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只肉团切成八块,面上还是装得温柔妥帖,好像这个孩子是他亲生的一样。 虽然大家都知道,这个孩子大概率是叶赫真的,也有一丝可能是裴言的,唯独跟他巫奚搭不上半毛钱的干系。 他压住熊熊的妒火,像往常一样用轮椅推着薄辞雪在花园里散心。盛夏的日头大,即便太阳已经偏西,宫中名贵的花花草草还是蔫头耷脑的,提不起半点精神。薄辞雪也恹恹的,微垂着头,看上去像在思考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想。 巫奚推着薄辞雪转了一会儿,来到一处阴凉的树荫下。薄辞雪不怎么耐热,白皙的脸变得粉扑扑的,鼻尖上也带着点汗意,看着有点可怜。巫奚给他擦了擦脸上的细汗,道:“最近天越来越热了。” 薄辞雪轻轻“嗯”了一声。巫奚叹口气,不经意似的说:“云京春天短,冬天冷,夏天又这么热。听说东南有仙岛名为瀛山,终年温暖湿润,陛下记不记得之前还说要去那边看看?” “记得。” “那等陛下身体好起来,我们就到那边买个小院子吧。养一院子的植物,出门就能看见海。” “海?” “嗯。陛下还没见过海吧?无边无际的水,一眼望不到头。还有很细很软的海沙,奶沫一样的浪花,各种各样的海产,听说出海的老渔人还能看到鲛人之类的生物,是和云京完全不一样的风景。” 薄辞雪的唇角向上弯了一下,勾起一个没什么力气的笑:“听起来不错,如果有机会的话。” “会有的。”巫奚握住他瘦长到脱形的手,一字一字道。 薄辞雪倦怠地笑笑。巫奚正欲再说些什么,一只白乌鸦忽然飞了过来,栖落在他的肩膀上,发出几声怪叫。薄辞雪看了乌鸦一眼,习以为常道:“大人要是有事的话可以先走,我自己转转就好。” 巫奚自然不放心他一个人,但担心薄辞雪讨厌被自己的耳目监视,于是便找来几个宫人照顾他,说自己去去就回。薄辞雪应了一声,让他们远远跟在后面,自己慢慢拨动着轮椅,在花园中闲逛。 只是他的手没拨几下便顿住了。 靠墙的草丛里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修剪得当的绿植中,突然冒出了一个乱蓬蓬的脑袋。 黑沉的眉眼,一股一股扎起来的卷毛,因为紧抿而略显阴郁的深色嘴唇。这样的面孔看上去其实是有点唬人的,但说出的话却不像是兴师问罪,反倒带了十成十的委屈。 “王后,你为什么不要我了?” 那双深邃的眼睛肉眼可见地多了点红,活像被主人抛弃的流浪狗。紧接着他发现薄辞雪是坐在轮椅上的,立刻从草丛里一跃而起,向薄辞雪扑了过去:“你的腿受伤了?” 宫人们发出一声整齐的惊呼。训练有素的侍卫们应声而动,将这个擅闯宫禁的蛮族人团团围了起来。可惜这一次他们也没派上用场,薄辞雪摆摆手,让他们退了下去,旋即望向叶赫真:“你怎么来了。” 叶赫真被他平淡的眼神看着,只觉当胸挨了一箭。他张了张唇,声音干涩无力:“……我想你了。” 那日他醒来后负了一身伤,家差点被偷了,那么大一个老婆也没了,难受得想一头扎进佛阿娜河里。如今草原局势好不容易稳定下来,他先把叶赫达理从孜崃拉回去顶着,一个人快马加鞭跑到千里之外的云京,为的就是过来看薄辞雪一眼。 其实他也知道,他的王后大约并不想他,甚至不想见他。只有他一个人困在情网里,受着思念的千刀万剐。 叶赫真半跪在薄辞雪的轮椅前,喉间哽塞,像是有什么东西堵着似的。他红着眼睛,小心地揪住盖在薄辞雪身前的薄缎,问:“可以先让我看看你的腿吗?” 薄辞雪随手掀开薄缎。夏天的衣衫单薄,他人又瘦,所以肚子便被衬得格外明显,好似一只隆起的雪丘。叶赫真发现异样,瞳孔骤然一缩:“你……?” 他的声音忽然卡在嗓子里。薄辞雪伸手拂开他脸侧的碎发,看着他风尘仆仆的脸,语气依旧淡淡的:“没有不要你。” 只是简简单单的五个字,除此之外再也没有解释别的什么。奇怪的是,叶赫真连月的不甘、痛苦、怨妒忽然烟消云散了。 一旁,巫奚终于解决完乌鸦报来的音信,回花园里找薄辞雪。天气炎热,他不忘带了一壶酸梅汤,想给对方消暑。 只是还没走到那人身前,他好不容易端出来的神色就悄无声息地龟裂在了脸上。 ——高大野蛮的异族青年半跪在乌发美人身前,微仰着头,神色痴迷,像是在亲吻一座神像。 巫奚死死攥住手心,在心里默默掏出长针,往一个名为“叶赫真”的小人上狠狠扎了几下。他不动声色地走到二人身前,温温柔柔地一笑,道:“将军什么时候来的?真是有失远迎了。” 过渡一下(>﹏<) 互咬/叶赫从不知道一个看似文弱的卜官能有这么大的驴劲 叶赫真其实没跟巫奚见过几面,为数不多的几次基本都是在正式的社交场合。上元那夜他也没看清一开始那个跟他互殴的人是谁,过后追查时却如泥牛入海,什么蛛丝马迹也没查出来。 但他本能地感觉不太妙,尤其是巫奚笑意吟吟地朝他走过来的时候,让他感到一种很不舒服的熟悉感。况且这位太卜平日寡言少语,脸上的肌肉仿佛是死的。叶赫真头一次见他呈现出这样丰富的表情,简直有点恶寒:“我入不入宫,不需要向太卜大人您报备吧。” “将军说得哪里话,当然不需要。”巫奚微笑,两颗紫色的眼珠却如冰冷的矿石,没有任何感情:“只是我在想,将军来这一趟不容易,一路上难免风尘侵袭,莫要在御前失仪的好。” 他若无其事地走到薄辞雪身前,同时用力一踩,将叶赫真的脚死死碾在地上。叶赫真猝不及防,只觉脚骨都快被活生生碾碎了:“!” 这一脚蕴含着不小的星力,很有把叶赫真踩成粉末型骨折的意思。叶赫真从不知道一个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卜官居然有这么大的驴劲,疼出一脑门的冷汗,硬生生咬死了牙关才没失声惨叫,但还是猛抽了一大口冷气。 “啊,我是不是踩到将军了?”巫奚做作至极地叫了一声,连忙收回脚,歉疚道:“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将军您大人有大量,不会计较这点小事吧?” “……”叶赫真握住拳头,看了眼薄辞雪恹恹的神色,生生把一口气咽了下去:“自然。” 巫奚笑笑:“那就最好了。陛下,天气热,我带了一壶酸梅汤给您解暑,您用一点吧。” 而薄辞雪摇了摇头。他不渴,就让巫奚先放在花园里的石桌上了。见状,巫奚并不气馁,又柔柔道:“陛下,御医说多下地走走会痊愈得快一些,对胎儿也有好处,您今天还要复健吗?” 这次薄辞雪没有回绝。于是巫奚走上前,将薄辞雪扶起来,亲昵地搀住他的手臂——饶是叶赫真是个瞎子也看出不对来了,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把巫奚一脚踹开换自己来。但薄辞雪现在正按照巫奚的节奏复健,他贸然上去打断,薄辞雪面上不会表露什么,心里说不定对他更加厌烦。 于是他直愣愣地杵在那里,一双招子跟对大灯笼似的幽幽冒绿光,牢牢盯着两人不放。巫奚暗恼他不知趣,可惜又不能直言让他滚出去,于是干脆破罐破摔,怎么恶心他怎么来。他小心地扶着薄辞雪的手,带着人一步一步向前走去,极尽体贴之能: “好……慢慢来,这样痛吗?” 必然是痛的,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薄辞雪微拧着眉,腮部的肌肉绷得很紧,没走一会儿鬓角就被冷汗湿透了。剧烈的疼痛如火苗般灼烧着他的腿脚,每走一步都像是用烧得黑红的铁针扎入骨缝一样。 叶赫真看得心疼不已,眉头拧得很深,像一个“川”字嵌在眉间。及至薄辞雪坐下来休息,他才松了口气,赶紧捧着酸梅汤上前:“累了吧?喝点这个休息休息吧。” 巫奚用眼神狠狠剜他。瞎献什么殷勤,能不能搞清楚这个是谁带过来的? 然而薄辞雪这次没有拒绝,不仅接了,还喝掉了小半。巫奚眼底闪过一丝狠戾,正盘算着下一次怎么使坏,却陡然被剩下的酸梅汤泼了一身:“——?!” “真对不起啊,我也不是故意的。”蛮族人看着巫奚不断淌水的斗篷,笑呵呵地给所剩无几的水壶拧上盖子:“大人应该也不会计较吧?” 薄辞雪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俩,倦倦地揉了揉眉心。正在此时,裴言终于结束了一天的朝政,也来了。 自上一次被发病时的薄辞雪赶出去后,他已有好几天没有来弭蝉居了。不知今天他怎么想的,没穿那身绣着黑蟒的官服,也没穿正经的常服,而是翻箱倒柜地找来一件十年前的旧衣服穿在身上,发冠也没戴,乍一看像个长相比较成熟的少年人。 一触即发的二人因为第三人的出现强行收敛起来,虚伪地跟他打了个招呼。而薄辞雪依旧冷淡地坐在一侧,双手虚虚搭在小腹上,跟在场的三位选手都不熟似的。 裴言没理会跟他打招呼的叶赫真和巫奚,径直朝薄辞雪走过来。见对方仍然没有和他说话的意思,他露出受伤的神色,心碎道:“阿雪,你不认识了我吗?” 薄辞雪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裴言轻轻握住他的手,认真开口:“我是阿言啊。” ——不是裴言,是那个十几岁的“阿言”。 可惜薄辞雪早已从失魂的状态抽离出来,也不记得失魂时发生的事。他从裴言的掌心里抽出手,望向跟在裴言身边的近侍,皱了皱眉:“你们将军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精神失常了。” * 薄辞雪身体不好,三个人一个也没能留宿弭蝉居。准确点说,其实是裴言没脸死皮赖脸地赖着不走,叶赫真倒是很有,可惜被巫奚一并轰了出去。轰走以后他自己也没留下来,而是径自回了北山上的观星塔。 观星塔是巫奚的住所,终年只有一两个行尸般的老仆在门前洒扫,如坟墓一般死寂。他在这里住了两百多年,两百多来一直是披着斗篷、黑发紫眸的少年模样,没人知道他到底活了多久。因而许多人无比笃定地相信,这位太卜的确有着通神的本领。 塔身由七层组成,高逾百尺,又建在山上,远远望去几与星辰比肩。但登顶后才会发现不过尔尔,星空依旧高不可攀。 巫奚慢腾腾地走上最高层。这一层藏有大量的龟甲,每一片都刻着繁复的文字,包括当年卜出“北龙生于野,先迷而后得主”的那片也赫然在列。他取出一枚赭红色的甲片,随手掷入熊熊燃烧的火焰之中,神色寡淡:“少樊,你来了。” “不要叫我这个愚蠢的名字。” 一个同样穿着黑斗篷的人在黑暗中说。巫奚从善如流地改口:“好吧,廪君。” “看来这些年大人过得很不错。” 被称为廪君的男人道。他从黑暗里走出来,盯着跳动的火焰,用一种沙哑的声音说:“希望这两百年的安逸没有磨平您的决心。” “两百年而已,廪君多虑了。” “那就好。我还以为大人一心系在那个人类身上,已经忘记了来这里的目的。” 巫奚淡声道:“我的乌鸦似乎转达过你,时机尚未到来。” “时机马上就要到了。”男人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别不承认,恐怕您是想在他死之前尽力维系住太平盛世的幻象,让他安心地走吧。”二3铃六9二﹁39六群 他摘掉斗篷,露出一双青灰色的眼睛,由于下三白的缘故显得格外阴沉。巫奚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忽然笑了一声。 “消息挺灵通的么。”他站起身,直接将手伸入火焰之中,取出了一片布满裂痕的龟甲:“可是廪君,卜象大凶啊。” 男人神色一僵,抓过甲片看了半晌,才冷冷道:“一块破甲片而已,能测出什么吉凶?任人践踏了三千年,就算上天阻拦,我辈也断不可能因此怯步!” “勇气可嘉。”巫奚给他鼓了鼓掌,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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