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于问:“他不愿意,那心契……要怎么办?” 要还给周满吗? 韦玄怔神了许久,才自袖中取出那枚赤红的心契玉简,手腕一伸,便似要递出。 然而就在商陆要伸手接过时,他却忽然摇了一下头:“不。” 商陆顿时一怔。 只见韦玄用力地扣紧了这枚心契玉简,满面凄苦,用一种梦呓的声音,说着连他自己也未必能相信的话:“再留一阵吧。万一呢,万一他将来愿意呢……” * 小剑故城门口,不见了刀光剑影,宋氏原本派来封锁城门的那些金灯阁修士,也都消散一空。 朱雀大道正中,只留下那柄狰狞的、由无数兵刃熔铸的巨剑,插在黎明的夜色中。 周满走到城门口时,不由驻足看了许久。 只是她既没有惊叹于这般熔铸百兵为剑的伟力,也没有去想望帝此次出手会对宋氏查陈寺之死产生什么影响,她心中只是盘桓着那柄桃木细锥—— 前世的九重符咒与这世的两重符咒,渐渐重叠在一起。 周满出了城,但并未赶路。 她只是慢慢在道中走着,借助于行进的脚步,整理脑海中纷乱的思绪。 深夜出城,待得走到学宫,天色已经大亮。 炽烈的日光笼罩下来,将周遭建筑唤醒。 周满腰间挂着剑令,从门口进来,本打算直接回东舍,可半道上一抬头,却忽然远远看见了绮罗堂内那被风吹得飘向半空的丝线和绸缎。 脑海中先闪过的,是赵霓裳那张脸。 但紧接着浮上来的,却是她杀陈寺那夜被划破的衣袖,以及那天勾栏楼头看见的金不换那一双眼…… 眸光闪烁片刻,她竟调转了脚步的方向。 此时时辰尚早,绮罗堂内只有几位起得也早的侍女在晾晒丝线,并没有赵霓裳身影。 不过周满也不是找她来的。 上回的那名侍女看见了她,有些惊讶,主动问:“周师姐,这么早,你来找霓裳姑娘吗?” 周满摇了一下头,笑着说:“不,我是帮金郎君找东西来的。他说昨日在这边掉了一块玉佩,托我今日来帮他问问,绮罗堂里有没有。” 那侍女顿时“啊”了一声:“他昨日是来了一趟,不过问了几句话便走了,我等洒扫院落时并未看见什么玉佩……那玉佩长什么样,要不我再去找找?” 周满听见侍女没反驳,说金不换昨日的确来过一趟,便已经知道自己想要的答案了。 什么玉佩,当然是个幌子。 她轻轻一笑:“既然没看见,那想必是他记错了,我回头跟他说一声便是,不用再找了。” 话说完,也没管那侍女如何想,便直接告辞。 东舍这边还一片冷清,其他屋舍的门扉都还紧闭着,显然休沐最后一日,许多人还未回来。 周满用剑令开门,进了屋。 桌案上便有纸笔,她趁着自己记得还清楚,先提了笔,把昨夜在那桃木细锥上看见的符咒图纹一一描在纸上,连同那柄细锥的形状一柄画在旁边。 画完后,盯着看了一会儿,才放到一边,又取出另一沓纸来,这回却是在上面写字。 她写几句,便要停下来想一会儿,速度实在不快。 快一个时辰,才写了八页纸。 这时纸已告罄。 周满这才想起,自己为参剑堂剑试闭关的那几天,为了默剑谱,已将屋中原有的纸都用得差不多了。 好在这时门外已经能听见一些声音。 青城、峨眉两派的那俩相互看不对眼的大冤种回来了。 周满便搁了笔,去余秀英房中借了半刀纸。 只是没想到,当她拿着那半刀纸出来,要回自己房中时,抬头就看见了从走廊另一头来的金不换。 身形颀长,手执折扇。 染血的旧衣已经换了一身簇新的白底织金锦袍,脖颈处的伤处也处理过了,只不过看起来仍旧有些狰狞惊心。 两人都停了步,目光隔空对上。 金不换俊美的面容上浮出了一分得体的微笑:“周师妹,又见面了。” 周满也微微一笑,十分客气:“金郎君,别来无恙?” 金不换一甩扇子:“无恙不敢说,倒是遇到点事,想请周师妹帮我参谋参谋。” 周满“哦”了一声:“是吗?那可巧了,我也正有事想找金郎君商量呢。” 金不换道:“那——” 周满便一推自己房门:“我房中正好无人,不如请郎君进来,咱们斟上一盏茶,慢慢谈?” 金不换一拱手:“那金某便却之不恭了?” 周满摆手,让开一步。 金不换于是欠身为礼,斯斯文文地从她面前经过,走进屋内。 周满随后进门。 但在反手将门关上的瞬间,她便立刻向金不换出手,一掌打向金不换面门! 金不换早有准备,几乎同时便一侧身,在险之又险的瞬间,避开了她凌厉的掌风。 然而周满的攻势,岂会这般轻易断绝? 一掌不得手,又是一掌。 从门口打到桌案,甚至打破了屏风,周满修为本就远超金不换,金不换一路只有拿扇子招架的份儿,艰难躲避。 周满又是一掌拂过他耳畔,逼得金不换往后倒退,她却直接抄起桌上一杯已冷的茶水,照脸向他泼去。 金不换举扇便挡,却不料那扇子也正好阻隔了自己的视线。 周满直接一脚踹到他身上! 金不换猝不及防,脚下一绊,便被踹倒在榻边的脚踏上,脑袋险些磕到榻沿上,再回神时,一张墨绿的苦慈竹弓的弓梢,已经抵住了他的咽喉。 周满就持着那张弓,一只脚踩在那脚踏上,俯身看着他,眼底满是玩味。 云线炼制的弓弦,近乎银白。 竹质的弓梢却冷玉一般冰凉,使人有战栗之感;弯曲的弓身正好向上顶住金不换下颌,迫使他仰起头来,用那双漂亮又潋滟的桃花眼,注视着她。 周满好整以暇道:“也不过才两日,金郎君的身手,怎么这么差了?” 被人用弓梢扼住咽喉,金不换竟一点也没怕,目中反而精光闪烁,看了那近在眼前的苦慈竹弓一眼,道:“果然是你。” 周满不由笑起来:“你狗胆真大,猜到是我,还敢来找?” 金不换混不吝地回以一笑:“这世道,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我金某人亡命之徒罢了,有什么不敢呢?何况要真想杀我,我出城的那一日,你不该已经杀了吗?” 周满眉梢忽地一挑。 金不换直视着她:“昨日我听封城的金灯阁修士说,那夜王氏曾带人出城,你也在其中。想必我同刺桐说话时,你与他们就在暗中埋伏。真是回想起来都叫我后怕呢。当时若说错半句话,恐怕我已经身首异处?” 周满没想到,连这一节他都能倒推出来,心下有些佩服:“你这么聪明,我都舍不得杀你了。” 金不换便道:“那不如留我一命。从此以后,你我二人合作不好吗?” 周满愣了一下,没跟上他思路:“合作?” 金不换平静道:“我知道你就是夹金谷那一役的女修,也是你杀死了陈寺。要么你现在杀了我灭口,逃出学宫,从此不再回来;要么就跟我合作,收我的钱,为我做事。否则,出了这道门我就告发你,大不了你我二人同归于尽——” 周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他竟然在要挟她? 从头到尾把对方的逻辑顺了一遍,周满定定地看了他半晌,竟没忍住笑了:“你可真是个臭流氓。” 臭流氓? 金不换古怪地看了她一眼,想起那日在泥盘街的勾栏看见她,只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她此刻俯身用弓抵住自己咽喉的姿态,道:“你跟我,现在到底谁更流氓?” 周满瞥他一眼,总算是慢慢把弓收了回来。 她道:“我这个人,不喜欢被威胁。” 弓梢移开,喉间已留下一片红印,金不换伸手抚了一下,方才站起来,只道:“那换成我求你,也未尝不可。反正我不想跟陈寺一样,哪日不明不白就死了。” 周满若有所思地看他。 金不换却笑望着她,试图蛊惑她:“满者,不缺也。周满,你看,你叫‘周不缺’,我叫‘金不换’,若是合作,岂非绝配?” 周满微微蹙眉,念了一声:“周不缺?” 她低眉,却抬起自己右手,看向那缺了一截的小指。 金不换瞬间意识到自己失言:“对不住,我……” “不,不必道歉。”周满回望着他,面上忽然露出了一点极其微妙的笑意,只慢慢道,“这个名字,我很喜欢。” 第040章 广厦千万 旁人或许觉得她缺了一截小指, 无论如何也和“满”字沾不上边,然而周满自己似乎并不作此想。 很喜欢这个名字? 金不换不由出了神,过得片刻, 才忽然意识到:“等等, 你这话的意思, 是答应了吗?” 周满笑一声,放下手,却是随意地走过去扶起了先前倒地的屏风, 只问:“答不答应的,自然是看怎么个合作法。我自问如今修为也不高, 你却要请我办事, 不知都是什么事呢?” 金不换看她一眼, 似乎在衡量接下来的话怎么说,可末了还是选择了言简意赅:“一些脏活儿。” 周满动作顿时一停, 回眸看他。 金不换道:“你连陈寺都敢杀, 不会怕这些吧?” 周满才不理会他的激将,只问:“有多脏?” 金不换静默片刻:“黑吃黑。” 周满将眉一抬:“比如呢?” 金不换脸上于是露出了一抹略带深意的笑容, 慢慢道:“比如, 我吃宋氏。” “……” 那“宋氏”二字一出, 周满眼皮当真是跳了一下, 几乎立时抬起头来看向他。 金不换似乎早料到她会是这般反应,只将那洒金川扇上溅到的茶水轻轻拂落, 乍看上去还是先前那般神情,可一举一动却透出几分没来由的邪气。 周满问:“你没疯?” 金不换垂眸看向那扇面上用金粉撒了的墨竹, 嗓音淡淡:“装久了狗, 学多了叫唤,再要当人, 可不得疯一点吗?” 周满没接话。 他便笑望着她:“周满,不管你信不信,你跟我现在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不会真的不敢吧?” 周满凝视着他,脑海中浮现出的却是许久前在泥盘街,听那已经死了的司空云骂他的那些话。 一介乞儿出身,靠街上一家一碗饭长大,却拜入杜草堂,进得剑门学宫,俯首巴结世家…… 可能从那一片脏泥里,爬到今天这个位置,他岂能是旁人口中的“门下走狗”之流? 能忍大辱者,必有大志。 金不换的志,大得很呢。 周满终于慢慢笑了:“敢不敢,不得看你能给我多少报酬吗?” 说到钱,金不换那一口气可就太足了,自己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盏茶,头也不回地问:“你想要多少?” 周满竟是想也不想,脱口而出:“一万灵石。” “噗——” 才喝进嘴里的茶瞬间喷了出来! 金不换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你刚说多少?!” 周满含蓄地一笑:“一万。” 金不换脑瓜子嗡嗡的,抬起手来比划半天,也没想出要怎么跟她形容一万灵石是什么概念:“你知道一万灵石是多少吗?” 周满淡定:“知道。” 金不换深吸了一口气:“你就是在剑门学宫待三年,也顶多就一万。我们干一票,要运气不好,甚至还赚不了这个数。周满,我能不能打听打听,你是有什么地方需要这么多钱?” 周满便扬了扬自己手里那张弓。 金不换道:“你要制新的弓?” 周满摇头:“不,我需要一座能让我在学宫里也能练习弓箭的须弥府邸。” 金不换:“……” 原来比修弓箭更花钱的,是在剑门学宫里修弓箭! 金不换只一转念,便明白了周满的处境:不管是从夹金谷那一役还是义庄那一战来看,她在弓箭这一道上的修为都远超她的剑道,可以说是她最大的依凭。可偏偏剑门学宫人多眼杂,若当众习练弓箭,只怕立刻会引起宋氏怀疑,不搞一座须弥府邸怎么行? 这东西,没一万的确买不起。 他想了想,道:“周满,一万真的太多了。” 周满顿时失望地长叹一口气。 金不换瞅她片刻,却忽然抬手向她抛了一物:“但这可以给你。” 周满下意识接住,掌心里竟是一枚沉甸甸的铜钱,外圆内方,颜色古旧,上面铸着一个“金”字。 她一时不解其意:“这是?” 金不换只道:“你滴血认主。” 周满眉头瞬间一皱,却好似明白了什么,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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