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母后,我要嫁去北疆了,是镇北侯的残疾世子……” “倒也好,往后府里必不会有什么莺莺燕燕。” 旁边的烛火闪了闪,像是在回答她似的。 “您放心,儿臣绝不会像您那般,为个薄情人连命都搭进去。” 火光映着她平静的侧脸:“我是长公主,会过得比任何人都要好。” 烧完最后一沓纸钱,她拍去裙上纸灰,头也不回地离去。 皇宫。 皇帝只草草问了几句世子的近况,便挥手催促她去准备。 “到了北疆,谨记自己的长公主身份,别再做些辱没皇家名号的事了。” 谢朝仪看着他,扯出一抹自嘲的笑。 最后那点对父女亲情的眷恋,此刻就像御案上那盏凉透的茶,只剩下令人作呕的沉渣。 她没说话,转身离去。 宫女们鱼贯而入,托着金钿玉钗,凤冠霞帔,为谢朝仪梳妆打扮。 发髻高高梳起,戴上珠光宝气的凤冠,红裙褪下,换上绣着金线的嫁衣。 宫女托着酒杯进来,太监唱词:“饮下诀别酒,莫念故乡路。” 忽地,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殿下,臣来当值。” 谢朝仪拿酒杯的手一顿,红唇轻启:“今日不必随行。” “你去帮本宫做另外一件事。” 说着,让宫女递出一封信:“替本宫把这个给谢明溪送去。” 燕麟望着殿外来来往往的宫女,冷峻的眉眼罕见地泛起涟漪。 好似有什么事要发生,脱离他的掌控。 终究,对谢明溪的执念压过了心中的异样。 他接过信,补了一句:“臣送完信就来,殿下何时回府?” 谢明溪没有回答他。 燕麟静立原地片刻,只当谢朝仪还在置气,转身离去。 殿内,谢朝仪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消失,才缓缓开口:“扶本宫出去吧。” 宫女应声:“诺。” 阳光灿烂,谢朝仪一身大红喜袍,满身华贵,扶着宫女,一步一步朝着与他相反的方向走去。 宫外,镇北侯世子的迎亲队伍早在等候。 她一步一步踏上出嫁的马车,再也没有回头。 燕麟,从此山高水长,再不相见。 ◇ 第10章 燕麟拿着信站在二公主的宫殿前。 信纸上还有谢朝仪身上独有的淡淡的花香,萦绕在他呼吸间。 去上清寺的伤还在隐隐作痛,可心脏却跳得极快,不安的情绪像是要把他淹没。 可一切都和往常一样,这种的不安于他而言好像有点莫名其妙,他总觉得,他忽略了什么。 宫外传来巨大喜乐奏响声传来,他眉头一皱。 里面通传的奴才迟迟不出来,旁边扫洒的宫女,也被宫外这巨大的喜乐声吸引,讨论了起来。 “这时谁家的迎亲队伍,居然如此嚣张?” “上一个这般声势动静的还是帝王迎后吧!” “这般动静,想必肯定是个宫中的贵人。” “才不是,我听皇上身边的公公说好像是镇北侯娶亲。” “这娶的是谁呀?这般声势浩大?” “听说是长……” 通传的太监这才走出来,让他里面请。 刚才心中的异样,在想到很快又可以见到明溪时,又压了下去。 太监把他带到门口的时候,里面便传来了谢明溪染着怒意的声音。 “父皇居然让她以最高规格出嫁!凭什么!” 花瓶碎裂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宫女连忙跪下磕头:“公主息怒,虽然镇北侯家的世子残废了,但那好歹也是掌握北疆三十万大军的将军啊,陛下这点面子还是要给他的。” “毕竟换亲这件事,已经让北疆那边的人不满了。” 谢明溪声音微冷,有些阴鸷:“不满又怎样,不过是个残废,难不成还想本公主嫁给他?痴人说梦话。” “我将来出嫁的,规制必须要压她一筹,一个北疆的小小世子算什么,我可是未来金……” 话还没说完,她便看见站在门外的燕麟。 她一愣,但很快就收敛好脸上的表情,柔声道:“燕影卫,来了。” 燕麟“嗯”了一声,她们刚才在讨论什么他其实没听太清楚,脑海里全是今天谢朝仪没有召见他。 她那么喜欢缠着他,为何今日这般反常。 谢明溪看着他有些走神地站在她面前,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悦。 “燕影卫。” 燕麟这才回过神来,看着一袭白衣神色温柔,轻声唤着她的明溪。 心下一顿,他怎么能这样? 他怎么能在明溪想那个欺负她的恶毒女人。 他不着声色地收敛回情绪,把手中信递给她:“这是长公主,让我带给你的。” 谢明溪有些诧异地接过这封信,没想到她那个姐姐还有时间和兴趣给她写信。 她倒要看看上面写了什么。 轻薄的信纸被打开,上面只有简单几个字。 谢明溪轻“啧”了声,眼里划过一丝得意。 谢朝仪,你又输了。 一时间她心中的畅意被提到鼎峰,以后她就是大华国唯一的公主了。 谢朝仪就算你是嫡长公主又怎样? 还不是被我赶去边疆,嫁给一个残废了。 和谢朝仪抖了十八年,她第一次赢得如此畅快。 微风拂过,那些热闹的喜事声慢慢地远去消失,他的心中好像空了一块。 眼前的谢明溪一直拿着信不说话,但肉眼可见她的愉悦。 以往他肯定会想知道她在开心什么,想要跟她在一个空间里待得更久一点。 可今天,他想回去。 “殿下,东西已经送到了,臣先回去了。” 说完甚至是忘了自己真在演的身份,竟直接转身离去。 但他的鞋刚迈过门槛时,谢明溪的声音就传来了。 “燕影卫,你不用再走了。” ◇ 第11章 燕麟猛地回头,看着她。 谢明溪一愣,竟有一瞬间觉得他的眼神有些吓人。 一个奴才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上位者的气势。 谢明溪扬了扬手中的信:“这呢!” 燕麟一把夺过去,上面熟悉的字刺痛了他的眼。 一时间一种愤怒涌上心头,谢朝仪,你想把他要来,就要来,现在想把他送走,就送走。 她怎么敢的! 燕麟想要回长公主府内,质问她,凭什么这么轻易地就把他送人。 可是谢明溪的一句话,却让他停住了步伐。 “燕影卫,你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开心?” “你不是一直都很讨厌谢朝仪吗?” 燕麟心下一颤,是啊,他不是一直很讨厌谢朝仪坏他好事,让他不能接近明溪吗? 现在她主动放手了,他为什么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燕影卫,陪我去逛铺子吧,今天是个好日子,我可要好好庆祝下。” 燕麟指骨一颤,但还是说道:“好。” 夕阳一点点落下,谢明溪一路上买了很多东西,当她再次进入一个收拾铺中,看着身边有些出神的燕麟,眸子里的不悦越发明显。 明明就是一个狗奴才,让他留在她身边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居然还想着那个贱人。 “燕影卫,还在想姐姐吗?” “姐姐向来爱“玩”,如今她为了荣华富贵嫁给镇北侯,自然不能带上燕影卫你呀。” “姐姐一直以来,对燕影卫的心都是装的,你还不明白吗?” 镇北侯? 他的脑子猛然间一片空白,那今天宫外那震耳欲聋的喜庆声,是她……出嫁! 镇北侯世子那个三国间的战神,出生以来就跟他一样闻名天下的少年将军,如今只能坐在椅子上的废物? 所以她让她不必随性,是今后都不再……随形,是她要嫁给她人! 怎么会,她不是说那么喜欢他吗? 四年前,他刚潜入华国的影卫中,就遇到一场刺杀。 那天雨很大,他只看见一个熟悉很像是明溪的身影被人挟持,他心下一颤,拔剑上去。 等斩落了那贼人的脑袋,回身一看,她立在雨里,一袭红衣未湿,反被水光衬得愈发浓烈,像一捧烧不尽的火。 明明刚被劫持的是她,但她眼眸中却没有一丝害怕。 雨丝斜织,珠帘般垂落,却避让似的绕过她周身三寸——不知是怕沾湿那金线密绣的凤凰裙裾,还是惧了她眉眼间的傲气。 青石板上漫开的水痕浸透她的绣鞋,她却不动,只是微微抬着下巴,那双桃花眼对视着他。 朱唇被水色染得愈发艳,像丹砂混了晨露,偏偏眸色冷清,仿佛这漫天风雨,不过是为衬她一人颜色。 忽然,她扯过他带,皙白的指尖抚过他腰间的令牌,离去。 留下一句。 “明天来长公主府报到。” 后来在侍从们的‘热烈’介绍下,他才知道这位和明溪长得很像的人,是华国的长公主。 她和他以往见过的女人都不同,三从四德这些框架,好像从来没有束缚过她一样的。 她会毫不避讳地直接称赞他人的容貌,传闻中都说她是“再世妲己”,荒淫无度,府中男宠无数。 但他入长公主府后,发现她似乎并非如此。 她骄纵是事实,但那些外者因为她出众的容貌强加给她的,都不是真的。 那些所谓的‘男宠’,不过是读不起书的穷白书生。 因为读书晕倒在地上,她总是忍不住地去管。 为了让他们有个安心的名头读书,她通常对外宣传这是她的‘男宠’。 但在这里,却走出去了无数的寒门书生。 这也是,他知道她不是明溪后没有走的原因。 她不是个好皇姐,但是是个好人。 他也就这般劝说自己留下了,反正留在她身边,打着她的名号,进出皇宫更自由。 可就她这么个‘趣人’,不知为何对他产生了浓烈的兴趣。 她像个高傲的猫咪一样,笨拙地用着她那些幼稚的手段撩拨着他,却一点也不似勾栏女子那般轻浮低俗,反倒像是猫咪撒娇一样,可爱得很。 有时候惹恼她了,她也会气得鼓鼓,跟他生气。 可也是气那么一秒,就会自己把自己哄好。 她平日虽然总爱‘本宫’‘本宫’的叫着,却从来没有给下人摆过架子。 可以说,长公主府中的下人是全华国最舒适惬意的奴才。 可这样的她,怎么会为了荣华富贵……嫁去北疆,还是那个已经废了的人。 燕麟额角狠狠一抽,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这时,一条狗跑了进来。 在谢明溪的腿间蹭了蹭,谢明溪瞟了眼出神的燕麟,眼里划过一丝阴毒,突然柔声甜甜笑着开口:“燕影卫,父皇最近给我的狗赐了一个新宅子,你要陪本宫去看看吗?” 燕麟回过神来,嗓子有些微哑应道:“好。” 谢明溪用绣鞋把狗往他那边踢了踢:“那就麻烦燕影卫,给我抱好它了。” 燕麟眉头一皱。 他向来出身高贵,还从来没有人让他伺候着抱着畜生出门,这样的行为实在有辱于他。 虽然他当了四年‘下人’,但谢朝仪从未把他当真的‘下人’这样对过他。 谢明溪头往下垂,声音变得更低了起来:“燕影卫,不愿意吗?” 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想起自己去上清寺,还有五年前那个画面。 看着她身上白色的罗裙,眼里划过一丝厉色,压下心下异样的感觉,强迫自己不去想谢朝仪。 “没有,二公主。” 他一言不发地抱起那条狗。 谢明溪满意地看着这一幕,心里畅意的感觉更大了。 谢朝仪,你那么喜欢的男人跟条狗一样在我身边。 马车行驶了一会,赶车的太监便下车。 “公主,宅子到了。” 燕麟抱着狗下来,抬头的那瞬,瞳孔微缩。 ◇ 第12章 眼前俨然是长公主府。 她明明刚刚才不久,怎么这里马不停蹄地就被赐给谢明溪的玩物做宅子了! 心中有一丝怒意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谢明溪突然转身看着他:“燕影卫怎么不走了?” 燕麟在看到谢明溪那双含着水光的眸子时哽住了喉。 谢朝仪从小到大如何欺负谢明溪,今谢朝仪远嫁北疆,谢明溪不过是拿她的府邸养条狗罢了,比起谢朝仪做过的那些事,又算得了什么? “燕侍卫觉得不妥?”谢明溪怯生生地问,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 “不。” 燕麟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二公主安排便是。” 谢明溪顿时笑靥如花,向前走去。 燕麟跟在谢明溪身后,踏入长公主府大门时,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朱漆大门上的铜钉依旧锃亮,却再不见那个总爱站在旁边跟他说话的人的身影。 他下意识望向门廊,从前谢朝仪最爱倚在那里看书,阳光透过雕花木栏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她便会不耐烦地挥手赶走那些影子。 谢明溪满意地打量着四周,指着远处书房:“那先从书房开始吧,姐姐那些书占着地方,正好给雪儿当垫子。” 书房。 燕麟的脚步不自觉地加快,先一步推开了那扇熟悉的雕花木门。 阳光透过窗棂,在书案上洒下一片金黄,仿佛那人只是暂时离开,随时会提着裙摆跨过门槛,抱怨他又不通报就闯进来。 “把这些都清出去。”谢明溪指着满架典籍吩咐道,随后从下人手中取出一把精巧的剪刀,“对了,这些帘幔太旧了,剪了给雪儿做窝吧。” 燕麟看着那把剪刀划过锦缎,发出刺耳的撕裂声。 那是谢朝仪最爱的雨过天青色,她总说这颜色让她想起江南的烟雨。 有一次他受伤,就是在这帘幔下,她红着眼睛亲手为他包扎,血渍染脏了布料。 “燕侍卫?”谢明溪歪着头看他:“你脸色不太好。” 是又在想那个贱女人? 那她就一点点毁掉这里。 庭院里那方湘妃竹椅,谢朝仪最爱躺着小憩的地方,被命人劈了当柴烧; 小厨房中那套青瓷茶具,她每日必用的物件,被随意丢给了下人; 就连寝殿门前那串风铃,也被谢明溪说声音太吵,取下来扔进了池塘。 他站在那里,看着她们将谢朝仪最后留下的东西一件件拆毁。 每撕碎一页她批阅过的文书,每折断一支她用过的发簪,胸腔里那根刺就扎得更深一分。 直到最后一件物品被扔进火堆,火焰吞噬的刹那,一股尖锐的刺痛突然贯穿心脏,疼得他几乎弯下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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