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遭雷击! 是啊,他受陈规蒙蔽之所为,与周满有什么两样呢? 将手中断剑攥紧,他一下红了眼睛,泣不成声。 可王恕看了竟道:“有什么好哭呢?” 受人蒙蔽而已,总好过像他一样,成为弥天大谎本身。 明明是废物,却被人传为神都公子、口含天宪;明明心生恶念,偏要苦苦压抑,不敢叫人知晓;明明想选周满,可心有顾忌,反倒与她生了嫌隙…… 所愿总不能,所求总不得。 周满厌憎他,才是理所当然;而以前的容忍眷顾,只不过是她难得慈悲。 王恕品不出悲喜,只感到倦怠:“至少你带回来的药,真的救了人。知耻而后勇,好自为之吧。” 言罢,他如一段槁木般,缓缓往城内走去。 冯其却是跪倒在地,埋头哭了许久,方朝着那座已经无人的城门,深深磕下头去,将额头抵在那冰冷的泥地上。 ——从今以后,他就是无家可归、无处栖身的人了,而这一切确是他罪有应得。 * 其他门派的人皆已离开,只有三别先生还留下来,与金不换说话。 老先生面上的神情,比往日还要肃穆:“此事我以前便跟你提过,可你不应,现在还不考虑吗?” 金不换搭垂着眼帘,只道:“我出身寒微,实非什么龙章凤姿,同门中无论哪一位师兄师弟挑出来,皆强我十倍。能进杜草堂,已是师尊的恩典,为杜草堂引来许多非议了,断不敢再辱没草堂门楣。我毕生也无大愿,赚点钱花,亲朋平安,也就罢了。” 三别先生顿时一声长叹:“你还不够明白。” 金不换无言。 三别先生道:“罢了,强求不得,哪一日你想明白,改了主意,再回草堂找我吧。” 一番长谈,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三别先生难掩失望。 金不换要亲自送他出城。 可万万没想到,师徒二人才走到街中,就见前面王恕垂着右臂、满手流血地从城门那头走过来! 金不换瞬间失色:“菩萨?不是跟周满一道吗?谁伤你?” 王恕看他一眼,却有些恍惚,好像没明白他的话。 金不换注意到他神情,同时发现周满不在,心底顿时一沉:“是周满?” 王恕答非所问:“她十句话里,常有八句是假,骗别人本也无妨,可我有时会怕,她连自己都骗了……” 金不换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眉头皱得死紧,眼见那伤口还在流血,赶紧把人往病梅馆里拽,叫来孔最尺泽为他止血。 这时方问:“出什么事了?” 王恕道:“我救冯其,她生气了。” 金不换:“…… 一时间,竟然怔住,随即五味杂陈。 王恕问:“你也以为,冯其之罪当死吗?” 金不换沉默良久,才道:“但换了我,绝不会拦她。” 王恕看他一眼,竟然笑了。 那笑实在使人辨不清,到底是悲愁多,还是哀苦多,金不换见后,竟觉喉间微哽,难以说出话来。 王恕道:“她也是为了我好。但我只是不明白,人人都为我好,可人人也都希望我变成另个模样……” 这一刻,金不换心中一震,竟不由想起许久前的一幕—— 那是王氏大公子王诰生辰宴出事、传说神都公子王杀发动天宪后,周满笑言仰慕王杀。她走后,泥菩萨却立在原地,神色难辨地说:“原来世上并无例外,人人都更爱那传说中的神仙人物、神都公子……” 彼时彼言,此时此言,似乎隐为对照。 他想,泥菩萨是个有秘密的人,但那些秘密并不妨碍他交这个朋友。 金不换定定看着他,忽然道:“不必。” 他随手将一枚传讯符扔到他面前的桌上,只道:“你现在这样就很好。天下光鲜亮丽的伪君子数不胜数,固能呼风唤雨、雄霸一时,可我和周满认识的泥菩萨,世间只此一尊。虽然人拧巴了点,有时脾气还臭,可真有危难时他从不退缩,总好过庙殿里那些求一千拜一万也一句话没有的泥塑木偶好。他没镀金身,可就是把石窟里诸天神佛搬到面前,我也只认这一尊泥菩萨。” 传讯符落在面前,话语却进了心底。 王恕抬眸望向他,忽然有种说不出的动容。 但金不换并非一个愿意煽情的人,下一句便笑起来:“周满就那脾气,谁也不让,大不了你再被她砍几剑嘛,又不会真要了你命去。你医术那么高,这点伤算什么?” 正在给王恕上药的孔最尺泽瞬间一脸怒容看向他。 王恕先是一怔,随即却慢慢笑起来,竟道:“你说得对。” 孔最尺泽两个小药童顿时目瞪口呆。 可王恕仿佛没觉得自己之言有什么不妥,还续道:“是我不好,便该我赔礼道歉。她若愿意砍我几剑,把气消了,也并无不可。” 两个小药童忽然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 金不换一颗心却是终于放回了肚子里,只道:“你能这么想就太好了。” 王恕拾起那枚传讯符,不由问:“这是什么?” 金不换“哦”了一声,道:“今夜风大雨大,你又受了伤,恐怕不好出去凑热闹。所以我问他们要了一枚传讯符,去不了但可以听听。不然我怕你在泥盘街一个人等着,自己担心。” 传讯符上篆满符文,隐隐有光华闪烁。 金不换说完,见他伤势也不算重,且已止血,又交代两句,便先离去。 医馆内只余王恕独坐,目送他身影消失后,重又垂眸去看手中那枚传讯符。符文轻轻一亮,里面恰好传来余秀英的声音:“峨眉派已至明月峡西阁道,其他人什么时候到?” * 外面是晴云万里,怎么看也不像是晚上会大作风雨的天气。 云来街上,一切如旧。 金灯阁各处庭院中遍植奇花异草,宋兰真心情本颇阴郁,料理完阁中事务,却接到陈规那边传讯来的奏报,于是眼神一闪,沉思良久后,突地一笑,命人去请陆仰尘和王命。 昨夜一场好戏被周满破坏,蜀中四门又齐齐现身,隐约昭示着望帝的态度,宋兰真固然颜面尽失,可陆仰尘与王命心中又岂能好受? 两人来到金灯阁时,神情不免都有几分沉闷。 但当宋兰真把消息一说,二人皆不由精神一震。 陆仰尘问:“此事千真万确?” 宋兰真道:“陈规方才传回的消息,就在明月峡。但消息归消息,我不免有些担心。” 陆仰尘道:“难道有诈?” 宋兰真道:“金不换盗得寄雪草后不带回泥盘街,反而送至明月峡,使人偷偷炼制,这本是合情合理之举。只是消息来得,的确巧了一些。我怕是有人故意设计,要引我宋氏入局,好为泥盘街之事出一口恶气。” 王命顿时皱了眉:“那兰真小姐请我二人前来,是为?” 宋兰真看他一眼,慢慢笑道:“当然是为请你王、陆两氏,一同入局。” 二人闻言皆是一怔。 陆仰尘不解:“此话何意?” 宋兰真道:“明月峡地在蜀州西北,南接凉州,北连中州,位于三州交界,崇山峻岭、地势奇险,向来是三州都不管,传闻一直有不少邪魔外道躲避追杀藏匿于此。若是我宋氏贸贸然去了,哪怕有万一的可能,中了埋伏,也能推给邪魔外道。但若是我三家联手,一道派人前往明月峡查探,无论是真邪魔,还是假外道,谁敢动手?” 过往敢主动对三大世家出手的人是什么下场,谁不知晓? 无论四禅还是四绝,如今仍屹立在六州一国之巅的,唯有他们三家! 昨夜蜀中四门虽然前来,可除了声援金不换之外,并未有更多的动作。 在宋兰真看来,这便是心有顾忌—— 即便的确对他们世家的作为不满,可大敌随时会来,望帝为了蜀中,绝不会轻易与他们起冲突。 既已“得寸”,那他们在蜀中的行动,自可稍稍“进尺”一些。 六州一国的舆图展开放在桌上,宋兰真的手指在“明月峡”三个字所在的区域轻轻一点,只道:“兵贵神速,迟恐消息走漏。今夜亥时,我会派陈规率金灯阁精锐,前往此地查探虚实,不知两位?” 陆仰尘只考虑了片刻:“寄雪草是从我陆氏失窃,春雨丹事关紧要,夷光楼自然责无旁贷。锦官城中,有我陆氏精锐四十余人,今夜可一同前往。” 王命的眉头却渐渐拧紧:王氏虽大,自己如今暂代兄长打理事务,自能调遣精锐,可蜀中王氏,向有韦玄牢牢掌控,岂是他能调派? 不过…… 他向宋兰真看了一眼,慢慢道:“王氏或恐出不了这么多人,但……近日我王氏廖亭山廖长老,尚在蜀中,率有一队人马。区区明月峡,当不在话下。” 三人相互看得一眼,商议既定,都觉稳妥,更何况甚至有廖长老这样化神期的高手前往,自当如探囊取物,万无一失! 几道命令,相继下发。 三大世家上百精锐修士,或从锦官城,或从小剑故城,皆出得城来,悄然向着明月峡方向疾行而去。 这时,周满才刚从百宝楼出来,抬眼只见落日熔金、晚霞艳红,蜀州大地笼罩在金乌振翅的余晖里。 万里青山一片肃穆,像极了一座座坟墓—— 今夜明月峡,将成为世家的坟场! 第108章 明月天峡 夜幕悄然降临, 冯其带着那柄断剑,孤身行走在山林里。古松怪石之间,是由上古先民集百代之力、开山裂石方才辟成的蜀道, 而前面三十里外的明月峡, 正是其中最险峻的一段。 若换了往常, 就是给冯其一百个胆子,他也未必敢往这边走。 可如今他活着只如一具皮囊,又有什么好失去呢?既无可以失去的东西, 自然也就没有了恐惧。 明月峡是从蜀中去往中州最近的路。 他已是无家可归、无处可去,想了许久, 此生唯一还想看看的, 竟是许多年前曾经到过的神都。只不过那时他站在那高耸入云的城门外, 不敢进去;可这一次,他想走进去, 看看清楚。 山林里忽然传来一阵枭鸟的怪叫。 可冯其心神恍惚, 埋头走路,全未注意。 数十道黑影集结成队, 各自踏着法宝毫光, 紧贴着山林树梢飞过, 没有发出半点声息, 只向西北方向的明月峡疾掠而去,浑如鬼魅。 月出东山, 浩荡江水自北向南,穿行于崇山峻岭所形成的陡峭峡谷之中, 粼粼的波纹将银色的月光揉碎, 洒遍江面。 明月峡宛若一位神秘的美人,只有到了夜里, 才肯将她静谧的魅力显露。 只是越是美丽,越是危险。 深谷里隐约传来兽吼风啸;断岸上,还留着上古先民斧凿的痕迹;阁道上方不少曾经住人的山洞早已坍塌,堆积的兽骨被月光照得一片惨白,残破的丹炉嵌在山壁的泥里,里面只长了几蓬杂草…… 金不换就立在江湾对面的断崖上,巉岩乱石遮蔽着他的身形,不远处便是早已屏息埋伏在此地的杜草堂、青城派众修,而江对岸的西阁道与江这岸的东阁道上,则是峨眉派与散花楼。 蜀中四门俱已就位,可还不见周满。 他抬眼看了看已渐向中天移去的霜月,一估时辰,眉头微蹙,正想找人询问。没想到正好,才一转头,便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自后方山道轻巧地腾跃而上。 周满玄衣如夜,脚步无声,一双眼神光内敛,脸容格外平静,看起来与平日并无两样。 但金不换一眼发现,她佩戴于右手无名指上的那枚枯木戒环,隐隐与先前不同了。 他心念一动:“你去百宝楼了?” 周满点头,向他走来:“刚出来不久,没耽搁吧。” 金不换道:“邱使他们还没到,算不上耽搁。你可真是潇洒,还有心思去百宝楼,那尊泥菩萨,可是被你欺负得够呛。” 周满刚走到他身边,向着东西两边的阁道看去,听得这句,忽一扬眉,回眸看他:“什么叫欺负?” 金不换轻叹:“是不是欺负,你自己知道。” 周满想起先前城门口那一幕就忍不住来气,只睨他一眼,似笑非笑道:“我此生只求痛快,哪怕忍,也只是忍一时之痛,求一生之快。谁若让我不痛快,自然也别想痛快。” 金不换无奈一叹:“我以为你只对敌人如此,可菩萨难道也在此列吗?” 周满便道:“很小的时候,我养过一只兔子,巴掌大,皮毛雪白,摸上去很舒服。它什么都好,脾性也温顺,可就有一点,太笨。带露的草吃不得,它却总要去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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