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 燕秋山松开匕首,感觉自己最近可能是有点太风声鹤唳了,看见条鱼都要跟着心惊肉跳一下。 “感觉,我毕竟是金属系。”他懒得跟“同伴”多交流,随口搪塞了一句,随后回头往来路方向看了一眼,淡淡地说,“进去吧。” 岸上的盛灵渊手里的竹笛已经成型,他吹掉上面的浮屑,用袖子擦干净,随口试了几个音:“欢迎,招待不周,吓诸位一跳。” 这天本来是风和日丽,平静的南海上却无端掀起暴躁的巨浪,黑气隐约从海面上升起,直接冲上天空,苍白的浪冲上岸边,留下大群挣扎不休的小鱼小虾,又急匆匆地退去,海面下传来隐约的巨响,竟有点像海啸的先兆! “天……”此时,风神的车队正飞快地朝海边开来,老远就看见了南海的异象,谷月汐汗毛倒竖,“燕总……他们到底干了什么?” “宣主任,”王泽一把抓住宣玑的肩膀,“下海了吗?” 宣玑:“……怎么说话呢?” “噫——你这人的思想,怎么比我还龌龊!”王泽嚎了一句,“你再感觉一下,闭眼好好感!你剑灵现在是不是已经到水下兴风作浪去了?” 宣玑感觉不出来,随着他们临近海边,那股只有他能闻到的宫香无处不在,浓郁得发了苦,同时,他心里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那东西让他本能地恐惧,双手不受控制地发起抖来。 “要是他们下到海底了,咱们怎么找?我说宣……”王泽说着,无意中扭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脸色白得几乎透了光,一脑门冷汗,连日来总带着点疲惫的眼睛却亮得吓人,额间隐约冒出了族徽,“宣主任你你没事吧?不行先歇会,是不是过载了?你别太勉强啊,一会再烧了……” 宣玑耳畔突然“嗡”一声,车的引擎声、隐约的海浪声以及王泽的声音一时都从他耳边剥离开,他的身体分明在行驶的车里,意识却像是误入了一个什么结界,短暂地跟现实错了位。 他听见了儿童尖利的哭声。 那不是普通的熊孩子哭闹,幼小的童音撕心裂肺,几乎像在垂死挣扎。宣玑开始喘不上气来,他愕然发现自己跟上回那个度陵宫雪夜的梦里一样,他又仿佛飘飘悠悠地附在了别人身上。 那哭声是他“自己”发出来的。 青天白日,他分明没睡觉,怎么会入了梦境?宣玑不知道,但这回他的视角应该是个很小孩子,不大会说话的年纪。不知为什么,宣玑感觉不到他的身体,只有视角,眼前一片漆黑。 那小孩好像被人关在一个烤箱里烤,宣玑浑身都跟着一起灼痛起来。 “别哭,”这时,另一个虚弱的童音在他耳边响起,听起来大几岁的样子,“别、别……哭,哭累了就没力气了,会被他们……会被吞掉的……唔……” 那孩子的声音被痛哼打断,他艰难地停顿了一会,宣玑听见他的喘息中瞬间带了哭腔,可随即又自己压了下去。这么小的孩子居然就知道放慢呼吸来缓解痛苦,像是已经习惯了,冷静得让人心惊。 宣玑忽然有种感觉——没有缘由的,他就是知道——这两个孩子在分担着同一种痛苦。 这是什么情况?光天化日下虐待儿童? 未成年保护法过期失效了吗? 宣玑试探着问:“宝贝儿你在哪?你是谁?你那边现在是什么时间……” 可是和度陵宫那个梦一样,这次他依然是个局外人,孩子们听不到他的声音。 那个说话的孩子虚弱地哀叫了一声:“好疼……” 宣玑很少跟小孩打交道,也并不喜欢幼崽,双手赞同“无孩餐厅”和“无孩电影院”,可那男孩的声音却把他的心都揪起来了……以至于他一时没反应过来,男孩说的不是普通话。 接着,年长些的小男孩又强撑着压住自己颤抖的声线,故作镇定道:“忍一会就好,不如灵渊哥哥给你……讲些凉快的故事吧。” 宣玑:“……” 不是,等等!那个小朋友,你说你是谁?什么哥哥? 宣玑几乎怀疑自己耳朵被幻听震出了毛病,直到这时,他才突然意识到,男孩说的是大齐雅音。 他一愣……什么时候,他听古语像母语一样顺畅了? “传说北冥有海……终年覆着冰雪,海水不知道有多深,一眼看去一片漆黑……行船其中,便如夜行于密林,极易迷失方向。陷在北冥之海的人们是出不来的,倘若亲友来寻,便得求守在北冥海的鲛人。鲛人族灵窍不开,但最是多情心善,有求必应……他们能与海交谈,只需给他们看一眼走失之人的画像,再花上三五日,教他们背下失路之人的名字,鲛人便能叫海水帮着寻到人……老师今日刚教了我一句鲛人语,很有趣的,我学给你听……” “我去,他身上怎么这么烫?”王泽隔着衣服被宣玑烫得缩回了手,惊恐地对开车的谷月汐说,“得有一百多度!” “你严肃点!”谷月汐立刻靠路边停车,摘下车上的对讲机叫队友,“队医来了吗……没有?那过来个精神系,速度!” 这时,就听王泽倒抽了一口凉气,只见宣玑露出来的一截手腕上,皮肤突然泛红萎缩,仿佛是被什么烧伤了。 “没有能量波动,不是外界伤害,他听不见我说话,是诅咒还是什么病?”王泽挥手拉下车窗,俞阳气候湿润,水汽丰沛,他朝半空中伸出手,空气中的水蒸气迅速降温凝结,在他手里团成了一个冰凉的水球,随即又凝成冰,“不行,得先给他降降温……” 就在他要把冰球往宣玑身上扣的时候,宣玑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宣玑倏地睁了眼,与此同时,他身上烧烫伤的痕迹迅速消失,仿佛方才只是王泽的错觉。 “宣主任?” “鲛人语……”宣玑眼睁着,视线却没对准焦,声音像梦话似的,喃喃说,“用鲛人语可以在水下寻人。” 燕秋山他们一行人已经开着小船驶入了墓道,狭长幽深的墓道两侧亮起了两排“鲛人灯”,鲛人灯是高山人的特产,能在水里烧,万年不灭,乳白色的光晕冷冷地在水中摇曳,像是照亮了一条通往地狱的路。 “幸亏有地图,”蛇皮声音压得很低,却依然难掩兴奋,“要不然,刚才入口那飞出来的就得是真刀真剑了吧?也不知道高山人‘最后一批神兵’都长什么样,不会都有刀灵剑灵吧?话说回来,器灵能指定男女吗,要是……” 他一边说,一边猥琐地想入非非,旁边燕秋山的脸色沉了下来,隐约露出杀意。 “闭嘴,”幸好,这时木偶女打断了他,“墙上有东西,是什么?” 只见鲛人灯照到墓道两侧的石壁上,原本漆黑一片的石壁上好像出现了不少人形,影影绰绰的,看不真切。 “是……壁画吗?” 燕秋山艺高人胆大,一垫脚,直接从墙上掰下了一盏鲛人灯,在众人一片惊呼中,他举起鲛人灯,抬手往周围照去。 “不,不是画在表面上的。” 那墓道四壁原来并不是普通的石头,而是一种漆黑的晶石,半透明,在缺少光照的海水下黑漆漆的一片,这会被鲛人灯一打,却呈现出了半透明质地,像巨大的琥珀。 几个人同时看清了墙上……墙里的东西,瞳孔轻轻一缩,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半透明的墓道石壁里,有很多人。 有穿古装的,有近代人打扮的,还有穿专业潜水服的,有中国人也有外国人,还有长着一脸毛、半人半兽的非人……他们全都像被困在琥珀里的飞虫,标本一样地凝固在墙里,脸上带着惊异的表情,灵动极了,仿佛还活着。 木偶女喃喃地问:“这些人都是擅闯过高山王子墓的贼吗?” 幽深的墓道一眼看不到头,无数双视线从两侧石壁上落下来,恶毒地注视着他们。 盛灵渊笑了。 他封墓的时候,就料到微云死后,肯定会跟高山人那所谓“最后一批下落不明的神兵”纠缠不休,要是不加防范,非得年年有人拿着锄头给他“翻地施肥”不可。 他除了命清平司着人看守外,墓穴里还设了机关。第一重守卫是防外人,第二重当然是专门防清平司的人监守自盗。 清平司里封存的所谓“墓道地图”,其实就是个催命符。一旦有不成器的后辈起了贪心,就会变成墓道的“壁画”,永远挂在墙上。那份地图上记载的所谓“墓口阵法”复杂异常,要是有人自作聪明,按地图的指示破阵,就会在来回绕圈里不知不觉地掉进真正的陷阱里——那是个大型的迷魂阵。 当他们循着地图,自以为成功打开墓穴,一排刀剑幻影就会喷出来。 胆敢闯高山王子墓的,当然都自以为有点本事,没那么容易被砍死,但他们会被幻影吓一跳。在盛灵渊的时代,这叫做“惊魂”。说的是人受惊之后“魂魄”不稳,更容易被邪祟侵入识海——其实原理是受到强烈刺激之后,人们发现是虚惊一场,更容易放松警惕,陷入迷阵幻觉。 木偶女拿着张一知半解的地图,带着三个没头的苍蝇往蛛网里飞。他们自以为在顺着墓道往里走,一边看着两边的“壁画”打寒战,一边庆幸自己“准备充分”。其实在周围鱼群的视角里,他们早已经被障眼法蒙蔽,丁点也没注意自己的小船偏离了既定航线。 他们眼前所谓被鲛人灯照亮的“墓道”,其实是另一片水晶墙。 而那水晶墙张着嘴,贪婪地吸吮着小船和船上的活物,船已经有一半没入墙里了。 船上的几个人还毫无察觉。 烈日高悬,行至中天,复又往西去了。 闪着珠光的小船沉入三千年的古墓。 一面是人间,一面是鬼域。 盛灵渊神色冷漠地把笛子凑在唇边,信手吹起了一段最近听来的小曲。 “正好,”他想,“墓道里还没有收藏过这么大一艘船呢。” 几位,且既来之、则安之吧。 ☆、第五十五章 王泽路子野得不行, 车队赶到海边的时候, 码头上已经有一艘快艇等着他们了。 王泽还是觉得宣玑的状态不太对,一路留心他的状态, 问:“你坐船不晕吧宣主任?我觉得你们雷火系的到了海上都不太行,你要不舒服就在岸边等着,别下去了。” 宣玑有气无力地一掀眼皮:“怎么还种族歧视呢。” “咱单位有专门针对特能的体检,那个暗伤啊,宿疾啊, 诅咒啊……甭管能不能治吧,反正都能查出点什么。”王泽忧心忡忡地说,“得去啊,别小病拖成大病,大病……” “盼我点好,等哪天我需要遗体告别了,一定提前写请柬通知您,好吧?我就是低血糖, 这一阵兵荒马乱的,天天给老肖盯着局里,上一顿饱饭还是在东川吃的……”宣玑拒绝了旁边的风神递给他的巧克力,“够了兄弟,再吃飙鼻血了——谁在吹笛子,这歌好熟。” 众人竖起耳朵,只听嘈杂的海浪和岸边村落隐约的人声中,夹杂着一缕笛音。 那笛声音色圆润, 音准极高,乐句处理得非常和谐……宣玑侧耳听了片刻,脱口跟着哼了起来:“这不是那个‘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王泽接道:“‘哥哥一回头,吓死一头牛’……” 他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闭了嘴,跟宣玑大眼瞪小眼,俩人同时暴露了歌单,表情一起微妙起来。 “那不是……我们家楼下有个小公园,”王泽欲盖弥彰地打了个哈哈,“一帮老头老太天天在那跳,我听得都会唱了。我这人一般爱听古典音乐,对这种热闹的歌其实不太熟。” “可说呢,我就觉得我隐约在哪听过。”宣玑连忙跟着“恍然大悟”,“俞阳的生活真闲适啊,什么样的神经病都有,一大早在海边吹广场舞神曲——燕总的照片有吗,给我一张。” 不等王泽翻,谷月汐已经把手机相册递了过来,整整一个文件夹都是老风神们的旧照,她很快从里面挑出一张燕秋山的正面照,男人穿着制服,从一张办公桌后面看过来,面孔是冷的,眼神却是柔和的,对着镜头,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拘谨。 “这张行吗?这是我最清楚的一张了,”谷月汐说,“这是燕总正式接管风神,搬进新办公室的时候,知春给他照的。” 王泽还有点担心:“宣主任,你说的那个寻人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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