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她应该差不离儿该怀上了。” 此言一出,黛玉便愣住了,怔怔的望向贾蔷,缓缓道:“你……你要当爹爹了么?” 贾蔷轻轻颔首,道:“应该是,小婧上个月的月事就没来……” 见黛玉面色有些复杂,他将黛玉揽入怀中,道:“你心里若是不舒服,骂我两句,我也受着。” 黛玉摇了摇头,抿了抿嘴后,轻声道:“就是觉得,有些……奇怪。一转眼,你就要当爹爹了……” 贾蔷拥着她,道:“因原就答应过李家,李福的身体又不好……小婧,小婧也日夜在外奔波操持着。但我跟你保证,小婧这个是特例。孩子也姓李,不落贾家族谱。当然,有小婧这个娘在,金沙帮日后多半遍及天下,乃至海外飞地,所以自有孩子的前程在。除此之外,在你之前,我不会再要其他……” 话没说完,被黛玉用手捂住了口,黛玉没好气白他一眼,道:“都说了,我并非是在生气哩,你又胡说!府上只你一个男丁,怎么看都不像。莫说西府老太太,便是爹爹都点过我,我也算是个明白人,难道还会拦着你做正经事?我只是……只是觉着有些古怪……” 贾蔷笑道:“哪里古怪了?” 黛玉红着脸,警告他道:“我若说出来,你可不许笑,你若笑了,可仔细着!” 贾蔷连连保证,道:“不会笑不会笑,断不会笑的!好妹妹,好姑姑,你快说!” “呸”的啐了下,黛玉偏着脸,望着贾蔷抿嘴笑道:“若是小婧她们有了孩子,那等来年……我岂不成了,他们的嫡母?” 在黛玉威胁的目光下,贾蔷强忍着笑,连连点头道:“当然,当然如此!规矩着他们要喊你太太,你若是疼爱哪个……多半是疼爱哪个闺女,她还能管你叫娘呢……噗!” 贾蔷终究没忍住破了功,黛玉本就羞极,再一听,登时大怒,伸手揪住贾蔷的脸颊,恼道:“我叫你笑我,我叫你笑我!” 贾蔷哈哈大笑着,将黛玉抱在怀中,倒退两步后,倒在了一片黄花地中…… 湛蓝的天上,没有一丝云彩。 一群大雁南飞,时而成人字,时而成一字。 黛玉伏在贾蔷身上,螓首贴在他胸前,听着强有力的“砰砰”跳动声。 嗅着花草和泥土的气息,又被贾蔷轻轻往上抱起,四目相对时,似有浓浓的,纯纯的,又有些甜美的情意流淌…… 终究,那抹朱唇,被缓缓噙住,轻轻蹂罹着…… …… 荣国府,荣庆堂。 满堂欢! 凤姐儿站在堂中,上面穿着碧霞云纹联珠对孔雀纹衣,外罩一件桃花云雾烟罗衫,下面则是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 头上簪一枚双鸾衔寿果金簪,插着累丝琉璃嵌珠曲鸾玛瑙步摇,耳边坠着红宝攒金缠珠耳坠。 虽和前些年的打扮不大相同,却同样是彩绣辉煌,恍若神妃仙子! 甚至,脸上洋溢之神情,比往昔更动人些! 她一手拉着一半大稚童,比量着同贾母道:“瞧瞧,瞧瞧!老祖宗,谁说咱们西府没个能为的子弟,谁说咱们贾家子弟惯会偷鸡摸狗,没个成器的?这才半年光景,兰儿就像是换了个人!往常虽也好,可牛心古怪,身上一股小家子气,再看看现在,堂堂正正,大大方方,这才是咱们贾家的好儿郎!” 贾母闻言喜的不得了,看着年岁不大,但沉稳静气,最重要的是,身量形容也不像先前那样单薄的贾兰,一迭声道:“好好好!是好孩子!可见这半年是吃了苦了的,都黑了不少,你娘心疼的了不得!等会儿让人请了蔷哥儿来,让你娘好生骂他两句!” 李纨在一旁自然是泪流不止,这会儿闻言,忙道:“蔷儿教的好,蔷儿比我教得好多了!凤丫头刚还说我教的小家子气呢……” “哎哟哟!大嫂子这可冤枉我了,我何尝是这个意思?” 凤姐儿忙高声笑道:“正经的说,大家门里教诲公子读书做人都是爷们儿的事,往常里,环儿、兰儿他们不都是送去学里管教?同样的一个族学,就是换了个管事的,教出的子弟却不同。和咱们娘们儿甚么相干?当然,也有的回家后偏往歪里教,但断不是说大嫂子你。怎往我身上赖?不成不成,今儿受了冤枉气了,大嫂子若不请个大东道,我气昏倒在地上,却是起不来了。” 众人喷笑,贾母亦是指着她大声笑骂道:“亏你也是大家子出身的小姐,如今倒成了泼皮辣子了!你倒是往地上倒着我瞧瞧,你倒在地上不起来,不用你大嫂子请,我来请这个东道!” 李纨忙笑道:“也不必她作相,今儿我做东,请老太太、太太和家里人一道吃个席。连东府的蔷哥儿也一并叫上,他才是大功臣!” 贾母一迭声的催凤姐儿快去请,凤姐儿笑道:“哪里还用得着老太太催,早先见兰儿回来的时候,就派人去请了。按理说,早该到了,也不知哪耽搁住了。” 正说着,听到外面游廊上小丫头子传话进来:“侯爷和林姑娘来了!” 话音刚落,众人就见贾蔷面色不大友善的和抿嘴浅笑的黛玉并肩而入…… 第0581章 园子修好了!! “哟!这是怎么了,谁惹着你生气了?” 见贾蔷面色不大好的进来,凤姐儿丹凤眼微眯,上前笑问道。 贾蔷看她一眼,没好气道:“甚么要紧的事?催催催催催!” 凤姐儿闻言,心头一动,再看向一旁俏脸上仍有些微霞的黛玉,便猜到了八分,好笑道:“我道是怎么了,原来是……这不是兰儿回来了?你大婶婶念你的好,非要请你过来,她要大大的请一席东道来着。这样的好事,你二人不来?” 黛玉听出深意来,啐了口道:“在后面园子里逛着呢,正看到一地得意处,就被催出来了,他岂能不恼?” 凤姐儿闻言登时顾不上其他了,“哎哟”了声,差点没跳起来,激动道:“后面园子修好了?” 此言一出,贾母等人都坐不住了。 湘云、探春等几个性格活泼的更是跑了过来,拉着贾蔷、黛玉道:“园子修好了?” 宝玉也蹦跶过来,笑道:“我原以为还要二月呢!” 贾蔷斜眼看他,道:“我亲自带着亲兵去抬山石木料,凿山开河,能不快么?” 贾母在上面嗔怪道:“又欺负宝玉!” 贾蔷见宝玉面色悻悻,道:“贾环那混不吝的,还知道跟两天,用铁锹铲几下。你倒好,一听干活儿,面都不露。园子你少去!” 宝玉臊的面红耳赤,眼见下不来台,黛玉悄悄扯了扯贾蔷的袖角,上面贾母也叫开了:“那几天我让他去庙里跪经去了,你只顾说他!” 凤姐儿围魏救赵,将贾兰拉了过来,笑道:“喏喏喏!你也别整天看不上这个看不上那个,你瞧瞧这个如何?” 贾兰上前,恭敬的与贾蔷见礼道:“贾兰给大兄请安!” 贾蔷叫起后,上下打量了番,点点头,却问道:“看样子,老太太还有你娘她们对你都很满意,你自己以为如何?” 贾兰道:“大兄,我还差的很远,便是在学里,也不是最好的一个,连前三都排不进去。” 贾蔷闻言笑了笑,道:“这些都不是最要紧的,要紧的是,你要一直有一颗上进不懈怠的心。只要有这样的恒心在,即便此时落后稍许,早早晚晚都能迎头赶上去。再者,修身做学问,原也不是竞比。至少,不是和旁人比。你明白我的意思?” 贾兰闻言,愈发敬服道:“大兄,我明白了。只有先做好自己,才能如大兄一般,让旁人信服。以大兄的身份和功业,尚且舍得下脸面去做苦力,不被富贵名禄所束缚,才是真正的强大。” 宝玉:“……” 贾蔷闻言,简直感到惊艳,侧脸和黛玉对视一眼后,点头赞道:“你这点年纪,能看破这一点,殊为可贵!放假几天?” 贾兰回道:“共放假十二日,过完中秋。” 贾蔷点头道:“该顽的时候,也可放开心胸的去顽,多陪陪你母亲,她很想念你。” 贾兰乖巧应下,又问贾蔷道:“大兄,可还有教诲?” 贾蔷想了想,道:“送你一诗罢,望你常记心中,以为鞭策。” 听闻贾蔷要作诗,别说贾兰,姊妹们一个个无不眼睛明亮,抱以期待,连宝玉都是如此。 贾兰恭领,便听贾蔷诵曰: “未曾清贫难成人,不经打击老天真。” “自古英雄出炼狱,从来富贵入凡尘。” “醉生梦死谁成器,拓马长枪定乾坤。” “挥军千里山河在,立名扬威传后人。” “……” 宝玉闻言,差点没吐出来。 这也叫诗句? 不过面上却不敢流露出什么…… 姊妹们虽未觉得惊喜,却又认为理应如此。 贾兰领受牢记后,就告退了。 李纨只在一旁看着,神情激荡,心酸之余,又有无尽的感恩…… 贾兰走后,贾蔷也未再说宝玉甚么,他又不是宝玉的爹,之所以刺宝玉几句,是因为这孽畜连写女频小说都不能持之以恒。 半年了,才写了不到三万字,倒有脸扯甚么巨著…… 贾母将黛玉叫上软榻坐着,笑问道:“园子修的还好?布政坊你家里也有一片小花园,比起那边如何?” 黛玉笑道:“那如何能比?家里不过是几座亭轩,一泓浅水,一片花丛。这里有山有水,还有瀑布、溪流和湖泊。凡各色景色该有的,里面都有。有的地方,竟还需要摇舟相渡。” 黛玉也是促狭的,将园子里景色说成这般,众人岂能还坐得住? 山水倒也寻常,可瀑布?湖泊?摇舟相渡?! 众人疯狂以目示贾蔷,却发现贾蔷无动于衷。 还是凤姐儿伶俐,走到黛玉跟前,近乎半跪在地上,拉着她的手撒娇道:“哎哟,前面的男人是指望不上了,还得咱们侯夫人蔷大奶奶来做主!好奶奶,就让咱们去见识见识可好?” 满堂哄笑声中,黛玉面红耳赤,星眸含着羞怒啐道:“该死的,再胡说仔细我撕烂你的嘴!” 凤姐儿也不怕,拉着黛玉的手好话不要钱似的往外洒,贾母都吃不住了,啐道:“瞧你这没见识的样子,还是当嫂子的呢!” 凤姐儿高声笑道:“要是能常到有山有水有瀑布的地方逛一遭,这嫂子不当也罢!” 众人愈发笑她,黛玉也顶不住这厚面皮的,拿眼悄悄去看贾蔷,贾蔷含笑,微微颔首。 见此,黛玉同贾母道:“今儿日头正好,也不烈,又没甚风。若是老太太、姨妈和太太得闲,不如一同往里面去逛逛?” 贾母见姊妹们一个个都兴高采烈的模样,薛姨妈和王夫人都流露出些许向往神色,便拿眼去觑望向贾蔷,道:“我们可去得?” 贾蔷淡淡笑道:“园子虽是我承建的,却也用了西府的地,再说,除了作省亲之用,本也是为了给老太太和家里姑姑姊妹们修个能顽乐的地儿,当然可去得。” 贾母这才算满意,连忙让凤姐儿去准备,让人备好软轿,一行人热热闹闹的直往后园行去。 …… 却说凤姐儿、李纨、鸳鸯并贾蔷、黛玉、宝钗、湘云、三春等诸姊妹,奉着贾母、薛姨妈、王夫人一行至园门前,见正门五间,上面桶瓦泥鳅脊,那门栏窗槅,皆是细雕新鲜花样,并无朱粉涂饰。又一色水磨群墙,下面白石台矶,凿成西番草花样,左右一望,皆雪白粉墙,下面虎皮石,随势砌去,不落富丽俗套,自是欢喜。 贾母看过一圈后,大感满意,遂命开门。 贾蔷亲自上前动手开门,甫一打开园门,便只见迎面一带翠嶂挡在前面! “哇!” “喔~~” “好家伙!!” 诸姊妹喜欢的不得了,纷纷惊叹,薛姨妈亦道:“好山,好山!” 贾母笑道:“非此一山,一进来园中所有之景悉入目中,则有何趣。” 王夫人因满意此省亲之作,也赞道:“老太太说的极是,非胸中大有邱壑,焉想及此。” 贾蔷、黛玉对视一笑,宝钗站在一旁,不忍见此,便往前一看,只见白石崚嶒,或如鬼怪,或如猛兽,纵横拱立,上面苔藓成斑,藤萝掩映,其中微露羊肠小径。 此时湘云跳蹦向前,又回眸笑道:“我们必是从此小径游去,对不对啊?” 贾蔷点了点头,道:“从此处进,游逛一圈,正好从会芳园出,到东府用晚饭。” 旁人还没说甚么,李纨就忙道:“使不得,使不得,方才说好了,今儿原是我的东道!蔷儿,可不能和我抢!” 贾蔷笑了笑,刚想说话,又听凤姐儿笑道:“蔷儿,你可别偏心,那是你大婶婶,我还比她小一些,怎到我请东道的时候,你不都拉去东府做东?” 贾蔷气笑道:“你好意思和大婶婶比?” 凤姐儿修眉竖起,道:“我为何就比不得?” 旁人劝架,贾蔷道:“你在东府操持一场丧事,就把果酒营生占去了三成股,如今西府除了老太太几个,数你最有钱!” 凤姐儿哪里肯认,连连叫屈道:“这桃园的桃儿还未下来呢,何曾见过果酒?也就你嘴馋,吃了几回,旁人毛都没见着,倒赖我最有钱?果真有人短了银子来寻我借,我到哪去给她们偷去不成?” 见她扯着贾蔷的袖子不放,非要讨个公道,让她成为西府最有钱的,诸人险些笑倒在地,好一通笑后,贾母啐道:“你好和你大嫂子比?她寡妇失业的,连我都不忍心,你倒苛勒她!今儿既然是蔷哥儿要请,那就让他请一遭!他才是咱们家的大财主,银子赚的跟淌河水一样!” 黛玉在一旁解释了句道:“挣的多些,花的也多。” 说完就后悔了,果不其然,她这一开口,姊妹们一个个都要笑疯了! 湘云最过分,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薛姨妈亦笑道:“看来是该过来当家了。” 好在到底贾母心疼黛玉,没再多说甚么,由鸳鸯和凤姐儿搀扶着,上了那藤萝掩映间的羊肠小径。 就要入石洞,忽抬头见山上有镜面白石一块,正是迎面留题处。 贾母回头笑道:“我原想着差些甚么,看到此处方想起来。你们看,此处题以何名方妙?” 众姊妹们叽叽喳喳,有说该题“叠翠”二字,也有说该提“锦嶂”的,又有说“赛香炉”的,又有说“小终南”的,种种名色,不止几十个。 原来众姊妹心中早有定数,这原是贾蔷所建园子,或是贾蔷来提,或是黛玉来提,其他人如何能提?便只将些俗套的来敷衍。连宝玉也不过随口说了个,心思不在这上面,他在担忧贾蔷以后不让他来…… 贾母听了一笑,问起贾蔷来。 贾蔷摇了摇头,用下巴比了比黛玉,道:“林妹妹算是我半个先生,由她来提罢。” 黛玉闻言大羞,方才她和贾蔷已经将多数地处的名儿商议了遍,这会儿推她向前,分明又是在讨好她。 黛玉心里甜如蜜,面上嗔了贾蔷一眼后,笑道:“不若,就将‘曲径通幽处’五个字题上罢。”这还是贾蔷方才说的。 众姊妹听了,都赞道:“是极!林妹妹(姐姐)天分高,才情远,不似我们读腐了书的。” 黛玉“大怒”,上前追赶,好一通笑闹后,众人才往石洞内走去…… …… 大明宫,养心殿。 隆安帝看着,比半年前瘦了许多,但精神看着较好。 到了他这个年纪,又是锦衣玉食山珍海味的,人瘦着,远比肥胖对龙体康健更有利。 隆安帝也明显感觉到,自从遵从尹子瑜和四位宫中老供奉的建议,简化药膳,时常出去走走,尽量保证每日的睡眠后,身子骨比先前好了很多。 良好的身子状况,也为他处理愈发棘手繁杂的朝政,打下了基础。 他坐于御案后,看着短短半年,却像是老了十岁的荆朝云,道:“爱卿可是又有甚么棘手之事,拿不定主意?” 其实隆安帝知道荆朝云近来为何处境愈发艰难,别说荆朝云,便是他这个九五至尊,都隐隐有些吃不开了。 窦现自外省回京,执掌御史台,入军机为体仁阁大学士,新官上任后,连三天都未消停,就开始火力全开! 窦现并非外省官员,他原便是京官,多在兰台做官,为人刚正,早在景初年间就曾数度上书,规劝帝王奢侈靡费之过。 也就是景初帝仁和,不与他一般见识,换做当今的脾气,便是有八层皮都不够扒的。 但也因此,入了当今天子的眼,打登基以来,数度提拔。 若非当初一场太上皇驾临醉仙楼的风波,窦现等被隆安帝视若肱骨的重臣悉数被贬出京,御史大夫的位置,早为其所掌。 窦现重回神京,登上相位后,第一个开刀祭旗的,就是御史台内的诸御史。 他原是言官出身,对这些科道言官甚么根底德性,再清楚不过。 几乎一拿一个准,不过一个月的功夫,在御史台内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后,彻底拿住了这个重要位置。 随后,从吏部起,到工部、兵部、刑部、礼部乃至林如海的户部,没放过六部中的一部。 处处点燃战火,打的如同疯魔! 而第一个被他斩落马的衣紫大员,居然是新投隆安帝的大理寺卿宋昼…… 为了此事,隆安帝整整上了三天的火,最终还是没拗过证据确凿的窦现。 可怜宋昼,付出了莫大的代价,到底还是难逃国法。 今日见荆朝云如此凝重的神情到来,隆安帝心中便是一沉,问其来由。 果然不出其所料,荆朝云说出的话,让他登时头疼欲裂:“皇上,今日御史台十二位御史,齐齐上书,弹劾宁国府袭一等侯,五城兵马司都指挥贾蔷,仗势欺人,胡作非为,与民争利,与江湖帮派不清不楚,心怀叵测之志,当加以严惩!” 第0582章 隆安帝,你这个昏君!贾蔷,奸臣也! “仗势欺人,胡作非为,与民争利,与江湖帮派不清不楚,心怀叵测之志?” 隆安帝复述一遍后,脸色阴沉,又问荆朝云道:“窦大夫怎么说?” 荆朝云苦笑道:“窦大人说,虽贾蔷为林如海之弟子,常理说绝不该如此。然无风不起浪,御史台本为风闻言事,以监察危及朝廷根基之不法事。有人弹劾了,那还是查一查的好。王子犯法尚且与民同罪,更何况,贾蔷还不是王子!” 隆安帝一听这措辞,头又疼了起来。 臣子端方刚正是好事,可太过刚硬就未必是好事了。 剑太利,是要伤到手的! 再者,隆安帝也不得不怀疑,窦现要查贾蔷的动机,到底是为了维护国法,还是为了报当初的一箭之仇! 若是前者倒也罢了,可若是后者…… 那隆安帝对此人的品性,当有了新的认识。 等荆朝云退下后,隆安帝正要宣绣衣卫指挥使魏永来见,却看到有黄门进来,通秉皇后和皇五子恪和郡王来了。 隆安帝眉尖微微一挑,看了看殿外天色,还不到用晚膳的点,不过迟疑了稍许,他还是点了点头,宣皇后和皇子进来。 未几,就见尹皇后面色无奈的和眉飞色舞的李暄入殿。 进殿见礼后,尹皇后挑不出一丝瑕疵的绝美面上浮现慈爱之色,道:“今儿犯了规矩,瞧你父皇怎么罚你!” 说罢,又转头对隆安帝道:“五儿非要来给皇上一个惊喜,闹腾的臣妾头疼,没法子,只能带他来。” 隆安帝闻言,沉声喝道:“混账东西!你又胡闹甚么?” 李暄唬了一跳,不过到底是幼子,平日里宠爱多些,这会儿也敢仗着胆子道:“父皇,儿臣先前不是和贾蔷还有尹浩一道做那四轮马车么?捣拾了半年多,如今终于做好了两驾马车,一驾送给父皇,一驾送给母后!今儿特意来请父皇瞧瞧,那马车有多好,多平稳!父皇,儿臣还专门让人在马车内设了御案,还侧放了一张御榻,父皇可以在车上批阅奏折,困了还能躺下休息。” 隆安帝闻言,看了一旁笑吟吟的皇后一眼,饶是宫里近来新进了不少年轻貌美,颜色过人的嫔妃宫人,可隆安帝却发觉,那些女子尝尝鲜也则罢了,过后,仍是这结发妻更顺他的心意,看起来也更惊艳。 看在尹皇后的面上,隆安帝哼了声,道:“异想天开!要多大的马车,才能在里面摆下一张长榻?” 李暄忙道:“父皇,马车就在皇庭内,要不,您去瞧瞧,去瞧瞧?” 看他贼眉鼠眼间,偏又是一片赤诚纯孝之心。 再想想其同胞长兄李景,近来与兵部二位侍郎关系愈发僵硬,虽做出礼贤下士之姿态,前去拜访了窦现,多半也是受了皇后指点,可因窦现对他态度寡淡,结果仍是不欢而散…… 心里叹息一声,隆安帝到底心疼发妻,不愿再拂了她的体面,点了点头道:“也罢,朕倒要看看,你们几个混账,能捣鼓出甚么劳什骨子顽意儿来!” 说罢,就见尹皇后面色大喜,心中又是一叹。 便是天家又如何? 仍是最难不过父母心罢。 这一家三口出了养心殿,至皇庭前,在御阶上,就遥遥看到一架巨大的马车! 隆安帝一眼望去,心里就生出喜欢之意。 远比寻常御辇大的多,车身通体明黄,远远就能嗅出一股熟悉的香气,分明是用金丝楠木所制。 车身上雕刻着九条金龙,至尊至贵。 最难得的是,马车车窗处,竟是玻璃所填充! 马车前,六匹通体雪白,不见一丝杂色的御马静静的站着。 天子驾六,每一匹御马都是经过御马监精心训养的。 “父皇,到车里瞧瞧?” 李暄看出隆安帝的喜欢,也高兴之极,进一步邀请道。 隆安帝没有搭理他,与皇后下了御阶,走到马车前看了看,问道:“可能转向?” 李暄笑的眉飞色舞,忙对几个驭车宫人道:“转一圈,转一圈,原地转一圈!” 数位宫人不敢耽搁,忙牵引着御马,拉着马车原地转向了一周。 李暄给隆安帝解释道:“寻常四轮马车,四个轮子都在一个架子上,车轮不能偏转,只能直行,自然是不方便的。儿臣这马车,另辟蹊径,将前面两个车轮安在一个车架上,将后面两个安在另一个车架上,两个车架中间再用一根立轴连起,就解决了这千古难题,嘎嘎嘎,儿臣真是太聪明了!” 隆安帝侧眸瞥了他一眼,道:“若如此简单,旁人学去了又该如何?” 李暄闻言,却笑的愈发鸡贼,道:“父皇放心,这东西看着简单,可要做好了,里面的名堂多着呢!有些小物什,看着不起眼,可要是不用,这马车就做不得这样大。就是描着做出来了,也做不了这样结实,用不了多久就要散架!” 隆安帝到底是一个父亲,看到最不成器的儿子,也能捣鼓出一件得意的东西,心里其实未尝没有一丝骄傲。 然而偏在此时,却见一衣紫大员自武英殿方向而来,本就黑瘦的脸庞,看到这父慈子孝的一幕,又看到偌大一驾奢华靡贵的马车,脸色愈发黑如锅底,他大步朝皇庭而来,官服在干瘦的身躯上晃荡着。 隆安帝在内侍的提醒下,看到此人后,不禁变了变面色…… …… 养心殿上,气氛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这大明宫内的宫人,何曾见过敢和天子对吼的臣子? 恪和郡王李暄哪里还有先前的得意劲头,跪趴在那,瑟瑟发抖。 尹皇后,更是直接被“请”回后宫…… 偏生,素来极重规矩威严的隆安帝,却不知为何,对这样忤逆放肆的大臣,容忍耐心大的吓人。 虽气的面色青黑,竟不曾让人拿下,打入天牢…… “天家为天下表率,恪和郡王为皇上与皇后元出嫡子,一言一行,皆为世人所瞩目!” “天家尚奢,花费靡贵,则高门贵邸、大户豪族必竭力效仿!奢靡之风大盛,岂非亡国之兆?” “新政未行,亿兆黎庶民生之多艰,皇上为天下君父,如何能坐得稳那驾马车?!” “皇后乃后宫之首,焉敢于天子问政时临养心殿?皇上要破后宫不得干政之祖制耶?” 隆安帝一言不发,双眸内满是怒火,看着站在殿内,干瘦的身子爆发出勃然怒火,目眦欲裂的窦现,心中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可是,理智却告诉他,这样的臣子,乃国运所在,乃朝廷脊柱之所在,杀之,才是真正要亡国的。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道:“爱卿,马车一事,李暄和贾蔷另有说法,并不是那么简单。奢靡一些,有时候,并非全是坏事……” 窦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声量陡然拔高,几乎要掀了养心殿的金顶,咆哮道:“臣观自古帝王受图定鼎,皆欲传之万代,贻厥孙谋。故其垂拱岩廊,布政天下,其语道也。必先淳朴而抑浮华,其论人也。必贵忠良而鄙邪佞,言制度也。则绝奢靡而崇俭约,谈物产也,则重谷帛而贱珍奇。然受命之初,皆遵之以成治。稍安之后,多反之而败俗。其故何哉?岂不以居万乘之尊,有四海之富,出言而莫己逆,所为而人必从,公道溺于私情,礼节亏于嗜欲故也?语曰:非知之难,行之为难,非行之难,终之斯难,所言信矣!!” 这句话出自魏征上太宗之《十渐不克终疏》。 意思是说,历朝历代的天子,刚刚继位时,都想当个好皇帝,谁会天生就想当昏君? 所以刚开始的时候,都绝奢靡而崇俭约,重百姓民生之谷物和布帛,而轻贱奇珍异宝。 但时日久了,就原形毕露了,开始以为坐拥四海之富,为所欲为。 这是在明晃晃的打隆安帝的脸,指着他的脸问他: 汝逼脸何在? 隆安帝也是要面子的人,偏又不能打杀了这个挣臣,至少现在不能…… 因此愈发憋屈的想吐血,正这时,一直跪伏在地上的李暄看不下去了,道:“父皇,造车之事,原是贾蔷提议,他也说了一番道理出来。父皇正是听了那番道理,连林如海林大学士那样的名臣都觉得有理可行,父皇才准许儿臣造车的。既然窦大人以为此为十恶不赦之过,父皇何不宣贾蔷进宫,好好同窦大人解释解释,看看到底谁是忠臣,谁是奸臣!” 前面的话倒还像回事,最后的话却让隆安帝黑下脸来骂道:“混账东西,你以为哪个是奸臣?朕当初就不该答应你们胡作非为!” 窦现却不领情了,他看着李暄道:“王爷说的好!道理不辩不明,忠奸更要分明!唯有分出忠奸来,才能亲贤臣,远小人!” 李暄恼火的看了这又黑又丑的老头一眼,气呼呼道:“说的好听,可别等人来了,还未让人开口,就给人叩罪名,喊打喊杀!” 此言一出,隆安帝和窦现同时挑了挑眉尖,君臣二人有些意外的对视了眼后,窦现保证道:“既然王爷说了,宁侯贾蔷自有一番道理在,还说动了皇上和林如海,那老臣自然也耐着性子,好生领教一场。若他说的果真有道理,能让老臣改了崇尚节俭绝奢靡是正确之事的看法,那别说自领奸臣的名头,便是要老臣的项上人头,老臣也绝无二话!顽劣小儿糊涂,不过是个笑话。可若军机大臣昏庸糊涂,那就该千刀万剐了!” 李暄闻言高兴,对隆安帝请道:“父皇,儿臣去找贾蔷来!” 隆安帝面色阴沉,道:“朕告诉你,今日若贾蔷拿不出个道理来,让窦大夫点头,你们那劳什子车行,趁早给朕关门!” 李暄闻言一滞,恨恨的瞪了窦现这糟老头一眼后,急急离去,去寻贾蔷商议对策! 这老忘八,壳子硬的要撞破脑壳啊! 李暄走后,隆安帝捏了捏眉心,让戴权给窦现搬把椅子,也被这臭脾气老头给拒了。 这一刻,隆安帝无比想念林如海…… 窦现看着隆安帝,道:“皇上能容臣如此放肆,臣心中唯有以身报国四个字,也就会愈发无礼。不过没关系,等新政大行天下,大燕亿兆黎庶民生改善,使得天下百姓老有所养,幼有所教,使得劳者有屋居,有衣穿,有食用,老臣甘愿领死,绝无悔意!” 隆安帝闻言,摆手道:“哪有这样的说法,朕也不是昏君。” 唐太宗也不是昏君,魏征,嗯…… 窦现也不愿多说这些,他直言道:“皇上,臣这次来,是因为御史台出现了多本弹劾宁国府世袭一等侯贾蔷的折子。臣看了看,又问过他们,都言非空穴来风,有的还有不少证物。臣对林如海,钦佩有加。换做臣在他的位置,怕很难坚持不到今天。但是,国法无情!如果那些弹劾所言皆为实,贾蔷理当问罪!若是不实,或者没有那样严重,也可让贾蔷警醒一番,以后行事,亦当更为严谨才是。此事非臣主导,和先前臣等被贬斥出京毫无相干。臣之言,天地可鉴!” 隆安帝一听他这样说,也就信了,迟疑了稍许后,缓缓道:“也不必大张旗鼓的去查,贾蔷到底甚么样的人,朕和皇……朕十分清楚。他自有赚银子的能为,李暄早就想将他调入内务府,为朕添些进项了。所以,他不必以权谋私。再者,那金沙帮的事,朕也都知道,天子脚下,汇聚那么多人,朕连这个都不查,还如何坐得稳这个位置?总之,这个孽障也是个懒种,和李暄没甚分别,朕不打一鞭子,他往前走不了几步。罢了,等他来了,爱卿亲自过问罢。” 窦现连连摇头道:“虽如此,臣依旧觉得此子不似善类!岂有建议君王崇尚奢靡绝节俭的?也罢,待其进宫,臣再问他,是忠是奸,一问便知!” …… 宁荣二府,后园。 却说进入石洞后,贾家一行人便发现洞内竟别有洞天。 只见佳木茏葱,奇花闪灼,一带清流,从高处花木深处曲折泻于石隙之下。 再进数步,渐向北边,平坦宽阔,两边飞楼插空,雕甍绣槛,皆隐于山坳树杪之间。 俯而视之,则清溪泻雪,石磴穿云,白石为栏,环抱池沿,石桥三港,兽面衔吐。 桥上有亭,贾母在凤姐儿、鸳鸯等人的护从下,上了亭内落座。 诸姊妹们早已被这园林之秀美清新所吸引,一个个静静的看着,连话也不愿多说了。 只觉得这样的人间仙境,怎样看都看不厌…… 贾母同薛姨妈笑道:“在南省金陵时,史家也有一个园子,不过都是江南韵的。如今这座园子,虽也引有江南婉约风色,但也不缺北地之壮阔。那翠嶂山水,就不是江南意趣。若在南省,进门多是一座湖石假山。虽也好看,可和这个比,到底还是小气了些。” 薛姨妈亦惊叹不已,连连点头笑道:“谁说不是呢。这园子修的,蔷哥儿是用了心的。” 几个姊妹们嘀咕了会儿后,探春俏生生的走到黛玉跟前,抿嘴笑道:“好姐姐,这园子将来,可给我们住不给啊?” 黛玉抬头拿绣帕打了她一下,啐道:“你想住就住,与我说甚么?” 湘云在一旁咯咯笑道:“林姐姐,你若不开口,我们哪个住得进来嘛!” 黛玉“呸”了声,不过见连迎春、惜春都望向这边,与贾蔷对视了眼后,道:“此事,终还是要等宫里娘娘省亲之后再作定夺。不过,多半是可以的。” 姊妹们惊喜欢笑,这时,宝玉干巴巴地笑道:“林……林妹妹,那……那我呢?” 黛玉闻言一滞,有些为难,转眸看向贾蔷。 贾母、王夫人、薛姨妈、凤姐儿等人也纷纷看了过来,贾蔷淡淡道:“白天自然可以进来顽耍,入夜时要出去。宝玉,非我苛刻你,莫说你,连我也不好住在里面。这个道理,你若不懂,老太太会教你的。” 贾母闻言心里一叹,见宝玉可怜巴巴的看过来,她笑道:“夜里在哪睡不一样?蔷哥儿说的也在理,你可千万不可闹将起来,不然,让老爷知道了,非要迫你去学里的。兰儿此次回来,学的那样好,环哥儿和琮哥儿下半年也是要进去的。你到底能不能留在家里,连我都说了不算,你好好听蔷哥儿的话,让他和你老子说情。” 宝玉闻言,一时间哪里还想着去往园子里住,只求别被他老子贾政抓去送到学里,一关关半年就好。 而贾蔷见宝玉眼巴巴的瞧来,作可怜状求道:“好蔷哥儿,全指望你了!你放心,等回头……今晚起,我就好生写那书,保证不落后腿。我寻思了,你说的也在理,我总要操持一事才成,不能总四处晃荡顽耍……” 贾蔷笑骂道:“你这话要信了,母猪也能上树了。” 贾母不愿意的嗔怪了几句后,贾蔷不耐烦,道:“走走走,继续往下看!” 薛姨妈笑道:“此处亭轩还未起名儿呢!” 贾蔷看向黛玉,黛玉抿嘴笑道:“不如,就叫沁芳亭罢!” 第0583章 窦现,本侯劝你莫要倚老卖老! 待出了亭池,一行人沿堤岸行走。 堤边柳树成荫,树下多有花草,虽非名贵之物,亦有奇香。 众人路上行来,一山一石,一花一木,莫不着意观览。 忽抬头看见前面一带粉垣,里面数楹修舍,有千百竿翠竹遮映,诸姊妹都道:“好个所在!” 待大家进入,只见入门便是曲折游廊,阶下石子漫成甬路,上面小小两三间房舍,一明两暗,里面都是合着地步打就的床几椅案。 从里间房内又得一小门,出去则是后院,有大株梨花兼着芭蕉。 又有两间小小退步,后院墙下忽开一隙,得泉一派,开沟仅尺许,灌入墙内,绕阶缘屋至前院,盘旋竹下而出。 贾蔷笑道:“有雅竹,有秀花,更难得的是这泉水……待得天下大安,于月夜时坐此窗下读书,以泉水煮茶,不负平生也。” 诸贾家姊妹纷纷点头附和,皆向往之。 独贾母因见宝玉不自在,忙岔开话题道:“此处也该题个好名才是。” 贾蔷笑着看向黛玉,黛玉经历两遭,此时已经当仁不让了,抿嘴笑道:“就叫潇湘馆罢。” 众人闻言,大感贴切,却又无人说出心声。 盖因潇湘二字容易让人想到潇湘妃子,便是湘妃。 湘妃为娥皇、女英哭夫投河后所化,而黛玉和尹家郡主,岂非正是娥皇、女英? 不过,这话不好明说罢了,对贾蔷也不吉利…… 黛玉说毕,贾蔷引众人出了潇湘馆,顺着河往北行去,可见中池西边的青山,看起来,是一处孤山…… 倏尔青山斜阻转过山怀中,隐隐露出一带黄泥筑就矮墙,墙头皆用稻茎掩护。 有几百株杏花,可惜时已入秋,杏花早落,便连杏子也无一颗。 里面数楹茅屋,外面却是桑、榆、槿、柘等各色树木,随其曲折,编就两溜青篱。 篱外山坡之下,有一土井,旁有桔槔辘轳之属。 下面分畦列亩,佳蔬菜花,漫然无际。 满满的农家香舍气派…… 贾母看了笑道:“怎弄这样一处地?看着也不贴合呐。” 分明是世间最上品的园林中,开辟出这样一块来,难免生硬。 见众人看来,贾蔷却摇了摇头道:“此处,是以景合人。原是为大婶婶所置,若是花红柳绿,织金嵌玉,恐又不合她的心意。此处田园风光,看着平实,住着也踏实。这些都是我和林妹妹商议过的,若有不妥之处,现在整改也来得及。” 李纨闻言,慌的甚么似的,道:“再不必如此!我孀寡之人,原不该住进来。再说,还要服侍老太太、太太,还要……” 不等她说完,贾母就笑道:“好了好了,难得蔷哥儿和你林妹妹一片心意,倒是思虑的比我还周祥些。再者,你原就只是带着她们姊妹们做做女红,读书写字的,住在一起,岂不更便宜?且离的又不远。” 李纨方不多言,却让凤姐儿连那双丹凤眼都快嫉红了,使劲拿眼看贾蔷。 这半真半假的模样,让众人再度捧腹大笑! 一面引人出来,转过山坡,穿花度柳,抚石依泉,过了荼蘼架,再入木香棚,越牡丹亭,度芍药圃,入蔷薇院,出芭蕉坞,盘旋曲折忽闻水声潺潺,泻出石洞,上则萝薜倒垂,下则落花浮荡众人都道:“好景,好景!” 贾蔷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座小抱厦,对凤姐儿道:“让你成日里在园子中修身养性,读书写字做女红你怕是也不愿意。此处最是花团锦簇,便是冬日里,也有一座暖厅花房,里面四季如春,培育百花。那处抱厦就是你得闲过来住一宿,或是在里面请东道的所在。你可喜欢?” 可喜欢? 凤姐儿太喜欢!! 李纨不过得了一个农庄田园,她却得了百花之国,便是冬日里,也能赏群花! 看着凤姐儿罕见的羞的说不出话来,诸姊妹们岂肯放过这个机会,一个个取笑不已。 贾母、薛姨妈、王夫人等过来人,眼神都有些微妙,却也没说甚么。 “去那里要乘船,可要叫采莲船过来?” 贾蔷等诸人笑闹了好一会儿后,问贾母道。 贾母没好气道:“这会儿倒也不必兴师动众,再往前面看看罢。对了,此处又叫甚么?” 黛玉笑道:“叫百花深处若何?” 贾母笑着点了点头,看了眼此刻人比花更娇艳的凤姐儿,道了声:“也好。” 众人便继续前行,贾蔷在前导引,大家攀藤抚树过去。只见水上落花愈多,其水愈清,溶溶荡荡,曲折萦迂。池边两行垂柳,杂着桃杏,遮天蔽日,真无一些尘土。 忽见柳阴中又露出一个折带朱栏板桥来,度过桥去,诸路可通,便见一所清凉瓦舍,一色水磨砖墙,清瓦花堵。 那大主山所分之脉,皆穿墙而过。 贾母纳罕:“前面花团锦簇,便是那稻香村也有数百株杏花,怎偏此处光秃秃的一片石山。” 贾蔷笑道:“里面另有乾坤。” 众人闻言向往,步入门时,忽见迎面突出插天的大玲珑山石来,四面群绕各式石块,竟把里面所有房屋悉皆遮住,而且果真一株花木也无。 但是,却见许多异草:或有牵藤的,或有引蔓的,或垂山巅,或穿石隙,甚至垂檐绕柱,萦砌盘阶,或如翠带飘飘,或如金绳盘屈,或实若丹砂,或花如金桂,味芬气馥,非花香之可比。 湘云看了此处,好大的一双明亮眼睛转了转,笑道:“我猜着了,此处必是宝姐姐的落脚处,是不是?既清静素雅,又有许多香气,真是女儿家的好住处。” 宝钗闻言一怔,忙道:“云儿不要瞎说,我怎好在此落脚?” 湘云嘿嘿笑道:“你是尹家郡主的才人赞善嘛,到时候她在这住,你不也要在这住?” 宝钗气笑道:“偏你话多,这也是你能做主的?” 湘云自知失言,先朝贾蔷讨好一笑,滞了滞后,忽地转向黛玉,满脸谄媚笑道:“林姐姐,我不是有心胡说的哟!” 黛玉没好气白她一眼,嗔道:“少作怪!” 唯胜利者能大度,这句话不是没道理的。 对黛玉这样妥妥的人生赢家来说,如今让她小心眼的事,真不多了。 犯不上…… 贾母看着黛玉点了点头,又笑道:“那,此处该叫甚么?” 黛玉笑道:“就叫蘅芜苑罢。” 贾母奇道:“可有甚么来历不成?” 黛玉看了贾蔷一眼,笑道:“因这院子里的奇香,便是这些杜若蘅芜散发出来的。” 众人恍然。 宝钗看着那许多异草,又见庭院两边俱是抄手游廊,游廊上面五间清厦连着卷棚,四面出廊,绿窗油壁,更比前几处清雅不同。 黛玉走到宝钗身边,轻声笑道:“蔷哥儿说此处虽无名花艳木,唯有些许不算名贵的异草,却应验了那句老话。宝丫头,你可知道是甚么话?” 宝钗闻言,心里一跳,面上却不显,摇头道:“这,我岂会知道?” 黛玉抿嘴笑道:“他倒会说话,说甚么‘淡极始知花更艳’。也不知他说的是尹家郡主,还是宝姐姐你。” 说罢,又回到贾蔷身边。 大家出了此地,继续沿着山麓前行。 行不多远,则见崇阁巍峨,层楼高起,面面琳宫合抱,迢迢复道萦纡,青松拂檐,玉栏绕砌,金辉兽面,彩焕螭头。 见众人怔怔望着此处,贾蔷微笑道:“此处便是正殿了。” 宝钗不知何时也走到了他身边,望着宫殿,轻声迟疑道:“是不是,太富丽了些?” 薛姨妈笑道:“虽然皇贵妃娘娘崇节尚俭,天性恶繁悦朴,然今日之尊,礼仪如此,不为过也。” 贾蔷正想说些甚么,忽见林之孝家的急急从后面赶来,甚至都来不及与贾母、王夫人等人见礼,看到贾蔷就气喘吁吁的急道:“侯……侯爷,快,快点回前面去罢。宫里……宫里来了个……来了个王爷,让你,让你快去见他,出大事了,十万火急的大事!” 众人闻言唬了一跳,贾蔷却笑道:“必是恪和郡王来了,他素来好大言,一惊一乍的唬人,不必担忧。” 黛玉却道:“还是大意不得,你快去罢。” 贾蔷心里自然这般作想,面上却迟疑了下,道:“还没逛完……” 贾母在一旁急道:“宫里有大事,还管我们逛不逛完?逛园子甚么时候逛不得,你还不快去!” 黛玉笑道:“剩下的有我逛过的,就陪老太太她们一并逛了,连我也未曾逛过的,就等你回来再说罢。” 贾蔷笑了笑,道:“那就如此罢。” …… 大明宫,养心殿内。 隆安帝正和军机处东阁大学士、御史大夫窦现议事。 近来窦现四处出击,朝廷之上烽火遍地,隆安帝看似头疼不已,实则未尝没有君臣之间一唱一和做戏之态。 相比于林如海和贾蔷,窦现这样锋利无匹,且背后没有太多世交牵扯的孤臣,才真正是隆安帝所需要的刀! 至于大理寺卿宋昼,此辈先前与田国舅勾结,甚至勾结上太后,妄图操纵圣意。 这等蠢货,隆安帝岂能放过? 隆安帝不好明着办他,可窦现却能! 君臣之间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让宋昼死不瞑目! 而偌大一个宋家,及背后的瑞祥号,又让朝廷饱食一通! 若非如此,林如海也没有在灾年亲往灾区的底气。 天佑大燕! 所以,外人看来,窦现恍若一头闯进瓷器店内的野牛,蛮冲猛撞,连天子都快控制不住了。 实则一切都为君臣之间的默契…… 当然,也不能只盯着景初旧臣打,太露相了。所以才斩了宋昼,以及,圣眷优隆的贾良臣…… 正当二人商议着接下来之局,忽然听到外面皇庭传来一阵追打吵闹声。 听闻这般动静,隆安帝登时皱起眉头来,就想暗中让戴权去提醒两个不知死活的孽障。 他和窦现之间有些默契是真,可窦现是个黑面相公也不是假的。 果真落在窦现手里,他这个君王说话,还真未必管用…… 只是戴权刚接到眼神,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见窦现沉起脸,走到窗帷前,透过栏窗看向外面。 这一看,窦现本就黑丑的脸,愈发看不成了…… “好你个贾蔷,无耻之尤!你用爷的照夜玉狮子,跑赢了爷的黄骠马,你得意个屁啊!!” “扯淡!照夜玉狮子如今是我的马,我打个嘘哨它就来,你叫它,它理你个马毛!” “哇呀呀!卑鄙无耻!爷和你拼了!” “你打得过我?” “还用爷和你打?那黑脸老倌儿一会儿不把你生吞活剥才怪!他还说,要拆了马车行呢,贾蔷,你先生如今不在家,这回我看你怎么办!哈哈哈哈!” “本侯怕那蠢夫个卵蛋!狗屁不通,就知道瞎喷……咦,你想借着说话之机来偷袭我?走你!” “哎哟!快快快快……快拦住爷!” “砰!” 李暄本想借说话的机会,从后面给贾蔷来个狠的,让他莫要再拿照夜玉狮子张狂。 没想到偷袭不成,反被贾蔷借力一推,结果惯性太大,一时间居然停不下来,硬生生撞开了门口的一个小黄门,摔进了养心殿内。 等他爬起来抬头一看,就看到两张黑脸,一张比一张黑的瞪着他。 这一刻,李暄无比希望贾蔷赶紧进来,他可不想替贾蔷背这个黑锅,偏一时间后面竟没了动静。 李暄心里将贾蔷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遍…… 终于,听到一小黄门的声音:“禀皇上,宁国府世袭一等侯贾蔷请求陛见。” 隆安帝怒道:“这会儿他倒知道礼了,让他给朕滚进来!” 小黄门忙出殿外去宣,未几,就见贾蔷耷眉臊眼的进来,跪地行礼:“臣贾蔷,恭请圣安!” 隆安帝不理,原想威压一番,让他知道厉害,不想窦现却等不及了,老头儿双眼瞪的和雷公似的,怒视贾蔷,厉声道:“黄口孺子,老夫本想看在林如海的面上,对你略加严惩,代林如海管教一二,让你改邪归正,不想你如此顽劣,竟敢辱老夫为蠢夫,好好好,今日你且教教老夫,何为蠢夫?若是教不出,一个林如海,还保不住你!” 贾蔷闻言冷笑抬头,看着窦现道:“御史大夫虽权重,却也不过以权威压人之辈,有何脸面蔑视我师?我家先生,即便对上户部小吏,只要对方有理,都会侧耳倾听。正所谓兼听则明,偏信则暗。道理谁都懂,但如我家先生那样,能做到知行合一者,又有几人?至少,御史大夫做不到。所以,本侯劝你少拿这种语气卖弄。你虽比我先生早进学数载,却不是你倚老卖老的本钱!” “好胆!!!” 第0584章 窦现,你就是个渣渣 “窦大夫,有志不在年高,有理也不在声音大小。这道理你也不懂?有事就说事,你喊甚么?” 被窦现震的耳朵嗡嗡响,贾蔷却一点不似旁人面对窦阎王时胆怯,反而面带冷笑,一本正经说道。 “噗嗤!” 李暄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 “来人!把这两个孽障拉下去,各打三十大板!” 隆安帝面色阴沉地喝道。 李暄:“……” 窦现却拱手一礼,硬邦邦道:“皇上且慢责罚,臣还想听听这位少年贵胄说说,臣如何是个愚夫!” 隆安帝打圆场道:“爱卿勿恼,这个混账口无遮拦久矣。当初先皇时……” 不等他说完,窦现便道:“皇上放心,当初之事,臣等早就忘却。半山公和林大人也写信告知过臣等,小儿语不足当真……” “窦大夫,你错了,当初醉仙楼本侯对太上皇之言,此刻依旧未改初心。” 窦现截断隆安帝之言,贾蔷亦断他之言。 这话,却让窦现眼中冷峻之意大盛! 这是执政路线,执政根本之争! 贾蔷虽为当政者,甚至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可是他能随意出入宫廷,可以见到天子,可以与皇子随意嬉戏玩闹。 这样的人,若心怀不同政观,便是心腹大患! 贾蔷若只是骂他两句,窦现不是小肚鸡肠之人,哪怕看在林如海的面上,也不过敲打一下就过了。 可是贾蔷心向景初之政,那就是要坚决打压的对象了! “窦大夫倒也不必这样看我,小子当初所言,和那起子景初朝臣有着根本不同。就如这马车行……算了,窦大夫你于经济之道甚么也不懂,说了你也不明白。” 贾蔷见窦现气势愈发强硬,开口笑道。 窦现闻言,简直不敢相信他的耳朵,他气极反笑道:“林如海就是教你这样狂妄自大的?” 贾蔷皱眉道:“甚么叫狂妄自大?不熟悉的事情,不要多言,这是起码务实求是的求学道理吧?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窦大夫不懂?” “吭哧吭哧!” 一旁李暄听到贾蔷竟然教当世大学士求学之道,实在忍不住憋笑不住…… 便是隆安帝,亦是面色古怪,随又沉声斥道:“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便是林爱卿当面,也不敢说这等狂妄之言!” 窦现盯着贾蔷,似想将他看透,缓缓道:“既是老夫无知,自该请教先贤。敢问宁侯,老夫何事不明,却胡乱掺和?” 贾蔷正色问道:“窦大夫,敢问你,当过有钱人么?” “哈哈哈……呃!” 李暄差点没乐死,笑了三大声后,在隆安帝吃人的目光下闭上了嘴,乖乖跪好。 隆安发让这逆子闭嘴后,又喝贾蔷道:“要么好好说话,要么去天牢里冷静冷静再说!” 贾蔷道:“皇上,臣并非戏谑之言,就是想告诉窦大夫,不是有钱人,就不要以穷人的想法去判定富人的行径。” 窦现是真听不懂他在胡扯甚么,沉声道:“老夫虽是穷人,不比贾家国公府富贵,却也见过有钱人如何生活。或许看不透彻,但勤俭节约,莫非倒是错的?穷奢极欲,反倒成了正理?” 贾蔷摇头道:“若是寻常百姓,如窦大夫这样的想法,自然没错。勤俭持家,健康是福。可是窦大夫,若是天下所有人都这样过日子,那就只能是一个死气沉沉的世界。这样说你老怕还是想不明白,我举个例子,你老人家差不多就能明白了。就拿本侯来说……” 贾蔷指了指自己,在隆安帝微微凝眸,李暄都有些意外中,却颇为磊落的道:“窦大夫知道本侯半年赚了多少银子?” 窦现冷哼一声,道:“正想领教,宁侯以奇淫巧技聚敛民财几许!” 贾蔷嗤笑了声,道:“这又是另一桩事了,且一桩一桩的辩白罢……先说富人到底是该勤俭持家,还是该花钱。本侯这半年来,名下各项门铺营生加起来,净进账了八万两银子……” 这当然是去除了往无底洞一般的夜枭中投进的银子,但即使如此,也让月俸福利加起来不过二百八十两的窦现悚然而惊! “一人之财,一年下来,便是比甘肃、银夏等省一年的公银还多!” 窦现话音刚落,贾蔷就点头道:“没错!就是有钱,而且,每一文钱,都挣的干干净净,不是贪污所得!窦大夫,太平盛世,如我这般的,实算不上豪富,不提扬州盐商富可敌国,晋商、徽商、浙商、粤商,排名前十的,哪个不是身家巨万,有百万乃至千万之富?如这样的有钱人,若都勤俭持家,将银子铸成银冬瓜,藏银于地下,窦大夫,你想过发生这样之事的后果么?!” 贾蔷顿了顿,不给窦现说出打压商贾的机会,继续道:“有钱人该不该花钱,应该不必再辩论了吧?想来窦大夫也说不出,有钱人不该穷奢极欲,而是将银子拿来铺路补桥接济穷困的笑话!谁若这样说,本侯就该问问他,世上不止穷人多,光棍儿也多,贵家没有姊妹也有女儿,没有女儿也有孙女,何不施舍出来给光棍儿娶妻了!” 窦现:“……” 贾蔷笑了笑,道:“我再说说有钱人花钱的好处,譬如我!挣钱了,就花了几十万两银子雇人修了个园子,以便年底请皇贵妃娘娘回家省亲……”见窦现目露惊色,贾蔷呵呵道:“这几十万两银子放在家里,毫无是处,可花出去,窦大夫知道有多少工匠因此挣到了养家银子?不止工匠,还有力夫,还有农夫,还有采木工,还有织工……这就是好处之一。 修完园子后,我家底虽然空了,但是不要紧,我还有车行。 我都想不明白,窦大夫你在气甚么?车行的马车,是卖给谁的?窦大夫想不到么?” 李暄在一旁冷不丁的捧哏道:“当然是有钱人!” 见众人目光都看来,忙又低头。 贾蔷却道:“没错,正是有钱人。窦大夫可知道,造这样的四轮马车,从伐木到雕刻到各式工艺,最后成车,经历十数道工序,能养多少工匠?这些工匠背后,又有多少家庭?而这些人不是靠我和王爷来养的,更不是靠窦大夫你来养的,却是那些买马车的有钱人在养!寻常百姓,谁买得起?我们用有钱人的银子,去养那么多工匠百姓,难道不是好事?更不用说,这其中车行要给朝廷交多少户税和工税!本侯实在想不出,到底哪里碍着御史大夫了?皇上乘车,宗室王公也会换这样的车,武勋高门亦是,商贾巨富亦是。把钱花在这上面,难道不比他们拿去包花魁养相公更合适?” 窦现:“……” 顿了顿,窦现深深看了贾蔷一眼,道:“君王,又岂只是富人之君王?民风一旦崇奢,世风必将日下,民心不古!” 贾蔷笑道:“如果古风是安于贫穷,那这样的古风不要也罢。我以为,世人追求富有的生活,一丁点问题都没有。民富,则国强!民若不富,那即便太平得了一时,也太平不了一世。” 窦现沉声道:“不是每个人,都有陶朱之能!尤其是官员,若崇尚奢靡之风大盛,势必贪官污吏横行!” 隆安帝点点头,这便是景初朝到了后期难以为继的根本原因! 却见贾蔷摇头道:“官员不法,自有御史台兰台大理寺来严查,御史台无能,还有绣衣卫。又怎能因噎废食?窦大夫,本侯希望你能明白一个道理,靠与官员的贪婪妥协,靠投鼠忌器,或许能得一时之安,却绝不可能万世皆安!要让民富,民富则国富,国富了,朝廷有钱了,官员的俸禄自然也会丰厚,就用不着贪钱了,这才是正道!” 窦现沉默片刻后,缓缓道:“这就是,林如海的治国之道?” 隆安帝骤然抬起眼帘,目光凌厉的看向贾蔷。 李暄都若有所感,转头看去。 贾蔷倒是坦荡,道:“先生执政之道,怎会与我这个作弟子的言?但我的确将这些话悉数告诉过先生!” 窦现沉声道:“林大人如何说?” 贾蔷呵了声,道:“我先生说,我非科甲出身,又是武勋,注定难列朝班,所以我怎么想,并不重要。只要怀着一颗忠孝之心,随我怎么做!” “噗嗤!” 李暄再度忍俊不禁,连上头隆安帝眼中都闪过一抹古怪之色。 窦现却是摇头道:“如海久任盐政,虽功大于国,但……” 贾蔷皱眉道:“敢情方才我的话都白说了?” 窦现沉声道:“贾蔷,你说的或许有道理,但太过空泛。你还太年轻,难道太上皇当年不是如你这般作想?但是,人心何等复杂,岂会是你想的那样简单?若果真这般容易,天下早已大治!” 贾蔷也没所谓,道:“该怎么治政,是你们当朝诸公的事,我不过一小子罢,能做的,只有管好自己!总之,只要我没犯国法,甚么事都可做,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御史大夫虽位高权重,也不能阻我。否则,你才是违法者!” “没有违背国法?那金沙帮又是甚么勾当?步军统领衙门关押的数千过万人,难道都是冤枉的不成?” 窦现沉声喝道。 贾蔷奇道:“窦大夫,你新官上任,先拿御史台开刀。御史台内也有坏人,难道就说明御史台都是坏人?金沙帮原是开国从龙武卒之后,从不为恶……算了,这些我就不信御史大夫不知道。总之,金沙帮内有坏人,步军统领衙门抓就抓了,我连救都没救,招呼也没打过一个。我甚至还同顺天府尹韩综说过,让他盯着些金沙帮,但凡有为恶者,严惩不贷!窦大夫若把罪名往本侯头上扣,那我是不服的。” 窦现再问:“那,以奇淫巧技敛财,与民争利呢?” 贾蔷“哈”的大笑一声,道:“与民争利?谁是民?这说的是冰
相关推荐:
鉴昭行
烈驹[重生]
女扮男装死后,她开始演柔弱绿茶
凄子开发日志
【综英美】她怎么不讲wood
总统(H)
【黑篮同人NPH】愿你相伴
一本正经的羞羞小脑洞
斗罗绝世:圣邪帝君
镇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