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姑娘休沐日是要出学宫的,徐某在此恭候多时,可算等到了。” 周满佯作诧异:“徐执事等我?” 徐兴叹气道:“我知道周姑娘怀疑是我投的毒,恐怕不愿听我废话,可王氏内部派系林立,错综复杂,此事实有大大的隐情,与徐某无关啊。” 周满明显不信,一脸嘲弄:“如此明显的事,还能有隐情?” 徐兴道:“我有证据。” 他张口就要说什么,然而两只眼往左右一看,又露出几分犹豫的神情,仿佛颇有顾忌。 周满却似乎好了奇:“你有什么证据?” 徐兴便为难道:“这大路上不好讲,周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说这话时,他一手笼在袖中,悄然攥紧了自己所用的一柄短刀,只要周满生出怀疑,或者开口拒绝,便要用最快的速度下死手。 可没想到,周满看他两眼,竟道:“那换个地方。” 徐兴一怔,心里忽然掠过一种不太安定的感觉,可此时他杀心炽盛,又知周满不过只有先天境界,自忖绝无失手之理,只当她贫贱出身易轻信于人,实没将她放在眼底,这一点异样的感觉,自也没往心里去。 他立刻堆了满脸的笑,摆手请周满往旁边荒草丛生的岔道上走。 周满一面走,便一面打听:“韦长老跟我说,给我投毒的多半是你们大公子王诰,所以才闹上了春风堂,倒并非有意针对徐执事你,想来你不会见怪吧?” 徐兴一听,眼角微微抽搐,却还强逼自己大度一笑:“怎么会?其实大公子也不无辜,毕竟他的确有交代我,因你挤占他进剑门学宫的名额,到底记恨。不过也只是想对你小施惩戒罢了,并未想把事情闹大。” 周满扬眉:“哦,只是为学宫的名额吗?” 徐兴奇怪:“不然呢?” 周满打量着他:“不是为剑骨吗?” 徐兴竟没太听懂,下意识问:“剑骨,什么剑骨?” 周满便忽然皱了眉头,似乎深思了片刻,才道:“没什么,原来是我误会了。可若不是王诰,那向我投毒之人,究竟是谁呢?” 这时两人已穿过一片密林,到得一处山崖附近。 日落夜来,周遭昏暗。 徐兴远远回头,已瞧不见东面那巍峨的剑门险关,于是脸上忽然露出一种奇异的微笑来:“周姑娘当真想知道是谁?” 周满好似不解:“自然是想。” 徐兴一听,咧开了嘴,那如树皮般干瘪的脸竟瞬间阴森起来,仿佛黑暗里的凶兽露出血腥的獠牙,亮出袖中短刀便朝周满劈去,恶狠狠道:“那当然是我啊!” 短刀刀身玄黑,刀刃赤红,无比妖异。 仓促间周满似乎只来得及提剑一架,好险才避免了被这一刀劈成两半,急忙后退了好几步,站定喝问:“徐执事,你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自然是杀你泄愤!”这突然一刀,徐兴倒未料她能避开,有些错愕,但此时已不必遮掩自己满心扭曲的恨意,“我只不过给你一个人投毒,你却向全学宫投毒,还诬赖到我身上,简直阴险毒辣!卑鄙无耻!” 话到最末,甚至带上了几分悲愤。 谁能想到,自己手段已经够脏,还能遇到比自己更脏的!竟逼得他百口莫辩,再怎么解释都没人相信! 徐兴攥紧刀朝周满逼近,一双眼已经赤红,只咬牙道:“如今既见弃于大公子,连神都都回不去,今日便将你碎尸万段,消我心头大恨,也算为大公子生辰献上一份寿礼!” 按常理论,周满此时应当已经惊慌失措,可没料,她盯着徐兴看了片刻,只问:“我乃剑门学宫弟子,你杀我,不怕被人知道吗?” 徐兴哈哈大笑:“知道?这荒山野岭,除了你我,谁也没有!纵我杀你,也不过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说杀便杀了,我怕什么!” 周满便轻轻松了口气:“太好了。” 徐兴先前还一片嚣张,说完那番话便等着欣赏周满即将到来的惊慌与恐惧,可谁想竟听她说出这样一句?一时没忍住,面上露出了几分错愕的表情。 周满却没管他,只手腕一翻,终于将准备已久的苦慈竹弓,握在掌中。 徐兴见了,第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直到已将视线收回了,一股寒气才陡地从天灵盖打下来,让他重新看向周满左手。 前阵子从宋氏听来的某个传闻瞬间浮现在脑海,惊得徐兴声线都变了形:“你!弓——” 周满于是抬起头来,先前装出来的所有惊也好惧也罢,全都消散一空,只剩下满目的渺茫疏淡,看着他如看死人:“是啊,竟然是弓呢。” 月隐乌云,漆黑的山林间,忽然惊飞了一片鸟雀。 * 小剑故城,若愚堂内,孔无禄刚刚结束一天的奔忙,站在外间的柜台后,正对着点亮的灯盏核对本月的进出账目。 忽然间,门口响起极轻的脚步声。 孔无禄抬头就看见周满一身玄衣,脸上带着一点奇怪的笑意,提着一个圆滚滚的黑布包裹,来到柜台前面。 他不禁疑惑:“周姑娘,这次……” 周满手一身,便将那包裹放到柜上,淡淡道:“想请你帮个忙。” 孔无禄刚想问“什么忙”,然而眼角余光一错,竟见那黑布包裹下面分明浸透了鲜血,放到柜上后甚至还渗来少许! 头皮瞬间就炸开了。 孔无禄整个人险些跳将起来:“这是什么!” 周满眸灿如星,纤长的手指压在那包裹顶部,还轻轻转了一圈,仿佛在欣赏回味着什么,轻描淡写地道:“当然是我为你们大公子王诰,亲手准备的……生、辰、贺、礼!” 孔无禄看疯子一样看她。 然而周满极其平静,只向他一弯唇,在这昏昧的夜色里,勾出一抹血腥的微笑:“孔执事,你该不介意择一吉日,帮我送出这份贺礼吧?” 第060章 菩萨的贺礼 分明是个还烘着几分热意的夏夜, 可这一刻孔无禄竟感到背脊发冷。 择吉日,还贺礼? 为韦玄麾下掌管蜀州若愚堂多年,他又不是手不沾血的善类, 岂能瞧不出这圆滚滚的包裹里放的是什么? 杀个人, 手段狠点, 不是大事; 可为什么偏要送给王诰? 脑海里电光石火,竟闪过了某个瞬念,孔无禄盯着周满看了好半晌, 视线才慢慢移回那黑布包裹,开口时, 声音竟有几分艰涩:“里面是谁?” 周满笑望他:“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孔无禄眼皮顿时跳了起来:“你, 你——” 周满只道:“你们无法帮我讨来公道, 我只好自己动手了。人我已经杀了,你只管告诉我, 忙你能不能帮?” 孔无禄咬牙低叫:“你杀了他的人也就罢了, 无非一个弃子,不会怎么样;可要把这玩意儿给人送到宴上……你知道他今年发帖请了多少家会来多少人吗?那是一场大宴, 整个神都都会关注的大宴!” 周满竟道:“如此, 天时地利人和齐备, 再妙不过!” 孔无禄险些被她气晕:“我不能擅自答应你, 非得请示过韦长老不可。” 周满想了想,道:“那你去吧。” 她神情淡淡, 好像不太在乎。 孔无禄看得心里发毛:“如若韦长老不允……” 周满便道:“也无妨,你们不送, 我自己想办法。青霜堂里又不止一个徐兴, 少说有小半人是效命于那边吧?我多的是闲工夫,慢慢杀, 慢慢送。” 一口凉气,霎时窜到心头。 灯盏里不太亮堂的光,照着眼前女修雪白的脸孔,一身玄衣瞧不见半点血迹,然而在孔无禄眼底,那股杀伐的凶邪却几乎从她每一条骨头缝里渗出来。 这哪里像是什么刚迈入修途不久的修士? 便是在白帝城那些杀孽滔天的邪修身上,也没这等令人胆寒的戾气! 他张口还想说点什么。 然而周满说完,已经收回了目光,只笑着道一声“我先走了”,便将手一背,径自出了门。 素月虽然在天,夜幕里却有乌云涌动。 她站到云来街那净不染尘的街面上时,便有一阵凉风吹起她衣袂,好像快下雨了。 下一场大雨,再好不过,能把山崖上溅满的血迹都冲刷一遍。 周满这般淡淡地想着,回头看了若愚堂门口挂着的“王”字灯笼一眼,便信步往前走去。 学宫三日休沐,她本计划慢慢与徐兴周旋,却没想到对方如此按捺不住,让她头天晚上便把人杀了,这一下倒有点不知接下来应该做什么的空茫之感。 冷风渐烈,刮来几朵凋零的杜鹃。 周满下意识停步,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云来街,站在小剑故城正中的朱雀大道上,而前方就是那条瓦檐低矮、拥挤不堪的泥盘街。 一条瘦黄狗追着墙边的油老鼠窜进深巷,几个叫花子一身破衣抱着豁口的碗蜷在街檐下睡觉,收摊的货郎一脸朴实的笑,挑着担子,和旁边抱小孩儿的妇人说着话,相携向远处走去…… 周满见了,不由生出几分恍惚。 周遭静寂,风雨将至;天地虽大,可她该去哪里呢? 立在道中,她皱着眉头,出神好半晌,没想出来。 直到不远处传来一声:“喂。” 是一驾豪奢的马车,不知何时从城门口的方向驶了过来,乌骓踏雪,动静不大,就停在泥盘街的街口。 周满顿时抬眸,侧转身看去。 一柄洒金川扇懒洋洋将那珍珠串的车帘掀开,金不换就盘坐在里面,车旁挂着的一盏羊角灯照出他五官昳丽的半张脸,隔空凝望她片刻,竟是长叹一声:“周满,你不是吧?” 周满没接话。 金不换无奈道:“堂堂参剑堂剑首,‘广厦千万’我都给了你,你可别跟我说你找不到地方睡觉。就算咱俩关系是不错,可这大晚上的你杵我泥盘街前面,还想再讹我一次不成?” “……” 周满定定看着他,忽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 病梅馆外面,药童孔最、尺泽照旧熬好了药,用碗一一分了,端给檐下那些草席上躺着的叫花子。 医馆内已无病人进出。 后堂东面第一间屋舍内,点亮的灯盏将窗纸映成一片昏黄。 屋内仍旧是到处堆着医书,窄床上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王恕坐在临窗的桌案前,正盯着面前那只钱袋看—— 是白日里周满给的那一只,鼓囊囊的。 他想了一会儿,才拿起钱袋打开,将里面装着的灵石倒出,一一点算清楚,然后从旁边取过一本空白的册子,打开在顶格写上“周满”二字,记一笔:“六月廿二,存灵石八百。” 清疏的字迹在纸面上短短一行,很快便洇干了。 王恕写完,却提着笔,许久没动。 脑海里回荡的,是周满白日里问他要丹药时的那番话:“春风堂这一次的事情又闹得这么大,无异于已经与他们撕破了脸。我若是王诰,必定恼羞成怒,要变本加厉地报复回来……” 那柄篆着两重符咒的桃木细锥,就放在桌角的匣子里,仍隐约散出一股阴冷气息。 王恕向那边看了一眼,终于慢慢搁了笔。 他起身走到左侧药柜前,手指在柜门的铜环轻轻一叩,便有一方暗格露了出来。 暗格底部隐约是一本古旧的册子,最外层的封皮上隐约可见已近剥落的“毒经”二字;上面却压着一只青色的锦盒,两寸见方,盒顶上用一种奇异的深紫绘制着旋涡一般的符文,在人的目光落上来时,便一圈一圈地轻轻荡开。 王恕便将这锦盒拿起,枯瘦的长指打开盒盖。 里面是一只剔透的琉璃瓶,瓶中隐约着一团淡淡的紫烟,倒映在人瞳孔深处,宛若星河幻梦。 他到底还是下了决定,“啪嗒”一声,轻轻锦盒合上,拿在手中,关上药柜,然后走出房门。 这时风来树摇,夜雨已至。 王恕从檐下取了一柄伞,穿过前堂,似乎就要出去。 一命先生正在前堂筛药,见了便问:“你想好了?” 王恕停得片刻,搭下眼帘,道:“我命本舛,若只害我一人,无足轻重;可牵累旁人,损害无辜,万不应当。不做点什么,我于心难安。” 一命先生凝视他:“你知道你这一去,很可能无法再抽身吗?” 王恕说:“我知道。” 一命先生心中复杂,末了还是慢慢笑起来,只道:“既已决定,那便去吧。” 王恕便轻一颔首,撑开伞走入雨中。 泥盘街满地的污泥,都被雨水化了,向着低矮处流去。 零星灯火,都在雨帘里模糊。 青黑的油伞如一朵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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