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整个人被折磨得虚弱不堪,张青来诊完病,直接距离酒店不远的一间大药房去按方煎药,送来一大碗汤药,病人当场服下后,不过一刻钟就大汗淋漓,困扰许久的低烧当场就解除了。 电视节目刚播完,曾毅就接到了邵海波的电话,“师哥,这么晚还没休息呢!” “刚回到家,正看电视呢!”邵海波电话里爽声笑着,“研讨会的报道我看到了,果然是名医出手,非同凡响,今天我们医院中医科的门诊量都翻了一倍呢!” 曾毅笑了笑,道:“这样的名医再多一些就好了!” “是啊,我们医院的中医科,就还少一位压阵的大名家呢!”邵海波的语气颇有些遗憾,顿了顿,道:“我明天去参加研讨会。” 曾毅就点了点头,笑道:“好啊,毕竟师兄你是中医的底子,应该的!” 邵海波说完这件事,就道:“那就这样,你这几天忙着操持研讨会的事情,估计也累了,早点休息吧!” 研讨会第三天,清江大饭店门口的人更多了。 邵海波到的时候,曾毅就在楼下等着了,下车看到这种情景,邵海波笑道:“我都后悔了,当年应该把中医坚持下去才对。” “现在也不晚啊!”曾毅笑着,“历史上很多大名医,可都是半路入行的。” 邵海波也就是说说罢了,他这个院长现在整天忙得连轴转,哪有工夫再把中医拾起来,他这次参加研讨会,也是忙里抽闲,不得不来。 南云医学院即将成立,院长一职有很多人都在盯着呢,邵海波也是有力争夺者之一,而且他还有一个优势,那就是学贯中西医,既有实际临床的丰富经验,又有医院管理运作方面的经验,拿下这一职位的希望非常大。 今天他来参加研讨会,很大程度是在造势,中医分院虽然只是南云医学院众多分院中的一个,但按照“中西医并重”的原则,中医分院所占的份量却要比任何一个西医单独分院都要重,不能不重视。 邵海波跟着曾毅往酒店里走,一边看着那些排队等候专家接诊的人群,道:“小毅,这里人这么多,秩序问题还是要重视啊!” 曾毅一愣,心道师哥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邵海波却是话头一转,“前不久我还参加另外一场研讨会,咳,现在就是有那么一些人,不把心思放在提高医术上,整天就琢磨一些哗众取宠的歪门邪道!”邵海波摇头叹气。 曾毅就有些明白邵海波指的是谁了,国内有一些西医专家,对中医始终存在偏见,恨不得将中医置之死地而后快,这次的研讨会闹出这么大的影响,怕是有人要坐不住了。 “我会让酒店方面注意维持秩序!”曾毅道了一声,“上去吧,黄老这会正在用早饭,我带你过去认识一下!” 两人就走进电梯,到楼上去了。 黄灿没想到曾毅还有一位师兄,详细问了问,才知道邵海波只是跟了曾毅爷爷一小段时间,便叹道:“可惜,如果你当年能一直跟着曾老学医,那今日在中医界的成就,定然不会输给潘保晋。” 邵海波也是觉得遗憾,可当年家里的条件,让他并没有多余的选择,“这也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 “你也不必后悔,都是为了治病救人,从这个角度看,学中医学西医又有何不同呢!”黄灿倒是看得开,道:“想当年,我也是学了西医的。” 曾毅淡淡笑着,眼前这两人刚好是个相反,黄灿是先学西医,后学中医,师兄则是先学中医,又学西医。 “惭愧,我不能跟黄老您比,我是两边都半途而废了,现在又做行政方面的工作!”邵海波道。 黄老一摆手,道:“曾毅的医术也很好,却从了政,我觉得这也很好嘛!不一定非要坐在医院接诊,才是为人民服务,有很多其他方面的工作,也需要有人去做,比如中医的培养工作。俗话讲,‘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如果能把南云医学院切实办好,这就是一件‘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大好事,比我们这些只会看病治病的大夫强了很多。” “黄老一番话,让晚辈明白了很多事!”邵海波笑了笑。 邵海波是不是真的明白了,黄灿不知道,但他却是有点明白了,为什么同样跟着曾毅的爷爷学医,师兄弟两个的结果却完全不同,这可能是性格决定的:邵海波没有一个大的志向,为了上学,他放弃了跟曾文甫学医的机会;为了生活,他又放弃了多年研修的中医;现在为了升职,他连西医也快放弃了。 而曾毅的心中,却始终有一个大志,那就是中医。为了中医,曾毅去学了西医;为了中医,他去四处游历;现在为了中医,他又选择了从政。 从表面看,邵海波似乎比曾毅圆通多了,但从本质看,曾毅却比邵海波更加懂得变通。邵海波的圆通,更多的是一种对现实的屈服和妥协;而曾毅的变通,则是在尝试着融入现实、改变现实。 黄灿在心里叹了口气,一个人的性格和器量,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他的前途和命运,“时间快到了吧?” 曾毅看了看表,“还有五分钟!” 黄灿就笑道:“那行,你们去听报告会吧,我也该去接诊去了!” 今天是专家最后一天接诊,安排的是黄灿和潘保晋。潘保晋的接诊工作,原本是由他的老师水行舟来做的,后来水行舟不能到场,本来是要取消的,但潘保晋表示自己有时间来做接诊,组委会就按照原定计划执行了。 两人把黄灿送进电梯,这才一起走向会场,曾毅还要向邵海波介绍其他几位大国手认识。 邵海波一一拜见了其他几位大国手,坐在那里听完上午的专题研讨,就又赶回医院去了,医院今天又来了很重要的病人,他不出面不好。 下午的研讨会是最后一场,由刘风杰领头专题研究针灸治疗疑难杂症的问题,曾毅也去听了,在会场碰到了陈说峰。 陈说峰见到曾毅,笑道:“小曾,你怎么场场不落空啊,针灸你也有兴趣?” 曾毅笑道:“技多不压身,多学点肯定没坏处。” 陈说峰对针灸不内行,过来纯粹是听热闹的,他在最后面坐下,朝曾毅招手,道:“小曾,你就坐这里吧,我是个针灸外行,一会要是遇到听不懂的,还得麻烦你给解释一二。” 曾毅就跟陈说峰一起坐在了最后面,道:“我也是一知半解,就怕误导了陈老。” 陈说峰呵呵一笑,压低了声音,“我看你是过于谦虚了,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的针灸还要强于方药!”陈说峰的这双眼睛还是很毒的,那天他看得清楚,曾毅要让小孩快速苏醒,先拔出的是银针,之后才换了药瓶,这个顺序就很能说明问题了,医者出手,一般都是用自己最有把握的。 曾毅就道:“那天晚辈冒然出手,陈老勿怪!” 陈说峰就笑道:“想让我不怪罪也好办,你的那瓶药,是不是要拿出来让我见识见识啊?” “那是应该的”曾毅笑了笑,把手伸进兜里,随即掏出一张叠好的纸片,双手递到陈说峰面前,笑道:“请陈老指正!” 陈说峰接过来纸片,打开一看,不禁神色讶然,上面记载的竟然是一组药方,下面详细标准了用药的准绳,什么情况下该用,什么情况不能用,全都写得一清二楚。 “这是……”陈说峰有些不敢置信,曾毅竟然把这么一个速效的神方,就这样交给了自己。 “我偶然得来的一个方子,也没有什么机会去验证。陈老平时给人正骨,肯定有能用上这方子的时候,正好验证一下这方子是否有效,到时候还请陈老把验证的结果告知我,晚辈感激不尽!”曾毅笑着。 陈说峰哪能听不出曾毅是在说假,这方子要是无效,曾毅也就不会在随身的药箱里备着这种药了。自己作为一个前辈,向晚辈讨药方,多少有些尴尬,曾毅这是故意反着说的,替自己化解了尴尬。 “那我就帮你验证验证,不过结果我可不告诉你,到时候你自己到京城来问我!”陈说峰哈哈一笑,把药方收了起来。 曾毅也笑了笑,道:“如果有机会去京城的话,肯定是要去叨扰陈前辈的。” “不是如果,而是一定要来!”陈说峰瞪着曾毅,“你让我帮你验证方子,自己却不肯来取结果,太没有诚意了嘛!你说是不是?哈哈~” “是!”曾毅笑着,“那我一定去叨扰陈前辈。” “唔,常来叨扰嘛!”陈说峰开怀笑着。 下午的针灸研讨会上,曾毅基本没听到什么,因为陈说峰基本就是个外行,两人坐在后面,曾毅基本都是在给陈说峰讲针灸的基本原则,常用的办法,以及治病的原理。 研讨会快结束的时候,张总匆匆进来,走到曾毅身边低声道:“你去看一下吧!楼下来了一个病人,我看着情况似乎不对。” 曾毅向陈说峰告罪一声,就站起身来,跟着张总往外走。 “是什么样的病人?”出了门,曾毅问道。 “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妇女,有点胖,被七八个大汉抬进来的,保安没拦住。”张总有些忧心,道:“看起来挺严重的,喉咙里跟拉风箱似的,呜拉呜拉的,脸也憋得紫青,好像是呼吸困难,我看着不对劲,就赶紧来通知你了!” 曾毅一皱眉,这种情况按说是属于急症了,换作是一般人,早就往医院送了,惟恐自己跑得慢,怎么反倒送到酒店来了,而且还是直闯而进,这情况很不对啊,曾毅就想起了早上邵海波的提醒,难道还真有人来捣乱? “人送哪里去了?我去看看!”曾毅问道。 “进来直奔四楼,应该是去潘教授那里了!” 张总觉着这事不对,就是觉得这点不对,在这次坐诊的专家中,只有潘保晋的医术弱了一些,其余几人,可都是国手级别。可对方进来问也不问,直接就奔四层潘保晋接诊的那间小会议室去了,要知道今天坐诊的,还有黄灿黄老呢,经验可比潘保晋要丰富。 两人到了四楼,一出电梯,就听到王彪的声音:“你们这些人是怎么回事,怎么冒冒失失就自己跑了过来,潘教授很忙的,只接挂了号的病人,你们挂号了没有?” 有人道:“我们没挂号!我们是听说潘教授在这里接诊,就过来了,你看这人也已经送过来了,要不就请潘教授发发慈悲,给看一看吧!” “不行,要是谁都这样弄,那挂了号的患者还要不要看病了啊!”王彪呵斥着,“快走,快走!” “就通融一下吧!我们是没有挂号,但潘教授也不能见死不救吧,你看病人都成什么样了!” “是啊,任何事情都要讲个轻重缓急吧,医院都还有急诊呢!人我们已经抬过来了,要是再送医院的话,路上出个什么问题可咋办!” “真要是出了事,对潘教授的名声也不好吧!” “这里不是医院,也没有什么急诊,是你们自己瞎闯进来的,跟潘教授有什么关系!”王彪不耐地挥着手,“赶紧走,别耽误了你们自己!” 此时在外面等候接诊的,还有十多个人,看到那中年的妇女的样子,就帮着恳求道:“这位小大夫,你就进去告诉潘教授一声,让潘教授给看看吧,要是再不看,这人怕是就不行了。” “是啊,看看吧!”人皆有恻隐之心,虽然自己也是带着病痛来的,但大家还是表现得很大度,毕竟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可不是闹着玩的。 王彪还是不行,他做大夫可能不称职,但做助手还是非常称职的,他必须帮潘教授把一切麻烦都挡在门外,道:“不行不行,潘教授很忙的,今天为了接诊,连中午饭都没吃呢,哪还有工夫治这么多人,你们到别处去吧!” “你这人怎么回事!”就有人恼了,“人家挂了号的人都同意让我们先看了,为什么潘教授就不给看呢!” “是啊,难道大名医就可以见死不救吗!” “就是,你要是说潘教授不会看病,不是个大夫,那我们立马就走!” “是大夫就不能见死不救!”有人说得斩钉截铁。 现场的气氛顿时就激烈了起来,那几个人一把推开王彪,就要自己把病人抬进会议室里面去。 张总一阵揪心,他不担心别的,就担心这病人可千万别在自己酒店出了事,那要是传出去,还有谁敢来住店吃饭啊! 此时会议室门一开,潘保晋的声音传了出来:“小王,外面在喧哗什么呢,不知道我在里面诊病吗!” 王彪把拽着自己衣服的大汉使劲推开,道:“潘教授,这里来了一群人,还抬着个危急的病人,他们没有挂号,却非要闯进去让您给治,我正劝他们离开呢!” 里面稍微顿了一下,潘保晋就走了出来,道:“病人在哪?” 那几个大汉立刻让开门口的通道,道:“在这呢!” 潘保晋就朝那中年妇女走了过去,中年妇女此刻正躺在地上,正如张总所描述的,一副呼吸急促、气绝欲死的样子,旁边不知谁找来一个氧气枕,给她插进了鼻孔。潘保晋一看,心里咯噔一下,这可是个急症啊,于是他赶紧俯下身子,去查看病人的情况。 后面的人一看潘保晋肯治,就道:“潘教授不愧是大名医,仁心仁术!” 王彪气得冷哼一声,觉得这话像是冲着他来的。 潘保晋一边伸手摸脉,一边仔细观察着病人的表面情况,没有发现什么外伤,看来不像是外伤所致,他就道:“把她扶起来,检查下后背!” 就有一个大汉上前,把那位中年妇女扶着坐了起来。 王彪上前检查一番,道:“潘教授,病人的头部没伤,背部也没伤!” 潘保晋就微微颔首,专心品味脉象,看到底是什么情况。谁知道这时候怪事就发生了,那中年妇女呼吸突然正常了,刚才喉咙里拉风箱的声音也没了,再一看,脸上神色似乎也有好了很多。 “好了!” 旁边的人立刻发现了这一情况,惊喜道:“看到没,潘教授果然是名医,一出手就见效!” 潘保晋有些失神,怎么回事,自己连病因都没有找到呢,就更不要提什么出手了,这病人刚才还一副马上就不行的样子,怎么一下又突然好了呢! “看到没,名医就是名医,我睁大眼睛,都没见着怎么出手,可这病就好了!”有人夸着,“咱们今天挂潘教授的号,可算是找对人了!” 第二六零章 悬饮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周围的人纷纷恭维,潘保晋却是神色严峻,站在人群边的曾毅,同样也是脸色不轻松,两人都觉得这个病有些蹊跷。 电视台派来的摄像组,此时也赶紧开机,把镜头对准了潘保晋和病人。 “什么时候发的病,发病时都有哪些症状?” 潘保晋问道,从脉象看,很难看出什么异样,要想确诊,还得配合问诊。 中年妇女在那里坐了一小会,就恢复了正常,能自己回答了,道:“有一段时间了,起先就是干咳、气短、胸肋处有些疼,到医院看了看,大夫说是有痰,让我吃止咳糖浆和甘草片,说是可以化痰止咳。谁知越吃越严重,最近这几天,只要一躺下,我就感觉得喘不过气,今天往地上一倒,差点就没了命。” 潘保晋追问道:“只有躺下才会这么严重吗?” 中年妇女点点头,道:“是,坐起来就能好一些,但一躺下,整个人就吸不上气,头晕目眩的,当时就感觉不行了。” 后面的张总就看了曾毅一眼,这天底下的病可真是千奇百怪啊! 听说叶清菡的母亲以前也得过怪病,跟眼前的这个女人刚好相反,眼前这个是能坐不能躺,叶清菡的母亲却是能躺不能坐,但发起病来,两人倒是完全相似,同样都是心悸气短、头晕目眩。 叶清菡母亲的病,被曾毅诊为是摔跤后导致内脏移位,一顿好吃好喝就给治好了。难道眼前这个女人,也是摔跤摔出来的? 张总就盘算着自己是不是先让人去准备酒饭,可看曾毅没动静,他只好先静观其变。 周围的人此时也明白过来了,原来这病不是潘保晋给治好的,而是病人躺下就发病,坐起来就变好,大家纷纷称奇,这种病倒是很罕见稀奇啊。 “得这个病之前,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比如说摔倒了、发烧、或者是跟人生气?”潘保晋又问道。 中年妇女就摇了摇头,“没有!” 潘保晋道:“你再躺下一次,我看看!” 中年妇女犹豫了片刻,又在被抬着进来的那张木板上躺下,不过二十秒的时间,现场的人就都能听到她的呼吸开始急促,象哮喘发作似的,喉咙里呼啦呼啦的,歇斯底里的。随后脸就变了色,整个人憋得开始浑身颤抖,似乎想挣扎着起来,却没有力气起来。 潘保晋观察了一下,这是身体的真实反应,不是可以伪装出来的,就赶紧一搭手,把中年妇人扶了起来。 坐起来,那中年妇女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现场的人全都惊讶无比,纷纷议论着,邪了,这到底是个什么病啊,怎么会如此奇怪呢,躺下就要去死,坐起来就又没事了,那她晚上睡觉的时候可咋办,难道就是坐着去睡的吗? “潘教授,你看我这到底是什么病啊?”中年妇女看着潘保晋,“你给我治治吧,我都快被这病折磨死了,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躺倒,就这样睡过去了,我家里还有上中学的孩子呢。” “是啊,潘教授你是大名医,这病还得你来治,别人都治不了!”那几个大汉附和。 潘保晋压压手,示意自己正在思索,然后就站了起来,背着手在那里思考着。 周围的人开始猜测了,“你说这到底是什么病呢?” “不会是中邪了吧?”有人猜着,“刚才他那个样子挺吓人的!” “哪有中邪的事!”有人立刻驳斥,然后指着自己的头部,道:“应该是这里被堵着了吧!” “脑血栓吗?”有人眼睛一亮,分析道:“说不定还真是这么回事呢!你们想想看,这一躺下,血是不是都往脑子里流?这可不就堵住了嘛,等一坐起来,血往下流,这又通了!” 众人都觉得有理,肯定是脑血栓,但也有人质疑,道:“脑血栓怎么会咳嗽!” 张总听着众人的议论,直摇头,你们就拉到吧,自己都是来找潘保晋看病的,现在倒给别人分析上病情了,你们要是真有这本事,今天就不会在这里了。 “肃静!”大汉回身呵止,“都别讲话,不要打搅到潘教授的思路!” 众人只好闭嘴,静待潘保晋的结论出来。 潘保晋刚才摸过脉了,病人的脉弦,说明体内有淤阻,但至于是什么淤阻,哪里淤阻,就不好判断了,脑血栓也算是血瘀的一种,可病人的脉象并没有显示病到如此严重。 想了片刻,潘保晋问道:“最近还干咳吗?” 中年妇女摇摇头,“吃了甘草片,倒是不咳了!” 潘保晋就道:“你今年多大岁数了?” 这句话一出,远处的曾毅就皱了皱眉,潘保晋这么一问,他就已经知道潘保晋的结论是什么了。 中年妇女道:“四十三了!” “月事正常不?”潘保晋问道。 中年妇女被问得有些尴尬,毕竟这里有很多人在场,她道:“还……还算正常!” 潘保晋就道:“你这个病,很有可能是更年期的病,我开个方子,你回去吃吃看吧!” 曾毅一听,心道潘保晋这次怕是有些保守了。 大家平时去看病,会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凡是上了四十岁的中年妇女去看病,不管是看中医,还是看西医,只要是有什么奇奇怪怪又无法解释的病症,大夫必然要开口问一句:“今年多大了?”,然后下一句肯定是:“月事正常不?”,最后,将病情归结为更年期综合症。 中医认为更年期妇女因为月事不正常,导致体内瘀血无法排出,血瘀在内,必然会产生各种病症;而西医也认为更年期妇女因为雌性激素降低,导致体内各种激素的平衡被打破,从而会引发各种怪证。 所以在遇到这个岁数段的中年妇女时,如果病症奇怪又无法解释,归为更年期综合症是最保守的一种诊断。 对于这个病,中医都是开一些解郁活血的药,诸如血府逐瘀丸、逍遥丸,病人吃了也大多都会见效,所以古时医生有“凡一切疑难怪症,皆因血瘀而致”的说法;西医对此倒是没有很特效的药,如果病情不严重,会吩咐病人注意保持心情舒畅,等更年期过去,这病就好了。 可更年期有长有短,有的甚至长达十年,谁能在十年里一直坐着睡觉呢? 那中年妇女问道:“潘教授,这药吃了就能好吗?” 潘保晋也不会打包票的,道:“先吃吃看,应该会有效果的。” “那要是没效果呢?”中年妇女反问。 这倒把潘保晋给问住了,不等他回答,周围的人就纷纷斥责道:“潘教授可是大名医,他开的药怎么会没效呢!” 潘保晋抬手摆了摆,道:“如果三副药后不见好转,那就是我技艺不精,你另请高明好了!” 这句话说得极其坦诚,但看起来,又像是潘保晋因为自己的医术遭质疑而生气了,其实这是医生遭到质疑时的标准回答,就像是西医常说的那句“既然不相信医生,那你到医院来干什么!”,一般医生这么说了,病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王彪此时高声喝道:“你这人怎么回事!你知道潘教授是谁吗,就是比你这更复杂的病,潘教授也都是药到病除。快走,快走,赶紧抓了药回家去吃吧,说不定一副药吃完,你这病就好了!” 他这是为潘保晋抱不平呢,可却被抬着中年妇女来的大汉一下抓住了话柄。 “既然吃一副就能好,那要不就在这里吃吧!”大汉们起哄,“如果吃了不见好,还能请潘教授再接着给看一看。” 这一下,现场的人就有点期待了,潘教授现场开方遣药治病,这场面必须得见识见识。 最激动的就要属电视台的人了,今天坐诊的黄灿和潘保晋,两人都属于是中规中矩的大夫,一天了,都是标准的流程:先是望闻问切,然后开方遣药,让病人回去吃药。 相对前两天那几位快手神医,今天就可以说是平淡无奇了,电视台的人在这里守了一天,一个有看点的镜头都没有拍下来,现在一听要现场试药,哪会不支持,当即把镜头对准潘保晋,主持人也活过来了,做着现场解说。 潘保晋就瞪了王彪一眼,你的脑袋让门给夹坏了吗,难道看不出这帮人是来者不善? 大汉们就继续道:“潘教授,你这就开方子吧,酒店不远有一间中药店,我去让他们煎了送过来!” 潘保晋想把这件事推过去,可没等他再开口,就一下被人给顶死了。 “听说前两天在这里坐诊的那几位大夫,可都是药到病除,疗效如神,我们在电视上可都看到了呢。潘教授是有名的大神医,肯定也一样厉害吧?” 潘保晋心里就想骂娘,今天自己要是不让她现场吃药试效果,那就是自己的医术不如前两天的几位大夫,这明显就是要把我往火上架,让自己想拒绝都不能拒绝。 一剂见效这种事,哪有那么容易啊!张青来昨天之所以敢现场试药,那是基于确诊的情况下才做的,他以前必定是见过同样的病症,所以很有把握。可眼前这个中年妇女的病如此奇怪,自己以前并没有见过,眼下也只是做出了最保守的判断,哪能保证一吃就见效呢。 首诊确诊率,一直都是医生们极力在提高的一件事,大家看病喜欢看老专家,就是因为老专家经验丰富,确诊率高。 现在大医院的首诊确诊率,勉强能到百分之二十,小医院就更差了,基本都需要多次诊断后,才能最终确诊,而且这还是普通的常见病。要是碰到疑难杂症,十个里面有一个能在第一次接受诊断时,就找到病因进行确诊,那都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了。 疑难杂症之所以被称为疑难杂症,就是因为它很难给予确诊。 王彪一看潘保晋的表情,就知道自己闯祸了,他没想到十拿九稳的潘教授,这次竟然没有确诊,当时心里一咯噔,心道完了,自己现在可怎么办啊。 “潘教授,您快写方子吧!”大汉嘿嘿笑着催促,“您是大神医,肯定不会拿病人当药罐子来试药吧,这一副药下去,肯定见效!” 潘保晋都想踹这家伙一脚,同时也是暗自后悔,心道自己就不该走出来,让王彪把这些人赶走就是了,现在可倒好,进退两难。 看潘保晋半天没提开药方的事,就有人道:“潘教授迟迟不开药方,是不是担心吃了药没效果啊!” “少在那里胡说八道,潘教授可是神医,怎么可能会没效果!”有人驳斥。 “那就赶紧开方子吧,也让我们见识见识神医有多神嘛!” “潘教授,您就开个方子,给这些怀疑您的人一点颜色看看!” “就是,让他们好好瞧瞧!我们都支持你!” “是骡子是马,那得拉出来才知道!不过看潘教授这犹豫不决的样子,怕是有点玄啊!” “闭上你的鸟嘴……” 现场的人立刻分作两拨,一阵混战。 处于风暴中心的潘保晋,此时也是暗暗焦急,想着这件事该如何解决,这下棘手了,自己不答应不行,答应了也不行,如果找不出一个合理的说法推脱过去,也交代不过去。 “到底行不行,潘教授你好歹给句话啊!”大汉们提高了嗓门,“你要是说自己认不准这个症,我们可就去找别的大夫看了!” “就是,病人可耽搁不起了,万一一会病情加重,再有个什么闪失,责任算谁的啊!” 那些支持潘保晋的人,看潘保晋迟迟做不出决定,就都有些哑声,心道潘教授不会真的不敢现场试药吧,难道潘教授也治不了这个病吗? 曾毅就可以确定,这些人就是来闹事的。其实一到现场,他就想过去把这个病人接下来,自己接下来,肯定是要强于潘保晋接下来,不管这些人是不是闹事,事情都会有个转圜的余地。 可惜王彪也看到曾毅了,他当时挥着手,呵斥那几位大汉抬着病人“赶紧走”,虽然话是对那些人讲的,可眼睛却是盯着曾毅,分明是在警告曾毅别插手。 曾毅也就没有过去,心想潘教授在中医界名气这么大,说不定能把这个病治好了呢,何需自己做这个烂好人。但在潘保晋讲出“更年期病”这个结论时,曾毅就知道坏事了,这可是大夫在无法确诊的情况,才会作出的最保守诊断。 “张总!” 曾毅低声叫了一声,然后拿出记事本,在上面快速写了两个字,撕下来交给张总,“到楼下去通知黄老一声,把这张纸条也交给黄老。” “好!”张总留下保安维持秩序,自己就匆匆奔楼下去了,一进电梯,他打开曾毅的那张纸条,只见上面写了两个字:悬饮。 悬饮? 张总一头雾水,这是什么东西,从来没有听说过啊,难不成是什么暗号吗?他也顾不上细想,匆匆下二楼去了,黄灿今天在二楼接诊。 现场这边的大汉就有些按捺不住了。 有人暴喝一声,道:“还等个屁啊!光看他这怂样,就知道治不好,我看还是赶紧送医院吧,到时候全身CT一做,什么病都能查得清清楚楚!” “就是,我说你们这些人也不要在这等了,这潘教授说不定就是个神棍呢。就那么摸一下手腕,问几句话,还能有医院的CT机看得清楚吗?”有人开始起哄了。 “是啊,不敢开方下药,那就是看不准病,只好拿什么更年期来搪塞了。”有人笑到,“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也能当大夫了。” “要去医院,你们就去,也没人拦着你们不让走!” “谁说潘教授治不好,潘教授只是在斟酌药方,要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做药效如神!” 那大汉就冷笑一声,道:“潘教授可以慢慢斟酌,不过病人可就不能等了,潘教授最好还是快一点。” 现在就是这些人要走,曾毅也不可能让他们走了,他们这一走,那就形成了一种事实:中医不能治病,有病的时候,大家还是去大医院做检查吧! 这才是这些人的目的! 他们今天不是冲着潘保晋一个人来的,而是冲着这次的中医研讨会来的,你们前面搞得再好又如何,你们可以用很多个病例,向大众证明中医的神奇疗效,但我只需这一个病例,就能把你彻底搞臭!看以后谁还会相信再中医! 之所以选择找潘保晋,是因为潘保晋在这次坐诊的大夫里,资历最浅,也最可能出问题。 潘保晋当然也看出这些人的目的了,绝不能让这些人走!在心里一咬牙,潘保晋道:“小王,记方子!” 王彪心中一凛,潘教授这是要搏一把了,他赶紧拿出记录本,准备记药方。 那边的大汉看潘保晋下了决定,道:“潘教授,开方下药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不能赌气儿戏,千万别逞强啊!要是一会吃了没效果,我们倒是可以再找别的大夫看,但潘教授您可丢不起这个人呐!” 潘保晋心里愤恨,这帮人是早有预谋,哪有大夫总能做到药到病除,真要是有这样的大夫,也就不会有“复诊”这一个词了。 把心一横,潘保晋就要开药方,道:“红……” “有人今天肯定是要丢人了,但这个人,绝不会是潘教授!”电梯处此时突然传来苍老威严的声音。 在场的人都看过去,只见一位面相威严的老者,背着手朝这边踱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位胖胖的中年男子,看样子像是酒店的经理。 潘保晋一看,眼里透出一丝惊喜,不过嘴上却道:“黄老,您看就这么一点小事,怎么还惊动你了。” “不是有人讲了吗,人命关天!”黄灿看着那位搅事的大汉,道:“两个大夫一起会诊,相信对病人会更负责一些吧!” 大汉的脚往后缩了一些,黄灿的身上,有一股让人无法与他对视的威严,“你是什么人!” “放肆!”张总断喝一声,“这位是黄老,是专门给中央领导看病的神医!” 在场的人顿起畏惧之心,专门给中央领导看病,那不就是太医吗,现场谁见过中央领导啊,那都是可望不可及的人,只能在新闻联播里见一见。 电视台的人一听,当即就把镜头对准黄灿,先拍领导! 潘保晋就道:“黄老,我正要开药方呢,您来了,刚好给我把把关!” 黄灿就点了点头,朝那位中年妇女走去,“是你能坐着,不能躺着?” 中年妇女眼里也有些慌张畏惧,普通人面对这么一位气度不凡的副部级高官,大多数都会紧张的,“是……是。” 黄灿就俯下身子,伸手按在对方胸肋处的一个位置,道:“疼不疼?” 中年妇女道:“不疼!” “现在吸气!”黄灿说着,过了十秒,又道:“呼气!感觉怎么样?” 中年妇女道:“稍稍有一点疼!” 黄灿又连续换了几个位置,让中年妇女不断吸气呼气,一边仔细听着对方胸腔内的动静,最后道:“张嘴!” 中年妇女张开嘴,黄灿看了一下舌苔,再凑近听了一下,发现喉咙里汩汩有声,犹如水在里面流动。 “好了!”黄灿示意对方可以合上嘴了,然后道:“你这个病,我可以治,两个小时就让你躺卧自如,你可愿意治!” “愿意,愿意!”中年妇女忙不迭地点头,两个小时就能让自己恢复正常,谁不愿意啊。她现在都快被这个病折磨死了,再累再困,都不敢躺,整天提心吊胆,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躺倒就离开人世。 黄灿站起身来,双手往身后一背,沉声道:“记一下!” 王彪赶紧拿着记事本上前几步,作出一副谦恭聆听状。 黄灿单手一抬,道:“记:证,悬饮;方,加量十枣汤!先煎一副,病人热服,两个小时后再服一副!” 潘保晋一听“悬饮”两个字,就忍不住在额头上敲了一下,自己怎么就没想到是这个呢! 张总瞪大了两只眼睛,他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简直是惊得要死,曾毅刚才交给黄老的纸条上面,可不就写得是这两个字吗?可刚才曾毅明明就跟自己站在一起,根本都没靠近病人,只凭远远一看,就知道病人得了什么病,这眼睛岂不成透视机了。 这个悬饮,到底是什么东西呢?张总不明白! 悬饮,就是“胸水”! 潘保晋此时摇头顿足,这病人可不就是有胸水吗,坐起来的时候,胸水下坠,整个人和常人无异;可一躺下,胸水倒流,堵住了气管,当然就要气绝欲死了! 第二六一章 鞋底灰 黄老讲完方证,对电视台的人道:“两个小时后病人要是还无法躺卧自如,刚才的画面,你们就不用做任何修剪,直接播出!” 电视台的人只是笑着,没敢应声。黄灿是给中央领导治病的,他们哪敢得罪,一会要是治好了,绝对是要大加宣传,多给特写的;要是没治好,就只当是没看到。 “保晋,你继续接诊吧!不要被某些聒噪的人,影响了自己的判断!” 黄老冷冷扫了那几位大汉一眼,背起手,朝电梯踱了过去。 潘保晋在后面跟上几步,道:“黄老,辛苦您了!”潘保晋有些感激,按照黄老诊病的习惯,必然要给病人解释清楚这个病从何而来,为什么会有如此症状,让病人做到心中有数,可他今天只提悬饮两字,却没有做任何解释,这就是给自己保存了颜面啊。现场也没人知道悬饮是个什么病,自然就不知道两人得出的是不同结论。 黄老一摆手,进了电梯,“时间不早了,抓紧吧!” 潘保晋回过身,现场等候的病人就道:“潘教授,您不要理会这些捣乱的人,我们一直都相信您的。” 那几位大汉就瞪起眼,道:“谁来捣乱了?他开药慢,还不兴我们说几句吗!”说着,这些人却要离开现场。 大家就明白了,这些人是故意来捣乱的,道:“怎么不留下来看看,说不定吃了这药,两个小时后还好不了呢。” “好不好的,关我们屁事!”大汉们面相凶恶,“老子们是见义勇为,看见她倒在路边没人管,就帮着抬过来的!” 这些人骂骂咧咧要走,推开众人,却看到曾毅站在过道中间,没有丝毫让道的意思,就喝道:“闪开!好狗不挡道!” “嘴巴放干净点!”张总就喝到,“知道在跟谁讲话吗!再敢放肆,就别怪我不客气!” 这帮人盯着曾毅看了半天,却被曾毅那双似乎看透一切的眼睛盯得很不自在,就道:“我们走!”说着,也不要曾毅让道了,就要从曾毅的身旁溜走。 “站住!”曾毅这才淡淡地说了一句。 现场的保安一听,立刻上前,把这些大汉挡在了过道上。 大汉们一看这阵势,脸色就变了,道:“你……你们想干什么啊!” “这么慌张干什么,是不是做贼心虚啊?”曾毅冷笑一声,似笑非笑地看着那几个大汉。 “我们有什么心虚的!”大汉们嘴上强硬着,彼此打气。 “没有就最好!”曾毅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对王彪道:“王班长,潘教授平时的诊费是什么样的标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几个人好像没有挂号吧!” 王彪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道:“潘教授平时的诊费两千块一位!”王彪这时候脑子不糊涂了,潘保晋平时接诊费用是两百块一位,他一开口就在后面加了个零,非得好好出出这口恶气不可。 张总一皱眉,心道王彪这人怎么回事,也太保守了嘛,他道:“这几个人好像是急诊吧?” 王彪一听,就改口道:“急诊的话,那就要八千块一位了!” 现场那几个大汉齐齐脸色煞白,潘保晋不过是抬脚走了两步路,就敢收八千块,妈的,这比医院还黑啊。不过他们也不敢还口,人家这是把自己故意闹事的伎俩给看穿了,摆明了要反宰一刀,今天不把钱留下,怕是走不成了。 “张总,让他们把诊费交齐了再走!别忘了,还有黄老的会诊费!”曾毅一甩袖子,转身进了电梯。 张总把肚子挺了挺,对保安道:“听到没?就按曾主任说的办!没有个规矩,那还不乱了套!” 保安们就从屁股后面甩出棍子,握在手里晃了两晃,道:“怎么着,哥几个是在这里交呢,还是要到后面的保安室去交?” 大汉们傻眼了,心中暗道晦气,自己只是收人钱财,替人办事,谁成想还要倒贴自己的钱,这不是倒了血霉嘛!怎么这“见义勇为做好事”,也要付出代价啊,可看这保安的架势,并不像是开玩笑的! 领头的人一想,道:“我要打个电话!” “打吧!随便打!”保安一抬手,嘿嘿笑道:“保安室有电话,你想打几个都行!” 看着保安们把那几个人领走,张总冷哼一声,道:“敢在这里闹事,也不打听打听这是什么地方!”说完,也背着手进了电梯。 过了有十分钟,领头的大汉从清江大饭店走了出来,跑向马路对面。 马路对面此时停着一辆黑色的奔驰,等大汉走近了,驾驶位的窗户摇下一条缝,有人从里面递出两沓钱。等大汉接过来,那车子就摇上窗子,迅速离开了现场。 曾毅在楼上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可惜有点远,看不清楚,而且对方扔下钱,眨眼就消失了。 这种事也没有办法去追究,就算知道是谁指使那些人把患者抬到清江大饭店的,你又能如何?把人揪出来,难道你还能把对方暴打一顿吗,这不现实!潘保晋既然是大夫,那就不能见死不救,治不好,那是水平不行,但不能怨病人不该上门。 张总在旁边道:“果然是有人指使的!曾主任,要不要查一查!” 曾毅一摆手,“算了,给他一个教训就是了!” “那可太便宜他了!”张总说了一句,就转移话题道:“曾主任,这悬饮到底是什么病啊?” 曾毅笑了笑,道:“饮就是水啊,悬饮就是胸水嘛。” 张总恍然大悟,原来是胸水啊,这倒是挺形象的,悬在半空的水,所以就叫悬饮,平时那些冷饮、热饮,好像都是这么起名的。 “饮悬在喉间,坐起来就往下坠落,躺下就倒流,堵塞气管肺窍,所以才能坐不能躺!”曾毅解释了两句。 张总就彻底明白了,原来是这么回事,刚才自己看到这个病的时候,惊讶到匪夷所思,觉得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病。谁知谜底揭开,却又觉得是顺理成章,看来这天底下的病虽然千奇百怪,但也不是完全无迹可寻嘛。 那边王彪亲自去药房拣药,然后把药汤带回来给中年妇女喝下,旁边其他的病人,在看完自己的病之后,也不着急走,都想看看两个小时后的效果。 两小时后,王彪又去煎了一副,等给中年妇女喝下,里面的潘保晋也看完了最后一位病人。 “药都喝了过吗?”潘保晋走出来问道。 王彪赶紧答道:“第二副刚吃下,药是我亲自捡的!” 潘保晋走过去,检查了一下病人的情况。十枣汤是逐水的经典方剂,两剂加量服下后,病人喉间的汩汩声就已经几乎不可闻。潘保晋就放了心,看来是极为对症啊,这姜到底还是老的辣,黄老一下就切准了病症所在。 “好了,你躺下看看!”潘保晋就道。 电视台的镜头就立刻对准病人,想把她的每一个表情跟动作都记录下来。 中年妇女躺下,等了有一分多钟,也没有觉得气闷气短,更没有头晕目眩,就惊喜道:“好了,好了,我的病好了。” 周围的人就赞道:“看到没,这就是神医啊,来的时候病得都快没命了,一转眼就好了。” “以后生病,我就看中医,这笔打吊瓶还快,还不用扎针!” “就是这诊费太贵了,要两千块……” “钱重要,还是命重要!” 潘保晋看病人已经好了,也就不再多待,临走对王彪吩咐道:“你把十枣汤的方子写给她,让她回去再吃五副,巩固一下疗效。” 晚上吃饭的时候,潘保晋坐在黄灿身边,向黄灿道谢,顺便讨教悬饮这个病的诊断原则。 黄灿就把自己的一些判断依据,对潘保晋讲了讲,道:“保晋,你的经验其实不差,只是临证的时候,还是要放开一些。” 潘保晋就道:“是,以后我会试着放开点,今天要不是黄老,我可就要栽大跟头了。” 黄灿一摆手,最先看出这个病的,并不是自己,而是曾毅,他想着是不是要把这个情况告诉潘保晋,最后还是作罢了,怕潘保晋会受打击,也怕他会多想。 通过今天这个事,黄灿发现一些事情,潘保晋这个人虽然医术不错,也谦虚好学,在国内中医界内,属于是新生代中的佼佼者,但要想晋升至国手这一行列,扛起中医的这杆大旗,潘保晋还是明显有些不足,显得稚嫩了。 今天只是个小场面,潘保晋就压不住阵脚,今后要是捍卫中医,潘保晋或许还行,但要想振兴中医,靠潘保晋怕是不行的。 真正的国手,不在于平时治好了多少人,确诊率有多高,而在于关键时刻,他总能掌控大局、扭转乾坤,身上有那么一种无锋而利、不骄而横的气势。 而这种气势跟魄力,在潘保晋身上看不到,倒是在比潘保晋年轻了很多的曾毅身上,能看到几分。 黄灿心中有些感叹,曾毅也就是太年轻了一些,又没有显赫的师门传承,难以服众,否则必定会给中医界带来一些改变。 第二天一早,蔡成礼到了清江大饭店。 中医研讨会昨天就算是正式结束了,今天还有个尾会,是由与会的专家代表跟南云医学院的管理层,一起商讨中医培养方面的问题。会议是上午十点召开,趁着中间的这个空隙,蔡成礼来给自己儿子看病,否则尾会结束,专家们就要离开南江了。 顾宪坤早已等在楼下,等蔡成礼下车,就迎上前去,道:“蔡叔叔,都安排好了,咱们这就上去吧!” 蔡成礼淡淡笑着,“宪坤,辛苦你了。” 顾宪坤笑道:“应该的,我和家母也都盼着致中能够早日康复呢。” 蔡成礼今天来看专家,还是比较低调的,只带了三台车子,自己一辆,随从和保镖各一辆。 顾宪坤领着蔡成礼夫妇上楼,直接到了位于八楼的小餐厅。 推开小餐厅的门,蔡成礼立刻换上一副热情洋溢的笑脸,道:“抱歉抱歉,打搅了各位神医各位前辈用餐,蔡某心里难安呐。” 此时几位大国手刚用完早饭,正坐在餐厅里喝茶,聊着这次研讨会的一些感受。 黄灿笑了一声,抬手道:“蔡先生不用客气,坐吧!如果没有用早饭的话,就让厨房送来。” 蔡成礼就客气道:“谢谢黄老,我已经用过早饭了。” 说完,蔡成礼介绍了一下自己的夫人,然后就找位子坐在了一边。 蔡夫人脸上笑意盈盈,心里却是有些皱眉,眼前这些大国手,各个都是大烟枪,吃完早饭,都坐在那里抽着饭后的那根“神仙烟”,搞得屋子里乌烟瘴气。这让蔡夫人很不舒服,什么国手嘛,完全不重视健康,哪像西医大夫,总是干干净净的,也从不在自己面前抽烟。 “犬子的事,还要劳烦诸位大名家!”蔡成礼笑着环视几位国手。 黄灿微微颔首,道:“唔,这事我们已经知道了。”说完指着被抱在随从怀里的蔡致中,“这就是令郎吧?” 蔡成礼就欠身道:“是啊,这就是犬子了,眼下马上五岁了。” 陈说峰脾气急一些,道:“先把他放在地上,走两步让我看看。” 蔡成礼一打眼色,随从就把蔡致中放在地上,只见蔡致中站在地上,稳稳当当的,只是有些胆怯的样子。 “走两步!”陈说峰就道。 随从人员就护在蔡致中的两旁,鼓励蔡致中自己走路。 陈说峰一皱眉,道:“都让开,让他自己走,否则怎么能看清楚!” 随从人员就看向蔡成礼,他们可不敢让蔡致中自己走,万一摔倒,自己的饭碗可就砸了,要是再摔个好歹,自己这辈子都完蛋了。 蔡成礼就摆摆手,示意随从听大夫的,这间小餐厅是专门为贵客准备的,地面铺着羊毛地毯,就是摔倒,也不会有事的。 蔡致中站在那里,左右看了看,有些不敢迈步子,随从人员鼓励了好久,他才尝试着去迈腿,结果站着还好,但一脚踏出,就感觉蔡致中被大风给吹到一样,脚下立时失去了平衡,往前歪歪扭扭走了两步,就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随从人员立刻上前,把蔡致中重新抱在了怀里。 陈说峰把手里的烟掐灭,道:“抱过来,我摸摸!” 随从人员抱着蔡致中上前,陈说峰就伸手在蔡致中的两条腿上摸了摸,感觉了一下骨头的情形,最后道:“可以了!” 蔡成礼就问道:“陈前辈,怎么样?” 陈说峰想了想,道:“孩子的骨头没有任何问题!刚才走路的时候,我也注意看了,不管是姿势,还是用力的方式,都是没有问题的,问题在于他似乎没有平衡感。” 蔡成礼就道:“西医的检查也做过了,他的小脑发育正常,功能也没有问题。” 生物学认为人的小脑负责身体平衡,所以蔡成礼专门解释了一句。 这么一说,陈说峰也没办法了,道:“那就请其他几位给看看吧,我是搞正骨的,骨头上的毛病我可以治,但要是骨头正常,我就帮不上什么忙了。” 刘风杰此时也笑道:“我不用再看了,以前看过的,惭愧,在下水平有限,也没能帮上忙!”刘风杰倒是很坦诚,不介意在众人面前自曝其短,他这次参与会诊,主要是想弄清楚这个病到底是怎么回事,然后看大家都有什么办法,是纯粹学习来了。 剩下的几位就有点惊奇了,蔡致中的病,竟然把正骨和针灸的大家都给难住了,西医检测也没有问题,那这到底是什么病呢。 潘保晋此时笑道:“我是晚辈,要不我先试试看?” 看黄灿和张青来都不反对,潘保晋就让随从把孩子再抱过来,仔细查了脉,又看了看气色,问了问这病的时间长短,都有什么其它的症状。 等检查完,潘保晋也是有些摸不着头脑,昨天那中年妇女的悬饮虽然怪,但好歹自己还能知道是因为体内淤阻引起的,只是在判断淤阻的时候,过于保守了。而眼前蔡致中的这个病,却毫无头绪,脉象上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为什么不能走路,又会莫名惊悸啼哭呢? “潘教授,怎么样?”蔡成礼又问。 潘保晋一副思索状,道:“脉象不是很明,我还要再斟酌一下,等黄老张老诊完,我们共同分析分析。” 黄灿和张青来就更惊奇了,潘保晋这么说,就是也吃不准这个病,屋子里坐了五位神医,转眼就阵亡了。当下两人也各自摸了一下脉,问倒是没有再问什么,刚才潘保晋已经问得很仔细了。 一般来说,小孩子的脉跟成人的脉大有不同,小孩子生下来,虽然五脏俱全,但器官都还没有长成,所以很多脏腑的问题,都是在脉象上无法反应出来的,这才有了儿科这个独立的门类,而且是自古有之。 黄灿和张青来把完脉,一时也有些吃不准,坐在那里细细斟酌,看这个病的问题到底出在什么地方。 蔡夫人看大家都没说话,就着急了,道:“致中半岁的时候,我们搬去了山顶的新宅,也就是从那开始,他开始惊悸啼哭的,会不会跟这个也有关系,欣龙大师曾经讲了,说是新宅的风水有问……” 蔡成礼急忙干咳一声,制止自己夫人把话说下去,港岛的风俗和这边大为不同,多说这个,怕是会引起名医的反感。 黄灿果然皱眉了,道:“既然欣龙大师认为是风水的问题,那为何不请他去调理一下风水呢!” 蔡夫人顿时哑然,倒是没少请风水大师,但没有效果啊,否则我们也不用到处去请道士和尚做法了,现在几乎都成病急乱投医了,不过你们有什么资格反感,要反感,那你们就先把病给治好啊。 中医反感这些,是有渊源的,《黄帝内经》讲过:“精神不进,志意不治,故病不可愈。”大概意思是讲:不相信医术、在精神上就排斥医术的人,以及认为医术治不好自己病的人,病就非常难治愈。 前半句,崔宰昌就是个例子;而后半句,例子就比比皆是了。很多癌症患者,在没有检查出来之前,跟常人一样,而一旦被检查出来得了癌症,心里一垮,三五个月就离开了人世。癌症的威力真有这么大吗?未必! 人的意志力量有多么可怕,由此可见一斑。 所以才会有扁鹊的“六不治”,其中信巫不信医者,就是六不治之一。 蔡成礼赶紧转移话题,笑道:“内子胡言乱语,几位前辈勿怪,其实在看病这方面,我们还是相信科学、相信中医的。比如前几天,就有人给了我们一个偏方,说是要用什么陈壁土煎汤服用。几位前辈听听,这完全就是荒诞之说嘛,又没有出处来历,我们怎么会用!” 黄灿就和张青来对视一眼,两人眼里都是神光一闪。 张青来就开口问道:“给蔡先生偏方的这个人,可曾说了这个方子能治什么病?” 蔡成礼想了半天,才想起那天晚上韦向南的原话,道:“说是致中这个病,是因为‘怀抱人多,少近土气’所致,所以要吃这个陈壁土煎的汤。” 张青来顿时一拍大腿,看了看那被死死抱在随从怀中的蔡致中,道:“着啊!实在是妙!五行之中,土居中央,运化流转,司平衡之职。少近土气,自然五行不平,五行不平,人又怎么能走得平衡呢!” 蔡成礼夫妇齐齐变色,有些愣神了,难道韦向南讲的那个偏方,竟然真能治病? 陈说峰一听,倒是有点悟了,原来这小孩没有平衡感,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啊。 “土也能治病?”蔡夫人心中惊讶,实在难以相信这种事情,就出声问道。 蔡成礼又干咳一声,再次阻止自己夫人发问,你连风水法术都能信,这时候还捣什么乱,这不是在质疑大夫吗! 刘风杰此时淡淡一笑,道:“记得我当年去海外发展的时候,家里老母亲什么也没有送我,就是用黄纸包了一包家乡的泥土让我带着。刚到海外那会,我有一次水土不服,用尽了办法都治不好,结果黄土一撮,立时而愈。虽然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用土治病,想来肯定是有它的道理存在的。” 第二六二章 捷足先登 “有句老话,叫‘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 黄灿呵呵笑了一声,对刘风杰道:“在以前农业社会,因为交通不便,物流不畅,大家都是自给自足,每个人所接触的,无非就是生他养他的这块土地,所以从南到北,才造就了不同地域那形形色色的风土人情。人是吃五谷杂粮的,而五谷又是从地里长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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