” 顾明夫脸上表情不变,心里却很是皱眉,一下说了三个可能,那就是没找到病因嘛,他道:“那都需要采取一些什么治疗措施?” 几位大夫互相看了一眼,商量了几句,道:“主要是吃点营养药,补充一下身体所需的营养元素,提高身体的抵抗力和自我恢复能力。然后就是在饮食上要注意,每日三餐以有营养而清淡的食物为主,注意让老夫人保持心情的愉悦,这对她的恢复都有帮助。” “适度进行运动,以散步为主,但不能太劳累,要多休息!”有医生补充着,“如果无法入睡,可以少量服用安定药物。” 顾明夫有些失望,这些说法,跟前几天请的那一批大夫差不多,但似乎并不管用,老太太现在根本是茶饭不思,水都不想喝,你就是做了有营养而清淡的食物,也派不上用场,不过他还是道:“好,那就有劳几位拿个具体的方案出来!” “顾省长,我们就商量具体的方案!”几位大夫就聚在一起,开始商量具体的细节。 顾明夫右手微微抬起,左手习惯性地又去摸打火机,显示他现在有些心烦气躁,不过手刚摸到打火机,他又放下了,然后把那支烟轻轻搁在了烟灰缸上,回过神问着曾毅,道:“小曾,你怎么看?” 曾毅就道:“我能先去看看老夫人吗?” 顾明夫就一按沙发的扶手,道:“我陪你进去!”说着,顾明夫站起身来,过去轻轻敲了敲里面的门,然后推门走了进去。 几位大夫的表情就有点奇怪,心道这位年轻人竟然真的是大夫,顾省长怎么会请这么年轻的一个大夫来呢。门没有关严,留着一道很大的缝隙,几位大夫商量具体措施的时候,也听着里面的动静。 里面是个很大的卧室,靠着阳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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