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倘若那一日,自己从未离开,或者回去得更早一些,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坚硬的轮廓下,一种隐忍的痛苦浮了出来,罗青攥紧双手,紧闭了双眼,试图强迫自己不要再想。 可没想到,就在此时,旁边忽然传来一道清亮的声音:“你就是罗青?” 罗青一惊,顿时张开眼来。 循声望去,却差点没吓一激灵。只见一颗画得敷衍丑陋的脑袋,竟从隔壁牢房探过来,紧紧贴在两间牢房的格栏前,用那双连大小都不一样的眼睛探究地盯着自己! 什么时候来了个六笔人? 视线再朝边上一掠,这六笔人后面还站了个样貌俊美、手执折扇的妙品人,同样盯着自己。而前些日刑场决斗时饶过他一命且与他有过约定的那名刽子手,就站在两间牢房外面。 必是自己方才陷于回忆,竟未注意到有人来了。 罗青心中暗骂一声,眼见那六笔人目光依旧定在自己身上不放,不免生出一种被人冒犯的不快,于是微微眯眼,转向王恕:“王大人,这是?” 来的这三人,自是王恕、周满与金不换。 周满想见罗青,王恕便借口这二人与色教有关,改将二人关押到这边监牢,倒也无人起疑。 此刻他向罗青解释:“这二位都是我的朋友,专程来此,是有事想向罗香主请教。” 罗青眉头一动:“你的朋友?” 脑海中不期然浮出不久前与王恕那一番交谈,他转而打量那六笔人与妙品人,眼神中难免也带了几分审视。 周满已观察了他许久,并未看出他身上有与其他画中人不同之处,未免皱起眉头,竟道:“你们色教之人,原来也只与旁人一般,仅黑白二色,并无别色吗?” 罗青那种被人冒犯的感觉更重了:“既然生在此间,谁人能有别色?色教只是相信世间尚有别色。” 周满于是扬眉:“只是相信?所以便连色教的头目,都从未真正亲眼见过世间有别色?” 分明只是个不堪入目的六笔人,可当她问出这句话时,竟仿佛利刃忽然从黑暗中透出,折出一缕锋芒的冷光来,叫人忍不住为之一凛! 罗青瞳孔微缩,已生出十分的警惕。 可谁料,紧接着这六笔人就和善地朝他一笑,轻轻巧巧地道:“罗香主不必多疑,在下周满,久慕色教大名,只是对其源起,始终有一惑不解。似贵教这般,相信黑白不过是诸色中的两种,在昼国境内,实在堪称惊世骇俗,想来创教之时,非有千载难逢的机缘,便是有万年不遇的奇才。不知罗香主,可否赐教?” 早在她提到“源起”二字时,罗青面上就没了表情。 待她说完,他才转头问王恕:“你的朋友,是来查我色教源起?” 接着就是冷笑:“罗某还当自己运气够好,原来你刑场时不杀我,为的是此刻图谋。你以为,你救我一命,挟恩而来,做这一场戏,我便会将色教秘辛和盘托出,好叫你等顺藤摸瓜,把我色教一网打尽吗?” 王恕顿时蹙眉,捕捉到了关键:“色教源起,也算秘辛?” 罗青却不再接一个字,只道:“当日你救我,我已将刑司所知一一告知,而你答应要救我的人出去。如今,已过去四五日,你半点动静没有不说,今日还带进来两位‘新朋友’,要问我新的事……” 周满略一思索:“倘若救了你出去,色教源起,你便肯示下吗?” 罗青便不说话了。 牢房内外,一时沉默。 王恕这几日来并非什么也没做,只是在罗青甚至在旁人看来都不算什么,于是开口,想解释一二:“答应你的事,我自不会忘……” 然而话音未落,就听后方传来一道惶恐的声音:“乌大人,王大人说了,他此刻单独提审要犯,您——” 紧接着就是一声忍痛的闷哼。 是有人一脚将门口狱卒踹了倒在地上。 牢房这边四人顿时回头,便见一劲装青年按着腰间短刀走了进来。 一双邪气的眼睛朝王恕所在处一扫,乌行云笑意挂上唇畔:“提审?我看这些人身上一点伤都不见,都好好杵着呢,也能叫提审?有意思……” 周满轻易觉出此人不善,暗皱了眉头。 金不换则怕其猝起发难,先不动声色将周满挡在身后。 王恕却不惊不乱,一副坦然模样,只问:“乌大人有何贵干?” 乌行云皮笑肉不笑:“不是乌某,是漆掌司找你。王大人,跟我走一趟吧?” 王恕盯着他不动,似在分辨此言真伪。 乌行云也懒得再说,只意味深长地朝他后面周满等三人扫了一眼,径自转身先走。 罗青见此人来得快去得也快,心中不免蒙了一层阴云,便朝王恕讽道:“恐怕是见你三天两头往狱中来,却又不施酷刑,对你起了疑心。我早对你说过,漆嵩此人,性情多疑。” 这话多少有怨怼他不够谨慎的意思。 可没想,王恕望着乌行云身影消失的方向,竟是微微笑了起来:“多疑才好,怕的是他不疑。” 连周满与金不换在内,三人俱是一怔。 王恕却不多作解释,只道一声“我去一趟”,便跟了出去。 第178章 多疑 刑司正堂, 现任掌司漆嵩正端坐在“明刑弼教”的匾额下面,案头上虽堆着高高一摞奏牒,可他细长阴沉的一双眼睛, 始终只盯着手里那一封, 已看了许久。 直到外面传来通禀:“掌司大人, 人来了。” 原本的阴沉瞬间消失,漆嵩抬起头来,早换了一脸笑:“可算来了。” 王恕与乌行云一左一右, 自门外进来,躬身便朝漆嵩行了一礼:“见过掌司大人。” 漆嵩的目光于是落在二人身上。 乌行云照旧是往日模样, 毕竟出身乌氏大族, 身上难免有几分贵胄子弟的骄矜与桀骜, 此时面上带着点轻蔑的笑意。 至于旁边这个姓王的…… 自己自调任刑司以来,便没在他脸上看见过什么表情, 无非一张惹人讨厌的死人脸, 性情又极其冷僻,其杀人行刑的手段便是在刑司诸多刽子手中都恶名远播。 此时其姿态看似恭敬, 可神情间实无恭敬之意。 漆嵩见了, 不免想起刑场决斗后那日, 他叫来这姓王的—— 头回有刽子手在众目睽睽下输给该杀的死囚, 当时观刑的贵人们莫不震怒,身为刑司掌司, 漆嵩自也觉蒙了奇耻大辱。 可谁料,此人非但没当一回事, 当被问及为何输给罗青, 他竟然道:“生死搏命,一念之差, 自有输赢。刑司既有规矩在先,下官输了,便给依约放罗青出去。刑场胜负事小,是下官一人罪辱;可若背弃信义事大,依旧拘押罗青不放,恐伤刑司与大人声望。” 漆嵩当时都听蒙了,待得反应过来,自是勃然大怒:“色教乱党岂能轻饶?胡言乱语,姓王的你好大狗胆!” 偏偏此人无惊无怒,只道:“下官也是为大人着想。” 言罢顶着那副刻薄的死人脸,躬身道一句“大人若无别事,下官先行告退”,转过身就走了。 漆嵩顿时气了个够呛。 他几乎立刻想喝令左右,将此人拿下,非千刀万剐不足以泄自己之愤。只是手刚抬起,心念转过,又慢慢放下了,转而使人叫了乌行云来。 此后便按捺下来,一连几日,没有动静。 直到今日,此时此刻。 漆嵩盯着王恕,神情越发和善:“王大人,上次刑场决斗受了不轻的伤,不知恢复得如何了?” 他生得阔脸方额,颏下还蓄着浓须,分明与外面画上的瞠目的鬼面阎罗近似,然而偏作这一副和善神情,见了并不使人觉得可亲,反而给人阴险可怖之感。 王恕不动声色,垂首道:“不敢劳掌司大人挂心,有赖大人及时使人医治,如今已经痊愈。” 漆嵩“哦”一声点点头,接着却似乎疑惑:“那真是奇怪了。你既已痊愈,可本官翻阅近几日的奏报,为何旁人一切照旧,独你铡刀之下,未新杀一人?” 旁边乌行云闻言,唇畔笑意越发冰冷。 但王恕对此好似早有准备,依旧镇定:“下官惭愧,还望大人明察,实是刑场之上败于色教乱党之手,连日来心神恍惚不敢妄动,怕有负大人重托,杀得不好。” 怕有负重托,杀得不好! 凡在刑司之人,上至掌司下至狱卒,哪一个手上不是杀孽深重?今天还是头回听见有人不杀人是怕杀不得不好的说法! “好一个怕杀得不好!”连日来压抑的怒气,终于顶破极限,漆嵩劈手便将先前看的奏牒摔了下去,厉声道,“我看你实在不是怕杀不好,而是根本不愿杀,不想杀!” 那奏牒摔下来,正好落在王恕面前。 他低眉只掠一眼,已瞧见奏牒末尾落款的“乌行云敬上”几个字,便转眸朝乌行云看去。 乌行云毫无否认之意,反而一副好看戏的神情回视他。 王恕于是慢慢收回目光,却低眉道:“请恕下官愚钝,不知掌司大人此言何意?” 漆嵩冷笑:“何意?你平素憎恨色教入骨,那日刑场决斗后输给罗青,却一反常态,非但不想如何再杀了此人,反而声称愿赌服输要将此人释放。那时本官便起了疑心。你以为,本官连日来隐忍不发,当真是饶过了你么?乌行云——” 乌行云一笑,轻轻击掌三下,唤道:“进来。” 王恕回头,便见两名眼熟的狱卒战战兢兢走了进来,正是常日值守在东狱监牢外的那两人。 他们地位低微,何曾经历过这种阵仗? 人一进来,就立刻磕头行礼,久久跪伏,额头贴在地面,不敢起身。 漆嵩也不叫他们起身,只居高临下道:“说说,近日都看到了什么。” 左面那名狱卒背对着王恕,声音发颤:“小人最近半月,都在东狱门外当值,从、从刑场决斗那天起,王、王大人就多次进东狱,声称要提审那罗青……小人,小人等都想,那罗青竟敢在刑场决斗时胜过王大人,再落到王大人手里,恐怕不死比死了还惨。可,可没想到,好几天下来,这罗青身上,非但半点审讯的伤痕都没有,甚至连他关押在狱中的那些色教同党,都半点事没有……小人,小人觉得,这般情况,实在与王大人以往性情不符……” 漆嵩斜睨王恕一眼,又向另一人道:“你呢?” 另一人更是抖如筛糠:“小人昨日把守东狱,到换班之时就打算要走。这时候,王大人忽然从里面出来,先问牢中有没有别的色教乱党,小人随口答了,也没在意。可不料,他点了点头走出去后,又停下来,竟问小人,平日也是这个时辰换防吗?小人当时便纳闷,东狱换防之事与王大人从来没有干系,他为何要问。回去之后,越想越觉得不对,次日见到乌大人,便赶紧将此事禀报,字字属实,不敢有半分虚言!” 漆嵩便一声怒喝:“姓王的,你还有何话说!” 王恕蹙起眉来,思索了片刻:“大人的意思,竟是怀疑下官勾结色教,想救他们出去?” 乌行云讥诮道:“若非如此,你为何不对他们行刑,又甘冒奇险打听东狱换防的时辰?” 漆嵩冷冷道:“证据确凿,你难道还敢狡辩?” 王恕视线终于抬起,打量他神情,似乎在判断什么。 乌行云心道他必是故作镇定,不由嘲弄道:“王大人这时再要想借口,恐怕已经晚了……” 可谁料,紧接着就听得一声轻叹。 那姓王的收回目光,竟是道:“掌司大人心中既有成见,下官再多解释,亦是无益。” 乌行云顿时诧异:他就这么认了? 连漆嵩都没半点预料,一时有种提起重拳却打进了棉团的错觉。 但王恕略一躬身,却是续道:“但只一条,下官熟读昼国律例,凡五司任职者,若有人勾结色教,皆算大案、要案,当通查上下,报与仙宫神使知晓。昼国五司,名、笔、墨、兵、刑,分别由七位神使掌管。名司归于洞真教主,笔司归于开明童子,墨司归于弥罗仙姝,兵司归于破邪将军,刑司却因其庞大,由箕伯、金光娘娘与都天神官三位神使,共同执掌。掌司大人既怀疑下官勾结色教,下官请命,将此案上陈箕伯,届时自听发落。” 乌行云听前面还警惕不已,以为他葫芦里要卖什么药,可听到“箕伯”二字险些发笑:“谁不知道箕伯他老人家是七位神使中最恨色教的一位,你难道以为将你之事上报与他,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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