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课的。 这让312宿舍的四人集体开始紧张,虽然不知道这老者的来头,但看这气度,就知道这老者肯定非同一般,绝不是什么凡人!有这么个人顶在自己后腰,这堂课自己还是规矩一点,免得闯祸啊。 上课铃声响起,讲师就开始讲课,讲的是当代世界经济的格局脉络,主要是宏观方面的。因为教室里来了一位身份不明的客人,大家都是打起十二分的小心,认真地听课做笔记。 在中央党校的学习期间,这种情况随时都可能发生,一点也不稀奇,按照规定,中组部的人会跟班学习,暗中观察每一位学员在党校期间的表现,将来这都是升迁时刻的重要参考。进修部在这方面执行得比较到位,青干班内的学员因为良莠不齐,又不是重要位置的实权领导,就是随机抽查了。 一些住在党校附近的老领导、老首长,偶尔也会光临,根据自己的兴趣旁听两节课,另外,党校的老教授,也会随时过来考察年轻讲师的课堂效果。 这都有可能,至于教室里的这位老者是谁,谁也不敢确定。 课讲到一半,讲师突然提到了经济危机,课堂上就有人针对经济危机发问,要弄清楚经济危机是怎样形成的,如何应对经济危机。 中央党校的课程比较实用,每堂课的课堂气氛也比较自由,鼓励大家发问,允许无限度的大讨论。 讲师讲了自己关于经济危机的看法之后,课堂上有些学员就不太理解,于是开始了辩论,有人认为是这样的,有人认为是那样的,有人认为搞计划经济就不会产生经济危机,而有人认为任何经济体系都会产生经济危机,没有例外。 教室里顿时分成了好几派,激烈进行辩论着。 312宿舍的四个人都没有参与讨论,背后有陌生人顶着,必须小心自己的发言啊。 “这位同学!” 曾毅就感觉身后的老者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曾毅只好硬着头皮回过头,看着那老者。 老者和蔼笑着,道:“怎么你不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呢?有什么看法和理解,如果不方便讨论,也可以和我讲讲,咱们小范围地进行一次交流?” 一听这话,旁边几个人全都头皮发麻,大家平时的工作,虽然能跟经济沾边,但对于经济危机这个事情,还真的是没有什么研究,哪敢乱发表什么看法啊。 “说说嘛!”老者笑呵呵地把钢笔套了起来,一副绝不记录的样子,让大家尽管放心大胆地讲。 曾毅推脱不过了,只好挪了挪凳子,把身子转了过来,笑着道:“那我们就随便讨论讨论,有什么讲得不对的地方,还请您多指正。” 张文奇心中一咯噔,心道曾毅可真胆大,你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嘛,就跟对方讨论,万一这是经济权威,你不是班门弄斧吗!这个时候,保持谦虚绝对没错! “好,你讲讲!”老者看有人愿意跟自己讨论,当时很高兴,把记事本也一合,坐直了身子。 曾毅想了想,整理一下思路,道:“关于经济危机,我是这么理解的,我认为这并不是一个很新鲜的名词,自古以来,经济危机就在不断发生着、重复着,只是形式和原因有所变动罢了。” 老者有了点兴趣,道:“具体说说!” 张文奇等人就捏了把汗,这不是瞎扯吗,刚才讲师都说了,经济危机是资本主义的产物,怎么可能自古就有呢。小老弟啊,你就是想搏一把,也不能这么搏啊! 大家都觉得曾毅这是在搏,完全就是在赌对方是什么老领导,或者老首长,又不太懂经济,如果你能讲到对方心里去,那无疑就是搭了一架天梯啊。 但这天梯是那么好搭的吗?弄不好先摔自己一个粉身碎骨! 曾毅就接着说道:“以前我们处于农业经济时代,农业经济最大的特点,就是具有周期性,因为作物的生长是有周期性的,这个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一旦这个周期被打乱,农业经济社会照样会出现经济危机。” “这个经济危机产生的原因,主要来自于天灾,风、火、旱、涝等等自然灾害,都会打破这个规律,地里生产不出作物,危机就出现了;其次是来自于战乱和土地的高度兼并,大量土地的荒芜,大量失地农民的产生,会把一次经济危机演变为整个社会的危机。” 老者微微颔首,不置可否,但看表情,他很愿意听曾毅继续讲下去。 “等进入工业社会之后,尤其是进入科学技术的发达,农作物的生产不再受以前规律的限制,不但产量提高,还有反季节种植,以及水利气象的配合,这个时候,社会具有了高度抵御农业经济危机的能力,与此同时,另外一种经济危机出现,就是库存过剩。” “工业生产是完全不受自然规律影响的,只要机器一开,多少产品都能制造出来,再加上生产技术的一步步升级改造,生产效率越来越高,制造产品的速度也是越来越快。当看到一个市场机遇时,资本就会全力介入,于是大量的产品被瞬间制造了出来,很快问题就出现了,市场高度饱和,不再需要这么多的产品,也无法消化这么多的产品,于是资本开始撤离这个行业,工厂开始关闭,工人被解雇,失业率大增,危机便产生了,这就是工业时代的经济危机。” “再往后,人有了解决工业经济危机的办法:第一种办法是战争,将一切全都破坏了,就需要重建,所有的库存都会被消化掉;第二种办法,是发展上游产业,比如钢铁产能过剩,那么只要发展汽车产业,进行铁路基础建设投资,发展房地产,大量的钢铁过剩产能就被消化掉了;第二种办法,是鼓励消费,造出了太多的产品,却没有那么多的消费者有能力来购买,于是就发高工资、或者是贷款提前消费。” “至此,经济危机又演化为另外一种形态,那就是金融危机、信贷危机,或者叫做流动性过剩、流动性紧缺,欠的帐总是要还的,当欠账的人没有能力还债,这种模式就走不下去了,危机于是出现。” 老者这时候才点了点头,这个年轻的小伙子不简单,充满了洞悉一切的智慧,他就问了一句,道:“既然怎么做,都会有新的经济危机产生,那你认为对付经济危机,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曾毅笑了笑,道:“我认为是要有一个健全的保障体系,未雨绸缪总是不会错的。古时候如果发生灾荒的话,皇帝也是要开仓放粮的,哪怕是让大家喝稀粥,但只要熬过这一年,来年地里的粮食生产出来,这场危机也就度过了。如今经济危机的形式和以前虽然相反,但解决的办法我觉得是一样的。只要有健全的失业金、补助金制度,即便有了经济危机,人们的心中也不会很惶恐,只要撑过一两年,企业把库存消化掉,就会重新进行生产,这时候经济会又会再次进入上升阶段。” “那你的观点,是认为经济危机并不可怕,没有必要进行经济提振措施?”老者问道,表情有些严肃。 曾毅并不发怵,道:“前提是保障体系健全、社会稳定!在这个前提下,适当的经济危机,反而可以促进优胜劣汰,以及资本的重新配置流动,从而化解社会分配的严重不平衡。” 张文奇等人的手心此时全是汗,曾毅的胆子实在是太大了,竟然敢说经济危机有理,这不是自毁前程吗! “你叫什么名字?” 老者突然问道,脸上的严肃表情随之也消失不见,再次回复了之前的和蔼神态。只是这话问出,老者又觉得不合适,自己之前已经摆明了是不记录,他怕曾毅有什么多余的想法,就道:“不问了,不问了!” 正在此时,下课的铃声响起,老者站起身来,拍拍曾毅的肩膀,一句话不讲,就拿着自己的记事本往前走。 路过侯良智的位置,老者停下来,在侯良智的桌子上轻轻敲了两下,笑呵呵地说道:“这位同学想必是另有高见,不怎么赞同我们党校讲师的说法啊!” 大家这才看到,侯良智这个王八蛋竟然又睡着了,而且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依旧是上午那副睡姿,只是没打呼噜罢了,大家辩论得太激烈了,都没有注意到他。 老者说完,就背手悠然离去,脸上丝毫看不出有生气的意思,这份气度比起侯登科来,又要大了许多。 第四四九章 看望 讲师跟着老者出门,隐约还能听到老者在讲:“……讲得不错,形式还可以再放开点……课堂的掌控力有点弱,要再加强……” 讲师连连点头,一直把老者送下了教学楼。 “这位老爷子是谁啊?”教室里立刻有人问道。 “是啊,谁知道这老爷子的来头,给大家解解惑嘛!”有人附和着。 这时候,谁都忘记了那位侯书记,大家的心思全在老者的身份上了,侯书记在自己的位置上依旧坐得笔挺,睡得死沉。 七嘴八舌一分钟之后,终于有人不怎么确定地开了腔,道:“各位,我看那位老爷子像是董老啊!” “董老?”有人马上问道,“是那位经济学大师董老吗?” 之前那人点点头,眉毛高高扬起,道:“以前我们省的大老板,曾经请董老来讲了一堂经济课,那时候兄弟我还在省委上班,负责接待工作,端端茶、倒倒水,倒是远远地见过董老一面,跟刚才那位老爷子分明有八分相似,只是隔了两年多,我不怎么敢确定啊!” 八分相似,还不敢确定?这分明是早就确定了,直等大家来打听了嘛! 班里哪个不是人精,一下就全都知道那位老者的身份了,原来是大名鼎鼎的董老先生啊。 我的个乖乖,还好自己今天上课没睡觉,不然就要在董老那里挂上号了。 董老那不是普通人物啊,他老人家在经济学界的地位,那绝对是泰山北斗级的,经常出入中北海,为国家领导人讲解经济、出谋划策,是深受中央首长信任的经济学大师。董老本身还是中央党校的教授、博士生导师,其门下的弟子,不仅有国务院的参事,还有担任某部部长的大人物,影响力非同小可。 大家这时候又都看向了倒霉的侯良智,这王八蛋现在还睡得正美呢,光顾着跟周公下棋,浑然不知自己已经在董老那里登了记。 侯良智寝室的舍友实在看不过,赶紧捅了捅侯良智,使劲把他叫醒,在侯良智迷迷糊糊之间,凑在他的耳朵边低声讲了几句。 只见侯良智当时浑身一软,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等定住神,他就跌跌撞撞地出了教室,估计是找侯登科想办法去了。 “侯书记这是怎么了?”施伟也纳闷了,就是昨晚干了坏事,也不至于累到这种程度吧,这分明就是瞌睡虫转生啊,他道:“你说在寝室睡觉多好啊,又安静又有质量,非要在董老听课的时候睡觉,这不是自找倒霉嘛!” 何向东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这侯良智实在是太离谱了,上午在侯登科的课堂睡也就罢了,下午又来个历史重演,真是“暖风吹得学员醉,只把党校当小招”,他要是不倒霉,谁倒霉! 张文奇则是稍有忧虑,看着曾毅说道:“老幺,刚才你在董老面前讲了那一通,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曾毅淡淡一笑,道:“话已经出口,就是覆水难收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张文奇心道曾毅还是年轻啊,不知道这学术权威扣帽子的厉害!看看过去几十年的历史就知道了,这学术界的权威扣起帽子、整起人来,那可是一点都不亚于政治斗争,甚至还有过之而无不及,有多少讲真话的大师,最后都落了个身败名裂,甚至悲愤忧郁而死的下场。 “话是这么讲!但是我们进党校,不就为了一番镀金,出去后博个好前程嘛!”张文奇苦口婆心地劝了一句,道:“我看最好还是去打听打听,看看董老平时在党校都是怎么一个讲法,如果咱们说错了,那就认个错嘛!董老是经济学的权威,水平和眼界肯定都是在你之上的,咱们向董老认错,一点都不丢人!” 何向东沉色点着头,道:“老幺,这个事你得听张大哥的!”何向东难得认同张文奇的说法。 “是,咱可不能犯糊涂,跟自己的前途过不去,你说是吧?”施伟也是笑着说到,他说得最为直白。 曾毅点点头,三人的关心,让他觉得312宿舍这些成员本质都是不坏的,只是宦海沉浮,大家难免会随波逐流,心不由衷,他道:“谢谢几位大哥的关心,回头我一定小心再小心,暂时避避风头。不过,我看董老不是那种人,在学术界,至少我从没听说董老针对过谁!” 三人一琢磨,心道还真是这么回事,确实是没听说董老针对过谁,相反,董老很多时候还被别人质疑,即便如此,也没听说董老针对过质疑自己的人。 这可能跟董老的经历有关,董老当年自己就受过打压,被别的学术权威压制了很多年,吃了很多的苦,直到后来事实证明董老的经济学说是正确的,董老这才被重视起来,一步步成为了权威。在学术界,董老是出了名的睿智、理智、正直。 “看来这事也未必是坏事!”何向东沉思片刻,说到。 施伟也点了点头,摸着下巴说道:“是啊!老幺,说不定你这次还能因祸得福呢,我看董老最后走的时候,对你很有看好的意思。要是董老在大首长那里给你点一下名字,啧啧,这前途可就光亮得很喽。” 何向东哈哈一笑,道:“我看也是!老幺,真要是飞黄腾达了,可别忘了兄弟几个!” 曾毅笑着道:“我现在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哪敢做这种美梦!不过真有那一天,我肯定忘不了几位老哥的!” “老幺不错!”何向东笑呵呵地在曾毅肩膀大力一拍,道:“别的不讲,你要是真在南江混得不如意,干脆就到青山县来嘛,虽然老哥我这个县长能力有限,但谁让你是我的老弟呢,科级的一二把手位子,还是能有着落的!” 这话也就何向东可以说,其余施伟和张文奇可不敢这么讲,两人在人事上,都没什么自主权。 曾毅笑着领情,但也没冷落其余两位,道:“真有混不下去的那天,我一定去投奔几位老哥,到时候可别嫌我麻烦!” 何向东眼一瞪,道:“这是什么话!” 张文奇呵呵一笑,微微说道:“我看曾毅的前途,将来肯定在我这位老哥之上,刚才他在董老面前讲的那番话,我就讲不出来,相反,我还受了教育呢。” 这一句话,相当于暗捧了曾毅一下,施伟也是颇有意味地说道:“老幺深藏不露啊!” 曾毅就知道这些人开始怀疑自己的来历了,他可不想被大家盯着老底翻,就道:“我上学的时候,谈了位女朋友,是学经济的,多少受了点熏陶,懂得一点点。” 大家这才恍然,半信半疑,难怪这小子说起经济危机,一套一套的,原来是这么回事。 何向东道:“你的这位女朋友水平不错,抓紧转正!” 曾毅点点头,也不去辩驳,他哪有什么学经济的女朋友,纯瞎掰的,他能在董老面前侃侃而谈,一是因为读书多,人生苦短,没有一个人可以经历世间所有的历史,但唯有读书,却可以让人在有限的生命里通过别人的故事去经历千年的兴衰,由此洞悉世间万物的根本;二是因为曾毅身边有懂经济的人,顾宪坤、董力阳这都是资本运作高手,在经济方面有着自己的见解,曾毅常跟这些人打交道,自然就学到了一些。 第二天上课,侯良智就没有来,听说是真生病了,已经去住院了,这条消息是班长公布的,看得出,班长对侯良智也是有些意见的。 今后一连几天,侯良智都没有在学校露面,到了周末,京城医院的李辉打来电话,约312宿舍的几位成员聚一聚。 对此大家都没有反对,能够在京城医院认识这么一个扎实的关系,那也是个不小的资源,将来要是有哪位老领导,或者是亲戚朋友来京城看病,可就好办多了。 约好了时间和地点,大家提前出发,决定先去京城医院看望一下张文奇的老领导,然后再顺便去看看那位侯书记,听说侯良智也是在京城医院住院的。 张文奇的老领导明显好多了,脸上的变形扭曲已经基本恢复,舌头也能伸缩自如,自己吃饭现在是没有问题了,只是说话功能还有所欠缺,吐字不清楚,看来还需要时间来恢复。 看到曾毅几个,老领导有些激动,呜呜啦啦讲了一段,只是谁也没听懂。 老领导的爱人解释道:“老王说,谢谢你们来看他,这次生病,也多亏了你们帮忙,他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了。” “应该的,应该的!”何向东抢先抓住老领导的手,轻轻晃了晃,道:“谁让我们是文奇同志的同窗呢,同窗之间,就应该互相帮忙嘛!” 施伟也跟着道:“是,这都是应该的,其实我们也没帮上什么大忙,关键还是京城医院的专家水平高。我看老领导你的气色比前几天好多了,这样保持下去,病好绝对不是问题,肯定能痊愈的!” 李辉呵呵笑着,摆了摆手,道:“是顾老的治疗方案好,我们不过是负责执行罢了,可不敢贪功啊!” 这半天,李辉一直都在暗中观察张文奇这几位同学的举动,想知道能请得动顾老的到底是哪一位。他首先排除了何向东,既然请顾老出手不想让人知道,自然不会像何向东这样邀功了;剩下施伟和曾毅,他有些摸不准。施伟的话听起来一点都不邀功,倒是有点气派;可那位年轻人就更沉稳了,只是在一旁低声咨询着老领导的爱人,嘘寒问暖,丝毫不讲什么无关的客套话。 众人在病房里坐了一会,问了问还有什么需要跑腿出力的地方。 其实也没什么,理疗中心的特护服务,那是相当到位的,二十四小时都有护士和专家值守,有什么问题都能及时帮助和解决,张文奇又请了一位护工过来协助,可以说是把老领导照顾得无微不至。 闲谈之间,大家才对张文奇这位老领导的情况有所了解,老领导叫做王铁韬,是西江省湖州市的常务副市长,张文奇是王铁韬以前的秘书,深受王铁韬器重,因为无儿无女,王铁韬夫妇几乎是把张文奇当半个儿子看的。 在王铁韬的提携下,张文奇担任了三湖县的副书记,今年王铁韬要退居二线了,本想在退下来之前,最后扶张文奇一把,让他担任三湖县的县长,这本来都是定下来的事情了。谁知道在这关键时刻,王铁韬病倒了,还病得非常严重,瘫痪失语,一番观察,湖州市的领导确定王铁韬不可能治好了,于是张文奇进步的事情也就出现了变动,一下出现了好几位竞争者。 嫌张文奇碍手碍脚,一份中央党校的录取通知书,就把张文奇给踢开了,等他三个月学习结束,三湖县的局面也就定了。 得知这个情况,众人也是心道张文奇真是点背,不过,张文奇能如此重情重义,还是让大家很敬佩的,要知道王铁韬现在的那个秘书,在得知王铁韬不可能治好之后,就果断投靠了别的常委,免得自己今后靠边站,在王铁韬住院之后,那位秘书也没来看望一次。 这种事,大家也是无能为力,大家级别跟张文奇差不多,也帮不上他,再说了,还隔了省呢,根本是有心无力。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希望王铁韬早点康复,他能够稳坐常务副市长,在西江省的高层肯定也是有点关系的,到时候他能开口讲话了,到后台领导那里替张文奇美言两句,说不定这事还有希望。 从王铁韬病房出来,大家又去看望侯良智。 李辉问道:“你们有同学住院,怎么也不打个招呼呢,我也好安排嘛!”嘴上这么说,李辉心里却明白,怕是这位住院的同学,跟张文奇几人的关系都不怎么好,否则早都会来看望了。 果然,何向东就道:“老领导的事情,已经是很叨扰李主任了,这件事不能再给你添麻烦了!” 第四五零章 江湖手段 侯良智住的,只是普通病房,众人穿过走廊,找到侯良智所在的病房。 进去之后,就看侯良智正坐在病床上,似乎是刚刚睡醒,一副迷迷瞪瞪的样子,拿着水杯在那里发呆,也不喝,也不放下杯子,就直直盯着水杯看。 “侯书记!”张文奇道了一声,领着大家走上前去,把水果花篮放在床头柜上,道:“我们几个来看看你。” 侯良智这才有点清醒了,放下水杯,就抬手招呼道:“谢谢同学们能来看我。快坐吧,你看这里也没多余的凳子,大家不如将就一下,就坐在我的床上好了。” 张伟奇倒是不介意,在床沿上挨了半边屁股,关切问道:“怎么样,侯书记有没有觉得好一点?” 侯良智谈了一口气,道:“老张啊,我这也不知道到底是得了什么病,就是困,困得我黑天白夜只想睡觉,怎么睡也睡不醒,就跟这辈子没睡过觉似的。你说我这到底是什么病啊?” 张文奇哪知道这是什么病,只好宽慰道:“侯书记,你别多想,困了就多休息,休息好了就回到学校继续参加学习,同学们可都惦记你这位支部书记呢!” “是啊!”施伟也是点了头,道:“侯书记安心养病,千万别多想,这京城医院里的大夫,可都是大专家,水平非常高,你这又不是大毛病,养一段时间肯定就好了!” 何向东也是道:“侯书记,我们还请了位专家,这位是李辉大夫,京城医院的大专家,让他给你瞧瞧!” 侯良智就朝李辉伸出双手,道:“李主任,有劳你了,太感谢了!” “不谢,我先看看你的病历吧!”李辉淡淡跟侯良智一搭手,就把自己的手收了回来,心道何向东可真会送现成的人情,反正人也来了,李辉也不好推辞,就把看床医师叫了过来,要了侯良智的病历。 结果一看,李辉的眉头就皱了起来,这是个什么病啊,除了睡不醒之外,也没有别的毛病啊,身体的各项指标全都正常! 也不知道是谁把侯良智给收进病房的,这都没有确诊,怎么能收治呢!如果没有别的毛病,只是睡不醒的话,那就回家去睡嘛,这难道也需要住院治疗吗? 再往下看,就看到主治大夫给的诊断结果,只给了个神经衰弱这种模棱两可的诊断,然后治疗方案就是开了些营养药,每天注射一瓶葡萄糖,外带营养液。 李辉真的是看不懂了,就是神经衰弱,那也不用住院治疗啊,注射营养药的效果,其实还不如多吃些营养食物呢! 李辉看不懂,曾毅心里却是非常清楚,就算能睡醒,侯良智也必须到医院来住院,不然他的麻烦就大了,董老追究起来,侯良智只能卷铺盖滚蛋了。如果是因为真的生病才在课堂上睡着了,那事出有因,学校也不能不讲道理就直接处理侯良智。 所以,侯良智就住进了医院,估计这是他的叔叔侯登科给想的办法。 曾毅的原则,一向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次侯良智处心积虑想把曾毅赶出党校,曾毅自然要进行反击,自己不反击,就真的只能灰溜溜地被赶出党校了! 在党校这块地盘上,曾毅知道自己是玩不过侯良智的,一是曾毅不熟悉党校的势力和规则,天时地利都在侯良智那边;二是曾毅不想和侯良智针锋相对,把事情给闹大了。真要是论起实力,曾毅压死侯良智很轻松,可那样自己也肯定无法安静地参加完这次学习了。 能够不着痕迹地把侯良智弄走,又不暴露自己,这是最好不过的办法了,所以,曾毅使用了自己的江湖手段。 和苏健纯能在不动声色之间就拍散一张实木椅子一样,曾毅跑江湖的时候,也有不少的江湖手段,只是自从进入体制以来,曾毅对付任何政治对手,就没有使用过这些江湖手段了,他运用的都是体制内的规则和手段,规则手段相同,大家斗得的无非就是智慧了,在曾毅看来,用江湖手段对付这些人,实在是胜之不武。 不过这次情况不同,侯良智根本不算是曾毅的政治对手,大家之间有的也只是私怨,而不是公仇。不让侯良智消停了,这小子就会不断给自己玩坑,自己能躲过这一次,也很难能躲过下一次。 不如就在对方把自己“请”出校园之前,自己先把对方给“请”出去。 有侯登科这位教务主任做靠山,侯良智最后估计还是能拿到结业证的,顶多就是在医院多住几天罢了。曾毅还算是留了情面,没对侯良智下死手,否则侯良智就不会是睡觉那么舒服了。 “这个病不要紧,补充些营养,加强一下锻炼,观察一下效果再说!”李辉看完了病历,他也不好质疑其他大夫的诊断,只好打了个哈哈,把这事给应付了过去。 侯良智就道:“李主任这么一讲,我心里就踏实了,这几天我都快愁坏了!” “不要想那么多,想得越多,对你的病情恢复就越没有好处,安心静养就是了!”李辉补充了一句。 侯良智连连点头,说了几句感谢的话,然后又问张文奇,道:“老张啊,这两天我不在学校,没什么特殊的事情吧?” 张文奇知道侯良智问的是董老的事情,便道:“一切都正常,就是大家都盼着你回去主持支部的工作呢!是不是?”张文奇看着自己的几位舍友。 “是啊,是啊!”大家也都点头附和,没再给侯良智添堵。 侯良智这才稍稍放心,但心里还是不怎么踏实,万一董老这几天只是没腾出手来呢,以他老人家的地位和影响,只要在党校领导那里稍稍一讲,自己后半生的前途可就完蛋了。 “谢谢大家今天来看我,回去之后,请帮我向同学们代个好,就说我挺好的,不用再来特意看我了,学习最重要!”侯良智说到,这是个反话,张文奇如果真是把这话带给同学们,那同学们岂能不来看望他? 侯良智要的效果,就是让更多人能够替自己作证,自己是真的病了,绝不对故意在课堂上睡觉的。 安慰了侯良智几句,大家也没什么话说,就告辞离开。 出了医院,卫生局的梁主任也到了,已经等在了医院门口,看见众人出来,就上前主动热情握手,道:“感谢大家赏光,给我这个做东的机会,晚上我都安排好了,保证让大家都满意!” 李辉就道:“老梁啊,这可就不对了嘛,做东怎么能少了我这个东道主呢!” 梁主任一拍脑门,笑道:“失言了,失言了,李主任勿怪啊。” 李辉也不生气,道:“这样吧,老梁既然都安排好了,那就跟着他的安排走,地点和菜式,由老梁做主,酒水就交给我好了!” “如此甚好,甚好!”梁主任一个卫生局的干部,在李辉面前还是有些直不起腰,道:“还是李主任的办法好!” 既然商量妥当,大家就出发,很快到了一家饭店,叫做康泰大酒店,这是卫生局的产业,京城地面上卫生系统的重大会议和活动,一般都是安排在这里举行的,梁主任是卫生局的干部,自然就选择了在这里招待客人。 能选择在这里,证明梁主任在局里也是位红人,说话是有分量的。否则的话,选择在这里反而是件坏事,试问饭店的管理人员根本不听你使唤,你怎么能把客人招待好? 进门酒店的经理就迎了上来,道:“梁主任,按照您的吩咐,全都安排妥当了。这几位就是贵客吧?” 梁主任嗯哈了一下,道:“辛苦了,辛苦了!” 看梁主任没有介绍客人的意思,酒店经理也不生气,依旧是笑容满脸,道:“我这就前面带路,领梁主任和贵客上去。” 康泰大酒店外面看不起眼,里面的装修标准还是很高的,不仅客房、会议室、餐饮,其余包括棋牌室、健身房、台球室、舞厅之类的娱乐配备,也是一应俱全,看来卫生系统的油水,也是很大的。 酒店经理把众人领进一间大包房,道:“这是咱们这里最好的包间了,祝梁主任和几位贵客用餐愉快,我就在外面,有什么事就尽管吩咐我。我的职责,就是为各位做好服务工作……” 梁主任看酒店经理没完没了,就赶紧打断了他的话,道:“客人到齐了,上菜吧!” “是,我这就去!”酒店经理果然是个话痨,临走还来了一句,“看我这笨手笨脚的,光顾着说话,就把上菜的事给忘了,真是失礼,让贵客饿了肚子。” 曾毅直笑着摇头,心道这个酒店的经理也是位人才,眼里没外人,自来熟,就是话多了点。 梁主任邀请大家入座,道:“也没什么好招待的,都是些普通的菜式,只是咱们酒店的大厨,是从国宴那边出来的特级厨师,掌勺很有功力!” 张文奇就笑着道:“能够吃到国宴的水准,哪怕就是吃一道简简单单的炒青菜,那今天也是不虚此行了啊!” 梁主任一听,就笑得很开心,觉得很有面子,今天这个客,请得还是不错的。 不大一会,厨房就把菜送了进来,满满当当地摆了一大桌,味道还真是不错,虽说菜式都是别处常见的菜式,但这里的口味明显要高出一截。 一起喝过第一杯酒,张文奇就举起第二杯,对梁主任和李辉道:“这次老领导看病,多亏了梁主任、李主任仗义相助,这里我敬两位一杯!” 李辉抬起杯子,笑呵呵道:“其实也没帮到什么忙,关键还是张书记的人脉广,请了到顾老出马!” 张文奇一愣,以为是李辉在提醒自己忘了感谢其他人呢,于是赶紧说道:“还要感谢312宿舍的三位好兄弟,我老张在京城也不认识别人,这次要不是大家帮忙,我老张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呢!这里我连敬三大杯,以表谢意!” 曾毅跟着大家一起站起来回应的时候,瞄了李辉一眼,心道这人也不简单啊。张文奇明显是会错意了,李辉说这句话的目的,是要弄清楚请顾老出手的人,是不是就在今天这几个人中间,张文奇理解错了,正好让李辉给摸到了底细。 果然,李辉和梁主任对视一眼,眼中都是闪出了神采,道:“三大杯就不必了嘛,酒要一口一口喝,人要一步一步处,只要老领导的病好了,这就比什么都好。大家说是不是?” 李辉真的是很会说话,一句话,不但化解了张文奇罚三杯的尴尬,还点明了自己的结交之意。日久见人心,我李辉是什么人,等大家接触久了,也就清楚了,肯定是值得一交的。 大家自然不能让张文奇喝三杯,当下全都称是,于是一起喝了这第二杯。 喝完第二杯,大家也就随意了,各自动着筷子,取用合自己胃口的菜肴,一边讲着笑话,来拉近彼此之间的关系。 李辉注意观察了一下,大家都很主动,也很健谈,只有曾毅是在埋头吃饭,但大家讲到精彩处时,他会恰如其分地附和一下,这让李辉有些看不懂,不知道曾毅没以前见识过这种场面呢,还是有意在低调。 不过,李辉也并不急于知道到底是谁能请得动顾老出手,只要跟这些人保持好关系,总是不会错的,等交往深了,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事。 饭局持续了两个多小时,最后宾主皆欢,满意而归。 第二天是周日,没有课,早上起床之后,何向东和施伟就表示今天要回驻京办看看,张文奇则是要去医院,洗漱完毕,宿舍就只剩下了曾毅一个。 去食堂吃了早饭,曾毅也没什么事,就信步迈出党校,到前面的颐和园门口买了张门票,悠悠然进去参观。 光绪十八年,慈禧动用筹措的海军军费,为自己专门修建了这么一座消夏的皇家别院,不过很快就迎来了灭国之祸。当时的皇家园林,如今已经成了京城百姓、以及外地游客参观游玩的好去处。 现在虽然天气寒冷,但走进颐和园,里面的游人却并不少,还有附近的市民,在里面遛着鸟、唱着京剧、打着太极,好不惬意。 曾毅也没看地图,凭着感觉往前走,过了谐趣园,就看到前面围了不少人,像是发生了什么事,有人在喊着打110,有人喊着打120,曾毅于是快步走了上去。 第四五一章 栽了个跟头 走到人群跟前,曾毅就看清楚了情况,前面路边有位老人跌倒了,牙关咬紧,手捂着心脏的位置,因为面部朝下,因此也看不到他的表情。 周边站了十多位游人,正在议论纷纷,“这老爷子是怎么了啊?” “刚才我走在他后面,就看他直挺挺倒了下去,吓了我一跳,这不会是病了吧?” “要不上去看看?” “我看还是打120吧!你这上去一看,可就说不清楚了。” “是啊,万一你这一碰,情况更严重了呢!我听说有的病发作了是不能随便让病人翻身的,还是赶紧打电话叫救护车吧!” “对对对,打电话叫救护车,咱们不是医生,上去也帮不到忙,能帮的就是打电话叫救护车了!” 曾毅就急忙拨开人群,道:“让一让,让一让!我是医生,让我过去!” 人群一听,立刻分出一条通道,然后看着曾毅走了上去,心道这位小伙子心肠真不错,可就是年轻了点,社会经验明显不足,这老爷子往地上一躺,你这冒冒失失地上去,别弄不好再反惹一身骚啊,这种事可不是没有发生过! 恻隐之心,人皆有之,其实大家还是都想伸手去帮一把的,可实在是拿不出这个勇气,谁也不想自己做好事,再把自己给搭进去! 曾毅几步就到了那位跌倒老人的身旁,然后蹲下身子搭了个脉,顺便观察老人的姿态和表情,事件紧急,只是十多秒的时间,曾毅就基本有了判断,这是心梗发作。 老人大概有七十多岁,根据曾毅的经验,一般这么大岁数的人有这个毛病,都不会是偶然发作的,平时肯定时有发生,身上也一定会带着急救的药。 当下曾毅二话不说,把自己的外套一脱,就铺在地上,然后伸手把老者翻了过来,让对方平躺在自己的外套上,现在天寒地冻的,就算心梗要不了命,但地上的寒气,会让心梗顿时能严重很多倍,保持病人的体温非常重要。 曾毅在急救方面并不是新手,虽然这属于是突发事件,但曾毅处理起来依旧是一板一眼,面面俱到。 把手伸进老人的上衣口袋,果然,曾毅就摸到了两个小药瓶,拿出来一看,一个是硝酸甘油,一个是速效救心丸,看来老人平时的心脏问题很大。 曾毅立刻倒出一粒硝酸甘油,以及七八粒速效救心丸,然后塞进老人嘴里让他含化,曾毅在党校学习,不可能随身带着药箱出门,心道此时要是再能让病人服下一点麝香,效果可能会更好一点,可惜自己什么也没带,也只能这样了,还好病人自己随身备着速效救心丸。 放下药瓶,曾毅伸手一拉,就把绕在自己手指上的梅花金针给抽了出来,“刷”地一抖,金针顿时变得笔直。 “哎呀!看来这小伙子真是医生啊,随身都带着针灸的家伙呢!”旁边的人就发出惊呼,曾毅在自己的面前突然变出这么一根金针,还是让大家觉得惊奇的。 “老爷子运气好,今天碰着大夫了!” 曾毅并不理会周围人的说法,施针立刻重刺老人鼻子正中央的素髎穴,连续四五下之后,一滴黑血滚了下来;曾毅又用同样的手法,重刺老人左手中指指尖的中冲穴,同样是重刺了四五下,看着黑血珠迸了出来。 “要帮忙吗?” 此时有人突然问道,带着淡淡的香气,一位二十岁出头的姑娘就蹲在了曾毅的旁边。 曾毅侧头一看,心中有些意外,这位姑娘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在之春省见过的那位混江湖的高个美女,美女想帮忙,又不知道从何下手,正焦急地看着曾毅。 救人要紧,曾毅也不跟她多说,道:“打急救电话,告诉医院是心梗患者发作,让他们做好急救准备!另外,找避寒的东西,帮病人保持体温!” 美女一听,毫不犹豫就把身上那件价值不菲的貂绒大衣给脱了下来,然后盖在了老人的身上,毫不介意因此会弄脏自己的大衣。美女里面只穿了件薄薄的白色毛衣,紧紧贴着身体,好身材一览无遗。她缩了缩脖子,一边搓着自己发冷的胳膊,一边开始打电话,口才十分伶俐,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讲了个明白,然后就等着急救车的到来了。 曾毅此时正凝神用金针针着老人的左手手腕之下的内关穴,和刚才的重刺不同,这次用的提插捻转的手法,速度并不快,只是动作一直不停。 美女也不敢去打搅曾毅的行针,就蹲在曾毅的旁边,看着全神贯注地进行施救。 这样轻轻捻针大概有三分钟的时间,就看老人的神色明显轻松了下来,本来紧紧捂在心口的大手,也慢慢松开了,看来最危险的时刻已经过了。 “有效了!有效了!” 一直关注老人神态变化的美女,就轻轻喊了两声,神色间颇为喜悦,浑然忘了自己正在挨冻。 旁边围观的人,神色也轻松了很多,议论道:“真是艺高人胆大啊,这小伙子手底下有真功夫!” “神医啊,这绝对是神医!” “小伙子这么年轻,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的医术,在哪间医院上班,以后生病找他肯定没错!” “是是是,刚才那老爷子脸色青紫,面目狰狞,看着都快不行了,没想到这么扎了几针,就好多了!” “这小伙真不赖!” 曾毅不为所动,继续捻动手里的金针,再过了两分钟,老人长长呼出一口气,眼皮子微微颤动了起来。 “呼~~~” 曾毅也是长出一口气,神色稍稍松缓,还好,这发作的劲头终于是让自己给缓过去了,现在就等救护车的到来了,曾毅手边没药,也无法进行下一步的治疗。 “雷锋叔,你行啊!”美女就在曾毅肩膀上大力一拍。 曾毅就瞪了那美女一眼,他的针还没来得及收呢,幸亏自己蹲得稳,不然被这猛然一拍,就得岔针。 美女也意识到一高兴就给忘形了,吐了吐舌头,赶紧把头扭到一边,她觉得曾毅瞪人的时候,眼神威猛至极,很是骇人,让人不敢对视。 曾毅收了针,俯身又看了看老人的神色,发现老人的面色已经大为缓和,不想刚才那样青紫吓人,这才放了心,从地上缓缓站起,然后打量着老人的衣着神色。 老人跟顾益生有点像,都是一副老派知识分子的打扮,洗得有些发白的老式中山装,外面罩了一件深蓝色的呢子大衣,一顶深蓝色的帽子,此时落在旁边一米远的地方。曾毅就过去弯腰捡起那顶帽子,拍了拍灰,给老人戴上。 “让一让!让一让!” 人群外面发出急促的呼声,一位三十七八岁的中年男子拨开人群冲了进来,胳膊下面夹着一个皮包,手里还提着个鸟笼子。 看清楚躺在地上的老人,中年男子手里的鸟笼子立时就掉在了地上,然后一下扑上前来,急促喊道:“许老,许老!”说话的同时,就伸手去摸那位老人的口袋,估计跟曾毅一样,也是去找急救的药。 曾毅就拦住他,道:“你是这位老人家的家属吧?请赶紧联系医院,送他去急救室观察!他这是心梗发作,我已经给他服药了,不要动他,让他就这么平躺着。” 中年男子这才有些定住神,赶紧拉开皮包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就道:“老张,马上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许老的心脏病犯了,就在谐趣园前面!” 放下电话,中年男子又拨了另外一个号码,道:“张主任吗?许老的心脏病犯了,请马上做好急救准备,我这就送许老过去!” 等放下第二个电话,中年男子想了想,又开始拨第三个号码,走到一旁压低了声音讲了几句,然后匆匆返回,就蹲下身子守着那位老人。 就在此时,远处就传来了救护车的声音,不到两分钟,一辆救护车飞速抵达现场,车没停稳,里面的急救人员就冲了下来,直奔地上的老人。 曾毅看了一眼,发现这辆救护车竟然是来自于京城医院的,心道京城医院距离这里可不近啊,怎么会比距离近的医院还先到达现场呢! 急救人员非常专业,很麻利把老人扶上担架床,中年男子帮着一起把老人送上救护车,然后就急急跳了上去,催促司机赶紧开车!前后不到一分钟,救护车就跑得没了影子。 那位美女此时把自己的貂绒大衣穿好,拍了拍灰,嘴角一撇,道:“雷锋叔,别看了,人家可顾不上向你道谢的!” 曾毅淡淡地摇了摇头,自己也不是图这一句感谢才去救人的,刚才情况那么紧急,对方就是忘记了道谢,那也是很正常的事,不必较真。曾毅伸手就去捞自己铺在地上的外套,手一提,就听“啪嗒”一声响,一只钢笔掉在了地上,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曾毅顺手就给捡了起来,心道这大概是刚才那位老人掉的吧,也好,自己先收着吧,权当是急救费了! “这鸟不错啊!” 美女又发现了新鲜事物,对方走的时候,竟然把鸟笼子也给忘了,她笑呵呵地提溜起鸟笼子,乐滋滋地正冲里面那只受惊的翠鸟吹着口哨。 曾毅对这个来历不明的美女,心里不怎么愿意打交道,他只是“唔”了一声,然后就转身准备走人。 走了两步,就看那美女三步两跳地跟了上来,往曾毅身边使劲一靠,俏皮问道:“雷锋叔,咱们两个挺有缘分的喽!” 曾毅不置可否,继续往前走。 “雷锋叔,你真酷!”女孩又道了一句,竖起个大拇指,使劲地晃了两晃,丝毫不对自己的吃瘪感到生气,道:“我就喜欢你这酷酷的样子!帅呆了!” 曾毅真是无语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他就站定了脚步,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等一下!”女孩就低头要去翻包,发现手里的鸟笼子有些碍事,她就往曾毅面前一递,道:“雷锋叔,拿着!” 曾毅没动,女孩毫不客气,直接就硬塞到了曾毅怀里,搞得曾毅不提也得提着了。 女孩打开自己的挎包,在里面翻了翻,拿出一张条子,然后表情一乐,道:“就是它了!” 说着,女孩就把那张条子递到了曾毅的面前,没等曾毅伸手去接,她又直接塞到了曾毅的口袋里,然后很潇洒地在曾毅口袋上拍了拍,倒像是在“揩油”,一副戏笑的表情,道:“雷锋叔,咱们的欠账可两清了,我今天还约了人谈生意,先走一步了,改天约你喝茶啊!” 扔下这句话,女孩就跳跃着往前去了,走出十几步远,回头冲曾毅一笑,然后抬手在空中抓了两下,转身翩然离去。 曾毅却赶紧伸手去摸自己的口袋,刚才那女孩抬手做再见的手势时,手里可还有别的东西呢。一摸之下,曾毅就无奈了,没想到自己这位老江湖今天竟然也栽了跟头,那女孩趁着往自己口袋塞条子的时候,顺手牵羊,把自己的名片给顺走了,难怪会说“改天喝茶”! 只是一张名片,曾毅也懒得追究了,他拿出女孩塞进自己口袋的条子打开,发现是一张捐款凭证,捐款额度是五百块,捐款人是“雷锋叔”,而提供这张捐款凭证的,竟然是南云医学慈善基金。 南云慈善基金的捐款凭证,曾毅再熟悉不过了,这张凭证绝对是真的! 曾毅抬手看着那女孩消失的方向,即便见识多很多人和事,曾毅也是摸不清这个女孩的底细,完全就是个谜。 看看手里的鸟笼子,曾毅也没兴致再逛颐和园了,于是给张杰雄打了个电话,得知翟老在家里闲着,于是就朝玉泉山的方向走了过去,打算到翟老那里去下棋。 进门之后,翟老一眼就看见了曾毅手里的鸟笼子,爽声笑道:“我看党校的学习就是装模作样,这都闲得养起鸟了!” 曾毅把鸟笼子一提,嘿嘿笑道:“这是山下捡的,不知道谁丢的!” 翟老一伸手,道:“来,给我鉴赏鉴赏!”翟老是个玩鸟的大行家,觉得这只鸟品色不错。 曾毅把鸟笼子递给翟老,就朝客厅里的另外一个人打着招呼,道:“夏叔,最近都好吧?” 夏叔就是夏言冰了,他的工作如今调动到京城的军总院了,今天休息,夏言冰夫妇到翟家来拜访老爷子,顺便也看看自己的闺女。 第四五二章 手法 “都好,都好!”夏言冰在翟家还是有些拘谨,说话都变得异常简洁了。 曾毅在翟家常来常往,没有那么拘束,他脱掉外套搭在胳膊上,然后就站在翟老的身边,凑近了看翟老在逗那只鸟,一边低声问道:“翟老,这鸟还行?” 翟老微微颔首,道:“还行,品相口条都不错,就是调教得差了些,不过还能补救。” 曾毅就笑了笑,道:“那今天捡到它,就算是它的造化了,到了翟老手里,它是遇到伯乐了。” 翟老哈哈一笑,道:“得,先放我这吧,我调教调教!” 说完,翟老一抬手,旁边的张杰雄就把鸟笼子给提走了,到阳台跟翟老的其它几个鸟笼子都挂到一块去了。 “坐!”翟老看曾毅还站着,就招呼他坐,然后拿起茶杯喝了一口,问道:“在党校学习怎么样,有什么体会?” 曾毅就笑道:“说实话,之前接到通知的时候,心里还不怎么乐意,觉得在党校怕是学不到什么东西。现在上了一周的课,反而觉得能够有这个学习机会很庆幸,党校的课程非常实用,而且请来的讲师也很有水平,这几天我开拓了不少眼界。” 翟老就微微颔首,若不经意地问道:“中央党校的校长,现在是严旭东同志吧?” 曾毅稍稍一愣,随后淡淡笑了笑,道:“在开学典礼上,我坐在最后一排,只是老远地看了严校长一眼!” 翟老的岁数是大了,但就算再怎么老糊涂,也不可能不知道党校的校长是谁,他这是在变相地问曾毅对严旭东的看法。只是这就涉及到了很高层的政治,对于这个问题,根本不是曾毅能够回答的,也不能轻易回答。再者说了,曾毅跟严旭东之间没有任何的交集,熟悉就更谈不上了,也不可能会有什么看法。 看曾毅把问题给推开了,翟老也不追问,当着夏言冰的面,很多事情不好谈,他淡淡地笑道:“好好学!” “是!”曾毅点了点头,笑道:“好好学习,才能天天向上!” 翟老哈哈一笑,随即侧过头,同夏言冰接着聊刚才曾毅没来之前两人间的话题,曾毅就在一旁听着,偶尔被问起,就说一说自己的看法。 与此同时,京城医院的急救室正严阵以待,病人在第一时间就被送入了急救室。 几项检查结果出来后,专家就快速给出了治疗方案:鉴于病人目前已无痛苦的感觉,心梗状况好转,建议暂不进行介入手术治疗,转入重症监护室进行观察,以稳定身体各项生理指标为首要目标;等更为详细的检查结果出来后,再进行一次的会诊,然后根据病人的要求,看是否有必要进行手术治疗。 于是,病人又进入了重症监护室,再次服用了硝酸甘油片和速效救心丸后,就在各种仪器的监控下,进行着保守治疗和观察。 半个小时后,更为详细的检查结果出来,京城医院召集了最好的心脑血管方面的专家,进行会诊。顾益生也被紧急接了过来,一同参与会诊。 “患者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发作了,差不多就是在一年前,也是在这个时候,患者曾经严重发作过一次,住进医院接受治疗,经过速效药物的治疗后脱离了危险,因为患者比较排斥手术治疗,而且年龄比较大,血管的钙化情况比较严重,所以当时也没有冒险进行任何手术方面的治疗。”专家组的组长让人把检查结果发放到每个人手中的同时,就介绍着病人的以往病历。 “我建议还是做一次心脏介入手术!”组长说完,立刻有专家提出了看法,“病人这种频繁发作的情况,有必须要对血管进行一次大疏通了,否则下一次发作,可能就真的会有生命危险了,而且介入手术的技术目前非常成熟,创伤很小,病人应该可以接受。” 有其他专家就提出了反对,道:“刚才组长也说了,病人的血管钙化比较严重,这会导致血管壁极其脆弱,任何轻微外力都会破裂,介入手术治疗的风险太大了,我不建议做这个手术。” “是,我也不建议做介入手术!”有专家拿着手里的报告,道:“心脏介入手术主要是用来急救的,现在病人的生命已经脱离危险,我看没有必要再做这个手术!” “主要是风险不可预测!”有老专家语重心长,提醒道:“病人的血管壁上附着了大量的栓塞物,在进行介入手术时,针头会从血管行走,会将这些栓塞物捅开,栓塞物在血管内漂流,势必又会把其它地方的血管堵塞了,这也是非常有可能的。” 看大部分人不同意手术治疗,组长就转向了顾益生,问道:“顾老,您的意见呢?” 顾益生听了半天,他对西医的东西只是了解而已,但谈不上什么看法,于是就道:“我是刚到,还没来得及去看病人呢,等看过病人之后,我再说自己的看法吧。从中医大夫的角度讲,我认为还是要进行一些‘化瘀通络’方面的治本工作,以前我给好几十位老领导也做过这方面的治疗,效果非常明显,有些人的心梗已经有十年都没有再发作过了。” 组长一听,微微颔首,顾益生在老年病领域的治疗水平,那绝对是首屈一指的,丝毫不用怀疑。但就此把治疗权交给中医,组长还是有些不怎么乐意,所以不置可否,转而问道:“对于顾老的提议,大家还有什么看法?” 话音刚落,会诊室的门就被人推开了,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率先走了进来,个头不高,但气度沉稳,走起来像是一座山,身后还跟着一位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面色凝重。 “水老!” 会诊室里的人立刻全体站了起来,向那位老人打着招呼,然后又赶紧向老人身后的中年男子致意:“许部长,您好!” 水老,自然就是中医大家水行舟老人了,也就是南江省卫生厅副厅长潘保晋的老师,是目前中央保健委里唯一的一位中医委员,地位非同一般。水老的年龄比顾益生大,但看起来却比顾益生还要年轻,顾益生须发皆白,而水老八十多岁的高龄,却仍然是一头黑发,只是眉毛白了半边,看起来很有气势。 “情况如何?”水老一只手往背后一操,直入主题。 “病人目前已经脱离了危险,但还在观察之中,这是详细的检查报告,我们正在进行会诊!”组长就把拿着报告上前递给水老。 水老又是一摆手,示意自己看不懂西医的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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