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中原世家十分焦虑。 这一年天灾不断,暑热洪涝轮着来,饶是手中握着大把良田的一等世家,秋收后的粮仓也是空荡荡的,远没有之前那样充实。 田不好种,种田的人又跑的跑,死的死,剩下的佃户有一个算一个,都要派部曲死死的看住。不然一个不留神,这些人就都奔着边城跑,大片的良田就要撂荒了。 一想到这,新任的彭家主就想叹气。 他出身旁支,原本只是彭家的一个小宗,家主的位置三代都轮不到他。 可命运就是这样奇怪,原本嫡宗的家主,在鼎丰城被先光统帝砍了脑袋,剩下的分宗长辈在战乱中死的死,伤的伤,到最后家主之位竟然落在他的头上,也算是天上掉下来个大馅饼。 只是现在的彭家,与之前“东山三大世家”的称谓大大缩水,不但地盘被人占了大半,彭家世代经营的丝坊也因为战乱而经营不善。天下烽烟四起,大家餐饭都吃不起了,哪还有心思去穿绸裹缎,不如几件麻布衣来得实在。 如今的彭家,虽然还不至于三餐不继,但家中全靠田产过活,金秋粮食歉收,也是让新任家主头痛不已。 然而更加雪上加霜的是,乱世蓄养部曲的费用,已然到了让新任彭家主肉痛不已的程度。彭家目前只有一个小城,位置却好巧不巧夹在鼎丰城和阊州之间,刚好在封陆两家的夹缝中。 只要双方一开战,先倒霉的肯定是彭家,谁胜谁败都逃不过被吞并的命运。 “可算是回来了!” 这一日,焦心不已的彭家主等来了从定安城归来的大掌柜。 他也等不及让对方梳洗整理,直接拉着人进了书房,关上门就忙不迭地问起了此行的情况。 要说天下风云变幻,那就跟小孩翻脸一样的迅速。他遣大总管走的时候,墨宗和雍西关还在办丧事。结果刚走了一半路,青牛江就传来陆家少郎君沉船的消息,没过两日,九凌城学堂宣布向天下招生,丧事改成了喜事。 之后不久,南江陆家船队战败的消息传来,虽然陆涛把风声捂得很严实,但架不住三枝河是他彭家的地盘,想瞒过他还是不可能的。 陆家! 陆备! 南江水王! 人就这么没了? 他下意识地遣人三枝河附近捞人。结果湍急的江水早把一切都卷得无影无踪,彭家派去的人一无所获。 彭家主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 身为世家的一员,他原本还是比较倾向于南郡陆氏。 毕竟现在天下的寒门庶民都奔向了定安城,九菱湖学院招生不看血统,明显是为了封家在培养人才,只要封家人上位,世家想要保有原本的尊荣是不可能的。 别的不说,封伯晟和他那个儿子,看着就不像能妥协的样子。世家想要像与业朝太1祖那样达成共存之约,想都不要想。 事实上,虽然遣大总管去边城拉关系,其实私底下,彭家主已经支援鼎丰城不少的物资,这在各家手头都不宽裕的当下,实在是再实惠不过的投名状了。 对于彭家的投诚,陆涛似乎十分欣慰,两人之间通了几封书信,基本确定了彼此的态度。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陆备兵败了。 彭家主吓得三天三夜合不上眼,头发都不知掉了多少,生怕下一刻就收到阊州出兵的消息。 只是南江船战之后,无论是雍西关还是陆家,半点消息都没有,这让惶惶不可终日的彭家主越发心焦。 他迫切需要一些消息,什么都好,总比现在这样不上不下吊着强。 “那边怎么样?可是说了什么?” 见主家着急,大总管也不敢耽搁,马上实话实说。 “并没说什么,咱们送去的礼也没收。” 他也晓得是正经事,这次破天荒没从中揩油水。 结果,以前还算热络的胡人大掌柜,这次竟然没给面子,不但不收礼,还直接回绝了他想见墨宗矩子的要求。 “我是什么牌面上的人,能差使得动那位先生。” 胡人大娘子冷冷地道,惯常带着笑的脸上冰冷如霜雪。 “若真有心投奔,那边老老实实递投名状,想左右逢源两边得利,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此话一出,他就看到主家的脸色变了。 彭家主失魂落魄,踉跄了两步瘫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道。 “她……她怎地会知道?” 大总管也是一肚子气,恨铁不成钢,偏又顾忌身份还要压火。 “郎君,府中这大半年走了不少佃户,许多逃奴都投奔了边城,那边想捞点消息简直不要太容易!” “就连门房的齐三,不也带着他婆娘和两个丫头连夜逃了,说不得就是他传过去的!” “这混蛋!” 彭家主气得踢翻了案桌。 “背主弃恩,我看谁家肯收他!” “郎君且莫计较此事,”眼看着家主要跑题,大总管连忙把话往回拉。 “如今局势吃紧,府中独木难支,还是尽快拉拢个盟友为上策。” “我观那封家……”他正想劝主家投奔边城,结果话还没说完,就被怒气冲冲的彭家主打断了。 “封家什么封家,封家一个卖货的都胆敢撅了我彭家的面子,还有什么好谈的!” “我堂堂二等世家,主动向个兵头子示好,一连三次封伯晟都不给面子,他以为他是谁?” 彭家主说得激动,大总管也不敢搭腔。 但他在心中少不得要腹诽,毕竟见人家有本事就嚷嚷着要结亲,还不问人家乐不乐意,被拒绝有什么好奇怪的。 人家封大公子如今身家暴涨,搞不好就是下一任的天下之主,什么女子娶不得? 不过好像从来也没打听到这位大公子的喜好……按说也是该成家的人,封家竟然半点都不急…… 正想得出神,却听彭家主接着说道。 “我已经与陆家讲好,两家结为同盟,同为世家大族,自然还要同气连枝,相互扶助。” “月前我已把八娘、九娘送去岐江城。听闻陆涛那子伤得甚重,还未曾婚配,我彭家有时代相传的生子秘药,算算日子,说不得就能给续了香火。” 说到这里,彭家主顿了顿,一脸冷沉。 “我知你与定安城有交情,但也莫忘记自己的身份,且收了你那点小心思,专心做事,将来有你的前程。” 听他这样说,大总管心中就是一惊。他抬头看向主家,心中转过无数个念头。 主家跟定了封家,那他呢……难不成他也要跟着一并做了陆家的狗? 这事若是放在以往,大总管定然是不敢有别的念头的。 可看过定安城的繁华,他总觉得眼前的彭府透着一股子死气,就像是沉淤了多年的污泥,表面上的光滑再也压盖不住腐朽,微微一碰就会彻底溃塌。 陆家比不得封家,迟早是要败的。 家主是世家出身,自然要死跟着世家穿一条裤子。可他不是世家,他就是个平民,他为什么要跟着家主一并寻死?! 且凭借着他在边城的关系,他定然能混的比在彭府光鲜。旁的不说,单就与新朝要员说得上话这一点,他就强过彭氏一族的人! 走,必须要走! 齐三、费二劳,还有马夫张三麻子,走了之后不都在边城安顿下来了么?!张三麻子的儿子还选上了海船学堂,前途大好! 他这些年靠着与西海做生意,也攒下了不少本钱。到时候去边城买个院子再买点田,将来说不定也能养出个世家大族! 他心思转的飞快,脸上却一应附和彭家主,打定了主意回去就收拾东西,连夜出城。 只是他想得美好,事情却并没向他计划的那样发展。 两个时辰后,还在秘密收拾行装的大总管,忽然被一队府兵闯了家门。 这群人也不说来路,见人就抓,大总管一家老小,一个都没放过。 “大胆!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抓我!?” 没人听他叫嚣,抓人的兵丁一声不吭,把这一家人直接送进了大狱。 大总管抬头一看,死牢,差点没尿了裤子。 “老子犯了什么罪过?冤枉,我冤枉!” 大总管喊破了嗓子,最后还是与他相熟的牢头过来,一边送断头饭,一边给他透露了点消息。 “家主说了,你们家投敌。” “投敌?” 大总管一愣。 “投谁?” 牢头不说话,指了指北边。 大总管了然,想起之前家主抱怨的走漏风声,知道家主多半一早便打定主意要跟着陆家,所以才会对自己起了杀心,问也不问便送了断头饭。 罢罢罢,不如留在边城不回来了! 这一夜,牢中哭声一片,凄凄惨惨戚戚,等着明天一早砍头。 然而两三个晚上过去了,迟迟没有人拉他们出来上法场。 不但没人杀人,连一日三餐也无人送来。这几日下雨,牢中漏水倒是渴不死人,只是这挨饿的滋味不好受,大总管一家子都眼睛发绿,大狱中的老鼠都不知吃了多少。 熬到了第七天,终于有人来了。 只是这一次,不是之前他熟悉的老头,而是一列穿着南郡服饰的部曲。 “彭昌献药害死陆家少郎君,罪不可赦,如今阐宁已然归了南郡,你等罪犯即刻被征发徭役,重修阐宁城墙备战,将功折罪!” 听他这样说,大总管眼前一黑,心脏急速错跳了几拍。 陆时己,竟然死了?第313章 陆时己死于一个下雨的秋夜,自杀,用女人的金钗扎入自己的心口,等仆佣们发现的时候,鲜血已经染红了雪白的中衣。 他死的时候很凄凉,只有孤灯残影和窗外的雷声,陪伴了他生命的最后时刻。曾经意气风发,名扬天下的陆氏麒麟儿,到死也不曾离开床榻一步,孱弱得只剩一把骨头。 这样的自己,陆时己完全接受不了。 之前的日子越风光,现在就会感觉格外落魄。 失去了一条腿,伤口却未能长得完好,时不时就会出现淤血和脓包,需要一日不停的治疗,扎针喝药已然成了家常便饭。 以往精心教导他的父亲,似乎对他已经失去了信心,在得知他的身体短时间不能让女子受孕之后,便很少再过来他的院落,每日只让府中供养的郎中给他诊治。 陆时己知道父亲在为南江的事忧心。他也听说了阿叔的事,阿叔是父亲的左膀右臂,带走了陆家一半的大船和全部的楼船,这一次南江水战是真的伤到了家族元气。 时局艰难,一时顾不上他……也没什么的。 陆时己是这样安慰自己的,自己告诉自己没有被抛弃。可心中的忧虑却始终挥之不去,他开始变得多疑,敏感,情绪不稳定,稍有不如意便要歇斯底里地闹上一番。 更大的打击,来自陆涛承认了那人的身份。 那封告天下书,陆时己一字不落地看了三遍,胸中充斥着无法言喻的凄凉。 他最害怕,最担心的的事还是发生了。他的父亲,陆氏的家主向天下承认还有第二个儿子,虽然没有明说是双子,但也对这个“流落在外”的儿子表达了欢迎,毕竟那信上写的清楚,陆家一直没有放弃寻找流落在外的血脉。 如今他断了一条腿,成了废人,那个意图取而代之的还好端端活在定安城! 那人的目的达到了,他被炸断了一条腿,不配成为陆氏继承人,他逼得父亲和家族不得不承认他的身份! 接下来,是不是,他也要被李代桃僵?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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