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手术室走了出来,看起来有些疲惫,不过目光中依旧充满了愤怒。 “师弟,怎么样了?”邵海波急忙上前。 “骨头已经被我归到原位,情况不怎么乐观,估计能恢复个七八成吧!”曾毅怎能不愤怒,今天要不是碰上自己,孟群生这条命肯定就交待了,不死即残。 “真是无法无天,很难想象,光天化日之下,竟然会发生这种事情呢!” 邵海波也是大为震惊,相关的细节他已经知道了,就是从送隔壁那位伤者来医院的群众嘴里知道的。 曾毅上午把那伙强拆的流氓赶走之后,周围的居民就慢慢散开回家了,大家正吃晚饭的时间,黑瘦矮个又领着强拆队来了,还带了一台铲车,准备强行拆除那栋老楼,当时孟群生和另外一位工作人员在场。 周围的居民得知消息赶过来帮忙,那伙流氓就扔下铲车跑了,现场只有倒在血泊里的那位工作人员,大家就赶紧把他送进了医院,孟群生则是被曾毅送过来的。 第八十六章 告状 陈龙匆匆赶到医院,看到曾毅,就急忙问道:“曾毅,你有没有事,我听说你跟那伙恶棍动了手。” 曾毅此时正在气头上,听到陈龙这话,就质问道:“两个国家干部,就差点被打死在街头,你们警察就是这样保一方平安的!” 陈龙也是一肚子的火,谁能想到袁文杰的人会如此狡诈,曾毅出面阻拦,他们就很识相地撤退了,等曾毅不在,他们又一个回马枪杀了回来。陈龙接到群众报案赶到现场时,什么都晚了,警察也不是神仙,能提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动手。 “人抓到了没有?”曾毅又高声问道。 陈龙听声调,就知道曾毅这回是真生气了,他道:“我们赶到现场时,所有人都跑光了,就剩一台铲车。” 曾毅瞪着眼质问:“跑了就没法抓了吗!跑得了和尚,他还跑得了庙吗!” 陈龙知道曾毅在气头上,也不争辩,站在一旁不吭声,心里却很是叫屈,就算我明知这件事是袁文杰指使的,但没有上面的命令,我哪敢到飞龙建设去抓人,别说是我,就是杜大局长,也不敢这么做啊! “行了!”邵海波出来打圆场,“警察办案那都是有流程的,陈局也有自己的苦衷不是。” 曾毅一拳砸在墙上,不再说话,他也知道这么说陈龙,有些委屈对方,但胸中就是一口气咽下去吐不出来,憋得他难受。 陈龙的心里也不好受,他刚当警察的时候,也是怀着除恶扬善的理想,这么多年过来,虽说他也见多了这种肮脏事,已经有些麻木,但像袁文杰这样嚣张霸道的,也是头一回遇到,先是逼着这一片的居民贱卖房子,再是光天化日之下强拆规划之外的文物单位,两位工作人员还差点被打出人命,如此劣行,简直令人发指。 看曾毅没事,陈龙待了一会就走了,他还得回现场布置警力,出了这档子事,居民的情绪有些激动,再次围在了那栋老楼前,现在天也黑了,如果处置不当的话,很有可能引发大规模的群发事件。 “小毅,晚饭还没吃吧?”邵海波过来拍了拍曾毅的肩膀,“伤者现在已无大碍,你也不要在这里站了,跟我回去吃饭吧。” 曾毅胸中有气憋着,怎么可能吃得下,他摆了摆手,道:“师哥你先去吃吧,我不饿,再坐一会。” 邵海波叹了口气,今天这事让他最寒心的地方,是伤者单位的领导,竟然到现在也没一个人出来露面,伤者是为了保护文物单位受的伤,而上级领导却因为害怕袁文杰的权势,选择了避而远之,这种领导、这种表现,实在太让人齿冷了。 曾毅坐在重症监护室的门口,他今天下午也尝试去解决这件事了,但情况很不乐观。南江省的老省长马上要到点退休,已经没有心思去管这件事了,再说了,这件事跟袁公平有关,老省长这时候去插手这件事,无异于是挡着别人进步,会被别人所忌讳的。 老省长只想站好最后这班岗,而袁公平则是野心勃勃,最近他接任省长的呼声很高,在省政府那边,几乎已经是他说了算。而在省委这边,因为方南国不在家,大家都有些魂不守舍,谁也不想过多插手这样棘手的事。 半个小时后,楼道里传来嘈杂的声音,然后有苍老的声音在喊:“群生!群生你在哪?” 曾毅看过去,发现楼梯口走出几个人,扶着一位白发苍苍、脸上长满了老人斑的老人,老人非常焦急,肩头一高一低地往前急走,一边在高声呼喊。曾毅这才发现,老人的半截右腿没了。 “你们找孟群生?”曾毅起身问道。 老人便走了过来,一把抓住曾毅的手,“群生在哪,有没有事!” “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目前正在重症监护室里观察!”曾毅指着旁边的重症监护室,简单讲了两句,问道:“您是他的家人吧?” 老人就冲到了重症监护室的门口,使劲去推门,曾毅急忙拦住,道:“老人家,请不要这样,里面全是设备,外人是不能进的。” 老人一瞪眼,道:“我是病人的老子,我看自己的儿子,难道也不能进?” 曾毅没有生气,他理解老人此刻的心情,解释道:“这是为了病人好,病人的骨头多处骨折,现在刚刚接好,你进去一晃动,或者引起病人激动,就会导致骨头二次错位,那样对病人的恢复不好,很可能会留下终生遗憾。” 老人推病房的手,力气就小了几分,他的右腿没了,对于残疾带来的各种人情冷暖,他最有体会,他绝对不想自己的儿子也跟自己一样留下遗憾。 曾毅又道:“而且病人现在正在昏迷,你进去也说不上话,不如就隔着窗户看一眼吧。你放心,他的生命没有危险。” 医生们听到楼道里的喧哗,也走了出来,听到曾毅的话,就道:“老人家,今天要不是曾专家,你儿子肯定是难逃此劫了。是曾专家打跑流氓,把你儿子从乱棍之下救出来的,也是曾专家把你儿子及时送进医院,要是晚来几分钟,就很难抢救过来了。” 旁边另外一位医生接口道:“伤者的骨头碎得很厉害,要想复位,就要动大手术的,可病人送来的时候失血过多,身体状况根本不能支撑大手术,要不是曾专家用手法复位,你儿子的命就算抢救过来,也会留下重大残疾。” 这位医生可就没有曾毅那么委婉了,直接就说残疾,曾毅只说留下遗憾,是因为他看到孟群生的父亲也身有残疾,所以不忍心再刺痛他,让老人痛上加痛。 送老人来的那几位,都是老楼附近的居民,他们此时也认出了曾毅,道:“孟大叔,上午那些恶棍来的时候,就是这位曾大夫吓跑了他们,算起来,他救了群生两回呢。” 老人一听,有些惭愧,他就朝曾毅鞠了一躬,感激道:“曾大夫,谢谢你了,你是大好人啊,我们群生这次大难不死,全亏你了,刚才我……” 曾毅上前扶住老人,心里很不是滋味,道:“老人家的心情,我能理解。” 老人抹了一下眼角的泪花,透过病房门上的窗户往里看了一眼,结果只看到全身被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一双眼睛的孟群生,这哪里还是早上出门上班时的那个孟群生啊。 “这帮畜生!” 老人一看之下,目眦欲裂,举着拐杖道:“我要去告他们,不把这帮畜生绳之于法,我死不闭眼!” 周围的人立刻劝道:“孟大叔,消消气,现在好在群生的命保住了。告状是没有用的,昨天我们也上省政府告状了,可……” 老人把拐杖在地上狠狠一跺,“省里没人管,我就去京城,我不信,这天下就没有一个敢于主持正义的青天了!” 周围的人都是叹气,上访告状的人是个什么下场,他们也都听说过,官官相护,你到什么地方,怕是都告不赢啊,根本就没人敢管这件事。 老人脸色通红,非常激动,“堂堂的八路军办事处,他们也敢拆,这还是不是我党的天下。豁出去我这条老命,我也要为群生讨回一个公道!”说完,他猛烈咳嗽了两声,“电话,给我电话,我现在就要去告他们!” 周围的人有电话,也谁也没给,怕老人再乱打电话遭来横祸,那老孟家就算是完了。 老人看没人动,就冲到曾毅面前,“曾大夫,把你的电话,借给我用一下!” 曾毅憋一口气,都觉得难受,何况是病人家属,他怕老人再气出个好歹,就拿出自己的电话,递给了老人。 老人气得浑身哆嗦,按了半天,终于按出一个完整的电话号码,然后打了过去。 秦一舟吃过晚饭,正坐在家里的客厅看着电视,电话响了起来,显示是个陌生的号码,他不想接,但稳妥起见,还是拿起来,问了一句,“找谁?” “小秦!” 秦一舟的身子立刻就站直了,对方开口就叫小秦,显然没有打错电话,敢这么称呼自己的人,能有几个啊,“我是秦一舟,请问您是……” 电话里传来激动的声音,“我是老孟,我要见老首长,我要告状!” 秦一舟一听老孟,就知道是谁了,赶紧道:“孟叔,你别激动,发生什么事了,你慢慢讲!有天大的委屈,也有我和老首长为你做主。” 秦一舟跟了乔文德二十年,老孟在乔老心里是个什么分量,他最清楚不过了,那可是乔老当兵时的警卫员,老部下了,是一条响当当的硬汉,当年为了救乔老,老孟被炸断了一条腿,这才不得不退役,如果不是因为这个,老孟现在肯定也是一方诸侯啊。 老孟这些年的日子过得非常清苦,但他从来没有因为救命之恩,向乔老提过一个要求,伸过一次手,越是这样,就越是让乔老觉得心里亏欠。 秦一舟心里很明白,乔老对老孟的感情很深,心里一直都记着自己的这个老部下和救命恩人,不知有多少次,他嘱咐秦一舟,有机会就去帮自己看看老孟,帮着解决一下生活困难。 而今天,这个几十年都不向老领导提要求的硬汉,竟然主动打电话过来,而且是要告状,可见,这位硬气了一生的老人,眼下肯定是遭遇到了很不公正的遭遇。 第八十七章 老骨头 “我对不起老首长啊,群生让人打了,老首长以前战斗过的地方也没能保住,让人给强拆了!” 秦一舟一听,心头大怒,是什么人这么大胆,竟然连乔老住过的房子都敢拆,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 乔老以前是八路军祝荣城办事处的负责人,就因为这层关系,当时还是秦一舟经的手,把孟群生安排到了那里去上班的。孟群生是个孝子,他本来有更好的机会可以选择,但他放弃了,而是选择留在荣城,照顾腿脚不方便的老父亲,同时也照料乔老以前待过的地方。 秦一舟心中怒火难抑,但还是先问孟群生的情况,“孟叔,群生的伤势要不要紧!” 老孟的泪就淌了下来,道:“老天保佑,碰到个好大夫,命是保住了,可全身的骨头都被打断了,医生说很可能留下残疾!” 秦一舟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我的天,老孟当年为了救乔老的命,已经付出了一条腿的代价,现在老孟的孩子又为了保住乔老以前住过的地方,再次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这件事要是让乔老知道,乔老会是什么反应,必定是雷霆震怒啊。 可即便如此,老孟打电话来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我对不住老首长”,这份情义,实在是让人感动啊。 “孟叔,你现在在哪,我马上安排人去接您!”秦一舟心中震怒,倒还没有丧失冷静。 “我在南江省人民医院,群生就躺在重症监护室!” 秦一舟立刻道:“您就待在那里,我立刻让人过去接你。孟叔,让您和群生受委屈了,您放心,这个公道,我是一定要为你讨回来的。” “眼看要闭眼的人,临了临了,却给老首长添了累赘……我有愧啊!”老孟长叹一声,老泪纵横。 秦一舟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但现在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稍作安慰,便挂了电话,对老孟的事情做出安排后,他又马不停蹄,立刻赶往乔老的住处。这件事非常重要,老孟在乔老的心里的份量很重,自己要是敢拖延,事后乔老知道,必定会责备自己的。 “娘希匹!” 乔老看秦一舟深夜来找自己,就知道出事了,等秦一舟把事情讲完,他就把手里的杯子摔在了地上,气得手都抖了。 “您消消气!”秦一舟急忙上前,他已经是往轻了说,就是怕乔老情绪过于激动,没想到乔老还是激动了,这说明乔老对于老孟的事,真的是很上心啊。 “他们南江省到底想干什么!” 乔老从椅子里站起来,大手叉腰,“一边假惺惺邀请我回南江住,一边又拆掉我的地方,是想看我乔某人的笑话吗!岂有此理,马上发函,南江之行立刻取消!这辈子,老子也不会再踏上南江这块地盘了。” 秦一舟知道乔老这是真的生气了,自从脱下军装,这么多年就没听他骂过娘希匹了,他立刻道:“这件事我马上去办!” 乔老在屋子里踱了几圈,心中的怒火才稍稍消退几分,“老孟还讲了什么?” 秦一舟想了一会,还是如实说道:“他说眼看要入土了,却给您添了累赘。” 乔老一巴掌拍在桌上,道:“他要是再不给我打这个电话,就真的要入土了。” 秦一舟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乔老这是在生气,他怪老孟这个电话打晚了,再晚,怕是老孟自己都要被那些强拆的混蛋打死入土了。乔老是出了名的重情义,跟着他的人,几乎都有了下场,唯独老孟是个例外,偏偏老孟更重情义,深得乔老的看重。 “群生那边,我已经派去了最好的外科军医。老孟我也安排人去接了,明天就能到京城。” 乔老坐回到椅子里,稍稍消了气,之后沉声道:“明天让冠东回家吃饭!” 秦一舟顿时凛然,乔老这是要对某些人动手了啊。乔冠东是乔老的二儿子,现在是中纪委的要员,手握干部监察大权,让他回家吃饭,岂能有好事,看来有人要倒霉了啊。 不过,不出手整治一下,也实在是不行了,乔老这次除了要为老孟讨一个公道外,怕是也有给某些官员敲一敲警钟的意思吧。这些下面的人,实在是太不像话了,乔老还在呢,他们都敢强拆乔老以前待过的办事处,就不要提那些不在人世的革命先烈了。听说有些地方,像烈士陵园、英雄雕塑这样极具象征意义的东西,都被一些胆大妄为的人给拆掉了,理由就是碍着他们卖地发财了。 真是岂有此理,他们眼里除了认识钱,还有没有把党放在眼里啊! “要是再不喘口气,怕是真有人把我们这些老骨头都当死人了!”乔老扔下这句话,气哼哼上楼进了卧室。 曾毅听老孟讲电话,就知道那栋老楼怕是有些故事,真是没想到,以前在那栋楼待过的老领导,现在依旧健在,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 老孟讲完电话,就趴在重症监护室的门上,焦急地看着里面的孟群生。 “老人家,坐下休息一会吧。”曾毅劝到。 老孟摇了摇头,就拄着拐杖站在那里,脸上全是担忧之色。 此时楼道又传来呼喝之声:“那个没死的家伙在哪间房,给我找出来!” 曾毅就站了起来,他已经听出是袁文杰的声音了。 果然,袁文杰出现在了楼道口,身后还跟着四五个壮汉,其中就有那个黑瘦的矮个子。 “曾大夫,真是巧啊,到哪都能看见你!”袁文杰嘿嘿一笑,就走了过来,看着曾毅的眼神明显有些不怀好意,“那个叫孟群生的,是在这里头吗?” 曾毅知道袁文杰肯定来者不善,他盯着对方,道:“袁文杰,凡事留一线,不要把事情做得太绝了!” “好好看你的病吧,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 袁文杰对曾毅的口气有些恼怒,你算哪根葱!他现在已经不像之前那么忌惮曾毅了,他的病已经完全好了,没有什么弱点捏在曾毅手里。他也早就想收拾曾毅了,以前有方南国在,他想了很多的损招,但出于顾忌,没敢真对曾毅下手,可现在他就没有那么多的顾虑了。最近省里都在议论方南国夫妇集体进京的事,听说是方南国触动了某京城大佬的利益,这次让他进京,就是要把他控制起来再动手,方南国怕是一去难回了。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在官场上,往往这些小道消息,最后都变成了现实。只要方南国倒台,那曾毅这个野郎中就什么也不是,围在他身边的唐浩然、杜若等人,自保尚且不及,又怎么会替别人出头,自己到时候想怎么收拾他,就怎么收拾他。 黑瘦矮个子走到重症监护室门口,往里看了一眼,就道:“袁总,那家伙就在里面呢!”说完他去推门,一推没开,这家伙就抬起脚,大力踹了过去。 “咣!” “哎呦!” 黑瘦矮个的后脑勺,狠狠地挨了一棍,痛得他立刻抱住了头。 老孟此时额上青筋暴起,目眦欲裂,他举着拐杖站在那里,煞气凛冽,“我看你们这些狗东西,谁敢过来!” “老东西,你找死啊!”黑瘦矮个一看只是个独腿的残疾老头,就上前一伸手,准备去夺老头的拐杖。 老孟当年可是警卫员出身,身手不凡,现在虽说是老了,力气小了,而且还少了一条腿,但也不会轻易就被人夺去自己的武器,他拐棍一个横扫,就抽在了黑瘦矮个的腰间,然趁黑瘦矮个护腰的工夫,又是一记猛敲,砸在了对方的头上。 “妈的!” 黑瘦矮个又被在脑袋上敲了一下,痛得哇哇直叫,一挥手,“还愣着干什么,都给我上,把这老东西给我拖开。” 老孟急眼了,拐杖一横,:“谁敢过来,我就跟他拼了!”要是年经十岁,他能把这几个狗东西全都宰了。 几个壮汉上前,毫不费劲,就把老孟的拐棍夺走了,然后两个人架起老孟,直接拖到一边。 “你们这些王八蛋,不得好死!”老孟还在挣扎,作势欲扑,“我跟你们拼了!” 黑瘦矮个恨恨地瞅了老孟两眼,转身一脚又踹在重症监护室的门上。 旁边的医生看不下去了,喝道:“这里是重症监护室,无菌病房!闲杂人等,不许进入!” 周围的几个群众也是纷纷谴责,“你们还有没有人性,都已经把人打成这样了,你们还想怎么样!” 黑瘦矮个子往后退了几步,好像是准备放弃,却突然掉头一个猛冲,抬脚就是大力猛踹,只听“咣”一声,重症监护室的门被撞开了。 “妈的,敢跟我们袁总作对,就是躲到天边,也要把你找出来!” 黑瘦矮个子恶狠狠骂了一声,然后挑衅地看着那名医生,“无菌病房?我呸!” 一口黄痰,就吐到了重症监护室里面。 啊! 第八十八章 隔壁就是急救室 “你们……你们还懂不懂规矩,简直是视病人生命为儿戏,我要报警,把你们都抓起来!”医生当场气得浑身发抖。 黑瘦矮个指着那医生,恶狠狠道:“打啊,不打你是孙子!我倒要看看,是哪个警察胆肥了,敢过来管我们袁总的事!” 医生一口气没上来,捂着胸口在那里大喘气,他见过嚣张的,但也没见过如此嚣张的。 袁文杰皱着眉头,不情不愿地走进了病房,他瞪了黑瘦矮个子一眼,你狗日的把痰吐在门口,让老子我如何下得去脚。 此时病房里的孟群生刚好醒过来,曾毅给他服的药丸,是理气散瘀的特效药,专门对症这种急性外伤所致的昏厥。 麻药的药效还没散尽,但孟群生依然感觉到一股钻心的疼痛,全身上下,所有的地方都在痛,痛得他都不想再要自己的这身躯壳,他想动一下,却发现根本无法动弹。 “你就是孟群生?”袁文杰问了一句。 孟群生没有回答,但床头的床卡上,清楚写明了他的姓名,以及病症。 黑瘦矮个搬来一张凳子,袁文杰就坐了下来,他从兜里抽出一个信封,慢条斯理地打开,道:“这封举报信,是你写的吧?” 因为袁文杰要强拆原八路军办事处的楼,孟群生就给多个上级单位写了检举信,一方面反映飞龙建设非法强拆的事情,一方面揭发飞龙建设强占规划外地块的事实,但这些信很快又被打了回来。 在现在的信访制度下,写检举信除了能给举报人带来伤害外,对于遏制腐败,基本起不到任何效果。你想想看,你要检举自己局的局长,给上级写了一封检举信,结果经过层层批转后,最后又发回局里来处理,局里处理,还不是局长处理吗?局长看到这封检举信,他会主动向组织交代问题呢,还是抽身收拾你这个不老实的刺头?答案可想而知。 当初也不知道是谁设计了这个检举制度,这几乎是堵死了越级举报问题的路子,也是造成上访人群越来越多的一个大原因,典型的官官相护。 按说这封信是不可能到袁文杰手里的,可在南江,谁敢查处飞龙建设的问题呢,所以这封信就交到了袁文杰的手里,让他自己看着办。袁文杰还能怎么办,拿到举报信的第一时间,他就要收拾孟群生这个刺头,听说孟群生已经住了院,他就带人找上门来了。 “是我写的!”孟群生咬着牙,“你想怎么样!” 袁文杰抖了抖那封信,鄙夷道:“实话告诉你,你写的那些检举信,现在都到了我的手里,你呢,以后就老老实实地躺着这里养伤,别再费这心思了!” 孟群生的眼里射出愤怒的目光,“南江省没人敢管你的事,那我就一级一级往上反映,住建部、国土资源部、甚至是国务院,我就不信没有一个部门敢管你的事!” 黑瘦矮个指着床上的孟群生,“我看你小子是记吃不记打!袁总这么讲,是对你客气,别他娘的敬酒不吃吃罚酒!” 袁文杰摆了摆手,道:“不就是一栋破楼吗?命重要,还是楼重要,你们领导都不在乎,你何必这么起劲呢。” 孟群生恨恨地看着袁文杰,不说话。 袁文杰点上一支烟,吸了一口,然后颇有兴致地打量着孟群生身上的那些包扎和固定物。对于这种硬骨头,他肯定是不喜欢的,但有些好奇,心说你这也不是铜皮铁骨,钢管砸下去,一样也会断手断脚,这种人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脑子怎么会这么顽固呢,为了一栋毫无相干的老楼,至于这么拼命吗。 吐了个烟圈,袁文杰道:“说吧,要怎样你才会不闹,要钱,还是要官?”袁文杰有自己的逻辑,他宁可把钱分给贪官污吏,也不会多给屁民一分的,理由很简单,贪官们收了钱,那就得替自己办事,而多给屁民一分钱,他们会对自己感恩戴德吗? “说吧!今天你运气好,袁总对你格外施恩!”黑瘦矮个子道。 孟群生盯着袁文杰,他这身打,绝对不能白挨,“废话少说,我什么都要,就要你这种恶霸受到法律的制裁,我要你去坐牢!” 袁文杰“啪”一下甩掉烟头,叉腰站了起来,“我倒要看看,是谁先倒霉!” “给脸不要脸!” 黑瘦矮个立刻露出兴奋之色,一抬手,他就把孟群生的吊瓶摘下来扔到地上,吊瓶碎了一地,针管却还留在孟群生的胳膊上,顿时就开始回血,鲜血染红了整个针管。 “都给我上,把这些插管给我拔了,还有那几台机器,全都给我砸了,我看这小子还能不能活着走出医院!” 黑瘦矮个一边叫嚣,一边就踹在旁边一台显示器上,显示器掉在地上,滋滋冒着电火花。 “我跟你们拼了!” 老孟眼睛红了,他护子心切,也不知道哪来一股力气,就挣脱了两个壮汉的束缚,一条腿跳过来,高高跃起,然后一个巴掌就甩在了袁文杰的脸上,之后“呸”地一声,一口浓痰直射过去,粘在了袁文杰的脸上,“你们这群王八蛋,老子今天豁出去了,弄死一个是一个!” 说完,他伸出双手,就要去掐袁文杰的脖子。 袁文杰吓了一跳,急忙后跳两步,才躲开了老孟的那双铁爪,他心有余悸,喝道:“你们这群废物,连一个老残废都看不住吗!”说话的时候,那块痰渍还粘在他的脸上,晃来荡去。 黑瘦矮个没有保护好袁文杰,让袁文杰挨了这么大一个耳光,当时后背的冷汗就出来了,他勃然大怒,急于将功赎罪,喝道:“都愣着干什么,给我狠狠地教训这个老东西,往死里打,那他的那条腿,也给废了!” 一个恶棍提着老孟的那根拐杖就上来了,拐杖高高抡起,带着风声就朝老孟的头上砸了过去。 现场的医生,还有那几位群众,全都被这一幕吓傻了,有的直接尖叫了起来,有的则吓到了闭眼,这一棍子下去,老孟绝对是脑浆迸射、凶多吉少啊! “欺人太甚!” 曾毅此时大喝一声,跨步上前,一探手就拽住了那个恶棍的头发,然后使劲一个后拉,壮汉的棍子还没砸到老孟的头上,整个人先倒着飞了起来。曾毅再横扫一脚,一百七八十斤的壮汉,就像一枚炮弹一样,“轰”地发射了出去,狠狠撞在重症监护室的门上,然后掉在地上直哼哼,没法再动弹了,脑袋上的头发,也被生生扯掉一块。 袁文杰用手帕把那块痰渍抹掉,仍感觉一阵阵恶心在脸皮上挥之不去,他的眼睛也红了,跳着脚道:“打,都给我打!”说着,他自己冲上去,右胳膊抡圆,往老孟的脸上轰了过去。 曾毅一伸手,就捞住了袁文杰的手腕,反手一扭一送,袁文杰的那张小嫩脸,就被送到了老孟的眼前。 老孟哪里会客气,他伸出手,“啪啪”又是几个大嘴巴子,袁文杰的脸上立刻肿起几道红印。 袁文杰此刻已经疯了,完全丧失了理智,他从小到大,也没吃过这么多的嘴巴子,他什么也顾不上了,狂吼道:“都给我上,往死里弄,一个都不要放过!” 黑瘦矮个子救主心切,第一个冲了上来。 曾毅在袁文杰的腰上点了一下,袁文杰顿时如被电击,浑身一颤抖,就软倒在地,倒在了老孟的脚下。 黑瘦矮个早就想找曾毅报仇了,看曾毅放下袁文杰,手底下便不再有什么顾忌,上面拳头徐晃,下面则抬脚往曾毅的小肚子踹了过去,跟上次汤卫国打曾毅的手法一模一样。 曾毅也跟上次一样,上前一步,伸手捞住对方的脚踝,然后伸腿就往对方的支撑腿蹬了过去,曾毅这次带了怒气,这一脚直接就踹在了对方的膝盖上,黑瘦矮个的支撑腿立刻反弓弯曲,然后躺倒在地,抱着腿狂叫。 黑瘦矮个子上次已经被曾毅教训过了,可这小子非但不知收敛,反而更加猖狂,对于这种铁了心要作恶的家伙,曾毅就不再手下留情了,留着这种恶棍,不知道还会有多少无辜的人要遭殃呢。他这一脚,就用上了暗劲,没有直接把对方的腿断成两截,但却把对方的那条腿踹成了玻璃腿,以后这小子就是走在路上跺一跺脚,也会骨折,这辈子都好不了了。 转眼间,袁文杰带来的人就被放倒两个。 现场的医生和群众反应过来,全都一哄而上,几个围住一个,连轰带踹,有医生直接拿出给病人检查膝跳反射的小铁锤,一顿狂砸,砸得恶棍们一脑袋青包,倒在地上直呼救命。 袁文杰这帮人的行为实在是太过于欺负人了,以致犯了众怒,在场的人都拼命发泄着自己胸中的不忿。 “我打死你们这帮混球!” 老孟斜靠在病床上,唯一的那条腿,此时铆足了劲,一下一下地踹在袁文杰的脸上。袁文杰想躲也躲不开,两颗牙就从嘴里蹦了出来,在地上咕噜噜滚出好远。 袁文杰有点害怕了,他感觉对方是在下死手啊,他还没当上省长的公子呢,还有那么多漂亮的妞没有上,如果死在一个老残废的手里,岂不是太窝囊了。好容易身上有了点力气,袁文杰挣扎着连滚带爬,就准备逃跑。 刚一起身,迎头就撞上了曾毅。 曾毅也不说话,伸手在袁文杰怀里又是一点,袁文杰再次倒在老孟的脚下,外人看来,就像是袁文杰自己爬起来,慌不择路地撞在了曾毅身上,然后自己又摔了一跤。 “打,往死里打!隔壁就是急救室,打没气了,老子负责抢救!” 不知哪位爆脾气的医生喊了这么一嗓子,还真是不怕事大。袁文杰一听,眼前顿时发黑,差点没吓晕了过去。 第八十九章 验伤 陈龙带着警察赶到医院的时候,重症监护室的门口堵满了人,很多住院的病人以及家属,听说袁文杰等人的行径后,都跑过来助威。 要不是黑瘦矮个子聪明,喊了一声“那是副省长的公子!”,这些人估计也冲进去开打了。 “散了,全都散了!” 警察们喊了半天话,才分开人群。 陈龙快步走了进去,袁公平的公子被人揍了,这还了得,今天大概是他当警察以来最倒霉的一天,简直是一桩未平,一桩又起,陈龙疲于东奔西走,最后却还是按下葫芦又起了瓢,棘手的事儿一件接着一件。 袁文杰此时趴在地上哼哼着,嘴巴鼻子往外冒着血,眼神更是凄凄惶惶。老孟的一顿老拳,让这个不可一世的公子哥现了原形,气焰全灭。袁文杰平时最喜欢穿一身白色的衣服,这下可好,浑身上下全是黑脚印子,那形象说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看到警察,袁文杰激动得就要爬起来,以前他从来没把警察当回事,光因为开车超速的事,他就亲手打过好几个交警,可眼下警察在他眼中,那就是伟大的救星,光芒闪闪。 袁文杰挣扎着要起来,手脚却一阵剧痛抽搐,再次摔倒在地,老孟又补一脚:“还想跑,我踹死你这个混球!” 陈龙看到袁文杰这倒霉的样,心里顿时大爽,不过脸上却异常严肃,喝了一声:“住手!” 身后的警察立刻上前,赶紧把袁文杰从老孟的铁腿下拯救了出来。老孟还要追打,被警察死死拦住。 “袁总,要不要先去处理一下伤势?”陈龙看到袁文杰披头散发、鼻青脸肿,心里头更爽,这小子怕是要有好几个月无法出去见人了,这比杀了他还要让他难受啊。 袁文杰刚想点头,谁知一瞥眼,就看到周围几个医生一副磨拳霍霍、跃跃欲试的样子,他心里顿时就是一个激灵,道:“不用!” 医生们立刻露出失望的表情,可惜了,没法在这小子的伤口上再撒把盐了。 陈龙这才摆出公事公办的样子,道:“什么情况,刚才是谁在打人?” 黑瘦矮个躺在地上,兀自嚣张无比,喝道:“你他妈的瞎眼了,没看到是那个老残废在打袁总吗!” 陈龙的眼神立刻一冷,你一个狗仗人势的东西,也敢这样对老子指手画脚,他一指着地上的黑瘦矮个,道:“这是谁?把他先弄出去,好好地处理一下伤势!” 几个医生顿时喜出望外,立刻高喊道:“护士,把床推进来!”说完,也不等病床进来,几人就过去架起黑瘦矮个子,直溜溜地拖了出去。 不一会,门外传来黑瘦矮个的惨叫,“我的娘咧,疼死俺了!” 有医生就道:“就这么一点小伤,不严重,我看不用麻药了,直接缝合吧!” 又有医生道:“病人不怎么配合,去找几个固定物来,把他的手脚都固定起来!” 袁文杰顿时就打了一个冷颤,他今天算是见识到这帮医生的厉害了,这帮玩手术刀的操蛋玩意,穿上白大褂,那也比屠夫还要屠夫,别人打人专打脸,他们打人专挑软地方下手,哪里疼就招呼哪里,打完了,搞不好你都验不出伤来。 “刚才是谁在打人!”陈龙又沉声问了一遍。 这回袁文杰的人全都老实了,谁也不敢大方厥词了,惹恼了这位警官,搞不好自己也要被弄去“处理”伤势,好汉不吃眼前亏,忍了!袁大少被人打了,警察难道还敢视而不见吗,只要袁大少的仇能报,那自己的仇也能报! 周围的群众立刻出来控诉袁文杰等人的行径,强拆别人的房子,把别人打进医院还不罢休,连躺在病床上的重伤病人都不放过。 陈龙没让警察记录证词,而是冷冷地看着袁文杰,想看他准备怎么办,眼前群情激愤,总不能把所有打人的都抓走吧! “陈局长,你就看着办吧!我被这些暴民打成什么样子,你也看到了!” 袁文杰的眼里射出愤恨,他盯着现场所有的人,今天凡是打过他的人,他全记着呢,他说完这话后,就冷眼站在一旁,想看看陈龙他敢怎么办,如果敢包庇这些人,那自己一定让这个副局长当不成。 陈龙眉头一沉,道:“凡是动手打人的,全都给我带回去,接受调查。” 警察进来时就看到老孟在打人,听到陈龙的话,立刻就架起了老孟。 “你们不能把人带走!” 群众全都挡在警察前面,说什么也不让警察带走老孟,现场顿时又有些混乱。 陈龙往前一站,大声喝道:“请大家让一让,不要妨碍我们警察办案,否则我们会按照妨碍公务,带你们一起回去!” 立刻有人质问,“副省长的公子也打人了,你们警察怎么不敢抓他!” 陈龙沉声道:“不管是谁,只要动手打人,我们都会要回去调查。如果有谁愿意当目击证人,也请跟我们一道回去。” 群众就退开了几分,他们是怕老孟遭到不公正待遇,所以不肯让警察带走老孟,但一听要让自己回去充当目击证人,这脚就站得有些不那么坚定了,去警察局讲副省长公子的坏话,那不是留下证据等着被打击报复吗。 陈龙处理这种场面非常有经验,趁热打铁道:“请相信我们警察办案是公平公正的,等事情调查清楚后,该怎么处理,我们一定会按照法律程序办!” 说完,他使了个眼色,手下的警察立刻过去,把袁文杰还有他的那几个手下,全部控制了起来。 袁文杰也不反抗,他知道一出门,陈龙就得把自己放了的,但这些暴民,怕是就很难被放出来了。 看到警察把这几个混球也抓了起来,现场群众的情绪,才稍稍平缓了一些。 “把人带走!”陈龙大手一挥,警察就准备撤离。 此时袁文杰突然道:“陈龙,你他妈的敢包庇曾毅吗,为什么不抓他!” 陈龙站下脚步,心说你小子真是不识好歹,今天要不是老子及时赶过来,你早被人打残了,竟然还敢多事。陈龙谁都能抓,唯独不能抓曾毅,他是靠着曾毅的关系才坐上了这个副局长的,今天他要是抓了曾毅,那今后谁还敢跟提拔重用他啊。再说了,他压根没打算抓曾毅啊,抓了曾毅,麻烦比抓袁文杰还大,弄不好汤卫国都要拆自己的警局。 陈龙回身面对群众,不耐烦地问道:“他也打人了吗?谁能作证?” 众人全都摇头,“没有,我们都没有看到!” 陈龙一耸肩,无奈道:“袁总,不好意思,没有人能证明曾毅打人,我看这是一场误会吧!” 袁文杰的肺都气炸,他厉声道:“误会?难道我这一身的伤,都是自己摔的吗?” 立刻就有人出来作证,道:“我能作证,他的伤就是自己摔伤的,曾大夫非但没有打人,还好心去扶了他一把呢。” 刚才在场的人不少,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是这么一回事,曾毅确实没有动手去打袁文杰呢。 袁文杰差点没吐出血来,那能叫好心扶一把吗,老子好容易才从老残废的脚下跑掉,却被曾毅这小子又“扶”了回去,他是没直接揍我,可比揍人还他妈的狠,一指头戳过来,老子就跟中了电似的,浑身动弹不得,否则也不会让一个老残废按着打啊。袁文杰对曾毅的恨,比对老孟还要深,如果没有这小子,自己今天绝不会受如此奇耻大辱。 以前他听手下的人说曾毅能打,还不怎么相信,今天就见识到了,曾毅上来就把自己带来最能打的两个人给废掉了,不然就是借十个胆,这些屁民也不敢群起攻之的,今天这事,就是曾毅挑的头。 那位被曾毅拽掉一把头发的恶棍此时就道:“我能作证,我的伤就是被他打的!” “是吗?”陈龙斜眼瞥了他一下,对手下的警察道:“你们留一个人,带他去验伤!如果有伤的话,那就按规矩处理!” 那壮汉的脸色顿时就白了,“我……我……” 说没说完,就过来几位医生,很热情地招呼道:“来,我们帮你好好检查一下,可不要留下什么暗伤啊!”不由分说,医生就把那壮汉按到在了滑轮床上,推进了急救室。 “还有谁能作证?”陈龙再问。 袁文杰要被气疯了,妈的,这何止是包庇啊,这简直是明目张胆地威胁。 老孟此时一瞪眼,道:“别问了,人是我打的,跟这位小兄弟没有一点的关系,所有的事,我一人承担!” “带走!”陈龙一挥手,警察就带人下楼了。 曾毅走上两步,来到陈龙身边,道:“老孟的来头不小,你小心应付,一会有人来接他的!” 陈龙一听,又是一个激灵,他丝毫不敢怀疑曾毅的话,曾毅又不是没脑子的人,今天敢打袁文杰,肯定是有所依仗的,当下他点了点头,低声道:“我知道了,你自己小心,袁文杰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说完,快步跟了上去。 第九十章 听话听音 警察走后,医院很快帮孟群生换了一间病房。 刚才的打斗,孟群生只是被拽掉了吊瓶,并没有被触及伤势,所以情况还算良好,只是他看到自己的父亲被警察带走,情绪有些激动,嘴里不住大骂,嚷着要跟袁文杰拼命云云。 曾毅低头道:“别激动,你父亲刚才已经跟老领导打过电话了!” 孟群生一听,先是一愣,随后眼里就涌出一丝泪光,他知道父亲一生硬气,这辈子都没求过人,也没麻烦过老领导,这回为了自己的事,父亲竟然晚节不保,向老领导开了口。不过,孟群生的情绪就不似刚才那么激动了,曾毅的这个消息显然让他安心了很多。 曾毅看孟群生的反应,就知道老孟的那位老领导来头很大,其实不用想都知道,能够担当八路军办事处的负责人,这种老革命到了今天,那肯定都是国宝级的人物,能量匪浅。 刚才老孟电话里向老领导告状,还要通过秘书转达,曾毅当时就想好了收拾袁文杰的办法,他要让袁文杰今天这顿打不但白挨,而且还要让他找不回来这个面子,甚至有可能,还要让袁公平也跟着倒霉。按照惯例,只有副国级以上的领导,退休后才会配有专职的秘书,由此可见,老孟的这位老领导身份绝不简单,现在这位老领导尚且健在呢,你就敢强拆人家以前战斗过的地方,这不是目中无人吗。 “过一会老领导的人就来接你父亲了,警察那边我打过招呼了,你放心吧,老人家不会受什么委屈的。”曾毅又补了一句。 孟群生这才完全放心,他看着曾毅,眼里透着感激,他已经认出了,这位年轻人就是上午吓走强拆队的那位大夫,从医生口中,他也得知自己的命就是曾毅救下的,而刚才,要不是曾毅在的话,自己和老父亲怕是等不到老领导的人到场,就要凶多吉少了。 刚才打架的场面,孟群生看得一清二楚,他没想到这位年轻人非但古道热肠,而且很有策略,袁文杰今天的这顿打,肯定是白挨了。相比之下,自己就有些蛮了,非但没有保住那栋房子,连自己的人都被打得住院,还差点丢掉小命。 把孟群生安顿好,曾毅坐了一会,就准备告辞,刚起身,手机响了起来,是个陌生的号码,曾毅就道:“你好!” 电话那边顿了一会,才传来声音,问道:“你是谁?这不是老孟的电话吗,怎么会在你的手里?” 曾毅的眉角就抬了两下,他觉得这个声音很熟悉。想了一下,他突然记起来了,这个声音,不正是乔文德的秘书秦一舟吗?对了,刚才老孟打电话,也称对方为小秦!曾毅恍然大悟,原来老孟的老领导,竟然是南江省一直在争取的乔老啊,这回乐子可大了,袁文杰捅下了一个天大的篓子啊,他竟然把乔文德的旧居给拆了,这不是不让乔文德来南江吗! “你找老孟是吧?他现在不方便接电话,要不我把电话给孟群生?”曾毅问着。 秦一舟考虑了一下,就道:“好吧!让群生接电话。” 曾毅把电话放在孟群生的耳朵边,低声道:“老领导的秘书!”说完,他使了个眼色。 孟群生怎能不明白这其中的意思,立刻道:“秦叔叔,你快想想办法救救我父亲吧,他让警察给抓走了!” 秦一舟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暗道坏了,这才多大的工夫啊,老孟也出了事,要是让乔老知道,又要责备自己办事不力了。他忙道:“群生,你别着急,把话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孟群生哪里还会客气,当下就把袁文杰怎么带着打手来威胁自己,又是如何大闹医院,还有自己父亲是怎么被警察抓走的事,专门挑了一些“重点”,添油加醋地给秦一舟讲了一遍。 秦一舟听完后怒从心起,把人打进了医院还不算,竟然要追到医院继续行凶,简直是令人发指,他在电话里喝道:“无法无天!是什么人,给了他们这么大的胆子!” 孟群生顿了一下,用很低沉的声音道:“袁文杰的父亲,听说是袁公平!” 难怪啊!秦一舟就明白,心中暗狠,袁公平,你做得好事,先是纵容自己的儿子强拆乔老住过的地方,现在又让警察抓走乔老的救命恩人,你的眼里,究竟还有没有乔老啊。 “群生,你安心养伤,我这就想办法!” 秦一舟不敢多耽搁,老孟是因为打了袁公平的儿子被抓起来的,那帮警察岂能对他客气,自己必须赶紧想个办法把老孟救出来,否则老孟要再有个好歹,自己可没法对乔老交代了。 放下电话,秦一舟想了想,就拨了南江省省长费民安的电话,现在方南国不在家,南江省的工作,是由费民安来主持的。 费民安此时带着老花镜,正坐在家里研究一本棋谱,再过两个月,他就要到全国人大去养老了,他现在已经开始提前适应这种半退休的生活了。接到秦一舟的电话,费民安眉心微微皱了一下,这么晚了,秦一舟给自己打电话,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情,不过他还是很热情地笑道:“一舟老弟,你好啊!” 秦一舟没有时间客气了,他跟费民安打过招呼,就直入主题,道:“费省长,有件事情,我想向你了解一下。” “你说嘛,是什么事情!”费民安笑着。 “半个小时前,在省人民医院的重症监护室,发生了一起恶性事件,其中的一方,是乔老过去的贴身警卫员,现在已经被带回警局接受调查了。” 费民安就放下了手里的棋谱,在沙发上坐直了身子,他捋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心道乔老的贴身警卫员,那就是乔老的心腹啊,地位丝毫不逊于秦一舟啊,他感觉到这事有些重要,就道:“这件事,我马上让人去了解一下。” 秦一舟道:“费省长千万不要多想,我打这个电话,只是要了解一下事情的经过,事情调查清楚后,该怎么处理,你们就怎么处理,千万不要有什么包袱。” 费民安搞了一辈子政治,怎么能听不出这话里的意思呢,秦一舟嘴上这么说,心里想必早已是怒火万丈了。但费民安不知道乔老是个什么意思,他有些把握不住处理事情的尺度,就道:“一舟老弟,我派人亲自过去了解,等弄清楚后,我向你汇报。” “这件事乔老非常关注,他等着处理结果呢!” 费民安就有些坐不住了,乔老已经知道这件事了,那就是通了天的大事,官场上,讲究的是听话听音,秦一舟刚才那句话的意思已经明显了,这位警卫员对乔老非常重要。费民安就道:“一舟老弟,请你放心,我们南江的警方,绝对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但也绝对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的。” 秦一舟就知道费民安明白自己的意思了,道:“这么晚了,还要打搅费省长的休息。实在是不好意思。” “一舟老弟,客气的话就不用讲了。十万火急,我先去处理这件事,哈哈!”费民安笑了两声,就挂断了电话。 杜若接到费民安秘书的电话,心道这件事有意思了,要退居二线的老省长,居然也插手这件事了,袁文杰这小子怕是要倒霉了。 杜若把电话打到陈龙那里,“放人!” 陈龙就明白是什么意思,如果是放袁文杰,肯定就不会是杜若来打这个电话了,他问道:“那袁文杰呢?” “也放了!” 杜若这可没安什么好心,因为刚才费民安的意思,是要从重处理袁文杰,而他却放了袁文杰,看似是讨好袁公平,其实是在给袁公平制造麻烦。 在官场上,最不能得罪的领导,就是像费民安这种快要退休的老领导,越是快退休,越是要小心应付。 官场上的常态是人走茶凉,你在台上的时候,风风光光,众人簇拥吹捧;而一旦退休,大权旁落,就门庭冷落,放个屁都不带响的。所以到了退休的关口,很多老领导难以承受这种巨大反差带来的失落感,心里就会异常地焦灼焦躁,看见一个人、听见一句话,他都会琢磨是不是和以前有所不同,这就像是一座平静的火山下,已经积蓄了足够的熔浆,只等找个理由爆发了。 这时候最聪明的做法,就是老领导说什么,就赶紧着去给办了,轻易不去惹他。等熬到老领导交接完权力,火山爆发的警报就解除了。 而谁这时候偏偏不长眼,去招惹老领导,那就是在火山上钻了一个口,扑面而来的愤怒岩浆立刻就能烧你个焦头烂额、灰头土脸,搞好还得葬身火海。 杜若很清楚,自己反正也留不住袁文杰,不如就把他放了,隔着好几级,费民安不可能会亲自出手收拾自己这个市局的局长,他的怒光,必定是要倾泻到袁公平的头上去。没有你袁公平施加压力,下面的人怎么可能会把我的话当做耳旁风,老子还没退呢,这省府的一把手就换了人吗,岂有此理。 第九十一章 三拆 陈龙把老孟送到分局的门口,门口已经等着一辆军车了。 一位少校快步上前,冲到老孟一个敬礼,“请问,您就是孟大叔吧?” 老孟点了点头,少校立刻道:“是秦主任让我们来接您的!”说完,他跑过去拉开了车门。 看着军车把老孟接走,陈龙暗道侥幸,今天幸亏是曾毅提醒了,不然自己又闯下大祸。 袁文杰此时从里面骂骂咧咧走了出来,看到陈龙,他指着陈龙的鼻子道:“你给我记着,迟早我要收拾了你。” 陈龙冷冷笑着,心说你还是先关照好你自己吧。 袁文杰骂了两句,钻进接自己的车子走了。 省人院方面,几位被派过来的军医,也接手了孟群生的治疗,孟群生要被转到距离荣城最近的一家军医院去。 “病人多处骨折,转院的路上,一定要稳!”曾毅叮嘱了一句。 军医们本来不把曾毅当回事的,可看过孟群生骨折处理前后的X射线照片,他们全都骇然了。那种程度的骨折,就算动大型手术,也很难将骨头全部复位,孟群生留下终生残疾是肯定的了,但看处理的后的照片,骨折处竟然全都严丝合缝,这实在是匪夷所思啊,很难想象,这一切竟是这位年代大夫所为。 曾毅从行医箱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道:“这是我自己配的骨伤药,对于骨伤的愈合很有帮助!” 一位军医小心接过来,道:“我替病人谢谢曾大夫了,如果有机会,还请曾大夫到我们医院,给我们传授传授治疗骨伤的经验。我们部队医院最欠缺的就是这方面的人才和经验,以前不知道有多少优秀的战士,都是因为骨伤留下了残疾。” 曾毅道:“传授不敢当,有机会的话,我们可以互相交流经验。” 那位军医很客气地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然后和其他人一起动手,把孟群生搬到了停在楼下的一辆野战医院车上。 离开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曾毅回到自己的诊所,发现诊所被砸了个稀巴烂,里面的药柜全都成了零件,药材散落一地,楼上的衣服也被踩出无数脚印,还被泼了乱七八糟的东西,污秽之气扑鼻而来。 不用猜,曾毅都知道是谁干的,袁文杰今天被自己害成那个惨样,他不找自己撒气那都怪了。 陈龙很快赶了过来,他是接到群众报案后才知道曾毅的诊所被砸了,进来后一脸懊悔,道:“都怪我太大意了,没想到袁文杰这小子是如此睚眦必报。” 曾毅摆了摆手,“这笔账迟早要跟他算清楚的!” 陈龙楼上楼下转了一圈,气得拳头都捏紧了,“早知道这样,我就应该把那小子拘留四十八小时!” 曾毅知道陈龙这是气话,真要是拘留了袁文杰,他这个副局长怕是就干不下去了。 两人正站着呢,汤卫国来了,他进门一看,火就大了,大嗓门吼道:“妈拉个巴子的,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老子现在灭了他!”说着,他掏出电话,“光头,给老子叫上人,集合!” 曾毅上前按住他,“打人的事先不急!” “你不急,老子急!这回不打他袁文杰一个半死半残,老子就不姓汤!” 汤卫国暴跳如雷,一甩胳膊,就把曾毅推到一边。他天生就是个好战分子,平时没事都要找事,现在袁文杰欺负到曾毅头上,他哪里还能忍,那可是自己老婆的干弟弟,还是自己儿子和闺女的救命恩人,欺负曾毅,那就是和我汤卫国过不去,那就是在向我汤卫国下战书,老子这回要是不让你知道知道厉害,你就不知道山神爷的鸡巴是石头做的。 “正事办完之后,你不去收拾袁文杰,我也要去收拾他的!” 汤卫国大眼瞪着曾毅,吼道:“还有什么正事,比这个更重要!你说!你说!” “跟我来!” 曾毅扔下这句,出门就朝孟群生的那栋老楼走了过去。 汤卫国只得按下自己的脾气,跟在曾毅的身后,他的脸上,鼻子不是鼻子,嘴巴不是嘴巴,全都气歪了。 那栋老楼,并没有被完全拆掉,下午袁文杰的强拆队刚放倒一堵墙,周围的群众就发现了,全都赶过来帮忙,强拆队一看形势不对,寡不敌众,就扔下铲车跑了。 曾毅站在老楼前,发现老楼右侧一角的墙壁被捅了个大窟窿,塌了很大一块,砖头瓦片掉了一地,那辆铲车的一头,还扎在墙里呢。 “进去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 汤卫国极为不满,可曾毅已经从大窟窿里钻了进去,他只好跟上。 曾毅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个手电,进楼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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