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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好,你不想要我管是吧?”陆召不再禁锢我,而是问道,“那你告诉我,床这么软,你睡得了吗?你腰背有伤在流血,你自己知道吗,你背后是长眼睛了能自己处理吗?” “你打算怎么洗澡?”陆召追问道,“是打算在厕所再摔一次是吗,反正你没感觉,摔不疼是不是?所以你无所谓,宁可憋死了不说,自己一个人想办法,也不肯开口求助对不对?” 我压着鼻腔里的酸涩,“我自己可以,不用你管!” 陆召二话不说将我推进厕所,不管我怎么挣扎我都只有半张身子能动,根本无力抵抗,被他粗鲁地捞起来扔进了浴缸里。他袖手旁观地站到一旁,沉声道:“行,你能自己坐到轮椅上,我便不再管你。” 我不服输,一次次尝试,又一次次摔回去。最后却只能不甘心地把头埋在双膝上,攥紧了拳。 做不到。我的的确确做不到。 陆召深吸了一口气,也如同精疲力尽似的坐到浴缸壁上,弯着背脊问我,“还舍不得开口吗?”听我没有回答,他便伸手过来,盖在了我的头上,“你不心疼自己,我都心疼了。” “陆召!”我打掉他的手,恨声咬着他的名字。 “刚是我太凶了,对不起。”陆召眉眼里带着些许温柔,他用指关节抵在我眼眶下头,“别哭……” “陆召,是你非要我来的!” “是我不好。”陆召把我抱回轮椅上,蹲在我面前说,“我不过是有些私心,想你向我开口求助,也给自己找点理由更靠近你。谁知道我的心上人嘴比鸭子都硬,没等到他先开口,我快气疯了。” 不知为何他嘴角有点笑意,让我顿觉我方才那句话就好似在跟他撒娇一样。我气得不再开口,只觉每多说一个字,就要被陆召下一个套。 “不闹了行不行?先到我房里把背上的伤处理了。” 他这哄孩子的语气让我愈发的恨,都懒得看他,自己划着轮椅出去了。 洛丘河已经放好了东西折返回来,等在门口。 “你等我开口是吧?”我问陆召,“好,那我和洛丘河一间房。我有任何的事情都会求助于他,行了吗?” 陆召双手插兜,冲我耸了耸肩。 被我点名的洛丘河猛然抬头,一双眼瞪得都快落出来,这会儿说话都开始结巴起来,“裴、裴老师您别开玩笑……” “你之前不是还跟我说,你原本就和我是一间标间的吗?”我咬牙切齿地问这个小兔崽子。 “那不是我当时不知道您和陆总的关系……”他说得小声,含了个枣似的,却是让我每个字又都听得清清楚楚。 我气结。 “陆总,没事的话,我先回房了。”洛丘河道。 陆召对我露了个一字笑,冲洛丘河随意地挥了挥手。 “怎么办?修然,你好像只能跟我一间房了。”陆召惋惜地演着。 “总还有其他房!我自己再开一间总可以?!” “修然,我又不是要你和我睡一张床,不过是在同一屋檐下,你怕什么?” “我哪里怕了?!”我觉得自己额上的青筋都在突突突地跳。 “哦~”陆召拖了个长音,“那是同意和我住一间了?那就走吧,我还给你买了双皮奶。” 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我实在很想揍他。这人怎么能这么无赖又这般无耻! 还这般自说自话! 陆召住的是总统套房,有内外两间,外间是个豪华客厅和办公区域。落地窗那横放着一张皮质的沙发躺椅,陆召看着那儿对我微微笑道,“就得委屈你了。” 可我觉得,这人怕是早就想好了,知道对我的腰背而言,偏硬的床或是沙发反而更舒服一些,所以才会先把我逼进死胡同,然后再退一步,说着不是要和我同床共枕来引我入套。 我真想问问当初我自己是怎么瞎了眼看上陆召。我都不怀疑哪天陆召把我卖了,让我帮他数钱,我都能觉得自己赚了。 我反趴着,陆召给我处理腰背上的伤,应该是我摔下来的时候被轮椅踏板刮到了。没有知觉的地方凝血功能比较差,出血多,所以看上去伤得很严重似的,最多也就蹭破点皮。 “好了?”我看他动作停了便想起来,又被他压了回去,“别动。” 我看不到全部,不知道他伸手触在我后背哪里,但想来大抵是在摸手术留下的疤,因为他问了我一句,“疼不疼?” “记不得了。” 我的确是记不清了,过去所有的刻骨镂心总会因为伤口的愈合慢慢被淡忘,当时的声声泣血也不过是现在三言两语可以说得完的故事。 要说疼,那也只是我自己的感受罢了。 说得出口的伤也许并没有想象中的疼,而那些起口忘言的苦,才是真真切切的痛。 陆召给我处理好伤处,撑着下巴盯着我问,“要洗澡吗?” 我自己拉过轮椅坐上去,翻找出洗漱用品,径直进了浴室。陆召脱了西装随手扔在椅子上,跟了进来,他挽着袖子,露出一小节手臂。 我拧着眉带着极度的厌烦问他,“你做什么?” “帮你放水,抱你进去啊。”陆召坦然回答。 “我可以自己来。”我冷着脸道。 陆召点点头,老实巴交地往外走,等走到门口又退回来两步,从镜子里对我说,“那你洗好了喊我,我来接你。” 接你个大头鬼! 我反复告诉自己要冷静,拿东西砸人不是个好习惯,“滚出去!” 我将浴巾、浴袍全都放在能够得到的地方。洗完后我尝试着能不能自己出来,但浴缸壁沾了水后愈发的滑,就算垫着毛巾,没有其他借力的地方能把我自己拽出来。 “啧,修然呐,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我听到陆召的声音就像炸了毛的猫,整个人都很是烦躁。尤其这人说话还变得特别欠揍,一双桃花眼在我身上来来回回。 “我站门口站了半天,你都不喊我?” “你能不能闭嘴……”我无力地问道,“陆召,你什么时候话变得这么多了?” 我是直接在浴缸里套上的浴袍,陆召来抱我便被吸了水的浴袍弄湿了,他不甚在意。 他已经摘了他那副半框眼镜,眼神直勾勾地撞进过来,他微微闭着唇想了一下道,“可能是要把从前那些我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都说回来,说够本。” “好让我心上人知道,我曾经是真真切切喜欢过他的。” 第7章 金丝雀 (7) 之后陆召也没再招我,他还有不少工作要做。 陆召这人做事极为认真专注,脸上不怎么有表情,唇会习惯性微微抿着,徒留两条显得十分凉薄的唇线,眉心无意识地蹙起,眸色被长密的睫毛盖上了阴影,显得极沉。 看上去很是不好相与,十分凶相。 可我以前就喜欢趁他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在旁捣乱,动手动脚的。他烦我时只会背过身去眼不见为净,我笑着同他背靠背,脊骨相抵,在他背上滚来滚去,又或者像玩跷跷板一样顶他。 他还不理我,我就会更过分一些,从后面抱着他,拿下巴磕他锁骨,咬他耳垂。 陆召大概也是没见过我这么无赖的人,不知道应对无赖的法门,就得比无赖更无赖。 他除了嘴上说我两句,让我滚蛋之外,人总坐在那巍峨不动。于是有几次,我见色起意,手指沿着他的脊背一路下滑到他的腰窝,趁其不备偷溜着钻进他的衣服里头。 最后通常都是我自讨苦吃,被他折腾到哭着求绕。 说来好笑,我从陆召手里向来讨不到便宜,却总孜孜不倦地招惹他。 我喜欢吃双皮奶,但在国外着实找不到这东西,就自己动手做,可我无论做饭还是做甜品,再简单的东西都能被我做得稀烂……双皮奶也同理。 所以每次的试验品我都先喂陆召,陆召看着精明其实很好骗,只要在他看书的时候,递个勺过去,他就会自己上钩,从不多问。头一两次他只是吐了,没跟我计较。后来发现我拿他当小白鼠,便开始反扑。 我端着碗,被他追得满屋子乱窜,最后被他卡着命运的后颈压在沙发上,不得动弹。他半敛眼皮,居高临下地问我,“你是自己来,还是我动手?” “我错了行不行?”我认怂一绝,能屈能伸。 他八风不动。 我只好自己舀了一小勺,意思意思给勺子挂了个壁,用舌头舔了。人神共愤的味道,能难吃到这个份上,我都佩服自己。 陆召挑着眉歪头看我,显然很是不满意,于是他挖了一勺含在嘴里同我接吻…… “陆召!伤敌一千,自损三千你都做得出来啊!?”我拼命用水漱口。 陆召在客厅,以胜利者的姿态冲我举了举他的水杯。 再后来也还是陆召,不知道是去买的还是请别人做的,总之给我弄来了一份解了我的馋虫。 我那次没舍得吃完,给陆召留了一半。 而今我们眼前就摆着一份,轻易便能买到,也不必为了钱担心,却是谁都没有动。 自从分开后我也没有吃过这样东西了,并不是吃腻了,也不是会触景生情,只是想不起来去吃。 就算偶尔记起,手边找不到店买便也算了。不会再那般执着,像小孩子一样吵着闹着非要吃到买到,非要拥有了才行。 学会了放手。 受伤后我失去了连续睡眠的资格,必须定时翻身和上厕所,我醒来几次,陆召都还在办公。他看到我起来并不多惊讶,看一眼时间后便继续忙于自己手头的工作。 他应该是凌晨四点后才睡下,可等我再次醒来,房间里的人已经从陆召换成了洛丘河。 因着刚醒,身体还有些发僵,上轮椅的时候便喊洛丘河搭了把手,刚坐稳腿就不受控地抖起来。 洛丘河有点不知所措,一副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我看着他,正儿八经地问他:“我抖个腿而已,你何必这么凝重?” “裴老师,你真没事?” “就是痉挛而已。”我装得语重心长地对他说,“你需要补补课外知识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很喜欢逗洛丘河。也许是觉得他很像曾经那个没心没肺的自己,又或许只是想试探下他,是不是真的心思单纯。 洛丘河果然认认真真地冲我点头,“好的好的。” “陆召呢?”我看了眼时间,不过才七点半。 洛丘河告诉我陆召一个小时前就已经出发去会场了。这次陆召过来是来谈并购案的,对方的公司有将近一半的股份捏在几位外商手里,对方不肯放,要亲自跟陆召谈。 因是多方与会,涉及到不同国家的人员,以至于这次双方各自都有自己的翻译团队。陆召的团队比我们早到一天。 而一场会议按通常情况而言,只需一到两名交传轮流即可。 怎么算我都是多余的那个。事实上,我也的确是多余的那个。陆召自己本身的英语并不差,虽说没有精专,但这种场面他应该应付得来。 他点名要我跟找的是个随行的由头。 随行,顾名思义他去哪儿我跟去哪儿,随时随地跟在他身边给他口译。当时我极力强调自己无法胜任的原因也在这,其一、我行动不便,很有可能耽误行程,反而让团队迁就我。其二、我坐着轮椅,只要他站着我便没法同他耳语,直接朗声翻译会极其尴尬且不礼貌。 然而眼下,我这个所谓的“随行人员”正被雇主晾在酒店里好吃好喝地供着。 我不明白陆召到底是什么用意。 一连四天皆是如此,落到我手里的工作不过是一些谁都能做的笔译,工作量也不大,一个上午就能完成。 而在这几天里,其他人都忙得脚不沾地,洛丘河站着都能睡着,还得抽空回来看顾我。陆召更是不见踪影,皆是凌晨而归,睡不到几个小时,人就又走了,我连同他发火的机会都没有。 我免不了觉得陆召是在耍我,打着工作的幌子来逼我就范。 第六天,我忍无可忍强撑着坐在那,一直等到陆召回来。他看了一眼手表,嘴角勾着问我:“失眠?” “我在等你。”我阴恻恻地回他。 “这就学会给我留门了?”陆召摘了眼镜揉着眉心,给自己倒了杯酒,看我还停在那便又开口问道:“你这气呼呼的表情又是怎么了?” “陆召,你到底什么意思?”我压着自己的火,睨着他,“你是在把我当金丝雀养吗?” 陆召恍然大悟似地扬了下眉,表情却很淡,像是早就料到我会如此质问,“原来是为这个。”他慵懒地喝了口酒,“我倒是想把你当金丝雀,就怕你不肯。” “陆召!” “修然,稍安勿躁。你性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急了?”陆召用指尖刮着杯口的酒渍,慢条斯理地说,“旁人拿钱不干活最是快活,怎么到你这里反而恼羞成怒,还怪起我这个甲方来了?我多委屈。” 你委屈个屁! “局得慢慢铺,鱼得慢慢钓。不过我现在只好奇一件事,你为什么觉得我把你当金丝雀?”陆召饶有兴致地靠坐在书桌那问我,“你是觉得我逼你跟着我走这一趟,为的是把你关起来养着?” 我没什么好脸色给陆召,毕竟他眼下做出来的举动,的确如此。 陆召微微点着头,“说实话,我还真挺想的。”他解着领带,指关节抵着结,一点点往下拉扯,动作慢得如同一只正在潜行接近猎物的兽,“不过我的这只金丝雀性子太烈了,关不得。” 他淡淡一笑:“万一他同我来个宁为玉碎,我可就亏大了。” 我分明今天是要刨根问底让陆召把话说明白的,却被他三两句话就带歪了话题。正题不过寥寥草草揭过,反而是无意的一句金丝雀让他来了兴致。 陆召看我的眼神变得晦涩不明,嘴角的笑意也更为浓烈。 我懒得同他讨论这些无意义的话题,只留下一句:“你最好是因为工作!” 陆召莞尔,“那我私心更重。” 见陆召朝我走来,我本能后退,轮椅磕到了茶几边,震得我人往前跌。陆召刚好跨了一个大步过来,双手有力地抵住了我的肩。 他双眉一皱,“我是什么洪水猛兽,你见我就跑?” “松手。”陆召却是将手移到了我的后腰上,我扣着他的手腕瞪着他,“干嘛?” “疼你也不肯说,”陆召叹气道,“那我只好动手了。” 受伤的地方总会泛起神经痛,一种无可避免的后遗症。天气一阴湿度变高或者伤处遇寒就容易疼起来,仿佛有一根钉子扎在那里,光是坐着都能牵连整个后背。 “别硬撑了,行不行?” 我松了齿关,刚才硬憋的一口气散了个精光,再抵不住疼地半身折了下来。 陆召单膝跪地,把肩送了过来让我靠着,嗓子里压着模糊的笑意,“等我就等我,不能躺着等吗?非坐着是不是傻?” 我推了他一把,他猝不及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委委屈屈冲我伸了个手,想让我拉他起来,“我给你揉腰,你却推我,修然,你过分了。” 我翻了个白眼,自己划着轮椅去找止痛药。 陆召无所谓地站起来,掸了掸衣服上的灰。 “后背上的伤洛丘河给你重新上过药了没?” “就擦破点皮而已,有什么值得惦记的?”我没看陆召,只专心把自己转移到沙发椅上,因整个后背都在抽痛,所以我的动作很慢。 “也是。”陆召一直等着,待我躺下,他才说了一句“晚安”关上了外间的灯。 我们早就不是孩子了,过了那个蹭破点油皮就非要将伤处展示给别人看的年纪,要教别人心疼自己,才会心满意足地觉得受到重视。也不再轻易将那些陈年旧疤揭开,露出血淋淋的皮肉。 我们越来越会掩饰自己的痛楚,穿上假面,学会欺瞒与哄骗。 第8章 疯子 (8) 陆召从头至尾没有让我参与到并购案里,而是带我去参加了另外一场筹备已经的会议。现在想来,并购案恐怕并不是陆召此行的真正目的,他不过是顺便过来走个形式,过个场。 今天的这个局,才是重中之重。他们为此已进行了长达几个月的前期交涉。 上城集团虽说在业界赫赫有名,但说到底也只不过是在上游偏下的位置。陆召向来不甘心吃别人剩下的那口,自是要拼命往上爬。 陆召眼底有疯色。 多少企业家在对赌协议上吃尽苦头,有的坐了牢,有的峥嵘半身为他人做嫁衣,有的风光一时又惨淡收场,双赢的局面几乎少之又少。 可陆召他竟敢孤注一掷,压上了他手上所有的股份,来换一个概率。要么赢得足够一跃进入金字塔尖的门票,要么输得一派涂地,成为丧家之犬。 今天的会一共进行了八个小时,从早上的九点开始,除去吃饭时间,剩下的几乎都在你来我往中度过。 现场算上我一共三个翻译,另外两个是对方出的交传,而我则全程待在陆召身边做他的个人翻译。整场会议都有音频、视频记录,所有人开口前都得深思熟虑,不敢行差踏错任何一步。陆召亦然。 分明都是已经在前期订好的条款,对方却还几次三番给陆召下套,言语里全是劫,饶是平时巧舌如簧的陆召也有无力招架的时刻,沉默许久才能将各种利弊剖析清楚。 在签立对赌协议时,陆召忽然附到我耳边说:“好累,签完了你就带我回去休息吧。” 对面的外国佬们闻声纷纷抬头,一个个瞪大眼死盯着我们,生怕错过了什么细节。 陆召在桌子底下牵了我的手,他手是冷的,手心里全是粘腻的汗。他将我攥得极紧,而后落下了他的笔,盖上了上城集团的红色印章。 从会场出来,呼吸了一口带着寒意的新鲜空气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些许。 陆召走在我身边,边走边解着领口问,“修然,你说万一我要是赌输了怎么办?”他嗓子比我还哑,显得疲惫又无力。 对赌协议里,上城集团的业绩如果在两年里没有达到约定条件,那陆召必须将手里的所有股权以极低的认购价转让给对方。 无异于将整个上城集团拱手相送。 外面下过雨,地还很湿,轮椅行在上面发出粘滞的声响,也带起一些脏水,免不了溅到陆召,在他那银灰色的西装裤腿上留下斑驳的污迹。 我下意识说了一句,“离我远点。” 陆召脚步一顿,两道英眉相当委屈似地蹙到一起,“修然……这种时刻,你就不能稍微对我好一点?我刚可差点被那群老怪物们生吞活剥了,你就一点都不心疼我吗?” “一会儿都不行?”他垂眸下来,连带语气都是柔软的。 说实在的,我的确有那么一瞬的心软,尤其当此时的画面和初见陆召时的画面重叠在一起,愈发叫我于心不忍。 那天陆召也是站在两盏路灯之间,明明他往前一步亦或是退后一步就能进到灯光下,他却始终停留在那片阴影里。 陆召很高,身形匀称且修长,他背对着我垂头立在那,染了满身的孤寂。 那时我与他不过匆匆一瞥,他目光冷淡,面无表情地同我对视,眉宇间凝着的全是烦闷。而我被他的容貌吸引,视线粘在他身上,撕都撕不下来,甚至还倒着走,就为了多看两眼。 最后还是被同行的伙伴顶了一下腰,嘲弄了两句,我才收敛了一些。 他们说我活像个变态,哪有盯着陌生人还能眼里看出花来的,人没报警都算是给祖国同胞面子了。 我当时信誓旦旦地说,那你们可看好了,这朵花它一定就是我的。就算他是直的,我都一定能给他掰弯了! 是我非要靠近那朵花,是我自己越陷越深,是我无法自拔,也是我满心满意存了他,邀请他扎根在我的生命里。 所以当这朵花被连根拔起的时候,我只得将整颗心都剜去,来保全性命。“只是不想脏水溅到陆总。”我冷冷解释了一句。 陆召瞬间扬起了笑,“原来我的修然那么为我着想。” “你想多了。”我泼着冷水。 陆召毫不介意似的冲我耸了耸肩,当是自顾自肯定着“我为他着想”这几个字眼。 上车前,陆召朝回望了那么几秒,又转过来看着我,唇微启却是什么都没说。反而是我,不知怎么嘴快过了脑子,同他说了五个字。 “那就不要输。” 陆召显然是没料到我会这么说,整个人都是一怔,眼底不知何时攀上了光。 今天一天我全靠药物才勉强支撑完了全场,眼下这副身体已经到了极限,不过才几百米的距离,摇着轮椅过来都让我有些微喘。手也没什么力,转移的时候身体下坠得厉害,如果不是陆召托了我一把,我大概得一屁股坐到地上去。 我看了一眼表,离上一次吃止痛才过去四个小时,药效却已经弱了下去,后腰的疼痛感慢慢变得清晰起来。 我只想缩在门边好生休息片刻,谁知上了车,陆召直接欺近过来,紧挨着我坐。我嫌弃地皱眉看他,他却丝毫不知收敛。 “修然,我要是真输光了这一家一档,我就去投靠你好不好?”陆召一扫之前的倦色,嗓子哑着都堵不住他的嘴,又开始胡说八道起来。 “滚开。” “你包养我吧。”陆召道,“我也不贵。” “谁要包养你!”我不耐烦地接着他话音怼了回去。我严重怀疑陆召是不是有人格分裂,方才在会上满身戾气咄咄逼人,眼神锋利得像是一眼就能看穿人心,说话语调极沉,张着别人不容置喙的气场。 现在又装得满眼无辜,话音里全然不掩撩拨和挑逗之意,含着几分笑意将尾音上扬。 这人戴着一张张假面,让我分不清何时真、何时假。眼前的这个陆召,你要说他是条爱撒娇的大型忠犬,我都敢信。 “那我倒贴你,把自己卖给你行不行?”陆召有板有眼地盘算着。 “陆总烦请您自、重!”我从牙缝里挤出这么几个字。 “自重?”陆召摇了摇头,“在你面前,我不想也不愿。” “陆召!你到底怎么变得这般无赖的!”我被他逼得已然避无可避,人侧着背紧贴着车门。 陆召双手伸直抵着车门,将我圈在其中,擎着极深的笑意,视线定格在我的唇上,缓声说道,“我跟一个人学的,不知道我学得怎么样?算不算学有所成?够不够格出师?” 我偏过头,气得胸腔发闷,可又无力反驳。 这都是我当年自己作得死,这会儿被陆召拿来“学以致用”,真就是我自己活该。 最初追陆召我的的确确有这么无赖……甚至比现在的陆召更不要脸。 被说是倒贴、舔狗我能笑着大方承认。我把喜欢一个人挂在嘴边,也把我所有的爱意明晃晃地递到陆召的面前,不带任何的遮掩。 我活得像是个没心没肺的傻逼,只觉世间很多事都是因为藏着掖着,才生出了许多误会,所以我把所有情绪都坦白给陆召。 “陆召,你就不能哄哄我?” “陆召,我吃醋了,你没点表示吗?” “陆召,我那么喜欢你,你对我有几分真心?” 实在被我弄烦了,陆召就会同我接吻,以此来堵我的嘴。 “裴修然,你可以闭嘴了吗?” 我舔着唇,美得像是吃到了糖的小孩。 可我忘了,这些糖都是我自己讨要来的,而不是陆召真心想给我的。 我身边的人几乎都知道我和陆召在一起,惊讶的同时总是会跟我说,你们两个不合适,陆召和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自己也知道,否则我不会那般得寸进尺,非要这样那样的试探陆召,以此来窥探他的真心。 在一次放假回国的时候,我偷偷跑去庙里求了两条姻缘红绳。我不知道像我这样的人能不能得到月老祝福,毕竟我是要把另一个人往歧路上拽。 求的时候,我分明是揣着一颗“就算月老不帮忙,我自己都要把陆召绑在身边”的想法,可临到头,我却怂了,没能把红绳送给陆召。 我还记得那天是情人节,我问陆召,“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辈子?” 陆召淡淡回了我一句,“一辈子很长。” 我执拗地想要寻到答案,于是又问了一遍,“所以你愿不愿意?” 陆召垂着眼皮,沉默了许久才问我,“你要同我一辈子?” “是啊。”我毫不犹豫地点了头,“我要和你一辈子,绝不反悔。” 陆召没回答,只笑着咬在了我的颈侧,留下了一圈久久不退的牙印。 “裴修然,那你记住了,无论我是谁,无论我做了什么,你都要同我一辈子。”陆召扣着我的后颈,和我额头相抵,那双浅色的眸极其凌厉地投过来,“是你把我拉上这条路的,你要负全责。” 于是,我给自己戴上了红绳,带着满身的顾勇,跪在我爹妈面前同他们出柜了。 我被打了个半死,仍是不肯认错,也死不悔改。 我和父母的关系一直僵持着,直到他们死前,我们仍为了这件事闹得不快,带着硝烟地吃完了那最后一顿饭。 我连一句道歉都没来得及说。 也再来不及说。 现在想来,多半是老天爷都看不过我这个不孝子,要让我背着这终身的遗憾活着。 我在医院里住了三个多月,等我出院,我的父母已被他们各自的兄弟姐妹妥善安葬。 亲戚们因我是个同性恋而对我嗤之以鼻,没有人愿意告诉我他们葬在哪里。 他们对我说的最多的是喊我滚远一点,不想我父母死后都不得安宁,被我脏了那一片安土。 我,身为独子,却连祭拜自己父母的权利都没有。 多可悲的一个人呐。 “裴修然!呼吸!”陆召厉声摇着我的肩,五指极其用力将我捏到痛。 他的脸从模糊到清晰,周遭的嘈杂也在一点点重新回到我的世界里头。我像是窒息之人重新找回呼吸一般,一口一口喘着粗气,再抵不住痛地折下身去。 陆召轻抚着我的脊背,安抚着我,“没事了,修然。” 我抓着他的衣服,抬头看向他,他微微一怔,覆手上来盖住了我的眼。 我见过自己深陷回忆面目全非的样子,便是如一头凶兽,赤红着眼,带着极其凶恶的眼神撕咬着身边的一切。 陆召凑得愈发的近,揽着我的肩,不顾我的挣扎将我压在怀里。他的体温一点一点隔着胸前薄薄的衬衫衣料透了过来,钻进我冰冷发僵的身体里。 他用了我从未听过的最为温柔的语调,轻声对我说:“裴修然,告诉我,你哪里痛?” 第9章 冲突 (9) 我撑着前座想要将身体立起来,却抵不住后腰的刺痛,只得绷紧了身体狼狈停在中途,才没让自己重新折回去。 “裴修然,告诉我,你哪里痛?” 我好笑地看着陆召反问:“怎么……我告诉了你……”骤然的抽痛让我咬牙顿了顿才能继续把话说完,“你能替我痛吗?” 陆召苦皱着眉扶住我的肩,“都疼成这样了,居然还能咬人。裴修然,你啊……” 我截了他的话质问道:“陆召,你为什么又要出现?” 陆召似是在按揉我僵硬的腰际,他的手从我有知觉的地方往下顺着,一点点变得模糊最后消失,周而复始。 “我后悔行不行?”陆召叹气,“我忍不住了行不行?” 我不屑地轻笑一声,“陆召,你这是玩的哪一出?唱什么苦情戏的剧本?当初……当初是你自己做的决定,你后哪门子的悔?” 我一挣扎,身体就反抗得更厉害,连带腿都有些痉挛。陆召半圈着我,不让我乱动,一双浅色的眼睛盯着我看了很久,才缓缓一闭。他将头轻轻靠过来落在我的肩上。 他说:“修然,我有点累,我们过会儿再谈。” 陆召向来知道如何制我,他是聪明的,以沉默来止住了我对自己和对他的攻击。 我们就保持着如此别扭的姿势一直到下车。后腰的痛始终不肯消停下去,好在也没有愈演愈烈的架势,只是让我没法坐直,只有半弓着身才能让我好受一些。 “我抱你回去。”陆召的手被我打掉后,脸色明显阴沉了下来。他眼里满布着红血丝,声音也比之前更沙哑。 我费力地搬动自己烂泥一样的下半身,每次挪一点摇摇晃晃地坐到车门边上,将两条腿甩到车门外后,我对着司机道:“师傅,能麻烦你帮我拿一下轮椅吗?” “好的好……” 司机还没说完,陆召已经直接把我抱了出去。后车的洛丘河也到了,见状赶紧跑了上来。 我大力攥着陆召的领子,寒声道:“放我下来!” 陆召根本不搭理我,吩咐洛丘河帮我把轮椅擦干净再送回房里。 “陆召!”我几乎控制不住自己要往陆召脸上挥拳。 “裴修然!”陆召也跟着提了些音量,“看着别人担心你,让你很有成就感?还是为了你那该死的自尊心,非得咬死了那点痛那点伤来硬撑到底?” 我笑起来,“自尊心?陆召,我在你面前有自尊可言吗?你做任何决定之前有问过我的感受吗?” 陆召脚步一顿。 “也是,陆大总裁你身体健全,怎么会懂我这种人的感受呢。”我戏谑地掀起嘴角,“你只是觉得我不方便,就纡尊降贵地冲我伸出援手,来拉我一把。不管我需要还是不需要,你都觉得你是为了我好。” “但是,陆大总裁,我是个半身瘫痪的人,我感受不到我的下半身,你几次三番抱我,你知道我什么感受吗?” “我就像是被人吊在了半空!”不断起伏的胸腔出卖了我的冷静,让我的嘲讽听上去恍若是一声声的责备,“我不靠视觉根本没有办法确定自己的身体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你就算中途放手……” “我不会放手。”陆召打断我,将我搂得愈发紧了些,“所以你不必悬着心,也不必觉得不安。” 那一瞬间,我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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