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害,还是周满用得诡谲? 他无法判断。 但连过这数十剑后他也看出,周满这剑法只守不攻,固然稳坐不输,可要赢也得拖上很久。 可万万没想到,这一念才刚闪过,先前在场中信步的周满,竟停下了脚步。 顷刻间,金不换背脊一寒! 那错觉中大雪覆盖的山崖上,好似忽然出现了一缕幽微的冷香。 于是那举灯的人停下了脚步。 周满所感受到的,是一种意外的、不确定的喜悦,然而所化身的,却是那一缕雪中的冷香! 金不换修为不高,可直觉颇准,纵然没看见周满要如何变化剑势,可一觉出不对,已立刻撤回剑势,要翻身避开。 然而他的速度,又怎能比得上周满? 她剑势陡转,雪白的剑身将一抹同样雪亮的剑光映入她眸底,便是乍然出现的危险与杀机! 直直一剑,宛若天外飞来! 金不换顿时一声大骂,仓促间,只来得及斜剑一挡,恰好挡在自己颈间。 周满长剑剑尖,便正好点在他剑身之上。 厚重力量伴随着森然杀机,倾泻而出,便压得他“噔噔噔”连退三步,赶紧趁势一个翻身滚避开来,已出了一身冷汗—— 若非试剑,他恐怕已被刺穿喉咙! 由守转攻,不过就是这么一眨眼的事。 金不换都来不及控诉自己受到了欺骗,便感觉自己像是被推入了林间,眼前横的不是周满的剑,而是一根干枯的梅枝。 剑光起,是云破月来。 他恍惚间,竟好似看见这干枯的枝条上,绽开了一朵并不丰腴的瘦梅。 仅仅是这么一朵,却好似打开了某种既定的规则—— 谁说萧杀寒冬不能有花? 谁说病树枝头不能再春? 是不甘、不愿、不服,它偏要奋尽全力,将所以生机凝聚于这一线,在这枯枝上盛放! 于是迷障被打破,一点火星投落。 满山病梅,都像是被引燃了一般,烈烈地开了。一朵压着一朵,一枝叠着一枝。 而周满,便是它们的中心。 在这样近乎梦幻般的一刻,她遥遥举起长剑,所有的梅瓣都燃烧起来,随她这一剑,聚成洪流,宛若一条着火的银河,从九天坠落! 金不换怔怔望着,几乎忘了抵挡。 若非身后一只手伸来,及时将他往后一拉,只怕便要殒身在此剑之下。 这时回神再看,哪里还有什么病梅风雪? 周满已收回长剑,落地时旋身一剑,划出一个大圆。于是浩荡剑气朝着四面激荡,卷起落叶尘沙,好似扫清了所有对手,只余她一人独立。风来时,方觉天地间旷然一片大寒。 千仞剑壁之上,一时悄然无声。 金不换忽然想,若夹金谷那一晚自己敢回头,转身所见,是否便是这般? 王恕立在他身后,只是轻轻地松开手。 在这种时候,不会有人去想他为何会有力量将金不换拉开,自也就不会有人关注到他袖中那苍青玉戒上,一点幽光渐渐隐去。 周满立在原地,久久沉浸在这四式剑法带来的意境之中,竟难脱出。 踏雪待,暗香来,占群芳…… 前三式剑法的剑意乃是连续的、递进的,到得“占群芳”那一式将满山病梅点燃汇作一剑,便推至了极限。待得最后那一式“天地寒”环身一扫、荡尽尘埃之后,却莫名地浮出一种悲苦。 回望园中,不见梅花,只有枯枝千百。 风雪未止,满眼荒寂。 炽亮天光照来,她眼睫轻轻一动,终于缓缓吐出心间那一口滞涩之气,向着不远处的王恕看去。 这尊泥菩萨,站在清风里,一双眼底悲喜难辨,恍惚出神地望着她。 这一刹,周满竟觉出了一种怆然。 她是何等敏锐之人?早在先前阅看剑谱时,就已经察觉,他这四式剑法算不上最适合她,却几乎是比照着她写的。 那不是剑法,而是他心目中的周满。 然而写到最后,是否也会感怀自伤呢? 天地虽大,可他只是个无用之人。 周满心底于是像压了块石头:“你这三日,不眠不休,便是为写这四式剑法?” 王恕手指悄然捏紧:“你不喜欢么?” 周满静得片刻,竟对他道:“我不喜欢。” 金不换立在边上,这时终于回神,然而听得这句,不由一愣,心中竟为菩萨不平,下意识便要开口说什么:“你怎么——” 然而王恕只是眼帘一垂,将他拉住,只道:“原也只是随意一写,粗陋浅薄,登不得大雅之堂,不喜欢才是寻常……” 岂料周满摇头:“不,这四式剑法登峰造极,世间罕有,既不粗陋,也不浅薄,只是我不喜欢。” 金不换已忍不住要骂她。 但周满平平扫他一眼,又将目光落回王恕身上,淡道:“你写了四式,余下的尚未推衍;我方才也悟了四式,正好能续上,不知你可想看看?” 王恕顿时一怔。 金不换也有几分错愕。 周满却已收回目光,不再看他们一眼,只是轻轻将眼帘合上。 连日来在剑壁上所参悟的剑迹,皆如流水从心间划过。 一切纷乱的线头,都在此时变得清晰。 片刻的静寂过后,她骤然睁开双眼。 天地间,忽然笼罩的,是一股极其强烈的情绪—— 那是恨。 恨天地大寒,东风不来! 剑起时,便是极致的肃杀决然,好似悬崖峭壁上一树寒梅扎根于破岩之中,迎上频催的风雪! 花瓣摇落,却不肯弯折脊梁! 然而忽一转腕,剑击石上,用力压弯,便如一钩新月。轻轻松手时,竟朝着左侧弹飞出去,在半空中划过一圈,又被右手自然地接住。 像极了折梅一枝,驿寄远方。 其情其景,竟与那日她接住王恕所投病梅,一般无二! 他立在远处,看得分明,只觉有什么东西在他心间叩了一下,于是天地间忽然冰散雪化,遥远无尽的荒原上,吹来千里熏风…… 周满既接长剑如寒枝,便忽然一身冷冽睥睨之态,剑自高处劈下,似有万钧之力,煌煌然威势难当! 那不是一招杀剑,而是一道号令! 剑落时,便好似劈开风雪,冲破执迷,重现天光。待得收剑横扫,仍像是先前泥菩萨那第四式“天地寒”,然而意境已全然改换。 先前是满目枯寂,天地觉寒; 而今是风雪伏首,滚滚春来! 剑壁之上,几片落叶裹进剑风之中,飞旋而下。 几片枯黄,几片深绿。 周满收剑时瞧见,便动了一分心思,扬了眉,提剑点中其中最青的一片,反手一送,竟使其落在剑锋之上,而后一剑横出,递向王恕。 她只道:“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不过么,眼下时节实不合适,无花可赠,只剩这一叶残青了。” 王恕怔住,垂眸看向那片叶。 周满笑一声,问他:“恨东风不顾,便寄寒梅一枝,命得春来。菩萨,我这四式,比你的四式如何?” 她玄衣猎猎,负一身豪气,眉眼舒展,含三分笑意,只如骄阳烈日,不可逼视。 谁能拒绝这样的一个人呢? 王恕读懂了她的剑法,也明了了她想对自己说的话。 于是一颗心,裹在千里熏风,轻轻震颤。 取下那一片青叶,置于枯瘦手掌,慢慢握了,他喉间却一阵涌动,似乎压抑下了什么,方张着那一双微微润湿的眼,望向她:“千万里,乾坤浩荡,滚滚春来,自是世间最好的剑法。” 第076章 剑迹 他写的四式, 是:踏雪待,暗香来,占群芳, 天地寒; 周满悟的四式, 却是:恨东风, 驿寄梅,命春来,乾坤大! 他羡慕周满, 病梅受风雪却犹敢绽放,拥有一往无前的生命力。只是既以他人为镜, 便难免照见自身, 于是悲苦顿生, 才有“天地寒”那一式掩不住的旷然萧瑟。 可周满说,她不喜欢。 世间太多人愿意忍受风雪, 但她绝非其中的一个。纵然千万人眼中有千万个周满, 她也只活成自己心目中的模样—— 天地大寒又怎样? 千万里春风,管你本是何时, 我命你来, 你便得来! 这, 便是周满, 与天争命、一切靠抢的周满! 风来呜呜作响,透出几分冷, 然而西斜的日光却偏在她身上抹上几分暖意。 王恕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 在周满这副并不十分强韧的躯体里,住着怎样一个强大的灵魂。 说出那句“世间最好的剑法”时, 他声音低低的, 神情却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周满见了,都不由一怔。 只是过得一会儿, 她便反应过来,忍不住发笑:“你可别想捧杀我,我周满脸皮虽厚,可也还没到敢贸领天下第一剑法的地步。若光论剑招,我这四式还未必及得上你呢。” 然而王恕定定道:“可论剑境,你远胜于我。” 周满心道,那不是当然的吗?她毕竟活第二辈子了。剑招或许好学,凭借博学和钻研,便能在三天内写出四式;可剑境却是心境,即便是绝顶聪明之人,也得在时间中历经一番沉浮,方能有所开悟。 对这一点,她倒是并不反驳。 只是也并不解释。 周满收了剑,便道:“你这剑法别人没见过,更没交过手,若我拿去剑台春试用,说不准能有奇效呢。对了,还没问,你这门剑法叫什么名字?” 她说着说着话,才想起来。 岂料,王恕竟道:“还没想过。” 周满顿时诧异:“没想过?” 王恕看她一眼,方道:“既是为你写的剑法,自也该你来定名,所以我没想。” 周满:“……” 心间忽然略过几分异样的感觉。 王恕问:“你想定什么名?” 周满心道,我打打杀杀都够费脑子了,哪儿是能干起名这种雅事的人?一时间,苦无头绪,她皱起了眉头。 这时,旁边传来一句:“想不出来?” 周满转头一看,是金不换。 自打她开始演那四式剑法开始,他就立在一旁看着,若有所思,没有再说话过了。 这时忽然问这一句…… 周满眉梢微动:“你有好名字?” 金不换于学剑自是没有什么天赋,然而论看人却是没出过什么差错。即便先前误解了周满那一句“不喜欢”,可随后见了她为菩萨续的那四式剑法,还有什么不明白呢? 与顶尖剑法比,这四式或恐算不上一流。 可命春来,而非待春至—— 对菩萨而言,天下哪里还有比这更好的剑法呢? 他笑起来:“若只有菩萨那四式,自然得是什么‘枯梅’‘寒枝’之类的名字,可若续上你这四式,‘万木春’这三个字如何?” 周满眼前一亮:“万木春?这名字不错。” 王恕微微一怔,想了片刻,也慢慢道:“好名字。” “那就这么定了,我们这门剑法,便叫‘万木春’了。”周满立刻拍了板,只是说完又想起什么,没忍住惋惜,“可惜你写四式,我续四式,也只有八式。世间万法,以九为极,无九不圆满。若能凑个第九式就好了……” 王恕尚未有什么反应。 金不换却已仰天一声长叹:“知足吧! 你俩就不能给前辈一点面子,给后辈一点活路吗?普天之下,也没谁规定一门剑法必须有第九式啊。你俩要真把第九式凑出来,别人不知道,我这个学剑的鲁钝之才,怕是要先被你俩怄死了。八式不好吗?咱差不多得了。” 周满被他逗笑了:“也行,八式便八式吧,反正现在第九式也没什么头绪。” 王恕也笑起来,想说以后都会凑出来的。 只是话未出口,却想起什么,垂眸看向了手心里拢着的那一片残青的树叶—— 毕竟是已落的树叶,即便大部分都是苍青翠色,叶尖上也隐隐能见一分黄。 万里乾坤、滚滚春来之后,能是什么呢? 他忽然有些怔忡出神。 但这时,金不换早就高兴起来,直接左手一个右手一个,把他和周满的肩膀揽了,便朝着剑壁下走去,只道:“走走走,人逢喜事精神爽,你俩竟然搞出这么厉害的一门剑法,想必我们周满还能当‘门神’的日子也不剩下几天了,这不得找个地方喝两杯,庆祝庆祝?” 周满调侃他:“不在这上面喝了?” 金不换顿时咳嗽起来,想起了那位灰衣老者的身份,连忙道:“咳,别别,剑阁重地,哪儿是咱们喝酒的地方?放尊重点嘛。” 王恕奇怪:“剑阁重地?” 周满却是知道金不换怵的是什么,也不揭穿,只一笑,将那无垢长剑递还给她:“谢了,剑还给你。” 金不换道:“还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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