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的脸侧,掌心滚烫,“我没有听到你在喊我……” “什么意思?你怎么可能收不到!你怎么可能……”除非…… “嗯。”陆召大抵是猜我已经想到了,点头肯定道,“手机不在我的身边。分手也不是我发的。” 我脑袋“嗡——”地一声,震得我呼吸都凝了,“你、你在说什么?” 我们当初本没有那么快回到国内,但因陆召的父亲病重,所以我们提前结束了国外的生活,转移回了国内。也是因为陆父生病这事,关于上城集团的新闻满天飞,陆召免不了被爆了出来。有人捅到了我这里,我才真正知晓了陆召的豪门身份。 陆召是陆家的小少爷,他上头还有一个陆琳,和一个哥哥。他哥据说从小身体就不好,一直深居简出,很少出现。 当时除了震惊之外,没别的太多情绪。少年孤勇,也不害怕,就觉得我爱陆召这个人,他什么背景跟我没多大关系。只要他也能坚定地跟我走下去,就够了。 回国之后,陆召便回邸宅去了,我也回到了爸妈那。时间离过年还剩个一个月左右的样子。陆父没能扛到过年,在年前最后一个礼拜,过世了。 陆召得空给我打电话基本都是在半夜,声音里总带着明显的疲惫,告诉我他那边事情很多,暂时顾不上我。那段时间,我也不敢多打扰他,管着自己的那双手和那张嘴,生怕吵到陆召,让他烦上加烦。 “我其实没什么理由为自己开脱,”陆召垂了点眼,“就是自己不够成熟,想得不够多,被摆了一道。她们比我先知道你出了车祸,而我被压得分身乏术,大意得以为她们没空把心思放在你身上。我只是稍微睡了一会儿……”陆召颤声说,“只是睡了一会儿……” 我听得混乱,“她们是谁?” 陆召勉强地扯动嘴角,“都已经是些无关紧要的人了。”他重新压向我,“所以我看到的,只是你同意了和我分手,还要与我永不相见。” “于是……于是你就一直都不肯来找我……?” 陆召苦笑着问:“裴修然,你到底是对我没信心,还是对你自己没信心?怎么在你眼里,我永远都是那个不爱你的人?” 我哑然失声。陆召说得没错,我从以前到现在,似乎都没有百分之百相信陆召是爱我的,至少没有像我爱他那样,那么爱我。 所以我总在试探,我总是在讨要关心,我总是粘着他贴着他。 “我去找你了。那场车祸当时几乎所有媒介都在通报,所以即便他们切了我所有的通讯,我还是知道了。我从2月15疯找到了2月20。”陆召自嘲地摇了摇头,“我差点被各大医院拉上医闹黑名单。可我就是找不到……你说好不好笑,我就偏偏……找不到你……” 当时收治那场车祸重症的就三家医院,凭陆召怎么可能找不到我。除非是有人不想让他找到我…… “所以呢?”我冷冷看着他问,“所以你就顺其自然了?既然‘被’分了手,我也同意了,于是就顺其自然地放手了是不是?多么顺理成章……” 他皱了皱眉,“裴修然,你是真喜欢往我心上下刀子。”他说,“但你说得没错,我做错了选择。我顺其自然地放了手,因为那个时候的我没能力。想着只要你跟我没了关系,就不会被伤害到。” 我嘲讽地勾唇,“陆总真是好煽情……那早知道你扛不住你家的压力,当初为什么要跟我在一起?从一开始就拒绝我,不是更好的保护方式?” “阿然,”陆召舔了舔唇,“你不仅要把我拉回来做个人,还要让我当个圣人。” “什么?” “我是个人呐,裴修然。”陆召的呼吸贴得离我愈发的近,“会对你动心,会想要把你绑在身边,会想要……”他把欲/望藏在那双桃花眼里,“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能忍得住?” “陆总连五年都忍了,还有什么忍不了的?” “五年?”陆召轻笑,“阿然,你也太高估我了。” “什么?” “第三年秋,你感染肺炎,在医院里住了一个月。第三年冬,你复健的时候摔下了轮椅,跟自己负气,拒绝了之后的复健。我调来了李响。也是那个时候,你不再去心理治疗。第四年夏,你自己没注意,得了压疮,又进了一回医院,住了一周。第四年冬,你烫伤了后腰,断了几次复健。第五年,”他缓缓一眨眼,“我来了。” “…………”我盯着陆召,找不出任何的形容词来形容自己的心情,憋了半天才憋出了一句,“你……跟踪我?” 难怪他五年后再见我的第一眼,面对我的瘫痪,并没有过多惊讶,只是假意的打量,收轮椅也堪称熟练。而之后与我的每一次你来我往,逼得我进退维谷…… 真特娘的能演!他居然从一开始就在演我,演到了这一刻! “嘶——”陆召拿头轻磕了我一下,“怎么说话的,裴修然?”说完,他自己又不好意思地笑起来,“但我真挺像个变态的。你在病房里,我守在病房外。你在复健室里,我就等在复健室外。确实可笑……” “为、为什么?” “嗯?”陆召尾音带着沙沙的颗粒感,略略上扬着,“一来我的地位不够稳,筹码不够多,怕她们用你当最后的底牌。二来,我也想过,当初那么伤你,如果你真的已经放下我,过得很好,我便……”他咬肌微微一紧,“便放手。” “呵,是吗?陆总还学会放手了?” “逼一逼自己,没什么学不会的,对不对?某人就是逼着自己学会了骗人,让身边的人都以为他过得很好,但其实……” “我本来就过得很好!”我咬牙切齿地打断。 “是吗?”陆召磨着我的眼尾,“那对不起了,修然。我发现我好像学不会放手。你行个好,忍我一忍吧。” 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原本的坦白局,被陆召三言两语又改了道,变成了如今这样暧昧的局面。 “陆总如果解释完了,就麻烦不要再压着我了。” “不好。”陆召没脸没皮地道,“因为我想吻你了。我等太久了……” “陆总该不会以为……”我来不及闪躲,陆召已经将他发烫的唇贴了下来,很轻很柔也很烫。在我有所动作前,便悄然收了回去。 他眼神后勾连在我的唇峰,用舌尖撩开了那两片苍白的唇,微微一笑道:“我嘴里苦,讨点糖吃。”说罢,身体一软,倒了下来。 我忙伸手接着他,“陆召!” 陆召伸手一揽,整个圈住了我,冲我笑得人畜无害,“阿然,你紧张我。” “没有。松手。” “陪我睡会儿。”陆召将头埋过来,小声说:“我撑不住了。” 说撑不住的人,不拿被子往自己身上盖,往我身上盖。我还穿着外衣,他也不嫌脏。我犯了两轮神经痛,身体如今倦得绵软,倒是有些起不来。想着就快四点了,我也懒得去挣扎。 结果谁知,陆召反手摸到床头柜的手机,发了一条语音出去,“洛丘河,我希望接着的几个小时,没人打扰。” “……” 而被他这么接二连三的打岔后,我思维愈发凌乱,很多细节都忘了要追问下去。以至于,我还是没能将陆召整个人都拼凑完整。 陆召断断续续病了三天,热度在第四天才全然压下去,没有反弹。而时间,也往年里头又跨了一步。 离2月10日更近了些。 作者有话要说: (顶锅盖)知道写拉胯了,磕头了。 快完了快完了。 陆召:这辈子吵架不可能超过一个小时。 陆召:……,我那是去装修了! 第47章 家属 过年前,我把王定安之前留在我办公室的衣服和上次给我的毯子,一并送回了他店里。 “还给我洗过了?” “都落灰了,你也不来拿。” “忘了。”他冲我耸了耸肩。 “我看你就是等着我来。”我点穿他道。 他一点都没不好意思,脸上的表情反而更像是在肯定我的话,“一起吃个午饭?” “好,但我下午还有复健,你少准备些。” 他皱了皱脸,“这有什么关联?” 我冷着脸答:“……不消化,怕吐。” 他噗嗤一声笑出来,“修然,你怎么这么诚实?” 我摁着跳动的太阳穴,挥手把这臭小子赶走了。他这回还算听了我的话,就整了一份意面和一碗蔬菜汤。 “没整些花里胡哨的,怕你回头真吃的不舒服。”王定安道。 “手怎么了?”他把面放到我面前的时候,我注意到他右手中指上缠了张创可贴,已经被血洇透了,“切到了?” “嗯。不碍事。”他索性揭了,随手扯了纸巾按在伤口上,“你先吃。” “先去处理,血都没止住,还惦记着我吃。我看着像饿死鬼?”他凝着我看了几秒,嘴角要笑不笑地崩着,我无语地叩了叩桌子,跟教小孩一样一字一句道:“去、拿、药、箱、来。” 他伤口很深,口子有一个指节长。我无语道:“切菜的时候到底在开什么小差,能把自己的手切成这样?” 因为疼,他指尖本能地缩了下,而后吐出一句:“在想你。”我动作一顿,下手重了些,引得他嗷嗷直叫唤,惨兮兮地跟我装了一波可怜。 “疼?疼就对了。谁让你不好好说话。” 上药的时候,见他手指不住地抽动,我便边擦边给他吹,来降低点对伤口的刺激,“行了,如果过两天伤口长不好,就自己去医院,知道没?” “知道了。” 他看着我的眼神很奇怪,从刚才便是了,哪怕是在装可怜,眼神都有一种特别违和的沉默,像是混合着特别浓稠的悲。让我不禁问道:“怎么了?” 他勉强地露了个一字笑,又垂下头看着自己受伤的手,“不知道啊……”他摇着头,“我该开心的。你关心我了,为我处理了伤。但我好像……开心不起来。” 他复又抬起头来,脸上苦没了笑,“很奇怪。以前你跟我保持距离,我会觉得,也许我还有机会。你只是在封闭自己的感情。我总能等到你愿意接受新的感情的一天。” “但你如今大大方方跟我相处,我反而觉得自己没机会了。” 我微微一怔,大概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因为陆召,我封闭了自己的感情,对身边所有的人都保持着距离,活得更像是个机器人。而这种封闭,在王定安的眼里,是我对自己的一种保护。所以他并不强行硬闯,克制地与我保持距离,给了足够的相处空间。 也接受我对他的拒绝。 我们在面对自己喜欢的人时,总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他的一举一动,我们都会不断揣摩猜测,把自己的一颗心揉烂了,又熨平。有时,甚至是自我欺骗式的原谅。 王定安大抵对我也是如此,他不打扰,不越界。 而今次,我自己都未曾察觉自己改变的时候,王定安已经觉出了些许。正是他嘴里形容的“大方相处”,让我们这间变得不再有任何可能。 只有当你不再在意某个人,把那人当做朋友、兄弟或者是其他什么人的时候,才有可能把那些别样的情愫剔除掉,与之大大方方地相处。 “其实我真不该对你那么敏感,”王定安几乎要把自己那伤口重新抠开,“这样就能一直装傻装下去。” 我抬手盖在了他的发顶,轻揉了两下。 他盲抓到我的手腕,“裴修然,你都舍不得安慰我一句啊?我可是被你渣了……” 我的轻揉改成了爆栗。 王定安抬着湿漉漉的眸子,冲我张开手,“抱一下总行?我喜欢了你四年,抱一下。”他无理取闹得像是条非要冲你撒娇,扑进你怀里的大型犬,“给我个拥抱吧,不然我太可怜了。”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把自己往前送了点。还没坐稳,就被他一拽带到了怀里,他单手扣着我的后颈,将我压在了颈间。我这时才发现,也就是王定安年龄小,我才把人当弟弟当小朋友看。 但实则,王定安比我还要成熟些。他只是把自己伪装成小孩子后,才来到了我身边,试图靠近。 “裴修然,还是谢谢你,当初拯救了我。” 我在他背上轻拍了两下,“你很棒。”话音刚落,我就被人拽着肩,往后摁回了轮椅椅背。 “抱够没?”陆召的声音阴沉地从我头顶砸下来。 我看到他太阳穴就突突地跳起来,他那张脸总在反复提醒着我前几日的那次情绪崩溃。“你怎么在这?!”我恨声。 “来接你去复健。”陆召冷冷答道。 “…………”我特么又不是没开车,更不是不认识路,也没有断手,为什么去个复健都要被陆召安排? 王定安也不给我省事儿,这时候非跟陆召叫板似地来上一句,“如果你不出现,我应该还会抱得久一点。” 陆召咬肌崩着,唇角微收,一副戾气十足的模样。就他这样,还说什么如果我忘了他,他能学着放手。我都不知道他放得哪门子手。 中午用餐的人也不少,我免不了再次被动地成了“万众瞩目”,也不知道我这都面对的什么人间疾苦,非特么每次都让这两人撞一起。我松了手刹,转动轮圈准备走。 王定安见状,一把定住了我,“饭还没吃,去哪儿?” 陆召往桌面上看了一眼,又重新将眼神钉回我身上,“吃完喊我。”他刚走出去没几步,我就收到了微信提醒,还是那个只有我和陆召的微信群。群名已经改成了。 陆召:不许再抱! 下一秒,王定安的声音响起,带了点奇奇怪怪的音调问我:“裴修然,你喜欢这样的?” 我牙差点没给咬碎,“不是!” 王定安憋着笑,在看向我的那刻,再也忍不住地朗声笑出来。我也跟着笑,心里对他的那点歉意,不再那么浓重。 用过餐后,王定安把我送到了门口,他垂头看着我,盯得我有些不自在,便问他怎么了。 他正儿八经地问:“裴修然,你还会来吗?”却没等我回答,自己就蹲在了我面前,仰头对我说,“你得来。你还欠着我人情呢。” “好。知道了。” “我要你一直都欠着我这份人情。”他冲我挑了挑眉,又收了表情,郑重地跟我说了句,“再见。” “再见。” 我没等陆召,自己回到了车上,只是我还没来得及拉着扶手把身子扯正,陆召就钻进了我的副驾。我疑惑地看着他,他反而冲我无辜地眨着眼问:“需要帮忙吗?” 我把自己的腿提正,“陆总,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陆召明知故问,“误会什么?嗯?” “陆总难道以为……” “是啊,”陆召截了我的话,不讲道理地肯定着,他凑过来,伸手拉下了我那的安全带,替我扣上,但扣完了,人也不坐回去,盯着我又对我比了个三。 和他刚出现时一样,不过这一回,不是一根一根指头往外蹦,而是一根一根指头往里收。眉尾压着,还挺无辜,“阿然你看,该解释的误会我都解释了。该清的障碍我也都清得差不多了……而且……”他凑得愈发的近,几乎将唇贴在了我的耳垂,一说话,唇峰便撞了上来。 “我哭都对着你哭过了,你是不是该对我负责?”他刻意用了气音,说得仿似耳语般暧昧不清,让这句话听上去愈发的撩人耳。 “我负个屁的责!”我放下手刹,直接冲了出去,他因惯性往后一倒,脑袋砸在了椅背上。“嘶——阿然,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你都看过我哭了,就得对我负责一辈子。’我一直履行着承诺,你可不能食言。” “陆召,你他妈就不能闭嘴安静会吗?”我近乎暴躁地瞥了陆召一眼。陆召模糊地低沉一笑,没再招我。 一路无言,等到了复健中心,陆召竟然睡过去了。如今这么安静地看着他,才发现,他依旧满脸疲惫,像是无法从上一次的病中缓过神来似的,眼底的青色一直没消,唇也还是不健康的白。人瘦了一圈,脸颊的线条感显得更为凌厉。 上次他病了三天,堆积的工作让他之后一个礼拜几乎快睡在办公室。听洛丘河说,帮新飞填完窟窿后,上城丢了好几个项目,导致今年可能没法完成预期目标。其中弯弯绕绕的我不懂,但最直观能反应的,就是对赌协议。 今年完不成的,累积到明年,就会以倍数增长。 这样一来,陆召身上的压力就更大了。上城说到底也不是陆召自己一个人的,他只是占了最大额的股份,其他还有一些小的持股股东。他参加对赌想来身上也是背着骂的,如今一来多半是愈发难行。 算了,就让他休息会儿吧。我把空调调高了些,将对着他的那个风口稍微拨了拨,留了我这边的窗户缝隙透气。 冷风灌进来,呼吸着这口冷气,让我的毛躁的情绪稍有缓解。毛躁是因为不明白现在自己的心,理不清自己对陆召的感情。 一切都解开了吗?我是真的放下了吗?我的潜意识是不是已经在允许陆召的靠近了?可回过头去看,哪怕知陆召就等在那,我们之间也永远隔着一道墙,不是吗…… 而且,无论如何,我都已经不是以前的裴修然了。 我深陷在座椅里,手握着自己的膝盖。因为常年的瘫痪,我的膝盖骨略显突兀,仅仅是一张松垮的皮覆在骨骼上。我用力将五指嵌进肉里,才勉勉强强能感受到一丝特别微弱的感觉,但也只是一闪而过。 这才是现在的我…… “干嘛呢?”陆召说话的同时,手已经覆了上来,带着我松开了腿,“是为了让我睁眼开就开始心疼?” 我懒得搭理他,甩开他后自己拿了轮椅。 但甩得掉这一程,却甩不掉下一程。我长呼出一口气,皮笑肉不笑地问李响道:“这样是合理的行为吗?” 李响正在帮忙稳定我的腿,闻言仰头不负责任地道:“如果家属愿意参与到复健治疗里来的话,我通常不会拒绝,我认为这样能更好的帮助到患者。” 狗屁!这人的职业操守都被他吃了! “当然也是在某些范围之内,一些简单的动作上可以如此。”李响自己找补道。 “他、不、是、我、家、属!”我咬牙切齿地看着眼前的人。我这次练习的是站立,李响帮忙稳住我的腿,用他的手臂动作带动我的腿去行走。而陆召……正站在我面前,手扶在我的腰上。我必须有支撑才能站起来,所以不得不用双手环着陆召的颈项。 这样一来,我们几乎要贴到一起。 “行吧。我不是你家属。”陆召说着,将头微低了些,靠过来与我额头相抵。嘴角略略一勾,说:“但你是我家属。我们的关系,依旧成立。” “……………………”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陆召在旁辅助的关系,李响这一次让我练得时间很久,从复健室出来,我连手都有些提不动,握着轮圈都在细碎的颤。 洛丘河应该是去给陆召拿了车来,我们出来便看到他等在那儿。“裴老师。” “你想办法把他的车弄回去,我开车带他走。”陆召吩咐道。 “我的车他没法开。” 洛丘河答得飞快,“没关系的裴老师,我喊拖车。” “……”我真特娘的谢谢他,“别了,明天你送我过来拿就是。” “那行,我明天送你来。”陆召凑到我面前,“来,先送你上车。”他的姿势摆明了是要抱我,碍于我自己现在行动愈发不便,也没再浪费时间多挣扎。 “真乖。” “陆召!” 他得逞般地笑笑,“嗯?”见我不言,得寸进尺地将我搂得更紧,“要不要再叫一声我的名字?” 其实我一开始就听到了摩托引擎的轰鸣声,但我们的车停在街边,听到这种声音也实属正常,我没多在意。而等我注意到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一步。 我本能地推了一下陆召,“小心!!” 随着我嘶吼的话音而来的,是熟悉的失重感、撞击感和颠倒了世界,让我几欲作呕的眩晕。 第48章 人祸 耳边是陆召粗重的喘息,是尖锐刺耳仿若根根细针般刺进我脑子里的惊叫,是纷乱嘈杂得让我呼吸困难的围观议论。 我眼前黑雾怎么都散不去,身体也肯定痉挛不止,不然那根损伤了的神经不会痛成这样,痛得像是要把我的背脊生生剖开。 眩晕让我胃里翻腾起来,就如同有人捏着我的胃,一下下地碾着,不止是疼,还带着强烈的灼烧。干呕让我咬紧的齿关在剧烈抖动,我听到自己的牙齿碰撞在一起发出的声响。 我知道这些不是来自撞击,而是源自于我内心里对车祸的恐惧。当刹车的啸叫响起的那一刻,恐惧化作一匹饿狼,露出它尖锐腥臭的獠牙,扑过来将我撕咬殆尽。 这是我所有悲剧的开始,是命运砍向我最深的一刀。我或许永远都走不出来。 我本能地抓着手里的人,哪怕指尖麻到根本使不上力,我也告诉自己这一次一定不能松,一定不可以。 无论如何…… “陆、陆……召……”我不知道自己说话竟可以变得这般艰难,每个字都在嗓子眼里卡得生疼,疼得让我眼睛都发热。 “阿然,别怕。”陆召的声音虽有些喘,但在纷扰的周遭里显得特别的沉稳冷静。 他依旧是我的风,在这一刻裹挟着我,拥抱着我,将我护在其中。给我最轻柔的抚慰。直到鼻腔里满溢着陆召的味道,我的心脏仿佛才重新找回跳动的频率。 “阿然,深呼吸。”陆召在我耳边哄着,“不要害怕,那些都过去了。这回你的召哥在呢,没让你受伤。”他话音刚落,我的唇上就感受到了一丝柔软的温热,“再不醒,我可继续了。” 于是他的吻再次落了下来,温柔地撬开了我紧闭的唇齿,与我呼吸纠缠。 等到我呼吸被他悉数掠夺,我才如同一个噩梦初醒的人,猛然睁眼,急促呼吸着寒冷的空气,眼前从模糊不清到慢慢凝出陆召的模样。 “陆召……这是在……大街上。”我依旧很晕,我不确定刚才我的头有没有磕到,但这种眩晕致使我整个人都绵软无力,只能靠着陆召,完全失了自己的力气。 “让他们看。”陆召声音里含着笑,“我很大方。” 我跟着扯了扯嘴角,可当眼前清晰了之后,我的笑便僵在了嘴角。陆召右边脸上全是血,右眼紧闭着,他应该是为了和我接吻,所以只擦掉了唇那的血迹。而我刚才完全被自己的恐惧牵着走,连半分血腥味都没察觉到。 陆召冲我好看地弯着嘴角,拿衣袖给我擦他刚吻过的唇,“别舔,”他说,“血脏。” 洛丘河刚不知道去干嘛了,现在才过来,跪在我们边上,道:“陆总、裴、裴老师……需要我打救护车吗?” 我觉得他问了一句废话。而陆召却说:“不用。人追到了?” “嗯,在路口。锁车里了。” “行,你先把修然送回他车上,小心点抱他,他可能还是有些伤着背了。”陆召吩咐道,“这些人,该散就让他们散了,该删的删,该压的压。” 洛丘河一点头:“好的,陆总。”然后看向我,十分郑重地说:“裴老师,我会小心点的。” 陆召一直等洛丘河把我送回车里,才转回头去,撑着膝盖慢慢站起来,他很是虚弱般动作异常迟缓,人也晃得厉害,左手瘫软在身侧,手背血肉模糊一片,还在不停往下滴血。 “陆召受伤了?!”我几乎要从座椅上弹起来,又因为背上的疼被激得歪斜下去,“我们刚才怎么摔出去的?洛丘河!” 洛丘河忙来将我扶稳,“摩托撞过来的时候,陆总只来得及侧身,让您先避开……自己被带到了些,被甩出去的时候,他……” 我咬着牙,替他说下去,“他一直护着我是不是?拿手垫在我头下,所以我明明紧挨着街沿,也明显感觉头撞到了哪里,却是一点伤都没有,因为全他妈撞他手上了!他刚才……刚才……” 还一直将手垫在我的身下……让我枕着…… “愣着干嘛!报警会不会?叫救护车会不会?”我知道火气不该对着洛丘河发,但我有些控制不住,我将两条还在抖个不停的腿直接扔出车外,“把我轮椅拿过来!” 洛丘河急急蹲下,手压在我的膝盖上道:“裴老师,你先冷静……” “咳……咳咳咳……”我呼吸太乱,吸了几口冷后,忽然呛咳起来。我捶着胸口来止咳,“咳……去、拿来……咳咳……” 我身子折在双腿上,腿上的抖动撞得我胸腔都疼。洛丘河一边替我顺背一边道:“裴老师,您要不然先躺下来……” “洛丘河,你……咳……特么这个时候管我干嘛?!”我卡着自己发干的喉口,“好,先不提……咳咳,先不提轮椅,你把手机给我,咳,我来报警。”洛丘河面露难色,也不动作。我瞬间就更火了,沙哑地怒吼了一声:“洛丘河!” 洛丘河缩了缩,犹犹豫豫地小声开口,“裴老师,不、不能报警……” “为什么?”我几乎被他这个想法给气笑了。但我立马就反应过来,“是有人安排的?他是故意撞我们的是不是?” 在我的逼视下,洛丘河才勉强点了个头,“嗯。” “是谁?”我厉声问道,“说!” “是……陆夫人。” 我愣了几秒,“你说……谁?” “陆总的母亲。”洛丘河道,“所以不能报警,陆总会处理的。” 我原本混沌不堪的脑子忽然炸了一道白光,陆召上一次额上的伤是不是也是这么来的?这是第多少次了,才会让他们两个人在面对这种情况的时候,反应几乎可以说是习以为常…… “还发生过几次……”我盯着洛丘河,将声音沉到了最低点,“回答我!还发生过几次?!” “就……偶尔。”洛丘河也不敢看我了,“陆夫人,也不是想对陆总怎么样……就是想威……” “这还叫没想怎么样?这他妈的跟□□有什么差别?!”我换了几口带颤的气,强制自己重新冷静下来,“洛丘河我问你,你在陆召身边几年?” “今年第四年。” “这种事情发生过几次?”我问,“桩桩件件都给我想清楚了再回答!” 洛丘河沉默了一会儿道:“在我来之后,加上这一次,应该有八次。” 我心口一滞,支不住地一手撑在了前座的椅背上,将那捏得“嘎吱嘎吱”作响,“他伤得最重的一次是?” 洛丘河小心翼翼抬眸看了看我,又将眸子垂下去,按在我膝上的手有些不知所措地动着,“肋骨骨折。” “说下去。” “裴老师,陆总不让我跟您说这些……” “说!他那边我担!” 洛丘河磨了磨唇,而后像是卸了气的皮球,整个人都蔫了吧唧的,“就李响第一次给您复健那回。陆总也去了。路上被人追尾,当时只是让我去处理事故后续。陆总一般在您结束前会离开,我去接他的时候,他脸色很差,还有些发烧,我就自作主张带他去了医院。一查才知道断了根肋骨……” 他就一直忍着……一直特么的忍着! 我心里不知道是因为气,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揪着疼,一呼吸一疼,难受到我开始害怕呼吸。 “怎么回事?”陆召的声音重新钻进了我耳里,他从另一边车门上来,自我背后靠近过来,“背很疼?忍一忍,等洛丘河把车开过来,我带你去医院……” “陆召!”我低吼一声,回过头去看他。他微微一愣,没受伤的手轻抚上来,“怎么就红了眼睛了?” 我把鼻尖的酸涩生逼回去,明明话音里带着怒,说出来却绵软颤抖,“你特么……就不能先管管自己吗?” 他一怔,笑了开来,“我没事。” “放你妈的屁!”我破口骂道,“你有本事用你另一只手摸我啊!” 陆召笑得愈发厉害,一边捂着随身体晃动的手一边笑,眯着染了血的桃花眼,低声问我:“欧?摸哪?说出来我听听?” 我一口气堵在了心口,不再理他,抓着顶上的扶手把自己的身体扯正,再将两条腿搬弄放好。我没敢将脊背靠向椅背,我如今的状态,若是摒着的这一口气松了,这幅身体怕是立马就会散架。 陆召轻靠过来,将头稍微落了一点在我肩上,“阿然,我有点晕,让我靠一会儿。” 我的肩上根本感受不到什么分量,他分明是在自己用力支着脖子,我无语地抬手,把他的头压向了自己,“要靠就好好靠,我没还弱到撑不住你一颗头。” 陆召又笑起来,“那是。”他说,“弱的是我。支撑着我,替我顶着天的,一直是我们家阿然。” “陆召,你这话骗鬼呢?” “没骗鬼。”他停顿了许久才又道,“是用来哄我家阿然的。” “……”我特别不争气地感觉到自己的耳垂在发烫,于是欲盖弥彰地说:“我、我还是先给你处理下脸上的血。” 陆召是眉骨上裂了一道,血已经止住了,只是脸上的血迹还凝着,被寒风吹得有些干涸了,即便用湿纸巾也很难擦。 他握着我的手腕,浅色的眸子与我对视道:“阿然,怎么下手这么狠呢?” 我挠着脖子,好像他的脸是被我越擦越红了……尤其眼尾那一块,血色晕染开来,配上他的桃花眼,若撇开他凌厉的骨相,单看这双眼,依旧媚得让我心惊。 洛丘河刚不在那会儿,原是第一时间开车出去追那个肇事摩托了,他刚又把车重新开回来接我们去医院。洛丘河还说有人报了警,他跟警察说是私下解决了,警察自是不会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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