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被陆召不痛不痒地包裹住了那裹挟着劲风却早已皮开肉绽的拳。 陆召把我放在他的床上,我只得双手反扒着床头架才勉强稳住自己摇晃的身体。再肥大的裤腿此时也藏不住双腿的病态,布料贴服在腿上,勾勒出我那突兀的膝盖骨和已经有些萎缩显得愈发细瘦的腿型。 绑在左大腿的尿袋也无所遁形,显露出了十分眨眼的轮廓。 我恶嫌地移开眼,只当那并非自己的身体。 “陆召,你什么意思?” 陆召抱着手,倚在玻璃窗前道,“我方才在车上是真累,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 我死盯着他,抵着床架的手不自禁地握紧了些。 陆召给自己倒了杯酒,慢条斯理地喝着,眼神从我的腿上游离至我的眼底,他嘴角笑意渐浓。 他说:“修然,你这般看着我,我明白不了你的意思。” 时间已经过了四个小时,我必须得去厕所处理一下自己。偏生该死的洛丘河擦个轮椅擦到现在都还没给我送回来。我如果要去厕所,要么爬过去,要么喊陆召帮忙。 这人就是在逼我开口。 陆召两指提着杯子懒散地垂在身侧,十分漫不经心地冲我笑,而后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走到厕所门口,扭头看着我,伸手关上了厕所的门。 “陆召你!”我恨得要将牙咬碎,怎么会有这般恶劣的人! 他看了一眼表,施施然道:“修然,我比你能等。” 我咬着下唇,手因为长时间的支撑有些酸胀,能感受到肌肉的轻颤。我自从瘫痪后,体质变得很差,像是坏了根一样,动不动就容易生病。复健虽然一直在训练上肢力量,但已和健康的时期相去甚远。 尤其是当身体超负荷运转时,整个人就愈发的乏力。有时起身都难,双臂攒足了力气也未必能拉得起我瘫废无力的下半身。 “修然,你得学会开口。” 陆召的这句话,很多人都对我说过,席子、老高、心理咨询师,一个个在我耳边念叨了许许多多次。 他们说,修然啊,你得学会开口。 他们也说,修然呐,你得学会求助。 他们还说,裴修然,我们都在呢,我们是你亲近的人,你到底在怕什么? 我在怕什么……我自己也说不上来,我总在为还没有发生的事情担心,是这幅身体让我变得越来越胆小。 “裴修然,你要做什么,说出来。”陆召循循善诱的样子让我气不打一处来。 “陆召,你当我三岁小孩吗?” 陆召啧了下嘴,举杯的手支着食指冲我摇了摇,“你还不如三岁小孩。小孩子可比你会说。” 我瞪着他,眼睛多半能喷出火来。 “小孩子疼了会哭,饿了会喊,做不到就承认自己做不到,喊大人帮忙。”陆召道,“但我们家修然就不一样了,疼的时候靠忍,做不到的时候靠死撑。要被我逼急了才会发点脾气,却是操着就算捅伤自己,也要往我心上插刀子的架势。” 若不是瘫痪动不了,我保准在陆召开口的时候,就已经把他揍翻在地了。 “对了,我挺好奇的,老高他们是不是总这么由着你、惯着你?”陆召问道,“还是说,你愿意跟他们求助,只是不愿意向我开口?” 我根本不想跟陆召多废话,要我向他开口还不如我把自己摔下床,爬去厕所来的容易。 我臀没有知觉,平时就算只是坐着,如若不扶着点东西,别人戳我一下我都会倒下去。 眼下在软床上,身体愈发笨重,能借力的只有床架和床头柜,一个不小心我便侧身倒了下去。腰际被骤然一拧,加剧了原本的疼,让我想要再支起自己成了一件难上加难的事。 陆召走过来,双手支在我的耳侧,俯身探过来,低声问:“修然,要帮忙吗?” 见我不答,他便又凑得更近了,说话喷出的热气就洒在我耳根,“修然,我问你最后一遍,需要帮忙吗?” 他等了一会儿,扬眉道:“看来是不用,那我先去洗澡了。” 在他手要离开的时候,我攥住了他的衣袖,我低着头憋了半晌才含糊说出一句,“带……带我去厕所。” “乖。”陆召轻笑起来。 乖个屁!要不是身上这点不便,我打死也不会向他低头。 从厕所出来,我仍是没看到轮椅,便问:“我轮椅呢?” 陆召冲我一耸肩,“不知道啊,洛丘河可能忘了还回来吧。” “陆召!” “修然,我发现你只有生气才喊我的名字,”陆召委屈地看着我,“这是洛丘河没还你轮椅,你凶我做什么?” “如果不是你,洛丘河他怎么敢……”陆召双手举在耳侧,“我可什么都没干。”说着拿起手机给洛丘河拨了个电话,但对面没人接,“你看,下班时间,洛丘河都敢不接我电话。” 我自己抄起手机,给洛丘河也打了电话发了消息,对面就跟掉线了一样,什么反应都没有。 “修然,看来今晚,你需要我的照顾了。” “陆召,这样羞辱我你很开心吗?看着我困于这瘫废的身体,只能仰仗你,让你觉得很舒坦?” “你看你又来了。”陆召拿了浴袍和我洗漱的东西过来,让我自己抱着,然后将我送进浴室。“你就不能想着我点好?譬如我只是想治好你的心结,所以故意这般步步欺近。再譬如我只是想让你学会开口,所以总在逼你。再再譬如,我只是想照顾你,让自己更加被你需要一些,所以才让洛丘河拿走了你的轮椅?” “怎么承认了?”我冷笑着反问,“刚不还否认得挺快么?” “嗯,认了。”陆召弯着眉眼,“思来想去还是承认的好,这样才好让你知道我的心意。否则,你老张着刺,扎得我满手血。” “那就离我远一点。” “这就有点为难我了。”陆召道,“这次回来,我可再没打算走了。”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自说自话的神经病,“所以陆召,时隔五年,你为什么又要出现?!” “因为我想你了。” “陆召,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我真的被气笑了,“你是不是把我当玩具?喜欢的时候就捧在手里,不想要的时候就扔在一边,等哪天来了兴致又抱到怀里,说着一些自己都骗不过的情话,你想要感动谁?” 陆召拧眉看着我,看了很久才倒吸一口气问:“修然,我怎么发现你怼我的时候,口舌如此伶俐?” “那为什么真的需要你开口的时候,你偏偏又要当个小哑巴呢?” 第10章 发烧 “有什么值得我开口的?”我好笑地反问,说着推了他一把,“出去,我要洗澡。” 他趁我把注意力都放在自己腿上的时候,伸手在我头上轻揉了一把,在我恶狠狠瞪向他时,才笑着收回手,“洗完了记得喊我来接。” “不用麻烦!”我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声。这个人怎么可以这般得寸进尺! 他仍然笑着,双肩耸了一下,头一歪带着点无可奈何地说,“那没办法了,等下我只能直接进来了。” “你敢!” “半个小时,”陆召道,“修然,你记得算算时间,别光顾生气。当然了,我更乐意亲自为你擦身穿衣服。” “滚出去!”我拉着扶手,一口口喘着气。最近总是被陆召无端撩拨,明明始终在抗拒着他,又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人正在越靠越近。 热水缓和着我脊背上的疼,也让身体的疲惫蒸腾到了临界值,连上半身都跟着变得绵软,也有些犯冷。我调高了水的温度,等回过神来,双腿皮肤已被烫得通红。 不知是不是在车上陷入过情绪的深渊,高度集中了一天的神经骤然被拉扯后,让我这会儿神思昏聩,头也泛起细细密密的疼。 “裴修然,你发烧了。”陆召将我从浴缸里捞出来时,用脸侧贴了过来。我厌恶地伸手挡开他,却被他扔在床上,用被子裹住,“别闹。” 我强撑着酸胀的眼皮看他,“我这身体,发烧是家常便饭,用不着这么大惊小怪,陆、总、裁。” 陆召揉着我的眼角,叹气:“服了你,生病都还想着咬人。”他拿了枕头垫在我身侧,覆在我耳边轻声嘱咐,“你睡得乖一点,别掉下去了,知道没?” 我置若罔闻,一星半点都不想理他。我其实知道这幅身体被我这么折腾一番,必定要报复我。只是我特别不愿意在陆召面前生病,总会觉得自己就这么落了下风,被他禁锢在手掌里,再跑不掉了。 以前的我不怎么生病,哪有什么一累就发烧的事儿。反而是那个时候的陆召病过几次,有次他是淋了冬雨,回来的时候浑身都冒着寒气,眼眶血红,整个人裹挟着戾气。我吓得扔了书抄起一条毛巾就去给他擦干,结果被他一带,压在沙发上狠狠吻了一番。 我捂着犯痛的嘴角,“陆召,你野兽啊!连吻带咬……嘶……” “裴修然!”他喊着我的名字,并不缱绻,并无爱意,反而像是带了一些要将我生吞活剥的微怒。 “到底怎么了?”我捧着他冰凉的脸,凑上去亲他的下巴,“谁惹你了?” 他就那么一直俯视着我,直到眼底里的暴戾如潮般退去,才将双手力量一松,人就那么直直跌进我的怀里,“裴修然。”他又喊了一遍我的名字。 “在呢。”我沿着他的背脊一遍遍轻抚。 “你说过,无论如何都会在我身边的,是不是?” “是我说的。” “你不能食言。”陆召将额头抵着我的颈侧,齿落在的锁骨上,“你不能食言。” 我也不知道他发的哪门子风,好笑地调侃道:“干嘛啊,说得好像我改明儿就不要你了一样。出去受什么刺激了?我今天老老实实的在家,也没出去沾花惹草……啊!” 这回陆召咬在了我唇上,他扣着我的后颈,逼着我同他额头相抵,“你还想出去沾花惹草?” 我眉眼一弯,“有贼心,没贼胆。” 陆召后来摁着我,把我的贼心磨得只剩哀嚎。这人霸道至极,根本就不讲道理。他当天夜里就发起了烧,但这人发烧都烧得跟别人不一样,把我裹在怀里当降温工具。 “陆召,你是不是想把感冒过给我?”我往外钻,“别闹别闹,我去给你找退烧药。” “别动!”陆召低吼,揽腰把我拽回去,勒着我的手不肯再松开。 我翻身面对他,“那你跟我说说,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想不明白去淋雨?” 陆召眼眸沉沉,深得如同深渊,“我只是没带伞。”说着,他用发烫的手心一蒙我的眼,“睡觉吧。”那一夜,陆召就把我当成降温的工具,压在怀里一刻都不曾松开。他滚烫的皮肤在我身上烫出了最深的烙印。 只是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也许……还是因为他那令人窒息的家庭,让陆召再一次将自己弄得血肉模糊。 “修然,”陆召的气息撞进我的鼻腔,他低而沉的声音破开混沌,让我清醒过来。然而清醒的一瞬,我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一股难言的战栗爬满脊背。 陆召飞速扣住我的手,在我眉心轻轻一吻道:“别慌,没弄脏。你才睡了不到一个小时。” 我这才松了绷紧的肌肉,随即又挥开他,疯狂擦拭着自己被他亲过的额。陆召好笑地看着我,“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了?”说着,他过来圈我,“起来吃药。” “我自己能起来!” 他双眉一扬,依旧是单膝跪在我身侧,但直起了身,好整以暇地看着我。 发烧让我身上无力,身下的床又软,不难想象我此时此刻大概像是只热锅上的八爪鱼,双手在各种地方攀附,拉扯着沉重不得动弹的下半身,想要往上提,但都不得章法。床头柜被我扒拉得歪斜,堪堪被陆召的另一条长腿抵住。 我又反手去扒着床头借力,却是根本没法反手拽起自己。尝试侧身先起来,但刚将身子弄正,无力的臀一晃,又让我跌回去。 我匍匐在那有些微喘,被子已然凌乱,腿却纹丝不动。 陆召的手递了过来,我视若无睹,依旧咬牙挣扎。陆召也不急,慢条斯理地道:“没关系,你可以选择不牵,等我直接抱你。” “不!用!”我攒了把力,好不容易佝偻着坐起来,陆召却是在我肩上轻点了一下……“陆召!” 我又仰面倒在了床上,陷得更深。我恨得几乎要将牙咬碎。 陆召笑意盈盈地欺近过来,双眸凝在我的唇上,“修然,我发现你咬牙切齿喊我名字的时候,我也很喜欢。” 第11章 无赖 我双手死死捏着陆召撑在我身侧的小臂,眼里简直要喷出火来。陆召则绷紧了手臂肌肉,面上仍饶有兴致地看着我,眼神在我的唇上徘徊,拉的很长,贪恋又意犹未尽的样子。 他凑近,几乎要与我额头相抵:“修然,你以为你能捏痛我?” 眼看着他就要吻上来,我忙偏过头去。这该死的陆召! “陆召!你别得寸进尺!” “那可不行。”他看着我,“这五年里我明白了一件事,对于自己想要的东西,千万不能放手,而该紧紧攥在手心里。我不争不抢,只会被别人掠夺。所以我学乖了。人嘛,都是贪心不足的。”他沉声一笑,“我就得寸进尺了,你能拿我怎么办?裴——修——然——” 转瞬间,我想要挥出的拳就被陆召截了下来,甚至特别丢脸地两只手腕被他单手扣死了。 “修然,从前我单手就能抱起你。”他另一手碾在我的耳垂上,朝那吹着意欲不明的热气,“现在你就这么点分量,你猜……”他压低了胸口,“我要用多大力,才能将你——弄痛。” 最后两个字,化作了气音。 他拇指游移到我的下巴,往下拉扯,将被我咬住的唇解救出来,“行了,别咬了,再咬该出血了。对自己怎么这么狠呢?”他的吻最终没落下来,“不逗你了。” 他松开我的一瞬,就被我抡了一拳。委委屈屈地捂着肚子看着我,“嘶——下这么重手,你也真舍得。” “让洛丘河把我的轮椅还回来!!”我低吼。 陆召把他的手机解了锁扔给我,我直接发了条语音过去,“洛丘河,你再不把我的轮椅送回来,我就……” “你就怎么?”陆召带笑的声音插了进来。 我一顿,是啊,我能怎么?洛丘河是陆召的人,我能怎么人家? “我就杀了陆召!”我不过脑地说了一句,然后将陆召的手机恶嫌地往边上一扔。 陆召笑起来,是真的看着我在大笑,他说:“修然,你刚刚不像发火,像是无理取闹般地在撒娇。” “去你妈的!” “也像是恼羞成怒但又不能奈我何的……”陆召修长的指点在自己的唇角,“小可怜。” 我反手甩了个枕头,一句都不想再跟陆召说。现在的我说不过这巧舌如簧的人,只会被他引诱着、曲解着说出更多让自己都掉坑的陷阱。 没有轮椅就没有轮椅!我拉着床沿,侧身靠过去,再提着膝窝将腿挪过去。 陆召显然知道我要做什么,在那抱着手悠哉地道:“修然,我知道你这人决绝得很,所以我不敢欺负狠了,就怕你折腾自己来报复我。” 我已经将一双病腿甩下了床。我知道我的姿势很扭曲,上半身还没立起来,腿却已经荡在了床外,脚背堪堪擦在地上。发烧带起我后腰神经的酸痛,平时没有知觉的地方,眼下成了一动都会牵起疼的存在。 “我知道你能爬过去,”陆召踱步过来,鞋尖出现在我的视线里,跟着他蹲了下来。那双浅淡的眼也进入了我的视线,就那么带着点狠、带着点笑地盯着我,薄唇微启,“但,你也知道,我能让你爬不过去。” 他声音很慢,近似于某种危险的警告。 “那就把轮椅还给我。”我一手抵着床头柜,一手攥在床垫的边缘,费力稳住摇晃下坠的身子。 “没有轮椅。”陆召一点都不掩藏地说,“今晚只有我——陆召。” 我冷笑一声,“陆总是不知道我有多麻烦么?需要我……” “知道。四个小时起一次床,翻一次身。”他握着我的脚踝将我无法自控的腿往上提,自己则单膝着地,让我赤脚踩在他的大腿上。 我霎时想到了他没有睡的第一晚,原来他那时就在观察我了。 “我闹钟都设好了。不过按照你这么不听话,总跟我唱反调的态势进行下去,我们今晚大概都不用睡了。”他手抵在我的膝盖上,托着腮,“也好,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 我因为他的这个动作,人晃得更厉害,几乎要往后倒去…… 跟着就是瞬间的失重——陆召抄着我的膝窝,打横抱起了我。 “你又要做什么?”我浑身都绷紧了。 他却无辜地压着眉心对我道,“不是你要去厕所的吗?” 我哑口无言,憋了半晌才憋出一句,“你是不是打算跟我一直这样僵持下去?” “错了。”陆召摇着头,“是你单方面要跟我僵持,我可是全心全意在照顾你。” “但你根本没有尊重过我!” “嗯。的确是。”陆召大方承认,“知道为什么么?因为我一旦好好尊重你,你就会跑。给了你轮椅,我保证你在我身边待不住任何一分钟。所以对不起,裴修然,暂时你只能接受这样无理的我了。” “陆召,你真的是个无赖!” “是啊。我是。”陆召笑道,“曾几何时,有个人对我说:‘当个无赖没什么不好的’,我现在也这么觉得。” 是的没错,这又是曾经那个恋爱脑的我,给现在这个自己挖的坑。我到底以前为什么会这么神经病……说出做出这么多让我现在悔不当初的事来。 我果然是被陆召这张脸给蒙蔽了双眼。一点都不掺假。 顺带还丢了心智! “裴修然,你有完没完了?你盯着我到底想要做什么?”陆召那个时候,眼神比现在凶太多了,阴鸷得像是能把人撕碎。 “不做什么。”我冲他笑出花来,“就想跟你在一起。你同意了,我就不死缠烂打了。” “有病就去看脑子。”陆召想绕过我,却被我堵了道,“滚开!” “陆召……” “放着好好的人不当,非要当个无赖,有意思吗?”陆召恶狠狠地打断我。 那一瞬其实我也很尴尬,被人指着鼻子这样说,多少也还是要脸的。但我的脸就保持了两秒,“其实,当个无赖也没什么不好的嘛……”我掸着鼻尖讪讪道,“无赖到底,说不定就应有尽有了呢?” 从陆召的眼神能看得出来,他真把我当疯子。他懒得理我,前路被我堵着,不惜转身往回走。 “陆召,你考虑一下啊!”我在他身后喊,“你孤独,我也孤独,凑一对就不孤独了!” 但到最后,我们依旧是两个孤独的灵魂,走在各自的人生道路上。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所以没法陪伴彼此脱离孤独的泥沼。 第12章 踩雷 就像陆召说的,这一晚我都没能联系上洛丘河拿回轮椅。但我也实在没有力气扛着发烧和陆召你来我往,便索性当他是个工具人。 所以后半夜我短暂地因为这具身体,向陆召妥协了。陆召向来聪明,知道拿捏着我的分寸,并不过多越界。 我们算得上是相安无事。 第二日,洛丘河顶着一张疲惫不堪的脸推着我的轮椅敲门而入。 “裴、裴老师。”洛丘河颤颤巍巍开口。 我知道这事是陆召吩咐的,洛丘河不过是个出来顶锅的,我没这么不讲道理往他身上发泄。 “过来扶我下。”我发了一夜的烧,身上有些绵软无力。 陆召抱手站在那,神色很淡:“啧,修然,同床共枕一夜,你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了?这会儿找洛丘河帮忙,都不找我?” 我假装没听到,看洛丘河一脸不知所措,索性一把将他拽下来,勾住了他的脖子,“麻烦了陆总一夜,我也不好意思继续再劳您大驾。毕竟我们没什么关系,欠太多人情我怕还不上。” “行吧。”陆召深吸一口气,两手往兜里一插,“洛丘河,你负责带他下来吃早饭。” “好的陆总。”洛丘河皱着一张脸应承下来。等陆召走后,他半蹲在我边上说着对不起,“裴老师,我昨天……” 我瞥了他一眼,“怎么?给我轮椅守夜守了一晚?” 洛丘河连忙用指关节抵着自己眼下的青色,心累一般地叹了口气。 我点了下他的肩,“别跟金毛一样蹲我边上。不怪你。” 洛丘河如释重负一般说了句谢谢。 回程的一路,与来时一样。 陆召垂眸看着被他抱在怀里的我,表情有些微妙:“嘶——修然,你忽然这么乖乖就范,我都有些没底了。” 我冷笑一声,“陆总可真难伺候。” “那倒没有。”陆召道,“我就是怕你想到对付我的方法,是顺着我。这般顺心顺意让我无处下手。” 很显然,我就是这般想的。毕竟我曾经自己都是个无赖,最是知道……对付无赖就两条路,一、比无赖更无赖,对于现在的我而言,此路不通。二、不予理睬,让无赖自由发挥,我自巍峨不动。 但我忘了一件事,陆召师承鄙人…… 于是我听到那人笑着贴着我的耳说:“你这样只会让我更加贪得无厌呐,毕竟,你的顺从和沉默,在我看来是对我的默许。” 这就很要命。 因为这话也是我说的……我不知道这人什么时候这么把我说得话放心上,一字一句学得如此有模有样。 我无力反驳,只能憋闷着一口气假寐来度过这一路的煎熬。陆召逞了口舌之快,不进反退,老老实实闭上嘴靠着我睡。昨天一夜他都守着我,碎片式地睡了两个小时左右,想来也是疲累不堪。 安静下来的陆召让我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好像很久之前,我们就是这般依靠着彼此睡去,沉入各自的噩梦中。 多希望一觉醒来,一切能够恢复如常。 “裴修然,你在看我。”陆召没睁眼,嘴角带着点笑意地说道。 “陆总醒了就麻烦把头收回去。”我顶了一下肩,等他的脑袋移开,才稍稍松了点脊背。 陆召眼神饶有兴致地黏在我身上,却是什么都没说。 出差那么多天,我的车却还没送回来…… “啊,您的车刚好到了保养的时间,顺便就替您送去全车保养了。应该过两天就能取车了。”洛丘河解释道。 陆召靠着车门,“那这几天,我来接你上下班。” “不用!” 但陆召显然屏蔽了我的拒绝,对我挑了下眉峰,“后天见啊修然~”他猫腰钻进车里,还不忘摇下车窗对我说,“别想着提早走,否则洛丘河又得五点等在你家楼下,你心疼心疼他。” 陆召到底怎么能这么无耻!把外人扯进来压我。 “裴老师……”洛·池鱼卑微地看向我。 我大力转动轮圈,只想和陆召离得越远越好。 在家修整了一天,长达一周的出差让这幅本就不怎样的身体变得极为疲惫,我几乎躺在床上没怎么动弹。只比尸体多一口气。 老高本来想要让我多休两天,不用着急去上班。被我拒绝了。老高也知道我的性子,没再多劝。 隔日陆召掐着时间到了我家楼下,接我上班。我路上一直保持着沉默,避免和他的任何交流及接触。 “你为什么跟上来?”我皱眉。 “这么凶做什么?”陆召在电梯的镜面里对我笑,“我可是雇主,找老高谈点工作上的事总行吧?”他弯下一点腰,凑近了一些道,“就这么草木皆兵?” 我不知道他说找老高是真是假,但他的下一句话却是正中靶心。因为连我自己都可悲地发现,我似乎已经陷入了陆召的节奏里,总以为他的每一个举动都和我有关。 不是我自恋,而是他步步为营,给我下了层层圈套。等我反应过来,思维已经变得很陆召了。 我紧握着轮圈,几乎有了想要落跑的心。 “裴总监,”公司前台见到我先打了个招呼,而后转向坐在前台沙发上的一位先生道,“您好,这位就是我们裴总监。” 那人看着就二十五六岁的模样,明眸皓齿,穿着银灰色的西装,顶着一张不怎么匹配的娃娃脸,倒是有些意外的可爱。那人本来安安静静地坐在那,看到我后莫名就兴奋了起来,“原来是你!?” “你们认识?”比我更先出声的是陆召。 但那人完全没理会陆召,朝着我就走了过来,挠着头带着点不好意思地说,“真巧啊,没想到……”这人光顾笑,话都没说完。 我拧眉,“没想到什么?我们……认识?” “我,”那人指着自己,“就是我撞了你的车!” “……”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让他能如此自信地说出来。 “看,我就说你错怪我了。”陆召走到我边上,“我说不是我撞的,你还不信。” “是我是我。”那人承认得很是积极,“我还给你留了字条,让你看到后打电话给我,我左等右等怎么都等不到,只能找上门来了。”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他眼睛往我的轮椅上看了一眼,我也就懂了。我那个车位是残疾人车位,比较特殊一点,去楼里的物业查一下,不难查到。 “这位王先生等您好几天了。”前台说。 “非常不好意思,我前些日子出差去了。”我解释着,“我当时以为车……”是陆召撞的…… “总之,车已经被陆……被送去修了。保险公司也会做相应的理赔,您就不必在意了。”我将陆召的名字全都自动屏蔽。 “那不行那不行,我撞得我得负责到底。”那人一下蹲到了我面前,我条件反射地往后拨了一下轮圈,怕磕碰到他。 “你还记得我吗?” “你车坏了,这两天怎么上下班?” “有人接送你吗?没有的话,我可以接你上下班。” 这人一股脑问我一堆,我甚至不知道先回答哪一个。但他这积极的态度,和莫名的自来熟让我很是头疼。 倒是一旁的陆召有了动作,他冷着脸,往我身前移了一步。 “他显然不记得你。” “他上下班有我接送,不用你操心。” “另外,你……” 我抢在陆召之前开口,“不好意思,我可能有些记不得了,您是……?” 那人站起来,非常自然地迎着陆召的目光,扯了扯自己皱了的西装道,“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王定安。”说着他看向我,又挂上极为阳光的笑,“我们见过的!你还给了我一杯热巧克力!” 我眼皮一跳,果然……陆召扭头看向我,一字一句:“热、巧、克、力?” 王定安……大概没有人能比他更精准的踩雷了。 第13章 热巧克力 跟王定安的相遇,在他眼里似乎留下了极深的印象,但对于我而言,只是一场萍水相逢。平淡得几乎很难从记忆里翻找出来。 那是我受伤一年多,还在接受心理治疗。那天便是从心理咨询室治疗出来。 是个潮湿的冬季雨天,我腰背很是难受,泛着细细密密的隐痛,手覆在腰后甚至能感觉到僵冷的肌肉在抽动。当时我刚学会开车,不敢就这么贸然上路,所以进到了一旁的咖啡馆,想等痛消下去了之后再离开。 我受伤之后喝过一次咖啡,□□没让我清醒多少,倒是让我心悸了一番。吓得席子差点当场压着我去医院。之后我便不敢再喝了。其实以前我也并不爱喝咖啡,我这人嗜甜,除非加两泵糖,否则对我来说便是苦的。 但是陆召爱喝。还爱喝不加糖的黑咖啡。 有次夏天,我上完课回到租的地方,热得直接拿起陆召手边带冰的饮料猛灌了一口。我以为那乌漆嘛黑的是可乐…… 看我要往外吐,陆召手疾眼快地一把捂住我的嘴,“咽下去。” 我被苦得鼻子都发酸,拼命摇头求饶。陆召坏笑地看着我,“自己要喝的,咽下去。”看着我喉结窜动,他才满意地撤开手,“我这可是辛苦弄的冷萃。” 我扇着发苦的舌头,“糖,老大有没有糖,给我颗。”我这人皮起来就喜欢乱喊,一会儿老大,一会儿哥,再下次就喊大佬,哪天高兴了还会喊他宝贝儿。 变着法的乱叫试图引起陆召的注意。 糖这种东西,显然陆召不会有,跟他气质不符。我还得靠自己。胡乱在桌上翻了一通,最后是那人从后面欺近上来,板着我的下巴,跟我接了一个发苦的吻。 吻完这人还挺得意地眯着他的桃花眼对我说:“挺甜的。” 再后来,我开始给陆召安利可可饮品,冬天喝热巧暖身暖胃暖心,甜的很。夏天弄成冰可可,一杯下去身心舒畅。 “裴修然,你不觉得腻?” “陆召,那你不觉得黑咖啡太苦吗?” 在一番拉扯后,我们说好一换一。我尝试他的黑咖啡,他尝试我的冰可可。结果显而易见,我自讨苦吃,苦得脸都皱了,一直苦到胃里。当晚饭都没吃,半夜便开始胃疼。 陆召圈着我,“你说你是不是自作自受?” “我还不是为了哄你喝点甜的。”我呢喃着往他怀里拱。 他冷哼了一声,没接我的话。我带着他的手往自己胃里压,“疼……”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我磨得没法了,陆召难得露出了他的柔软。一边给我揉着胃,一边轻声哄着我。 “你说你,傻不傻,为了整我把自己弄成这样。”我快睡着的时候,听到他贴在我的耳骨上叹息了一句,又伸手将我被汗打湿的发往耳后别。 我那时已经很困了,说话都含糊不清,也不过脑,但就特别不服气地跟他说,“我才不是为了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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