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倒比找宋兰真顺利,不过一日功夫,就有了眉目,第二天便把人带回了仙宫。 陆仰尘一改往日文雅模样,在这画城中乃是一身劲装,进了仙宫,了解过众人的计划后,毫不犹豫选择了加入。 于是宋兰真的计划,迅速滚了起来。 白日里,她派金不换等人四处打听国中情况,获取自己需要的信息;到了夜里,便在赵霓裳殿中聚起众人来,分析磋商。 周满有时去听,有时不去。 更多的时间,她待在小院中,琢磨自己那张墨画的弓。 王恕对那一干人等谋划夺权的事同样没有半点兴趣,这段时间也待在院中,可竟只埋头研究他那半本还没写完的医书,愣没跟周满说半句话。 周满自然轻易察觉到此人不想搭理她。 她也并非没想过是自己理亏,毕竟在他问起那神都公子的事时,自己确实是存了随口糊弄的心。 于是有一回,自赵霓裳殿中回来,周满犹豫再三,头一次生出主动和解的心来—— 她见那病秧子端了医书回屋,便想跟上去搭话。 可谁能料,才跟到门口,她嘴都还没张开呢,那门竟“砰”一声在她面前关上了! 关、上、了! 周满差点没被那门板拍到脸上! 难得自己大发慈悲想低一回头,这病秧子竟然半点面子也不给! 周满终于气笑了:“向来只有人就我,岂有我就人?真当谁好脾气不成!行,不理便不理,我倒要看看你能横几时!” 她说到做到,吃了一回闭门羹,便再也不往前凑。 自此两人虽同在一院,却比陌生人都不如,不仅话都不多说一句,甚至干脆直接当对方不存在了,连眼神都不愿有半分交汇。 偶然一日,金不换回来,见了二人这般情状,没忍住问朱元:“他俩怎么了?” 天知道朱元这几日与他们待在一处,过得有多莫名其妙、胆战心惊。 只是要问因由…… 他茫然摇头:“我哪儿知道?那天回来之后就这样了。” 金不换一琢磨就知道这两人多半又在抬杠,于是叹了口气,先去问王恕。可没想到,这尊泥菩萨,心情出奇地坏,只面无表情回了句:“没有事。” 这能像没事的样? 金不换无言半晌,心知问这泥菩萨恐怕没什么结果,干脆掉头又去问周满。 周满倒好,有说有笑的,然而回的那句话是:“你问他去啊。” 那一刻,金不换感受到了一种深深的无力—— 他那边要撬得出来还用问你? 上苍固然让他无父无母,可原来待他不薄,不然怎么让他捡到这俩祖宗?这家早晚完犊子! 周满仰坐在桌案后面,摆弄着自己那张墨弓,扫了金不换那绝望的神情一眼,却是笑得惬意,只问:“你们那边的事,商议得如何了?” 金不换先怔了一下,才回过神来,意识到她问了什么。 于是这几日来在赵霓裳殿中的商议,悉数浮现在脑海。 宋兰真自是极有头脑—— 昼国从上到下,如垒塔一般,被她分作三层。 最顶上,是仙宫神使,地位稳固,不可撼动;最底下,是凡品百姓,地位微贱,同样不会有什么变动,很难上升,也再难下降;中间一层,则是五司官吏、氏族大姓,整个昼国,以这一层变数最大,上渴望跻身仙宫晋位神使,下恐惧跌落泥潭沦为贱民。 最顶上的一层,大多时候高枕无忧; 最底下的一层,怨气最大,却也最能忍耐; 中间这一层,则如墙头之草,永远在观望风向。 早在第一日时,宋兰真便定下了全盘的计策:自上层击破,看似直奔目标,实则以卵击石,有被中下两层、尤其是中间一层趁虚而入之危;自下层击破,固是正道,可收效未免缓慢,非他们今日所需;唯有从中层击破,让五司官吏、氏族大姓动摇,对上能破坏仙宫神使们背后的根基,对下则能为怨气最大的凡品贱民提供举事的可乘之机,便如将整个昼国拦腰截断,届时什么大事不能谋? 今日一早,那位“洞真教主”曾问:“五司官吏、氏族大姓,久受仙宫庇佑,各有神使效忠,你如何能让他们动摇?” 宋兰真回道:“神使们继续开战夜国,不是要征收新的墨贡?” “洞真教主”道:“可按惯例,便征也征不到他们身上吧?” 宋兰真便幽幽道:“所以,才要我们为他们,献上新的办法。” 当她讲出那个新的办法,整座大殿,都忽然悄无声息。 金不换回想当时场面,神情慢慢沉下,回视了周满,有些复杂地笑了一声:“快了。” * 次日,中神殿。 诸神使聚在殿中议事,可此时殿内却不闻半点人声,只有纸页被人哗啦啦翻动的声响。 破邪将军终于失了耐心,一把将那厚厚的簿册掷在地上,只道:“乱七八糟的!我等要向夜国开战,征收新的墨贡难道不是墨司职责所在吗?弥罗仙姝给我们看这个,是什么意思?” 其余神使没接话,但神情都不轻松。 弥罗仙姝没生气,只道:“我自知道征收墨贡乃我墨司职责,可近年来的墨账诸位方才都看了。国中墨贡,大多来源于凡能两品。三年前,还能收上墨贡七万斗,到得近年已只剩下不到三万斗。若今年还要加征新贡,只怕连一万斗都未必能收上来,远不够向夜国开战之用。” 破邪将军道:“刑司呢,刑司那边难道不能填补一二?” 旁边的箕伯满面皱纹,眼皮耷拉,看上去阴沉且不快,慢吞吞的声音仿佛从喉咙深处磨出来:“前阵出乱死了个漆嵩,狱里关着的重犯跑得七七八八,如今两狱里关着的都是些剐不出墨来的贱民,便全杀了也凑不出百斗。” 破邪将军顿时噎住。 中神殿中的气氛忽然变得十分压抑。 赵霓裳便是这时步入中神殿的,宋兰真与金不换跟在她后面。 弥罗仙姝等人回头看了一眼,但不管对赵霓裳本人还是跟在她后面的那两人都不甚在意。 只有王诰,视线从这三人身上掠过,眸底掠过了一缕幽暗的锋芒。 赵霓裳无声落了座。 王诰于是开口,打破沉寂:“既收不上墨贡,何必还打这一仗?国中乱党未灭,维持五司需要墨贡,我等修行也少不了墨贡,若再执意与夜国交战,难免入不敷出……” 可还不等他话音落地,破邪将军已径直反驳:“难道就不打了吗?那夜国有新主即位,如今退兵必是因为国中动荡,此乃一举将其歼灭的天赐良机,岂能错失!” 王诰冷笑一掀眼帘:“那这墨贡,破邪将军是打算自己出?” 破邪将军勃然大怒:“你!” 两人当殿对峙,互不相让,颇有种下一刻就要动起手来的紧张架势。 其余神使不约而同皱了眉,但并非因为二人的对峙,而是因为这棘手的墨贡。 赵霓裳打量众人脸色,这时忽然插了句:“霓裳这几日听诸位议事,旁的倒也罢了,但有一惑不解。” 几日来她都只旁听,这还是头回说话,众人不由都朝她看去。 赵霓裳便问:“国中人分四品,凡能两品都已潦倒,余墨不多,便收上贡来只怕也为数寒酸,为何还要向他们收?” 弥罗仙姝眉头一皱:“霓裳真君此言何意?” 赵霓裳貌似疑惑地道:“墨丰之人才有余墨可交,我们新收墨贡,不该向有墨之人收吗?” 殿中竟为之一静。 开明童子盯了她好半晌,才脸色古怪地问:“霓裳真君莫不是想说,我等该向五司官吏、氏族大姓,甚至妙品以上者征收墨贡?” 赵霓裳点了点头。 众神使见状,相互看得一眼,竟像是发现了什么荒谬的笑话一般,齐齐大笑起来。 宋兰真与金不换就站在赵霓裳身后,无声看着众人。 赵霓裳拧了眉尖,好似不解:“不该吗?” 弥罗仙姝笑完,长叹一声,难得生出几分好心,只是这好心里难免藏了点居高临下的轻蔑:“毕竟是新降仙宫的神使,不怪霓裳真君不知。国中五司,名司定尊卑,墨司掌贡墨,笔司统画师,兵司率征战,刑司领赏罚,各有其职;氏族大姓之人,多在五司任职。我等所用墨贡,全靠他们代为收取;国中秩序,亦多赖他们才能平稳持久。他们劳苦功高,乃是我等左膀右臂,收他们的墨贡,与自断臂膀、自毁城墙有何分别?” 开明童子也笑道:“霓裳真君新降,尚无氏族大姓投效,说出这般的话来,自然轻巧。” 赵霓裳便冷了脸:“可若战事不利,昼国不存,难道我们能存?覆巢之下,绝无完卵。五司官吏、氏族大姓,素日皆受诸位神使庇佑,值此存亡之际,难道不该报效诸位的恩惠?” 此言一出,弥罗仙姝一怔,开明童子面上的笑意也不由微敛,其余神使各怀心思,竟又沉默下来。 是了,赵霓裳之言,不也有道理? 大局当前,收不上墨贡便开不了战,不向这些五司官吏和氏族大姓要,难道真换他们自己出?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弥罗仙姝盯着赵霓裳,思索了良久,终于慢慢道:“可国中按凡能妙神四品征收墨贡,已是多年惯例;若要向五司官吏、氏族大姓改征,恐怕师出无名。这世间的事么,总是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 这时,一道冷淡的嗓音忽然接了上来:“国中之人,凡能妙神四品,乃是以画之高下而分;可若改用墨之种类,重分品等呢?” 开明童子先是一愕:“重分品等?” 然后才意识到那声音陌生,于是抬起头来,只见一道身影立在赵霓裳后面,半面美半面丑,一眼给人的印象极为深刻,方才便是她开口说话。 殿中所有目光都集中到了她身上。 赵霓裳也一副没想到身后“谋士”会忽然说话的惊诧神态,明知故问:“墨之种类,如何能重分品等?” 金不换静默地看向宋兰真。 宋兰真先向众神使一礼,不卑不亢道:“画有凡能妙神四境,墨有焦浓重淡清五种,既能用画之四境为人分品,为何不能以墨之五种为人分等?焦墨为上,清墨为下,自为五等。” ——用墨的浓淡重新为国中之人分品! 众人闻言,齐齐一震,但紧接着就有神使眼底放出亮光来! 宋兰真则进一步解释:“原来的能品妙品人中,必有墨色非焦非浓者,仙宫便有名目,可使其上交墨贡;而原来的凡品人中,也必有焦墨、浓墨者,但凡听得能少交贡墨,必拍手称快,称颂诸位神使圣明!” 弥罗仙姝已忍不住开始盘算:“如此,只需名司在《名典》上稍稍动动手脚,重定尊卑,便师出有名。且这浓淡五等,如何划分,也全由我们说了算……” 众神使都有些意动。 只有箕伯,脸上始终没有半分笑意,断然道:“万万不可!” 宋兰真向他凝视。 赵霓裳便问:“有何不可?” 箕伯阴沉地扫她一眼,只道:“尊卑原有定序,世人本无异议;一旦变改,由高而下者定生不满,由下而高者定生骄狂,国中必有大乱!” 这一句说得斩钉截铁,尤其“必有大乱”四字,直如一记警钟,在众神使耳边敲响,震得人心神摇晃! 先前还意动的神使们,忽然又寻回了几分理智。 弥罗仙姝犹豫片刻,道:“箕伯之言,也并非没有道理。” 赵霓裳看起来似乎也有放弃之意,叹气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许,顾虑重重,我们现在岂非进难退亦难?” 殿中气氛再一次变得压抑,甚至比上次更甚。 在这一片死寂中,王诰游目向众人脸上一掠,与赵霓裳身后的宋兰真对了一眼,便突地笑了一声,毫无预兆地道:“诸位既都难以决断,不如本尊先来?” 开明童子奇道:“你先来,什么意思?” 王诰从容道:“诸位不是怕贸然推行新法,国中生变吗?本尊不怕。不如便让本尊先行此法,试试能收得多少墨贡,有任何后果,本尊一力承担。只是后果本尊既担了,这收上来的墨贡也得归本尊所有,诸位该无异议吧?” 开明童子大惊:“什么!” 弥罗仙姝立刻反对:“所收墨贡向来是仙宫诸位神使共有,岂能你一人独吞?” 破邪将军则道:“夜国虎视眈眈,这墨贡难道不该先给我兵司?” 赵霓裳也道:“洞真教主先独行此法,则新法中该交贡墨之人,必被教主先一步盘剥殆尽,轮到我等,还能剩下什么?霓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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