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向他,以为他或要放什么狠话。 然而,金不换竟只平静地问:“所以,我们的‘货’,的确被你劫走,是吗?” 别说是陈规,就连周遭旁观之人都没想到! 下属的尸首陈在荒草丛中,十三条冤魂尚未瞑目,金不换不问半句、不说为他们报仇,竟然只问他丢失的那批货? 纵他在旁人眼中一向是唯利是图的小人,如此冷血,也着实太令人心寒! 不少人看他的眼神,都有了变化。 唯有周满,深知金不换为何有此一问,心中复杂,只悄然将垂在身侧的手掌攥紧。 这一问,也大大出乎了陈规的意料,甚至让他感觉到了一种异样的诡谲与危险。 但事实是明摆着的,且他自负卓有实力。 陈规只道:“是又怎样?” 金不换不再回答,只是站在原地,目送着他率人离去。 从义庄走回到泥盘街那条狭窄拥挤的街道上,并没有多长的距离,可陈规始终觉得身后有一道目光如芒刺一般,扎在自己背上,于是忍不住停步,回头望去。 但这时早离得远了,连那座破败义庄的影子都看不见了。 他面上阴晴不定,考虑了良久,忽然向身旁人问道:“先前锦官城外劫杀那帮人时所得之物,现在都在何处?” * 陈规率着陈家那帮修士走后,义庄周围看热闹的人便渐渐散了,只剩下零星几个,与金不换那些问询赶来的手下,一道站在远处。 王恕不知周满、金不换二人近日都在筹谋什么,只问:“锦官城外那批货,究竟是什么?” 周满看了仍望着陈规离去方向的金不换一眼,简短道:“里面有我要用来制弓的扶桑木。” 王恕一惊:“什么?那刚才……” 金不换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直到这时,眼帘方动了一动,平淡道:“打草便是为了惊蛇。我特意交代过余善,扶桑木是以杜草堂秘术封存,旁人难解。比起引他怀疑,我更怕这批货被他们随意处置,最后不好找回。” 瀛洲扶桑乃是日出之地的神木,便是在最繁华的神都也未必能轻易寻得,何况是在蜀州? 能得一段,已是大大的机缘。 错过这一次,谁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在什么地方再遇到一次? 说完这番话后,他终于慢慢将目光收回,转身看向了荒草丛中,那十三具染血的尸首。 没了操纵傀儡之人,他们全都倒伏在地,额头上的骨钉兀自映着冷光,越显得狰狞。 第一次,金不换竟不敢再往前走一步。 直到有人小心走到他近前,轻问一声:“郎君,他们……” 金不换才眨了眨眼,道:“抬回去吧。” 于是先前立在远处的那些人,都走了上来,沉默着将那些尸首抬起,回到泥盘街尽头那座二层小楼之中,一具接着一具,都排放在院落里。 金不换手下的人全来了,围在院中,黑压压站了一片。 不少人目睹尸首惨状,都露哀戚之色,更有曾与这些死者交厚之人,已双拳紧握,满面愤恨。 一名账房先生模样的中年修士,正一一将这些尸首额头的骨钉拔出,同时验看留在尸首上的伤势。 只是越验越看,手便越抖。 末了,竟已忍不住牙关紧咬,眼眶发红。 旁边有人见状,便问:“蔡先生,怎样?” 那账房先生模样的中年修士,向金不换看了一眼,才慢慢道:“除却头上骨钉,身上皆无致命之伤。我听闻世间傀儡操纵的诡术,都是在傀儡生前施展为最佳。他们是在还活着,意识清醒之际,生生被人钉入骨钉,方才殒命的……” 言未毕,声已哽。 他将头垂下,却是不忍再说下去了。 凡在修界,稍经历过些厮杀的,谁能不知?在人生前将骨钉钉入其头颅,人不会立死,而是会在清醒的痛苦中挣扎一段时间,方才慢慢死去。 金不换就立在檐下,蔡先生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清晰地被他听见,只是竟无法连贯成完整的意思。 他脑海里什么也没有,只有远处泥盘街依旧热闹喧嚷的声音萦绕不绝,而近处这些死者的面容却都与他们生前鲜活的神态重叠在一起,让人一下分不清是真还是幻。 有那么一刻,金不换觉得自己需要坐下来,休息片刻。 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 然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甚至连周满和王恕,此刻也都用一种关切的眼神注视着他,似是担心。 ——他是金不换,是这些人主心骨。谁都能倒下,谁都能休息,但他不能。 涣散的思绪慢慢回笼,仿佛身体里有另一个人在代替他发号施令,金不换听见了自己平静到惊人的声音:“选个好时辰,把人都殓葬了吧,各供长明灯三盏。另从今日起,所有位于小剑故城之外的生意,全部停止。档铺锁闭,账款不收。通知各处人手,能回城的即日回城,不能回城的,从此丢弃身份,务必与我等撇清关系,离小剑故城越远越好。” 所有人全没想到,纷纷道:“郎君!” 连周满与王恕都露出了吃惊的神色。 但金不换的意志格外坚定,只道:“速传我令,不得有误!” 分明是烈日炙烤的夏日,可院中所有人见了他的神情,竟都感觉到了一阵严冬般的凛冽,于是陡然明白过来:陈规既来,那这十三条冤魂,不过是陈家给他们的下马威,更暴烈的风雨,恐怕还在后面。 在这种时候,金不换比任何人都要清醒。 他并没有与陈家正面相抗的实力,而陈规实力不俗,他们也暂时找不到向他下手的机会。 小剑故城以外的地方,对所有依附于他的人来说,都是危险的。 他必须用最快的速度,回收自己的势力,以避免更大的损失。 只是饶是他反应已经足够迅速,可对方有备而来,即便不借金灯阁的旗号行事,可谁不知他们背后有宋氏支持?陈规的动作,比金不换更快。 短短三日,尚不及回城的人手,已有四支遇袭,生死未卜;未收的账款固然已按金不换之命放弃,可那些人连他们已经锁闭的档铺都不放过,派人毁了个干干净净。 甚至就连小剑故城中的生意,都受到了影响—— 城中固然不得妄动干戈,可那日陈家人血祭陈寺,整整十三具尸首推倒在义庄之前,却是众目睽睽,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不少商人,的确与金不换有约在先,合作已久。 可谁能保证,自己此生绝不出城? 陈规一来便杀人立威,可说是一来就占尽了先机,完全将金不换陷入了不利之地。 到第四天时,连曾与金不换生意往来最密切的松安药铺,都愧疚地向他们关上了大门。 至此,金不换似乎已经被逼入了笼中,成为一头无路可走的困兽。 这一天,所有人坐在小楼议事厅中,终于吵了起来。 一名身材壮硕作脚夫打扮的粗豪壮汉气怒道:“平日里他们有困难的时候,郎君是如何周济?如今轮到我们有难,却个个紧闭门扉!一帮落井下石的家伙!依我看,就该把当初合作所立的字据扔到他们脸上,看他们谁敢抵赖!” 蔡先生,也就是金不换手下掌管所有账目的账房先生蔡源,却摇了摇头道:“此次非关信誉,实是事关生死。敢将生死置之度外者,能有几人?便拿出旧日字据,又有什么用呢?” 那壮汉顿时横眉冷视:“可难道就要这样坐以待毙吗?!” 他嗓门颇大,这一句质问更是掷地有声,厅内忽然都安静下来。 绕着长桌一圈,所坐都是金不换手下最信任之人。 周满与王恕算是外人,只立在旁边听着。 金不换自己则坐在上首正中,搭着眼帘。自那十三人殓葬之后,他的话便越来越少,此时也半点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那壮汉向他看得几眼,忍了又忍,终是没忍住:“郎君,再这样下去,我们只会被那陈家慢慢逼死!我等是跟随郎君已久,深知郎君性情人品,可并非所有人都如此。大家的确都不是什么贵重出身,是咬牙能过苦日子的人。可怕的不是无法看到钱,而是无法看到将来。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您为锦官城那件事所动用的人太多了。如今我们凭着家底,固然能支撑一阵,可时日再久,焉知人心不会生变?” 先前便已经安静下来的议事厅,这时更是一点声音也没有了。 他话中虽未言明,可所有人都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有一次他们趁夜黑吃黑,打劫了金灯阁的货物,那时郎君带了一名头戴幕离的女修前来,只一支金箭便射杀了金灯阁一名执事。再后来,他们便发现,郎君多了周满这个朋友。 有些事只是看似隐秘,实则只隔着一层窗户纸。 这些人当时固然都是金不换信任之人,可并不会永远都是他信任之人—— 世间的忠诚,从来是有条件的。 前世经历过不少的周满,深知这壮汉之言乃是忠言,于是也向金不换看去。 金不换慢慢闭上了眼睛。 厅中的气氛,顿时更显得压抑。 先前那账房先生蔡源,沉默了良久,此时却是长长叹了口气:“你说的道理,郎君怎会不明白?只是条条通路,都被人封死,就连前阵子收来的大批药材都积压在仓库之中,无人敢收。要想办法,谈何容易?” 那壮汉拍着桌子大骂:“老牛鼻子胡说八道!仓库中既有药材,我等何须仰仗那些丹堂药铺来收?不如买几张丹方,请人制了丹药,自己来卖,不也是办法吗!” 蔡源修养再好,这时也不由气得戟指回骂:“你个就知道打架的莽夫懂什么!那陈家的又不是死人,只消派个人来往你门前一站,谁还敢进来买东西?天底下又有什么丹药值得人家冒奇险来我们这儿买!” 这话说得有理,周满也这样想。 但站在她旁边的王恕闻言后,眉梢却忽地一动,似乎想起了什么。 那壮汉自是气急败坏:“你!” 蔡源分毫不退:“我说得没道理吗?你倒是反驳啊!” 厅中气氛一时紧张极了,眼见着就要从争吵发展到大打出手,不少人都站起来准备劝架了,就连先前不曾发话的金不换都一皱眉头,睁开了眼睛,就要出言喝止。 可没想,就在这时,一道清润的嗓音忽然在厅中响起:“有的。” 众人一怔,循声望去,正是王恕。 周满不由有几分讶然。 蔡源没反应过来:“有的?” 王恕一身没变过的苍青旧道衣,但眉眼间的神光,自那日苏醒后就更加清隽润朗,此时只道:“能让人甘冒奇险、哪怕付出性命也想买的丹药,是有的。且在任何地方,都一枚难求,有价无市……” 那壮汉都愣了:“什么丹药这般厉害?” 王恕微一抿唇,待要回答,神情中却露出了几分犹豫,只将目光移向周满。 这一瞬间,周满福至心灵,忽然笑了起来:“春雨丹?” 第085章 寄雪草 这名字甫一出来, 厅中众人大多面露茫然。毕竟以此丹之珍贵,只在三大世家之中才有,可说是与普通人没有半点干系, 不但没有机会接触, 甚至连听都没有听过。 只有少数博闻强识者, 在反应了片刻后,忽然间瞪圆眼睛、张大嘴巴,仿佛不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这其中就包括那粗豪壮汉与账房先生蔡源。 蔡源疑心自己是听错了, 舌头都险些打结:“春、春雨丹,传说中的春雨丹?!” 他下意识将目光投向王恕。 然后就看见王恕点了点头。 蔡源于是感觉一阵眩晕:春雨丹, 春风化雨, 滋养万类。这可是传说中的神丹, 能蕴养根骨,提升人修炼的天赋。可以说, 区区一枚丹药, 便有机会改变一个人一生的命运!天底下,谁不想要?王恕说得不错, 这丹药, 的确是万金难求, 有价无市! 他颤巍巍问:“王、王大夫您, 难道有春雨丹的丹方?” 王恕忙道:“不,此丹丹方向来绝密, 我以前也从未见过此丹,更不曾有机会研究, 自然没有。但……” 话说着, 他目光又移向周满,似乎欲言又止。 旁人自是不解他为何如此神态。 只有周满明白, 笑着将他未说出口的话补完:“但只要我借你几枚,让你拆上一拆,这丹方你就有了?” 她眸中分明含着几分调笑的戏谑。 王恕被她这样一看,倒生出几分不好意思,下意识抬指压在唇畔略作掩饰,方才道一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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