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不安,于是悄然散去,跟着笑了起来:“那霓裳告退。” 周满目送她离去,然后才转身推门。 喝空的药碗还放在桌上,昨夜离去时推开的窗扇也依旧开着,寒风夹着雪沫从外面吹进来,熄灭了原本亮着的灯盏,整间屋子冷得像冰窖。 她进屋放下衣袍,先把窗扇关上。 只是紧接着,却立住不动,眼帘搭垂,在原地思索好一会儿,竟是缓步走到另一侧的书案前,轻轻用手指点着,将案头上那一沓纸一张张排开。 总共十二张纸,每张纸上都画着一种花,旁边用雕版印的小字标注着这种花的形状特征,生长特性。 芙蓉,山茶,菊花,海棠,辛夷,桃花,芍药,琼花,莲花,梅花,牡丹…… 最后是,兰。 若宋兰真本人在此,只怕一眼就能认出:这几页纸是从她早年编纂的《花经》中取出,且正是被她排在“十二花神”之列的那十二种花! 周满微凉的指尖依次从这些纸页上划过,在牡丹那一页停留了许久,可最终,还是落在最后一页上。透过窗纸的天光,照出上面淡淡的墨迹,尚未开花的剑兰,在纸张上柔韧地舒展着它狭长的叶片。 屋子里安静极了。 外面的世界,这时却才开始沸腾。 昨夜望帝与张仪对弈于剑顶的事,虽然除了当时在场的周满与后来赶到的学宫诸位夫子外,再无旁人知晓,可毕竟望帝取用蜀州剑印时的动静太大,引得各地灵气异动,少数高阶修士皆有察觉,甚至有些醒得早的修士亲口发誓,说天刚亮时自己曾看见剑顶剑阁上方出现过一柄巨大的紫色气剑。 一大清早,就有不少人明里暗里来向学宫这边打听消息。 岑夫子谨记望帝吩咐,守口如瓶,只说剑门关本就扼守蜀州气脉,剑阁又是昔年武皇所建的藏剑之所,偶有异象也是寻常。 高阶修士们听了这话,自然都在心里骂他放屁:武皇陨落三百年了,也没见你剑门关出过什么异象,这节骨眼上倒搬出来当借口了。有本事别拦着,放咱们上剑顶亲眼看看究竟去啊! 寻常修士对其中关窍却没那么懂得,一听说连剑门学宫都不知道究竟,反倒更加兴奋起来,各种讨论猜测甚嚣尘上。 有说这是天材地宝横空出世的; 有说是大能修士在上面悟道突破的; 甚至还有说,剑台春试时隔二十年重开,明日终战在即,想必是剑阁有灵,感应到盛会当前,特意显灵的; …… 倒是没有几个猜到或许与那传说中的“天人张仪”有关,又或者是猜到的人都各怀心思,以至于三缄其口。 总之,摆在明面上的大事,依旧只有剑台春试这一件。 眼看着距离终战只剩下最后一天,学宫内外,最紧张的当然是那些想要借此押一把输赢的赌鬼们。 原本在周满胜过王诰那一场后,大部分人以为周满实力超群,夺魁毫无悬念,早早就把身家性命都押在她身上,毫不犹豫买了她赢;可谁能想到,下一场那王二公子就不惜以伤换伤重创周满! 擂台上那一管笔,哪里是扎在了周满脖子上? 简直跟扎在他们脖子上一样! 甚至当时就有人忍不住破口大骂,唾弃宋兰真阴险卑鄙,是故意联合王命消耗周满—— 再强的参试者,也抵不住这样连续的受伤啊。 宋兰真如今是以逸待劳,更别说春试至今,她还半点底牌未露,相反,周满有多少本事,大家却已经看得七七八八了。 这下谁还敢说周满稳赢? 已经押了灵石进场的赌鬼们,恨不能生啖宋兰真血肉,一面暗自祈祷周满赶紧养伤恢复,一面却不免忧心忡忡,害怕自己大胆押的那一把钱就此打了水漂。 李谱、余秀英等人,便是其中一批。 天知道他们现在头有多疼,在当初跟着周满反买赚了个洞府靠海之后,几个人那叫一高兴,对周满信心十足,接下来的比试,几乎想也没想就全梭了周满。 这下好,一帮人现在坐在牌桌边上,竟是愁眉不展。 李谱揪着自己的头发叹气:“我要是三大世家,先输了个陆仰尘,又输了个王诰、王命,哪怕之前相互有龃龉,现在恐怕也要放下成见,一起帮宋兰真赢才是。周师姐再厉害,也就自己一个人,哪怕后面有那位从未露面的神都公子,可也不能跟三大世家比吧?完了,我可有八千灵石都押进去了……” 霍追也在想:“可周满这种人,难道还会输吗?” 余秀英啃着自己十指指甲,头回感到忐忑,想了半天,眼珠一转,忽然道:“要不,我们找周满去?” 众人不解:“找她干什么?我们难道还有本事帮她赢?” 余秀英道:“我们不能帮她赢,可她说不准能帮我们赢。咳,你们想想上次?” 众人先是一怔,对望一眼,随即才反应过来。 李谱眼睛都亮了,顿时一拍大腿:“对啊,周师姐那破……咳,那手气!比什么试啊,直接让她买宋兰真赢不就行了吗!” 哪怕一枚灵石,都拥有扭转乾坤的本事! 这样,他们之前押出去的钱不就保住了吗?说不准还能大赚一笔。 几个人一拍即合,说干就干,当即连牌都不打了,齐刷刷来到周满屋前。 可没想到,门边那块牌子亮着淡淡的红色—— 这是屋主人正在闭关的意思。 众人一下傻了眼:终战在即,总不能让他们为了赌钱这点事儿,就破门而入打扰人家备战吧? 还是余秀英脑袋转得快,仅仅想了片刻就道:“周满闭关也没关系,毕竟都最后一场了。我们还可以找金不换嘛!到时托他告诉一声,只要让周满明日上场比试前买了宋兰真赢就行。” 事实上周满都闭关了,托金不换转告和他们自己等人出来,在时间上根本没有任何区别。 可余秀英这话说出来,竟没人觉得有毛病。 大家掉头就去找金不换。 上一场金不换对阵宋兰真是主动认输,虽然惹得全场哗然,招致了许多非议,可人却是完好无损,半点伤没受,因此也不需要养伤。 众人皆想,这回必定能找到人。 然而万万没料,别说金不换了,就是旁边王恕的屋子,都紧闭着门扇,也显示屋主正在闭关。 李谱有些呆滞了,掰着手指头数了数:“一人比试,仨人闭关?” 余秀英感到费解:“不是,周满闭关也就罢了,他俩废物,不早都输了,有什么闭关的必要吗?” 散花楼的唐颂白咳嗽一声,在旁边小声提升:“咳,余师姐,我们输得比他们更早……” 余秀英顿时看向他。 还是散花楼那两兄弟想得开,笑着道:“反正比试就在明日,也不用着急,他们总会提前出来的,我们等等就是。” 众人皆想,除此之外,也没别的办法了。 只是谁也没想到,这一等,就等到了第二天早上,余秀英李谱等一干人都站到剑壁下面,眼瞅着春试终战的时辰渐近,周围都人山人海了,依旧没见那三人影踪。 先前比试用的东西两座擂台早已拆除。 四面积雪未化,地上站满了人。 剑壁前十六柄大剑耸峙如故,正对着剑壁的学宫长廊前,却新设了数十席坐。来自各大宗门的首座长老,这时大多已经入座,有彼此认识的,正相互寒暄。 一袭华服的镜花夫人就坐在中间靠左的位置,手中执着一朵含苞的牡丹,唇畔噙着浅淡的笑意,正低垂螓首,轻轻嗅闻。 宋兰真便无言立在她身侧,只驰目看向剑壁最高处那两柄大剑。 距离比试开始仅有半刻了。 周满还未出现。 发现这一点的,实不在少数,场中早已有了各种猜测私语的声音。 “都已经这个时辰了,宋兰真都来了,周满怎么还没来?” “别是伤势太重,今天来不了了吧……” “我听说这周满背后也是世家,算王氏那位从未出现过的神都公子的人。她打王诰、王命,说不准是王氏内斗。可世家跟世家是同气连枝的,总不至于让若愚堂区区一个准客卿,赢了宋兰真吧?我看今天这一战,悬得很。” “这意思,难道周满会不来,直接认输?” “先前金不换不就这么干吗?” …… 参剑堂众人这边听见,无不皱起眉头。 李谱心里开始打鼓:“都这个时辰了,不会是闭着闭着关,就忘了还有比试这回事了吧?” 毕竟是修士,有时忽有所悟,一个念头,弹指就过去十数年,世间也不是没有过先例。 众人虽都觉得周满不至于如此糊涂,可想起这茬儿来,也不由犯了嘀咕。 余秀英正道:“要不我们回去叫一声?” 这时站在边上的妙欢喜忽然道:“来了。” 众人转头看去,当先走来的,果然是周满。 只是今日换了一身簇新的衣袍,虽依旧是惯常的玄黑底色,可衣摆上大片的深红绣纹,如同胭脂晕染一般,细细从底部往上涂抹,越往上,颜色便越是浅淡。到得衣襟领口,已是一片雪白,仿佛雪山压着火海,衬着她平静的神情,竟使人为之一凛。 但紧接着,大家就看见了她身后那两人。 这一刻,有人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 余秀英更是迷惑,没忍住转头问其他人:“我们东舍昨晚上难道着火了?” 周满身后那两人,一个平日里穿的织金袍子都快烧焦了,头发也乱糟糟地炸了起来,另一个更是狼狈,浑身黑灰,甚至蹭到了脸上,时不时咳嗽一声,也不知是被什么呛着了。 知道的能认出这是金不换和王恕。 不知道的,乍一见了,怕以为是哪个火场里刚逃出命来的! 李谱大为震撼,下意识看向周满:“他们,他们……” 周满于是没忍住,也回头看了那两人一眼,幽幽道:“我也想知道。” 鬼知道这两人背着她究竟在搞什么—— 刚才她掐着时辰,前脚刚从自己屋里出来,后脚就听对面一声炸响。抬头一看,王恕那屋子里,窗缝门缝都开始往外冒黑烟。 周满吓一跳,赶紧上前敲门。 可没料,里面咳嗽声剧烈,却只听金不换慌慌张张道:“没事,不用进来了!就是不小心烧着了几本书!” 然后就是兵荒马乱乒铃哐啷一阵响。 周满狐疑:“你们不去看比试?时辰到了。” 金不换在里面立刻回道:“马上,马上。” 也没等多久,先前紧闭的门扇就打开了,两个人走出来。周满一探脑袋,还没看清屋里情况,那尊泥菩萨就反手把门关上了,说:“我们快去吧。” 彼时彼刻,周满盯着他若无其事的脸和脸上那还没擦干净的黑灰,便与此时此刻一般,陷入了沉思。 金不换难得心虚,一面不着痕迹地擦去刚才炸丹炉时迸溅到身上的药渣炉灰,一面赶紧转移话题:“说来话长,还是先顾比试吧。” 话音刚落,学宫四面边传来一声悠长的钟鸣—— 巳时到了。 周遭鼎沸的人声,顿时为之一静。 只见学宫祭酒岑夫子站到了剑壁下方的高台上,向周遭众人环视一圈,朗声道:“剑台春试,终战终至。诸位应有听闻,剑门学宫乃是昔年武皇所建,这一座剑阁也是昔年武皇所立。剑台春试,在开试之初,是要为武皇遴选天下英才。三百年来,武皇虽逝,可剑阁犹在,金铃犹在,今日,剑首便将决出,当请天下群修、诸位同道,共为见证!” 众人闻言,神情皆是一肃。 唯有镜花夫人,两道描得精致的细眉一扬,唇畔挂了抹讽笑,竟道:“剑阁犹在,金铃犹在……可三百年了,终究不响,又有何用?” 宋兰真听见,向她看了一眼。 岑夫子说完这番话,向所有人拱手道过礼,接着却是昂然挺身,一声高喝:“请剑台——” 众人闻声抬头,便见其身后,那十六柄矗立的大剑一齐震颤起来! 嗡然的剑鸣,仿佛在人心上响起。 伴随着一声磅礴的呼啸,最左侧那柄大剑竟然拔地而起,如横劈一般,从所有人头顶飞过,悬浮在半空。 紧接着,便是第二柄,第三柄…… 当当当当…… 根本不待众人回过神来,剑壁前除了刻有周满与宋兰真两人名姓的大剑之外,其余十四柄大剑已悉数飞出,剑柄朝内剑尖朝外,拼在一起,好似在半空中浮起一朵摊平的剑莲。其广其大,几乎将这边的剑壁与那边的学宫连接在一起,宛若两山间架起一座横亘的长桥! 所有人见了,无不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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