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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你这般费劲?” 她素来知道这个孙媳妇性格爽利大气,也因此才入了她的眼,还极少见她这般模样。 凤姐儿本还真没想好要说不要说,可是因为被贾母一通话搅得心里难过,索性将这事说出来,大不了大家一起好好闹一场,也别只让她一个人倒霉,因此一咬牙,将薛蟠在梨香院的话透露了出来,最后道:“我一直想着老太太是想把林妹妹许给宝玉,我瞧着宝玉也极喜欢林妹妹,对她和别个姊妹不同。却不想,往扬州去了半年,蔷儿居然入了林姑丈的眼,想收他当个姑爷。这辈分差一些啊……” 贾母闻言,脸色难看的吓人,骂道:“姨太太家的哥儿也是混账忘八东西,甚么好下流种子,女儿家的终身大事也能拿来说嘴?玉儿甚么样尊贵的人,岂能和那等下流孽障成亲?” 话音刚落,就见一人影从外面急急跑来,呼哧呼哧的,一见面就大声笑道:“老祖宗,快使人去接云儿吧?后日要去林妹妹家,若是短了她,她知道了可了不得!” 等他一气说完,迎春、探春、惜春三春姊妹才缓步进门,含笑走来。 宝玉看着她们大笑道:“哈哈,我已经说罢了,这下你们不能在云儿跟前搬弄是非,说我忘了她吧?” 迎春笑而不语,惜春咯咯直乐,探春爽利笑道:“二哥哥可是在亡羊补牢,你放心,等云儿来了,我们定会告诉她,是有人提醒了二哥哥,不然到了林姐姐家门口,怕是也想不起来。” 众姊妹大笑,宝玉也笑的开心,道:“云儿断不会信你的!” 然后转过来猴在贾母怀里,一个劲央磨道:“好祖宗,快去派人接云儿来罢!” 贾母简直有些悲壮的看着宝玉,目光怜爱之极,凤姐儿在一旁则笑而不语,丹凤眼中,宝玉紫金冠上似蒙上了一层绿光…… 不过她也没自得多久,因为想到贾琏那混账的行径,她自己头上早已绿的稀烂…… 贾母强笑道:“好好好,这就打发人去保龄侯府接云儿。只是去了后,不可一味的去顽耍,要记得去跟你林姑丈请安,还要多请教请教学问,不然等你回来,你老子饶不了你,知道了吗?” 宝玉听闻“你老子”三个字时,已经成了霜打过的茄子,蔫儿了下去。 贾母仍叮嘱道:“你要是能成你林姑丈的学生,那往后,你老子再也不逼你读书了,他也管不得你,不好再打骂你了,不然,岂不是不给你林姑丈脸面,是不是?所以,你去了你林姑丈家,一定要好好表现,记下了么?” 宝玉闻言,大为心动的点头道:“老祖宗,我记下了。” …… 西斜街,太平会馆。 贾蔷刚下马,将缰绳交给迎上来的金沙帮帮众,抬头看了眼门匾,上书“太平会馆”四字,正要和贾芸、商卓等人入内,就听到巷口处传来一声大笑声:“良臣!” 贾蔷侧脸望去,就见三骑人马立在巷口,笑吟吟的看着他。 贾蔷眉尖一挑,笑着迎上前去,道了声:“冯大哥,王大哥!你们二位怎在这?” 来人正是冯紫英和王守中,还有一人贾蔷自前身的记忆中也认得:“冷面二郎怎也来了?” 这第三人,正是冷面郎君柳湘莲。 这柳湘莲原亦是世家子弟,读书不成,父母早丧,素性爽侠,不拘细事,酷好耍枪舞剑,赌博吃酒,以至眠花卧柳,吹笛弹筝,无所不为。 因他年纪又轻,生得又美,不知他身分的人,却误认作优伶一类,和宝玉关系密切,与贾蔷、贾蓉也算相熟。 却说这柳湘莲细细打量了贾蔷半晌,自马上翻身而下,笑道:“都说你蔷二爷今非昔比,做下了好些大事,得闻你回来了,特意来瞧瞧。没想到,真个见着了。” 此人,拳脚功夫不差,还是个花美男,实则大直男,其余的,就没甚印象了。 贾蔷笑道:“我能做得了甚么大事……对了,此处可是宝玉引你入会的?” 柳湘莲笑道:“正是,不过今日还是第一次来。” 冯紫英在一旁和王守中笑道:“他二人聊起来,倒将你我二人搁一边了。” 贾蔷奇道:“刚见面我大声问候,难道没问候到耳朵里去?” 冯紫英哈哈大笑,道:“看着没有,看着没有?都说贾良臣从不肯吃亏,半山公当面都敢直怼回去,今日见着真章了吧?” 王守中也哈哈大笑,却见贾蔷拱手道:“还未谢过王大哥仗义疏财之义!” 王守中却连连摆手道:“诶,这叫甚么话?你卖东盛赵家五万两一张方子,我才给了三万,本就是厚颜占了便宜,岂有这等说法。” 贾蔷辩解道:“当日说好了,那方子是送给王大哥的。” 王守中笑道:“就当你送给我了,我若自己用,自然分文不给。可如今是恒生号在用,你和恒生号又没交情,是不是?所以三万两银子已经算是给了我极大的体面了,你若果真还钱,那我这个兄长,往后也没脸再称兄长了。” 这话,却是极有深意。 是说明了他与贾蔷相交,是他自身,而不是恒生号,更不是琅琊王氏。 这里面的区别,天壤之别! 贾蔷闻言却大为惊喜,拱手道:“今日方知王大哥气魄之恢宏!!” 倒真是解了他一大难事…… 柳湘莲是知道些内幕的,此刻见二人如此重义而轻利,不由也有些激昂道:“可见世间并非皆是禄蠹蠢物,亦是高义之士。” 冯紫英大笑道:“快快快,进去看看后,你才知道蔷哥儿还有不同之处。” 贾蔷又为他们介绍了贾芸,道:“我素不爱露面,只好与知己交谈,往来应酬之事,以后多托付于芸哥儿,日后还望几位兄长多关照一二。” 贾芸忙与三人见面,众人皆说本分之事。 说笑间,一行人往太平会馆而入。 …… 恪勤郡王府。 东路院,侧妃白氏看着跪在堂下头也不敢抬一下的侍卫,沉声道:“这么说,林如海和贾蔷全都回京了?” 相比于过去明媚娇柔的面相,白氏此刻的面色渐显刻薄狰狞,曾经柔软的红唇,如今也抿出了怨毒之相。 堂上周边侍立的嬷嬷丫头大气也不敢喘,这些日子因忤逆侧妃被打死的丫头都有三个。 侍卫忙回道:“回娘娘的话,正是,昨儿个一早就到了。” 白氏声音尖锐道:“林如海可是升官了?” 侍卫答道:“林如海升户部左侍郎,且暂时掌尚书印,署理户部。还有贾蔷,宁国府也将由他来承爵。宁国府是开国一等公府,降袭到三等将军位,便不再降等。所以,等考封后,贾蔷就成了朝廷的三等将军,还得一座国公府,若是立下功业,还能升爵。另外,奴才听说,宫里好像还要大用他,给他加官。” 听闻至此,白氏整张脸都扭曲起来了,在她看来,林如海和贾蔷,便是用白家满门的人头和鲜血,给他们自己加官晋爵的! 他们加官晋爵,可白家百余口人的性命,却都凄惨而死。 她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咬紧牙关,甚至嘴角都溢出一抹殷红,一字一句道:“我必让这二贼,血债血偿!!” …… 第0245章 满堂欢 “嚯!!” 西斜街,太平会馆内,看着粗糙的石块堆砌出的沙场风格,除却已经来过一回的冯紫英外,王守中和柳湘莲都震惊的张大嘴巴。 篝火,营寨,栅栏,兵器架,战车…… 甚至连正经的座椅都没有,不是石头型的凳子,就是枯木树根,甚至干脆就是一棵树横倒…… “良臣,你这是……” 王守中大为不解问道。 贾蔷笑了笑,道:“没指望着赚银子,就是一个自己人顽的地方。上面那个半坡是个戏台,上演一些戏曲节目,过过瘾。” 柳湘莲本就是个戏迷,好反串青衣旦角,此时听闻贾蔷之言,高兴道:“可以唱戏?好啊!”却又纳闷道:“若只是唱戏,怎捣整成这个模样?” 贾蔷笑道:“此戏非彼戏!我因出身缘故,见多族中尽不肖子弟,早忘却先祖披荆斩棘从龙太祖复我汉家江山之艰难,堕落者实繁,所以将先祖征战天下的一些奇事,让人编写成戏曲,在此排演,以作先祖百年寿诞时贺礼之用。” 听闻此言,柳湘莲表示对贾蔷的孝心感到钦佩,冯紫英面色古怪,没有多言,王守中却喷笑不已,大笑道:“良臣啊良臣,你还道不想赚银钱。你家荣宁二公一出马,开国四王八公二十国侯其他人家难道能不办?不说开国一脉,就是元平功臣,虽大多苦哈哈的,可为了一份孝心,也不得不跟进办一场。可他们若再去自家拾掇,花费就更大了,还不如托你在这里办一场。都中这么多世家,一家办一场,花费嚼用下来,都不少银钱,更何况还这么多场。” 贾蔷呵呵笑道:“果真不为银钱,若有心的,只给个辛苦银子就成。” 此言一出,冯紫英和柳湘莲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各家都是要体面的人家,谁还会在纪念先祖的牌面上吝啬? 再说,这是宣扬自家威望名头的事,都巴不得办的越红火越好,银子自然少不了。 王守中看重的是这里的吸金能力,然而冯紫英看到的却是贾蔷能够凭借这里,结交多少人脉。 这让他十分动心! 王守中不解的是:“良臣,既然是这般,那当初你让我寻来的那些教坊司姑娘是为了……” 总不可能让那些教坊司女子来假扮各家先祖吧? 贾蔷笑道:“这边是爷们儿顽的地方,自然还有妇人看乐子的地方。东路院这边无娘们儿,西路院那边无爷们儿。”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道:“还有……还有女人享乐的地方?” 贾蔷笑道:“西路院那边除了戏台外,就是一些柜台,上面摆放着一些丝绸布匹。” 王守中闻言眼睛一眯,看着贾蔷道:“良臣,你的德林号准备开到京里来了?” 贾蔷摆手道:“不进京,只在这里卖一些,也卖不了许多。” 王守中闻言,目光复杂道:“我原以为你给恒生和东盛的方子已经是最好的方子了,可从扬州那边送过来的几尺绸缎,我才知道你手里居然还有色泽更鲜亮的。良臣,你不敞开了卖,可惜了!” 贾蔷笑道:“我卖得过来么?再说,我要那么些银子做甚?银子太多,也是取祸之道。所以,只给各家勋贵卖一些,还比市面上的价格贵三倍。少卖一些,银子嘛,够用就好。” 王守中苦笑道:“即便贵那么多,也会有不少人来买。若无这些,怕是没多少内眷会来这里。有了这个,那……你这会馆还真能兴旺起来。” 贾蔷笑了笑,道:“也不必多兴旺,能不能赚银子,终究是次要的。若是能在这里,多结识几个如你们这样的好友,即便是赔银子,我也高兴。” 众人闻言高兴,又闲谈了半个多时辰后,冯紫英、王守中和柳湘莲一起告辞,贾蔷却未急着走,因为客房那边有人传话,想见他一面。 …… 花解语。 即便花解语有天下第一名妓的名头,也的确生的国色天香,令人望之惊艳。 但贾蔷近年来见到的除却黛玉、宝琴等尚显青涩的秀美女孩外,也见过梅姨娘、齐太忠续弦夫人曲氏等江南美色,还有凤姐儿、秦可卿、尤氏等绝色贵妇,所以看见这位名头极大的花魁,他并未有多动容,更谈不上薛蟠那类痴迷。 花解语声音清幽,谈吐不俗拜道:“小女子知道,当日能得脱牢笼,除却奴家大哥外,亦赖公子之福。始终不得感谢之时,今日得闻公子归来,特冒昧请见,还望公子海涵。” 贾蔷见其目光清明中正,气度不卑不亢,虽是感恩,却绝无谄媚之色,暗自点头,心道能出位果无侥幸之理,便颔首道:“姑娘不必外道,我与薛大哥相交莫逆。他一心衷情于姑娘,不惜耗尽家资,甚至外借二万两,也要为姑娘赎身,我所做的,只是顺手为之罢了。唯一所盼,便是希望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往后能相互扶持度日。” 花解语闻言,面上浮现微笑,虽面颊飞红,但依旧落落大方,福身一礼道:“公子所说极是,奴家败蒲残柳之姿,能得兄长垂青,实乃前世修得的福分。原不该私会外客,即便是公子,只是……奴家兄长已经数月未露面,奴家听闻,是因奴家之故,使得兄长遭到赵国公嫡孙之鞭笞,心中万分焦灼不安,所以,得闻公子前来,特意相询。不知兄长他可还安康,又不知几时能来?” 贾蔷笑道:“今儿还在和家里闹着要来呢,只是姑娘也当理解,薛家不是小门小户,薛大哥做不得主。不过,想来也就是这一两天就要来了。” 花解语自然理解,只是她的丫鬟元宝却按捺不住担忧地问道:“薛大哥家里人很凶吗?以后我们小姐进了薛家门儿里,会不会挨欺负?”她也是看着贾蔷生的实在俊俏,才敢插嘴。 贾蔷摇头道:“谈不上凶,薛大哥除了一母一妹外,也没甚家人……不过薛家世族姻亲很多,他舅舅管教他管的也很严。恕我直言,虽然我和薛大哥都一直以为,如姑娘这样的人,只是身不由己,才不得不坠风尘。可是世人对你们的看法,终究不友善。所以,你们怕是很难入薛家大门儿。即便能入,也是等到薛大哥成亲,其妹出嫁之后。另外,姑娘的名契如今落在我的名下,我觉得这不是个好主意。如果不能尽快转到薛大哥名下,我会先放你自由身。” 此言一出,花解语和丫鬟元宝都惊呆了,不可思议的看着贾蔷。 落在贾蔷名下,或是落在薛蟠名下,那都是名花已有主,虽谈不上奴婢之流,却也没有逃跑的可能。 可若是放她自由身,那她转过身就可以去再嫁,也可以远走高飞。 从法理上,薛蟠将会彻底失去对她的所有权。 可是要知道,薛蟠为了买她,足足花了十万两银子! 贾蔷没有为二女解释的心思,与花解语微微颔首后,转身离去。 若果真花解语是那种私自逃离的人,那未尝不是件好事。 与此女交谈一番后,他愈发担忧,薛蟠纳此女后,会牵扯出的风波…… …… 布政坊,林府。 贾蔷回府时,天上正飘着小雪。 刚一下马,进了前院,王管家就立在门廊下,看着贾蔷笑道:“大爷总算回来了。” 贾蔷闻言眉尖轻挑,道:“有事?” 王管家笑道:“打老爷从部堂回来后,亲旧世交就开始不断的登门拜访,哪个都拒绝不得,这会儿忠林堂还有外客呢,只是……唉!” 贾蔷见他面色不对,奇道:“既是世交老亲,你这是……” 王管家倒苦水道:“大爷,实不是我这个当奴才的嫌贫爱富,只是今日来的这些人,登门前连个拜帖也没送上,按理说都是恶客。而且,听他们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咱们老爷在扬州府这世间第一等繁华的地方待了十多年,必已是富的流油。林家丁口简单,也花不了多少银钱,所以就一个个不停的诉苦……老爷已经尽量给了不少帮衬,可总有穷疯了的,狮子大开口,要银钱不说,还贪心不足开口要官,不达目的不肯走啊!到底是亲旧世交,老爷落不下面子来赶人,姨娘和姑娘又是内眷,不好抛头露面,就一直盼着大爷回府呢。” 贾蔷闻言,不再多言,大步往忠林堂行去。 虽然听起来荒唐可恨,然世道如此,在这个皇权与宗族共天下的年代里,怠慢亲戚,尤其是怠慢穷亲戚,绝对不是一个好名声。 林如海如今“初来乍到”,名声不可亏损在这等人身上。 好在,贾蔷不怕…… …… “大爷回来了!” 侍立在忠林堂外的青衣小厮见贾蔷到来,亦是眼睛一亮,高声通传道。 里面传来林如海有些疲倦的声音:“蔷儿回来了?进来吧。” 贾蔷推门而入,就见忠林堂内坐了七八个人,有两个白发老翁,三个中年男子,还有四个年轻人,看衣着,的确都不怎么富余。 见到贾蔷进门,一群人居然没人起身,一个个用审视的眼神看着贾蔷,似等着他主动问安。 然而贾蔷却看都未看他们一眼,几步赶到林如海跟前,怨声道:“姑祖丈,怎可长坐于此?太医几番叮嘱你老,万万不可劳累,要多卧床歇息,多休养。连宫里天子都体恤您不易,准你在家短暂办公,你怎可……不好,姑祖丈你脸色不对!” 一声惊呼后,贾蔷高声叫道:“来人,快,搀扶老爷回房歇息,再速速去请太医来!” 早有婆子等候多时,听闻此言,赶紧上前,搀扶住林如海,不由多说送回内堂。 一阵兵荒马乱后,贾蔷肃穆着面色,凛冽见责的目光在忠林堂上一众人面上一一划过,沉声道:“我不认得诸位,诸位还是都把各自的姓名留下罢。” “留姓名?做甚么?” 有人不悦问道。 贾蔷冷笑一声道:“皇上要大用先生,传下旨意来让他老人家好生休养,休养妥当后有重要国事要办。今日若无事则罢,若果真先生身体累出了差池,耽搁了国事,宫里天子降罪下来,怪我等家人照顾不周,没有用心尽孝,要论大罪……到那时,你们总要为我分担点罪名吧?” 此言一出,靠近门口的四个年轻人赶紧站起来,彼此对望一眼,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他们的老子曾和林家交情深厚,是世交旧族,因听人说林家富可敌国,这才上门来打打秋风,甚至还有存了上门当姑爷的心思…… 可如今眼见事情闹大了,他们若是真有骨气担当,也不至于赖在林家不走,因此纷纷跑路。 有好处当然可以上,可有祸事,那就对不起了。 那三个中年人倒勉强还能撑得住,有人还笑问可有甚么能帮忙的地方…… 不过在贾蔷坚持让其留下姓名的情况下,三人也还是走了。 都拖家带口的,担不起责任。 最后两个老人,倒是敢留下姓名和家里住址。 然后就被贾蔷派人强架着送上马车,按着地址送回了家。 不过面子上还是做的极好,一人给了五十两银子,还让人每人送了两只母鸡一只羊,招摇过市。 但,送到家后,却将两家子孙齐齐警告了番,并记下姓名。 不是想求官吗? 好啊!塞外冰天雪地里,缺的是官位! 下次老人再登门,这姓名就直接报到吏部清选司,他们全家都可以去上任养马。 一场闹剧结束,贾蔷回到后堂,就见林如海正和梅姨娘、黛玉说话,他进来后,将事情说了遍。 黛玉和梅姨娘自是吃吃取笑,林如海亦笑道:“有些着实是旧故老亲,倘若能知足些,总能对付过去。只是他们连功名也没有,就想跟着做官,实在烦不胜烦。这样的品性,我如何能收到门下。倒是劳烦蔷儿了……” 其实林如海果真要有儿子,那就好办许多了。 他不愿出面,让亲子接待,也容易打发那些人。 可惜,林家如今只他一个男丁,确实不易。 贾蔷笑道:“往后再有这样的人来登门拜访,姑祖丈就别见了,全都留下来,让我和他们周旋。想发财是难了,想做官却容易。” 黛玉笑道:“想做官容易了,哪有那么些官给他们做?” 贾蔷笑道:“怎么没有?当年苏武牧羊处,多大的地盘,划分成三五十个县都有富余,那里缺知县,他们自己带着干粮,自去上任就是!” “呸!” 黛玉偏着头,绣帕掩口,星眸看着贾蔷,啐笑不已。 屋外雪花零落,北风清寒。 屋内却是暖意盎然,满堂欢。 …… 第0246章 糊涂种子! 是夜,梨香院。 内堂临窗炕上铺着秋香色金钱蟒大条褥,东西两面设着大红金钱蟒靠背,石青金钱蟒引枕。 薛姨妈卧倒在炕,唉声叹气。 宝钗杏眼微红,坐在炕边,轻声劝道:“妈又何必和哥哥生气?他素来糊涂些,并非故意要气你。” 薛姨妈深叹息一声,道:“我的儿,你当我在生你哥哥的气?” 宝钗奇道:“那妈这是怎么了?” 薛姨妈满眼的忧愁,道:“你难道不见你哥哥如今和魔怔了般,中了蔷哥儿的邪了!” 宝钗闻言“噗嗤”一笑,道:“蔷哥儿又不是神婆巫士,哥哥怎会中他的邪?” 薛姨妈一点也不觉得好笑,道:“你想想,若不是中了他的邪,怎会把一番家业都托付给了他?那是薛家几代人辛辛苦苦打拼下来的基业啊!他是给了你哥哥七万两银子,可这些银子压根儿也不是他给的,是从丰字号那么多老掌柜和老伙计手里抠出来的。偏你哥哥想不到这点,连整个家业都托付过去,如今更是言听计从,乖囡,咱们薛家快改成贾家了!” 宝钗眉心轻蹙,道:“妈,你可别往坏处多想。那二十多万两银子的确是蔷哥儿从丰字号老掌柜和伙计手里抠出来的,可他要是不抠,这些银子不都被他们给贪墨去了?若不是他及时发现的早,咱们这些家业,才真正撑不起几年了呢!” 薛姨妈闻言,叹息摆手道:“罢罢,先不理论这些。乖囡,你想想,蔷哥儿能在扬州府这般做法,是因为仗着盐院衙门在扬州权力最高。如今回到京里,就算他要接手宁国公府,可除了一个空名头外,他半点实惠都没捞着。如今不过仗着太上皇的一点恩遇,就把西府得罪到这个地步,大老爷还有琏儿被他骂的抬不起头来,他也不想想,太上皇还能活一万年不成?等太上皇不在了,你瞧西府大老爷和琏儿会怎么整治他!就是老太太,也恶他恶的厉害。若只这些倒也罢了……” 说至要紧处,薛姨妈强撑着坐起来,压低声音对宝钗道:“我听你姨娘说,宫里特意把东府给他,不过是想借用他太上皇良臣的名头,去整那些太上皇旧臣。这样一来,他是两头都不落好啊。他在扬州和林家老爷一下灭了四家盐商,那些盐商听着只是商贾,可哪家背后没有厉害的根脚?等将来反扑之后,他能不能落个好下场都难说,就是想好死,怕都难!” 宝钗闻言,面色一变,觉得一阵心惊,迟疑道:“妈,不至于此吧……” 薛姨妈摇头道:“你当西府老太太他们为何一直让着他,就是早就当他是个死人了,撕破面皮就撕破面皮,干脆闹的人人皆知,等他倒霉时,才不会牵累西府。可她们倒是省心了,咱们呢?” 宝钗闻言,一个激灵,看着薛姨妈道:“妈,莫非今天是你故意激怒蔷哥儿,为的就是和蔷哥儿划分清楚界限?” 薛姨妈叹息一声道:“一半一半罢……我也是真想把那窑姐儿送给他,左右都活不长。” “妈……” 听薛姨妈说的实在难听,即便是私下里,宝钗还是不忍心,道:“有林家老爷照看着蔷哥儿,未必有事。” 薛姨妈嗤笑了声,道:“你没听你姨母说,那林家老爷病的和痨病鬼一样,还不知道甚么时候就要一病呜呼了呢。这一回林丫头把你姨娘恼到骨子里了,别说你姨娘,就是西府老太太,心里也不受用。你等着瞧吧,等林府老爷没了,林丫头再回到西府来,她的好多着呢。” 说着,又长叹息一声,道:“就是不知该怎么劝你哥哥和那扫帚星离的远一点……” 宝钗蹙了蹙眉心,道:“妈,怕是不容易,再说,有二叔在,你又担忧甚么?” 薛姨妈没好气的白了宝钗一眼,道:“我素来道你聪慧,没想到连这一层都看不破……我防的,就是你那个二叔!” 宝钗:“……” “乖囡,等后日你去林府做客,可千万莫要和蔷哥儿说话,一句话也不得说。这几日我耗着你哥哥,不让他出门,不许他去见蔷哥儿。那扫帚星也是要体面的人,必能察觉出咱们家对他的态度,慢慢也就疏远了。再寻机会,我把丰字号给讨回来,断个干干净净,才是万全之策!你记下了么?” “……唉,知道了。” 应下母亲之言,宝钗转头望向窗外,黑漆漆的夜,甚么也看不到。 她心里很是不安,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又寻不出道理来反驳她母亲的话。 那些话,都是薛姨妈和王夫人商议而来。 两人都是聪明人,又会有多少漏洞? 可是,宝钗总觉得,那个背影清瘦孤寒的少年郎,不会走到她母亲说的那个地步…… …… 翌日清晨。 一大早,贾蔷就接到了宗人府派人送来的考封公文,让他在午时前,至宗人府考封。 宗人府在崇文门内大街上,紧邻皇城。 得知他有正事,虽未惊动每日起的比较迟的林如海,但黛玉和梅姨娘还是通知到了。 二人将贾蔷叫进后宅,好生捣拾了番。 头戴紫金冠,上面是一身月白缂丝云锦缎身袄,外罩石青倭锻排穗褂,脚上登着玄缎青底小朝靴。 外面又披一厚锦镶银鼠皮披风…… 虽然贾蔷恨贾珍入骨,但是黛玉挑选衣裳时,却还是刻意避开了红色,到底在孝期。 打扮完毕后,梅姨娘端详了稍许后,转头看向星眸含笑凝望着贾蔷的黛玉,道:“俊俏不俊俏?” 黛玉俏脸飞霞,眸光在贾蔷面上流转一圈后移开,哼了声,道:“俊俏甚么?” 梅姨娘闻言笑道:“这般丰神俊秀的哥儿,还不算俊俏吗?旁的不说,要不是哥儿眼中有英气,他作女儿妆,怕是要把天底下大部分女儿家也比下去了。” 黛玉闻言,眉眼古怪的端详了眼贾蔷,强忍笑意,道:“是极是极,姨娘说的极是呢!蔷哥儿,要不寻一身女儿家的衣裳,你换上试试?” 贾蔷没好气看了她一眼,对着一人高的玻璃镜子照了照,觉得还行,便道:“那我先去了,估计也没甚事,射箭十五支我能中一箭就不错了……” 见他自嘲一笑,黛玉反倒不忍心,劝道:“你从没做过那事,自然射不好。回头得闲了,你多射两回,不就能中了?” 梅姨娘也道:“有你读书那耐心,还怕射不准?” 贾蔷哈哈笑道:“有道理!回头就在后院摆一个箭靶,不过我射箭时姨娘和姑姑可别开窗户,不然万一失手了,箭矢跑偏了,射中你们那我可就百死莫赎了!” “呸!” “呸!” 梅姨娘先啐了口,随后黛玉也啐道:“敢射偏,仔细你的皮!” …… 崇文门内大街,宗人府。 看着五间兽头大门前,站着的两排侍卫,贾蔷一时有些恍惚…… 那大门门檐上挂着的赤金九龙青地大匾,威严贵重,告诉世人,这就是和皇权挨着边儿的衙门了。 贾蔷深吸一口气,让高隆、商卓带人去附近候着,贾蔷则手持宗人府考封凭证,迈过台阶,一步步走向大门。 待与侍卫提交凭证后,就有人引着他进门,绕过一尊青绿古铜大鼎,和随朝墨龙大画照壁,穿堂过门,直到正房。 早有宗人府主事接手,至正衙前,令贾蔷候在门外,主事进去通秉。 一盏茶功夫后,主事出来,传大宗正令,命贾蔷入内。 贾蔷面色淡然,挑起毡帘入内,至外堂,有人打量他一番后,示意他进内堂。 贾蔷拱手还礼后,再入内堂。 内堂门内,一入门便可见一兽头香炉,不断喷出沁人的香烟。 临窗设一炕,炕上铺着织金绣龙大褥,设一炕桌,桌上摆着些书籍茶具。 炕桌两侧,各坐一人,一年长,一年轻,皆着蟒龙大袍。 见贾蔷入内,二人皆以审视的目光看着他。 贾蔷深吸一口气后,拱手拜道:“贾蔷见过二位王爷。” “哈?!” 年轻宗王见他如此,冷笑一声,道:“也是开了眼了,你如今还未承爵,无官无职的,本王一个郡王你不放在眼里也就罢了,可叔王乃当朝亲王,宗人府大宗正,你就拱一拱手?等你袭了爵,怕是连这拱手都没了,反过来让我们给你见礼了罢?” 贾蔷沉吟稍许,正要答话,不想那年长王爷,也就是宗人府大宗正,忠顺亲王李祐却淡漠道:“恪勤郡王也不需着恼,毕竟太上皇许他一世富贵,除天地君亲师外,可见官不跪。” 恪勤郡王李曜,天子次子,侧妃白氏,出身扬州白家。 一瞬间,贾蔷心中就将此人的来路和渊源想了个明白。 这位皇子贾蔷倒不很在意,一个只在宗人府担个差事的皇子,对朝局影响微乎其微。 只是他有些想不明白,这位忠顺亲王,居然会替他解围? 不过看着这位年老宗王的冷漠眼神,贾蔷心里有数,必是秉承天意,方会如此。 念及此,贾蔷心中的担忧一扫而空。 恪勤郡王又如何? 你老子要用我当刀,你跑来为你的侧妃出气,这种糊涂种子,或许可以利用一回? 贾蔷看向李曜的目光,渐渐变得幽深起来…… …… 第0247章 考封成绩…… “老二,既然今儿是你当值,那你就带他去考封罢。这几日天气阴,本王腰伤犯了。” 忠顺王对李曜说道,不过他或许知道甚么,所以又多提点了句:“考封完再带过来,本王带他进宫面圣,皇上要见他。” 李曜闻言,本来明亮的眼睛登时黯了下来,皱眉嫌恶的看了贾蔷一眼,起身下炕,顾自出门。 贾蔷与忠顺亲王一礼之后,跟着出门了。 抄手游廊下,感觉到贾蔷跟了上来,李曜顿住脚回头冷哼一声,斜觑着他鄙夷道:“还真是没有天理,如今连奴才都抖了起来。见官不拜?你不是不想当官么,这会儿又巴巴的来考封甚么?” 贾蔷略显恣意的看着李曜,笑道:“若无宗人府公函,王爷以为我愿意来?” “放肆!!” 李曜虽只是宗室郡王,却还是天子皇子,等闲宗室亲王也不放在他眼里,再没想到,一个佞幸小儿,居然也敢同他如此说话。 在李曜眼中,或者说在绝大多数人眼中,贾蔷不过是一个走了狗屎运毫无跟脚的无知少年罢了。 若没有入太上皇的眼,没得那几句夸赞,没得太上皇钦赐良臣二字以为表字,他甚至不及王府里的一条狗贵重。 而这不知死活的少年,居然敢对他不敬。 贾蔷看着李曜讥笑道:“王爷虽贵为郡王,但是,也还不够资格叫我一声奴才。” 周遭宗人府主事、笔帖式等公员看到这一幕,无不吓的面色苍白,一个个慌了神。 李曜怒极反笑道:“好好好!本王今日算是开了眼了,不是没见过猖狂的,但猖狂到你这个地步的,本王还是头一回见!来人,给本王按住了……” 一个“打”字未出口,他目光忽地一凝,脸上的怒意消散,变成了狐疑之色,看着贾蔷冷声道:“本王差点上了你的当……你居然果真不想承这份爵?” 贾蔷抽了抽嘴角,心中遗憾,确实把人想简单了,他拱手道:“王爷说笑了,一座国公府的家业,岂有不想之理?” 李曜再三审视贾蔷,冷笑道:“你不是表面的傲慢猖狂,你是骨子里的傲慢猖狂!你居然敢以诡计戏耍本王?” 贾蔷见话都说到这个地步,索性也不再遮拦,敛去虚假的微笑,看着李曜道:“王爷因扬州白氏之事,迁怒于我,我不过求一条生路罢,谈何傲慢猖狂?” 听他居然直接道破白家的事,李曜讥笑道:“扬州白家,便是皇祖太上皇跟前都尽过孝心,你一无知狂妄小儿,以莫须有之罪殃及白家满门,还有脸谈迁怒二字?” 贾蔷闻言叹息一声,摇头道:“白氏覆灭,是因为其族罪过,天理难容!白家为争夺盐场之利,灭门数家。有道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圣天子在上,岂容此等贼寇逍遥法外?我不过一无官无爵的白身,纵然有心,又岂能灭人一族?王爷此言差矣。” 李曜余光见周围宗人府公人越来越多,脸色也愈发难看,冷哼一声,道:“你这话说的倒对,天理循环报应不爽,灭人门者,早晚这祸要应在他自己头上!本王且看你,能猖狂到几时!” …… 半个时辰后,贾蔷面色淡然的回到正堂。 忠顺亲王自李曜手中接过考封文书,看了眼后皱起眉头,侧眼看向贾蔷,问道:“你也是武勋之后,正经的宁国玄孙。就算不似你祖宗武功盖世,可也不能十五箭连根毛都没射中吧?”说罢,恼火的将考封文书摔在炕桌上。 贾蔷并未觉得惭愧,不卑不亢道:“回王爷的话,因从未想过会有承爵一日,所以素来学文,未曾练过弓马骑射。” 忠顺亲王李祐闻言,眼睛微微一眯,居然笑道:“学文也好,通些文墨,比弓马骑射稳妥些。勋贵之中,论武艺之高者,当年谁又比得过贾代善?元平功臣六大国公二十四候,贾代善一杆银枪能从头打到尾,结果还不是早早就死成一堆臭肉?所以还是学文好啊,起码活的长久些。” 这话虽是笑着说的,可话里的意思,却没有一丝友善。 很明显,这李祐和贾代善,怕是有一段极不愉快的过往…… 尽管贾蔷一直想和西府割裂,但他到底姓贾,此刻若任由别人侮辱贾代善,那传出去,他以后也别再做人了。 因此贾蔷昂起头,看着忠顺王那头白发,掷地有声道:“王爷此言差矣,在下学文,不是为了活的长久些,而是为了明理,知忠孝。荣国先祖武功盖世,虽英年早逝,却是为国朝社稷,是为了李氏江山耗尽心血而亡!王爷身为皇族宗正,虽身份贵重,却理应对先祖心存敬意。否则,抛却一身热血,为国征战天下,到头来只被天家视为一堆臭肉,天理何在?!” 看着凛然刚烈的贾蔷,忠顺王城府要比李曜深的多,怎会轻易落下话柄,哂然一笑道:“本王信佛,佛家都讲究臭皮囊之说,本王借用一二罢。你这竖子,倒是给本王架起罪名来。罢了,今日还要带你进宫,且不与你理会,等回头再说。” 说罢,起身下炕,在两名内侍的服侍下,穿好荻青色九龙穿云大氅,乘轿前往皇宫。 …… 大明宫,养心殿。 隆安帝皱眉看着殿内哭穷的一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喝道:“朕让人去内务府药库,取些好药送给户部侍郎林如海,你推三阻四的,想做甚么?是不是将内库银子都贪墨了去?” 此少年乃隆安帝皇五子李暄,与皇长子宝亲王李景,同为尹皇后所出。 只是虽一母同胞,不过皇长子宝亲王李景性情冷酷,朝野皆惧,在兵部当差,和几位国公武侯关系都有些微妙。 而皇五子李暄,却是截然不同的性格。 此子出了名儿的贪顽,好财货,好美食,好华服,好古董……是个名闻京城的顽主。 原本按照隆安帝的脾性,这等逆子合该打死才是。 只是一众儿女里,唯此幼子年岁最小,一直养在身边,也是唯一一个敢往他身边亲近的皇子,所以难免偏宠一些。 因见其好揽财货,所以才将自宁郡王手里收回来的内务府交给他,让他做个署理内务府的皇子大臣,却没想到,居然出了差池。 隆安帝就算再偏疼他,也断不容这等事发生。 跪在地上的李暄闻言,唬个半死,满脸冤屈道:“父皇,儿臣真真是要冤死啊,儿臣就算是撞客了,也不敢贪您的银子去啊!这内库余银本就不多,过个年又花去那么多,哪有银子去进那么些药材。如今药库里倒还有些好药,可那些药都是给太上皇、皇太后还有父皇、母后并宫中太妃、嫔妃们留的,就这样都勉强将就,真是多一分都没有了!” 隆安帝闻言,脸色有些难看道:“年前才送进库的银子呢?” 李暄手往腰间一伸,居然掏出一个巴掌大小金框玉珠的算盘来,三下五除二的拨了起来,嘴里还念念有声道:“父皇,年前扬州递解进京的财物,古董、地契、门铺等物不算,那些一时也变现不了,只说银子,就一共有四百八十万两。因户部亏空的厉害,父皇一道旨意调过去二百八十万两,还余二百万两整。可去岁为救济山东大旱的灾民,父皇掏空了内库不说,还从皇祖父、皇祖母并尹家、梅家处共借得银子一百二十万两。父皇新得了银子后,立刻就将欠银还上。剩下就余八十万两,可过个年,不止宫里各处要打赏,还要给驻京十二团营也赏银子和冬衣……七算八算下来,又空了!” 内务府的进项其实有很多,每年只户部拨银就超过六十万两。 其余如皇庄、关外金矿、东北鹿茸人参、江宁织造、景德镇瓷器官窑乃至山海关、广州海关、即墨海关等关税银子,都入内库。 可是内务府花银子的地方更多。 偌大一座皇城,诸皇室成员且不说,还有宫中嫔妃、宫女、太监、侍卫等,加起来足足破万人。 这些人的衣食住行,全靠内务府开销。 若是以为只有人,那就天真了。 除了那一万多世间最讲究的人外,上驷院内,还有数不清的奇珍异兽,代表各种天命祥瑞的御兽,又一笔极大的开销。 除此之外,还有广储司、都虞司、掌仪司、会计司、营造司、庆丰司…… 统共加起来共“七司三院”,皆是为宫里服务,每一处也都是吞金不眨眼的无底洞。 那些气派,那些彰显天家富贵的礼仪,哪一处不需要打把的银子去造作? 都说皇帝富有四海,可历朝历代,真正过的富余的,其实屈指可数。 隆安帝正头疼内库短银之时,有黄门前来通秉: “忠顺亲王李祐携贾蔷前来觐见。” 隆安帝闻言眉尖一扬,道了句:“宣。” 又让李暄滚起来,站在一边。 未几,就见忠顺亲王李祐引着一容貌俊秀不俗的少年郎进来。 二人行君臣大礼拜下,隆安帝先叫起了忠顺王,问道:“考封如何了?” 李祐将考封公文拿出,隆安帝示意皇五子李暄接过手奉上。 李暄接手后,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眼,随即“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不过在隆安帝刀子一样的目光下,赶紧闭嘴,面色古怪的奉上贾蔷同学的考封成绩单。 隆安帝接过手后扫了眼,皱眉狠狠瞪了贾蔷一眼后,提比在文书上,将骑射十五中零,改成十五中十,步射十五中零,改成十五中十二的及格线。 余者兵法、军略等考试成绩,也通通将零,改成了将将及格…… 最后朱笔一撂,冷哼一声道:“往后既然袭了武爵,就多练练你祖宗的能为。不求你能光宗耀祖,也别丢人现眼忒过了些!” 贾蔷还能说甚么,规矩领旨吧,就听隆安帝又道:“恩封三等威烈将军,授绣衣卫千户衔……五城兵马司东城指挥,跪安罢。” 贾蔷:“……” …… 第0248章 暴怒 绣衣卫千户衔,五城兵马司东城指挥。 这两官名什么概念呢? 若是绣衣卫千户,那其实算比较了不得了,绣衣卫千户虽然只五品,可绣衣卫衙门统共只有四大千户。 能位列其一,也算手握重权。 可是加了一个“衔”字,含金量瞬间降低十倍不止。 也就是说,只有这么个名头,每月或许可以领上十两银子的月俸,但半点实权也无。 至于五城兵马司东城指挥…… 这个六品小官儿,倒是有点名堂。 五城兵马司负责的事极杂,负责巡捕盗贼,负责……梳理街道沟渠清洁。 负责监押囚徒,负责火禁,还负责监市,也就是市吏城管…… 手下正经兵马发铜制腰牌的,只五百人。 但每人手下又都会有三五人,甚至十多人的帮闲。 帮闲的俸禄兵马司不管,谁招的人谁负责养。 至于银子从哪里来,其实也不难想到…… 也因此,五城兵马司在百姓间,名声着实不佳。 便是在官场中,也常为人所不齿,毕竟恰烂钱…… 贾蔷疑惑,不是要让他办大事吗,怎么给了这么两个沙雕官? …… 布政坊,林府。 忠林堂。 林如海见贾蔷有些郁闷的神情,好笑道:“你不是志向不在官场中么?还在意官位大小?” 贾蔷抽了抽嘴角,见一旁黛玉悄悄的勾脸取笑他,没好气瞪了她一眼,然后答道:“不是在意官爵大小,既然没得选,不得不入官场,那还是希望能得一个好办事的官。若是绣衣卫千户能落实了也好啊……” 听他抱怨之言,林如海呵呵笑道:“你今年才十六岁,让你担个五城兵马司东城指挥,外面的声音许还能小一些。若是让你当个实权的绣衣卫四大千户,你当朝廷上的官会答应?武英殿那边也通不过。” 军机处便设在武英殿。 见贾蔷郁闷,林如海笑道:“你这孩子,素来聪明,怎关键时刻犯了迷糊?你不想想,果真绣衣卫千户实权了,难道是好事?此事你还是托西府大老爷的福,把东府的家业分了大半。不然,果真落实了绣衣卫千户的官,那对你才未必是幸事。” 贾蔷闻言陡然警醒,明白过来,可又有些不解道:“姑祖丈,宫里那位可是天子啊,他想做甚么,还考虑这么多?” 贾蔷原本也只想着,得到的赏赐不多,君恩不重,那么遇到极难之事时,选择磨洋工,或者推辞不就,也说得过去。 可眼下看来,隆安帝似乎放弃了用他? 林如海却摇头道:“毕竟还有太上皇在,恩赏不重,却让你行险难之事,你虽不重要,可毕竟有太上皇的体面在。不过……你也莫要以为就这样过了这一关。你可知道,为何点你做五城兵马司东城指挥?” 贾蔷当然不知道,林如海笑道:“因为朝中官员的宅第,大都在东城。” 果真抄家的时候,怕还是要贾蔷出面。 只是…… “我一个兵马司指挥,手下都是一些杂牌喽啰,也能办大事?” 贾蔷不解道。 林如海叹息一声,道:“所以,才给你一个绣衣卫千户的头衔。至于手下……就要看你的能为了。” 贾蔷品出一些味道来,冷笑道:“也是,办不好了,坏的是姑祖丈你的大事。还真是拿咱们师徒当刀使啊,就两个名头,要银子没银子,要人没人,东城兵马司倒是有人,可那里的人我还不敢真去用。抄家时若少了东西,反而连累我遭殃。” 林如海提点道:“不要有怨望,给你一队五城兵马司的兵马你不敢用,给你一队绣衣千户你就敢大用?说起来,五城兵马司的兵马你拾掇起来反倒容易十倍不止。至于饷银,对旁人是难处,对你,当算不得难事吧?当然,不能用你自己的银子往里贴补,这一点不用我再多叮嘱了吧?” 贾蔷嘿了声,一旁黛玉忍不住嗔道:“爹爹还是蔷哥儿的先生,怎地反倒不向着他?” 林如海呵呵一笑,意味深长的看了胳膊肘往外拐的女儿,道:“我是在告诉蔷儿,天子已经是降下大恩典了。袭爵是一,于官位上也考虑的如此周当是二。” 黛玉不大明白外面事,只若有所思的看向贾蔷。 贾蔷笑着点头道:“听姑祖丈这般一说,还真是如此,也罢,往后我好好当差就是。” 林如海见他如此,满意的点点头,道:“好了,今日就不要在家里多待了,回去还要开宗祠祭祖。事毕,虽东府敬大老爷已不理俗事多年,你也要往城外道观里去见见。” 贾蔷记下后,犹豫了下,还是将今日在宗人府和恪勤郡王并忠顺亲王李祐发生的矛盾说了遍,最后道:“姑祖丈,恪勤郡王李曜因白家记恨于我们,我可以理解。毕竟断了他的一大财源,他着恼也是应该的,先前在扬州时,咱们就议过他。只是忠顺亲王李祐,他和荣国先祖有过甚么过节,如此口出恶言,实在有失他的身份。” 听闻贾蔷出门就和一个亲王一个郡王发生了冲突,还险些挨打,黛玉和梅姨娘都心惊的面色发白,担忧的看向林如海。 林如海面色也显得肃穆凝重,沉吟稍许,道:“其实也不算甚么私怨,不过是先荣国当年与老忠顺王在战场上有过纷争,二人分兵后,老忠顺王中了埋伏战殁沙场,先荣国反倒从外围包抄,最终立下大功。忠顺王府便以为是先荣国公以老王爷为饵,害了老王爷。此事当年闹的很大,甚至一直闹到了景初朝,因为老忠顺王全军覆没,死无对证。不过世祖爷和太上皇都亲自过问过老国公的旧部,确认当年之事,是忠顺王自己的过失。后面忠顺王府虽未再闹,可也和贾家老死不相往来。如今看来,仍未解开仇怨。” 贾蔷闻言了然,道:“怪道那忠顺王口出不逊。” 林如海笑道:“也难为你,维持贾家威名不坠,若是换个人……”他摇了摇头,没有多言,又道:“你也不必忌惮,本朝对宗室防范之严苛,冠绝诸代。对于外臣,宗室诸王是没甚太大影响的。且宗室……” 林如海点到即止,但从他眼神里,贾蔷读懂了未尽之言。 天子与宗室不睦。 只是这些话,便是在密室中也不能多言。 宗族的麻烦,连天家都难以轻易捋顺。 因为有太上皇在,隆安帝已经隐忍多年了…… 贾蔷站起身道:“如今知道了缘由,心里自然有数,谈不到一个怕字。姑祖丈、姨娘、姑姑,那我就先往东府去了。晚上要会见齐筠,商议一些都中事,另外还要去舅舅家吃饭,未必能回来……额,再晚也会回来。” 原本准备今夜不归的贾蔷,看到黛玉陡然蹙起的眉心,瞬间改口道。 这样一来,林如海和梅姨娘的眼神都落在了黛玉面上。 黛玉一张俏脸霎时如傍晚的云霞,起火般滚烫,咬牙啐贾蔷道:“你这讨人厌的,不是要走吗,又在这啰嗦甚么?” 贾蔷面皮厚,呵呵一笑后,再度与面色淡淡的林如海和满面含笑的梅姨娘拱手告辞,随即转身而去。 …… 荣国府,荣庆堂。 今日贾蔷去宗人府考封,西府倒比贾蔷自己还重视。 从早上起,贾家主要人物都聚集在荣庆堂上等着消息。 过了巳时,到了午时二刻,贾母等得满脸不耐烦,和两个儿子也没许多话说,正百无聊赖的都不想继续等下去时,方见贾琏急急从外面进来。 贾赦亦是等的枯燥乏味之极,看到贾琏进来,先开口骂道:“该死的畜生,让你去打探消息,一得信儿就立刻回来相报,你又到哪里去了?这么久的功夫,莫不成又从瘦西湖往秦淮河浪了一遭?” 贾母等人闻言,又气又好笑,唯有凤姐儿脸色跟死人色一样…… 贾母看着贾琏满脸羞臊,笑道:“你莫嫌你老子骂你,怎这样久功夫?” 贾琏心里恨个半死,又不敢说他老子甚么,直把怒火发泄到贾蔷头上,道:“都怪蔷哥儿那畜生,把贾家的脸都丢尽了!骑射十五发,一发未中。步射十五箭,还是一发未中。其他兵法、军略也都稀里糊涂……这些倒也罢,他还先和皇二子恪勤郡王起了口角,恪勤郡王差点使人拿下他打板子!完事后,居然又和忠顺亲王叫板!我起初也不信,专门使银子在宗人府寻了三个公人问,都是这般说法。原听他说,不想承西府的爵,我还不大信。如今看来,他是真不想要这个爵,他是故意的!” 荣庆堂上众人闻言,脸色各异。 贾赦和邢夫人居然还有些满意? 贾政皱眉不语,王夫人脸色阴沉的可怕,贾母更是放声大骂道:“这个孽障,这个孽障!好啊,好啊!今日他要不给老身一个交代,我就持金册进宫,告他个忤逆不孝的大罪!!” 在贾母看来,贾蔷承爵和元春册封是挂钩的。 宫里皇帝老子想用贾蔷这个太上皇良臣去做些大事,这个虽不是册封元春的主要缘由,也会起一些作用。 如今贾蔷故意使坏,恶了宫里,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岂不坏了贾家的头号大事? 这对贾母来说,简直就是大逆不道的反叛悖逆勾当。 贾赦在一旁添油加醋道:“若是让贾菖、贾菱去考封,必不会如此,他们敢!” 正当贾母愈发震怒时,忽然外面传来通秉声: “小蔷二爷来啦!” …… 第0249章 警告 听闻外面传报声,贾母、贾赦甚至连贾政、邢夫人都一迭声叫道:“让他(滚)进来!” 西暖阁,李纨带着宝钗、迎春、探春、惜春、宝玉、湘云姊妹们静静的坐着,听着正堂上的动静。 原本,贾母是准备得了准信儿后,这边要准备摆宴席庆贺一番的。 虽说那孽障王八犊子不怎么懂事,可袭爵到底是一件喜事。 谁曾想,居然会闹到这个地步! 骑射十五箭零中,步射十五箭居然还是零中! 简直天秀!! 如今听大人们话里的意思,这是贾蔷故意的…… 迎春、惜春倒也罢了,不关心这类事,只当是奇闻趣事来听。 倒是对大人们的愤怒感到有些害怕和担心…… 而宝钗、湘云、探春三人,则连连摇头,以为不可思议。 她们都是饱读书史之人,总以为好男儿大丈夫,要么出为将,要么入成相,如此才是男儿本色。 如贾蔷这般,分明爵位都要落到头上了,不抓住机会成就一番事业,反而故意这般,实在让人看低了去…… 却说贾蔷刚进门厅,就听到一阵震怒的呼喝声传来。 他眉头微皱,目光深沉了些,在一双双似恨不能将他千刀万剐的眼神下,一步步走进堂上,与贾母见礼。 贾母根本等不及,厉声道:“蔷哥儿,我问你,你琏二叔说你骑射十五箭中了零个,步射十五射还是一箭未中,你考封未过,是真是假?” 贾蔷清冷的目光瞥向贾琏,贾琏被他这眼神看的,心里一个激灵,叫道:“你看我作甚?你敢做,还不敢认?” 贾赦张口就骂道:“好你个孽障,祖宗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我当年虽本领不济,骑射十五箭也能中十箭,步射十五箭能中十二箭。再看看你这畜生……” “够了!不要得寸进尺!” 贾蔷凌厉喝断,从袖兜中取出一份考封公文副件,递给迎上前的鸳鸯。 鸳鸯接过手低头一看,面色便微微一变,有些担忧的看了贾琏一眼后,送上给贾母。 贾母冰寒的眼神,在看到考封文书上的成绩后,“咦”了声,瞬间软化,高兴道:“骑射十五中十,步射十五中十二?这是,过了?” 贾蔷淡淡道:“恩袭三等威烈将军,加绣衣卫千户衔,五城兵马司东城指挥。” “好!好啊!” 贾母闻言大为高兴,看贾蔷的眼神也顺眼了许多。 然而贾赦似乎反而更怒了,只是不好朝贾蔷发难,转头看向贾琏劈头盖脸骂道:“球攮的畜生,让老太太和我们等了一上午,就回来谎报军情来了?你且等着,打不烂你这张好皮!” 贾政等人也都皱起眉头来看贾琏,不知怎么回事。 贾琏快冤死了,急眉赤眼道:“我也不知怎么……不对啊,蔷哥儿,你莫要弄假,你是不是和恪勤郡王吵架了,还和忠顺王顶嘴?!你敢说不是?” 贾蔷皱眉道:“你怎么知道?” 贾琏闻言,激动叫道:“老爷你听,你听,他认了!” 不是他太不堪,实是贾家老子管儿子,是真的往死里打。 贾政打宝玉都不去提,贾琏成亲几年了,还时不时被心情不畅的贾赦打个半死,他岂有不怕之理? 听闻贾琏之言,贾赦等人又看向贾蔷。 贾赦想骂,但不知怎地,心里有些顾忌,一时似有些张不开口…… 高台上,贾母皱眉道:“那恪勤郡王听说还是皇子?你就和他吵?好端端的,人家一个王爷会寻你的不是?必是你轻狂了去,招惹人家。” 贾蔷淡漠道:“恪勤郡王府的侧妃白氏,出身扬州白家。白家是八大盐商,天下巨富,每年往恪勤郡王府送大笔金银。在扬州,我助姑祖丈覆灭了白家,断了恪勤郡王的财源,是以,他见到我后,以奴才为名羞辱于我。” 贾赦终于寻到由头了,骂道:“断人财路,更甚杀人父母。在扬州妹婿的盐院衙门权势最重,你就仗着胡作非为?该死的孽障,为贾家惹下大祸来!” 贾政倒替贾蔷分说了句,道:“此事我知道些,的确不是蔷哥儿去招惹的事,说起来,还是半山公和妹婿托他出的面,此事以后再说……只是,你怎又和忠顺亲王起了冲突?我家和他家素无来往,难道他也欺你?” 贾赦冷笑道:“他算甚么好下流种子,无缘无故人家会欺他?” 贾蔷淡漠道:“忠顺王倒是没欺负我……” “那你这是?” 贾政皱眉,不解问道。 贾蔷陡然凛冽的目光直射贾赦,寒声道:“忠顺王夸我文章写的好,武艺虽不强,但也未必是坏事。因为当年荣国先祖,一杆银枪打穿元平功臣,到头来,还不是死成一堆臭肉?赦大老爷,听闻此言,我该不该和他起冲突,嗯?” 此言一出,贾母、贾政等人无不面色阴沉,贾赦则满脸羞恼。 贾蔷冷笑一声,看着贾赦道:“我虽为宁国玄孙,然荣国先祖,文韬武略,亦为我所敬仰。有人敢如此践踏荣国之名,我若如缩头乌龟一般不敢出声,贾家的脸面才会被真真丢尽!” 贾赦闻言暴怒,厉声喝道:“你在骂哪个?” 贾蔷眉尖一挑,道:“我骂你了么?倒是忠顺王李祐骂了先荣国,你为荣国长子,难道不该去报仇?” “你……” 贾赦还未说完,贾母就拦道:“好了,有蔷哥儿出过一次头,此事就作罢了。你们一个个都能平平安安,无灾无难,国公爷在天之灵,也就安心了。” 不过到底“关心”了贾蔷一句,道:“你一次得罪狠了一个亲王一个郡王,往后可有甚么难处没有?你自己要多仔细小心些。” 言下之意:自己的事,要自己扛…… 贾蔷也不意外,本非一家人。 他嘴角弯起一抹讥讽,道:“我这里倒不用老太太挂念了,只是有一言,不得不提前相告,以免连累西府。” 贾母等人闻言心头一紧,皱眉道:“甚么话?” 贾蔷垂下眼帘,淡淡道:“天子赐爵于我,自然是皇恩浩荡,为报皇恩,我为臣子,自当要竭尽全力,办好差事……” 贾母奇道:“你办你的差事,又和我们西府甚么相干?纵然一时办差了,难道还能罚到我们头上?” 贾蔷呵呵一笑,道:“我要办的差事,都是极得罪人之事,若是办差了,惩罚自然只落到我一人头上。可若是办好了……天子倒会嘉奖我,可得罪之人,必将恨我入骨。只是,东府如今只我一个,蓉哥儿又瘫在床上,想来别人也迁怒不到他头上。至于我……差事办好了,他们想弹劾一时间也没法弹劾。如此,少不得有些人昏了头,就会恨错人……” 贾母、贾赦等人闻言,脸色登时阴沉下来。 贾母恼怒道:“照你这么说,你办好了差事,自己得了嘉奖,倒让别人记恨起我们来?” 贾蔷“无奈”道:“恪勤郡王就是例子,他知道我要为皇上当差,所以恨成那样,气的发抖,也不敢拿下我打板子。今日若是换了旁个贾家人,怕是少不得一个冲撞王驾的罪过,被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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