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要三老先选出继任者,然后请矩子过目,矩子同意方可继任。” 宁非点头。 “那你有没有找到继任者?跟没跟鱼老和谢老商量?” 木东来嘴巴开合了好几次,始终没能发出声音。 宁非不管他,继续道。 “三老没找到继任者,你之前也没跟我提过,现在你说不干就不干了,木东来,你究竟是真心觉得自己不配管铁匠坊,还是用撂挑子威胁我呢?” 木东来大惊失色,但总算还记得矩子不让他插话,只得伏地磕头。 “别说你不敢,至少在我看你,你就是这个意思。” 宁非冷淡道。 他又看向地上跪着的柳铁。 “你自己犯错,哭着闹着说要离开宗门,还冲出去自废手臂,你演这个泼妇打滚给谁看?可是我逼你的?” 柳铁脸色胀红,一声不敢坑,拼命摇头。 他现在也不敢折腾了,刚才那番上头的热血一早就冷到骨子里,也知道自己露丑了。 宁非冷笑一声,“那就是逼我必须原谅你了?” 他从怀里摸出矩子令,视线却扫过谢增和鱼山。 “如果三老可以随意架空矩子,如果下面的弟子犯了错就以闹相比,那这玩意我拿着也没什么用,你们谁想要就自己拿着吧。” 说着,他就把矩子令拍在了案上。 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惊到人人都不敢用力喘气。 这是宁非接任矩子后,第一次发真火。 虽然还是少年模样,可眼神和语气都超乎寻常地成熟,有种独属于上位者的威严。 没人敢出声,跪在地上的木东来,额上的冷汗不断渗出,很快就流下了脸颊。 和他交好的鱼山完全不敢出声,他从没像现在这样清楚地意识到,眼前的宁非已经不是那个需要他们照拂才能勉强存活的痴傻少年,而是拥有最高决定权的矩子,他们命运的掌握者! 之前少年的宽容随和,那只是因为他并不因为地位改变而换了心性,可这并不意味他们就可以轻视他,敷衍他,把他当做一个傀儡! 就像谢增说的,他们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恋栈权势不想撒手,看年轻的矩子好说话,就装傻充楞摆资格,为的不过是维持自己的地位。 可他又有什么资格呢? 矩子天资出众,他们这些人连追赶都困难,更别说教导他什么了! 脸怎么那么大!? 视线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宁非将各人的表情和神态一一记录在心。 他原本借着卖水泥的事试探一波,现在看也可以省了,柳老头的事真的试出了不少人的心思。 “谢老?” 宁非看向谢增,伸手指了指桌上的矩子令。 其实谢老与他最亲近,平时也没做过违逆他的事,对他这个素来尊重,根本不需要问。 可这次是要敲山震虎,三老都要一视同仁,先问谢增也算给另外两个留了面子。 谢增连忙摇头。 “不不不,矩子折煞我老头子了!” “我虽然管理木工班,但木工班不是我自家的作坊,一切还是以矩子的意志为重的。” “从今天起,我谢增都听矩子的,矩子说什么我都照着办,若违此誓,天打雷劈,死后不得安生!” 古人很看重誓言,谢老敢发下这样的重誓,那绝对是真心要跟着宁非走到底了。 他说完,鱼山和木东来也马上跟上。他们两个人真的虚,也是真的惭愧,说话的时候脸都胀得通红,恨不能找个地缝钻下去。 虽然没点明,但在场谁都清楚,矩子这是在敲打木鱼二队了。 他宁非觉得火候差不多了,便轻咳一声,淡淡地开口道。 “既然你们三都说听我的,那我就重新调配一下人员。” “咱们墨宗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冬建,道路和外墙的修缮已经差不多了,目前任务重的就是仓库和过冬房。” “都是基建的任务,所以还是要以土木组为主,木工班 、铁匠坊、矿队负责支援。从现在开始,土木组要分出两套班底,分别负责仓库和过冬房的建设。其他支援人员必须固定,权责都要落实到个人,谁出问题谁负责,不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也不允许随便调岗。” 他的视线又扫过三老。 “鱼老现在就专攻火炕,仓库由谢老主持,木老负责过冬房。具体人员名单你们商量好之后报给我。” 见三人忙不迭点头,宁非的表情略有和缓,转头对柳老爷子说道。 “你也不要太担心种地的事,秋婆婆和老王伯都盯着呢,不会差了。” “你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养好身体,这个病着急上火都容易犯,看在我把你救回来不容易的份上,不要辜负我的心意。” “如果康复以后,你还想去谷地看着,我也不拦着。但话我要先说明白,这种药并不是万能的,能救一次下一次可就不好说,如果你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硬要逞强,那谁都救不了你了。” “人要量力而行,看看说说就行了,不能事事你都自己动手,时不时也教教年轻人吧。” 柳老头擦了擦眼角的泪,重重点头。 “哎,哎,好。”第44章 柳铁跪在地上,听着少年矩子不紧不慢地给每个人安排工作,整个人如死水一样平静。 做了错事,他现在也不指望能得到原谅了。矩子愿意留下爷爷并照顾他的身体,他柳铁已经感激不尽,哪还敢有更多的要求。 他已经想好了,等离开宗门他就去后山搭间草房,矿队最近都要人挖矿,这活又苦又累但他干得心甘情愿,算是为宗门进一番心意。 他一边跪一边想,越发感觉无地自容。现在他只恨不能马上结束,或者自己找个地缝钻下去,没得喘口气都觉得羞臊得慌。 挖矿……挺好的。就在矿洞里干活,也不用总见人。他给他爷,他们老柳家丢了大脸,家里那么好的名声都被他给糟蹋了,他没脸再看他爷。 正想着,他忽然听到矩子叫了自己的名字。 柳铁抬起头,少年矩子眉眼清冷,目光如冰泉一样,刺得他打了个一个寒颤。 本能地想到低头避开,却又觉得对矩子不够尊敬,便强挺着身体没有动。 “柳铁。” 宁非叫了对方的名字。 “你的错处也不用我多说,你自己心里应该有数。” “你身为墨宗弟子,不但不听从矩子的命令,还屡次以下犯上,我这么说你服不服气?” 服! 柳铁忙不迭地点头。 他岂止是不听命令以下犯上,他干的比这恶劣多了! 矩子这么说他,是在给他留面子。 “我服!我知道错了!” 听他这样说,宁非点了点头。 “按规矩应当把你逐出宗门,不过现在冬建,时间紧任务重,特殊情况清理门户暂缓,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他又转头看向木东来,目光灼灼。 “木老也是一样,规矩就是规矩,你暂时还代管铁匠坊,过冬房的事也由你主持,但该罚的还是要罚。” “从今天起,木东来和柳铁不得获取宗门任何图纸或是技术,不得进入藏书阁,不能擅自使用宗门物资和原料,不得离开坞堡,也不可以使用宗门器具制作任何与冬建无关的东西。” “除餐食以外柳铁不享有任何弟子权益,如果不能按期把土建任务完成,柳铁直接逐出宗门,永生不得以墨宗弟子自称;木东来变为普通弟子,除非叛逃宗门,否则终身不得收徒,不得接触或传授任何宗门技术,否则我墨宗必清理门户。” “你们两个都听清楚了吗?” 少年的声音清亮纯悦,一字一句却是最冰冷的罚则。 这样的要求,已经是对这师徒二人起了防备之心,既要用人又与其他弟子隔绝,防备着他们有朝一日,叛门出逃。 可听在柳铁和木东来的耳朵里,却不亚于天籁之音! 虽然不能进藏书阁,不能接触技术这事让人难受,可他们从没想过要带着墨宗的东西投奔外人,自然也就不存在叛逃的问题。 至于冬建,干就是了!现在有水泥有沙砖,天天还能吃饱肚子,哪怕其他人跟不上,他们自己拼上一条命也要完成任务! 铁匠坊的人,最不怕的就是干活和辛苦,没什么大不了的! “谢谢矩子!谢谢矩子!” 师徒两忙不迭地跪地磕头,一下一下诚心实意,柳铁的脸都磕得肿胀淤血。 这次宁非没有再阻拦。他其实也就受不了动不动就下跪就磕头的规矩,可这个世界的规则就是如此,若要硬是不接受,人家还以为你心有怨怼。 他现在也看明白了,不能用现代人相处的那套用在这里,那只会让人觉得你软弱可欺,可以得寸进尺。 从现在开始,他不会再犯之前的错误。 平时相处可以温和宽厚,小事睁一眼闭一眼,但关键时候绝不容旁人质疑。 身为墨宗矩子,他必须有矩子的样子,就算做不成缺德圣人收买人心的手段,至少也要确定六代目那样的权威性。 他想了想。 “还有一件事。” 宁非环视四周,决定再投下一颗炸弹。 “水泥的配方和烧制工艺,我准备和封家合作,就是镇守雍西关的封大都护家。”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立刻面面相觑,脸上的表情精彩不一。 但大部分人都是惋惜,遗憾,似乎觉得出卖水泥有些亏本。 宁非着重观察鱼山和木东来的表情。 两人惊讶是有的,似乎加了些错愕。 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反对的意思,倒是让他出乎意料之外。 “矩子。” 谢老拱了拱手。 “水泥是个好东西,日后卖给雍西关也能做个长久的营生。但我们自己也才刚刚用上,而且现在就把配方卖掉,是不是为时过早?” 宁非早知道会有这样的疑问。他也不着急解释,随手从怀里摸出一张桦树皮,递到谢增的面前。 “早不早,你们可以自己看看。” 谢增接过桦树皮,只见上面整整齐齐用炭笔画着表格,上面罗列的文字清楚地显示了目前墨宗每日水泥的产量和用量。 几乎是不够用的! 谢增越看越是心惊。 他这些天在城里忙活,从来没去统计过火窑那边的产粮,只知道最近铁匠坊又开了一个新窑,想着怎么也该够了。 万万没想到,竟然如此勉强! “以我宗目前的人力,这个产量已经是极限,再想增加就必须停工其他所有工作,组织全员上山挖矿拉石头和煤。” “即便这样,粉碎那一块人力也是不足的。这样的动员,已经是墨宗的极限产量,我不认为这点水泥能够卖给雍西关。” “可能你们有些人觉得,大不了我们建完之后再全力烧制,烧出来就卖到城里,能长久的赚钱。” “但我得提醒各位,一旦你们想把水泥作为赚钱的途径,坞堡里不只铁匠坊和矿队,土木组、木工班都要围着水泥运转,你们再也没时间和精力去做你们自己的工作,一直要被困在这个水泥之中。” 宁非的话让很多人都变了脸色,之前的遗憾荡然无存,各个开始仔细思考他话中的含义。 但少年矩子并未就此停止,而是用一种无比平静的语气,给在场众人分析冰冷的现实。 “即便这样,可能还是供不应求。” “雍西关和附近的州郡都面临胡骑扣边的压力,水泥凝固快硬度好,一问世肯定会大受欢迎。” “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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