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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阵阵寒风,柳锦瑶杵在原地,脸皮烫得厉害,攥着护膝的手却是冰凉彻骨。 王甲回头看了两眼,心生不忍,低声与裴凌说道:“头儿,柳姑娘到底是个姑娘家,外头兵荒马乱的不安全,不若就让她再多留一阵,跟咱们一道回盛京吧。” 带个女人回去,即便他与柳锦瑶清清白白,也会被传得污七八糟。 裴凌想都不想就拒绝:“你还知道她是个姑娘?军中到处都是血气方刚的汉子,有个女人在,下头的人还如何能专心打仗?”他步履不停,冷冷扫了王甲一眼:“军中不得留女人,这是军令。” 嘿呦,还军令,这公事公办的劲儿,跟你小叔似的。 王甲暗自腹诽:想当初言女史到军中时也没见你嚷嚷着撵人,不是上赶着给人送糖葫芦,就是巴巴地给人猎毛皮子,那会儿倒是没见你急着避嫌。 什麽军中不留女人,只不过不是你想留的那个罢了。 王甲与刘刚看似是裴凌的跟班,但裴凌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在心里都将他看成了自家小老弟,是真心想为他好。 王甲苦口婆心:“头儿,纵马横刀大半年了,铁打的人也不能永�h打打杀杀,有劲儿你倒是往女人身上使啊!”说着还朝裴凌的裤裆瞅了瞅,嘀咕道:“手里那把刀磨得倒是尖亮了,可下头那把都锈住了吧?年纪轻轻的,总不能真打一辈子光棍啊。” 见裴凌不耐,越走越快,王甲没眼力见地继续絮叨:“人总得朝前看不是?要我说,柳姑娘就挺好,人美心善,为了你自断后路,千里迢迢找过来,实乃勇气可嘉,你也知道盛京是个唾沫都能淹死人的地儿,你若就这样给人送回去,那她今后还如何见人?女儿家都面皮儿薄,万一她想不开寻死呢?再说了,你家老夫人活着时就属于她,倒是真没看错人,人家柳姑娘心里眼里只有你,不比那谁谁谁强?” 裴凌猛地停住,脸色黑沉。 王甲心里一突,暗悔说错话了,忙噤声,又用那只铁臂去捂屁股。 换从前,裴凌怕是一脚就要踹过去了,如今却只是冷睨着王甲道:“她想不想得开是她的事,是死是活又与我何干?难不成任何一个女人追到军中来,我都得收了不成?你若再废些没用的话,就去做马前卒。” 得,这么绝情的话都说出来了,看来是真没戏。 …… 另一头,柳锦瑶回去帮胡大夫处理药材,胡大夫见她低头悄悄抹了眼睛,安慰道:“柳姑娘,少将军就是那个脾性,人是好的,就是对谁都不给好脸色。想当初我那短命的孙女也曾对他动过心,不过我早看出少将军对她无意,便及时给劝住了,所幸她也想得开,听劝。” 胡大夫见柳锦瑶眼眶越来越红,不由叹气:“你是没见过,少将军若真喜欢谁,那是舍了命都敢闯毒谷的,断不是如今对你这样,这些日子你总来给我打下手,我瞧你就像瞧见我那小孙女似的,你就莫嫌小老儿多嘴相劝,也想开些吧,啊。” 柳锦瑶拿着药杵出神不动。 她怎么会没见过呢? 他若喜欢一个人,不仅敢舍命闯毒谷,还敢与家中长辈反目,敢去逼迫圣上,会敲敲打打十里长街迎她入门,为她打造最美丽的凤冠,把这世上最好的都给她,恨不能让全天下人都知道他的喜欢。 见识过他是如何喜欢一个人的,自然也知道自己不得他喜欢。 柳锦瑶眼底湿润,重新捣弄起药罐。 可是上天偏偏捉弄她,在她将要死心时又给她希望,她真的想努力试一试。 王甲掀开帐帘进来,胡大夫与柳锦瑶同时看过去,见柳锦瑶明显哭过的模样,王甲笑容发苦,不想当恶人,更不想去做卒子,只好开口:“那个……柳姑娘,你收拾收拾吧,将军拨了五十人送你回家,稍后便启程。” 见柳锦瑶难堪到面无血色,王甲在心里直骂裴凌这小子不知怜香惜玉,忙安慰道:“你放心,到盛京城外会有一名姑子送你进城,之后再随你去柳府证你清白,就说你不小心受伤昏迷,一直都在庵里养伤。” 柳锦瑶咬唇不语,片刻后摇摇头:“我……我还不能走……” 她知道自己一定卑贱极了,可她早已没了退路,实在不甘、也不愿就此放弃。 “王副将,可否帮帮我,让我亲自去与裴将军说几句?” 她开口求王甲,王甲正为难着,忽然有一士兵跑来拯救了他:“王将军!抓到一名探子!” 探子? 王甲立即出去,得知那探子一人快马,鬼鬼祟祟地在他们营地附近转悠时被抓,后又从他身上搜出封密信来。 王甲不敢耽搁,立即将人提到了裴凌面前。 那“探子”被人按在地上,大呼:“军爷饶命!小的就是个跑腿送信的,途经此地见有军队扎营,一时害怕,便想绕开,真不是探子!” 王甲与刘刚两个胸无点墨的凑在一堆,终于将信上的字认全了,反复读了三遍,又对着光仔细照,还洒了水,见无隐藏字迹后,才与裴凌道:“将军,依信中内容看,是一名楚姓女子写给家中兄长的家书。” 探子点头如捣蒜:“是我们师爷的夫人,她家中有人在西川从军!” 刘刚将信呈给裴凌,裴凌没接,反问:“既是送信,那为何不敢走官道?”他微眯起眼,俯身盯着那探子:“说,你打哪来的?” 0352 第三百五十一章 重逢(4400字二合一)43500珠+44000珠 第三百五十一章 重逢(4400字二合一)43500珠+44000珠 那人顿时脸色唰白,支支吾吾的,不敢说自己是从铜流县来的。 “不说?那必非良民,拖出去砍了吧。”裴凌轻飘飘下令。 砍刀落下前的一瞬,那人才终于招了,自称是“义王”的手下。 裴凌此前倒不知凉州还有个铜流县,更不知这铜流县竟被反贼占了,且那两千来号的乌合之众,居然还自称起义军,贼首还圈地为王,自封为“义王”。 那探子交待说,原本他们是打算以铜流县为据点,慢慢吞并附近城池,大展拳脚,可是他们前阵子新来一位师爷,劝谏他们要低调行事,暗中发展,不可大张旗鼓招兵买马,以免引起朝廷注意,趁他们羽翼未丰时派兵来剿。 方才他路过此地见有军队盘踞,心中大惊,还以为朝廷这就派人来攻打铜流县了,这才伺机观察了一翻。 王甲与刘刚见裴凌眸子亮了,还泛出森森血气,顿时头疼起来:“将军,这铜流县毕竟也是个城,咱就带了五百人,不好攻啊,不若去信给凉州太守,让他派人去讨伐。” 裴凌冷笑:“那铜流县据此不过大半日,不知便罢了,既知晓了,如何能坐视不管?不能明着攻,那便来暗的。” - 言清漓足足睡到次日晌午才醒,下床时,她双腿发软直接坐在了地上,好在房中无人,没叫人看去笑话。 陆眉果真说到做到,昨夜第四回时她就累晕了,之后便反复昏沉,时而被干醒,时而被干晕,最后醒来那回正好赶上第六回,她连抓带咬,边哭边叫,哀声说着算上傍晚那回,这已经是第七回了,又说尽好话夸赞他,那禽兽这才大发善心地放过了她。 慢吞吞地梳洗完毕后,陆眉与温成也回来用午饭了。 莺歌不断抿唇偷笑,摆好盘碗后,她忍不住道:“公子,言姑娘,妾与阿成是不是很快就能喝你们的喜酒啦?” 言清漓正恼陆眉,在桌下狠掐他覆过来的手,闻言,她与陆眉同时一怔。 莺歌说完后自己也愣住了,是温成轻推她的腿,她才立即紧张道:“都怪妾不好,一时高兴说错了话。” 公子三年丧期未过,他们怎么可能很快成亲。 陆眉朝莺歌笑笑:“无妨,逝者已矣,不必拘泥于言行,心中怀敬即可,再说我爹娘通情达理,想必他们在九泉之下,也正盼着我这不孝子早日成家呢。” 说着,他含笑看向身边女子,可她却目光躲闪,僵硬着身子没有与他对视,方才还兴致勃勃揪他的手,这会儿也慢慢缩了回去。 逃避之意溢于言表,见状,陆眉脸上的笑意也渐渐黯淡。 明知不该有所期待,却还是情不自禁期待起来,看来是这段时日与她如寻常夫妻朝夕相伴,让他生出越来越多的贪念了。 莺歌不知他二人感情复�j,中间还夹着第三四五六者,与温成努力地转圜着因自己失口导致的冷场。 言清漓也觉得自己方才的反应可能有些伤人了,心里过意不去,便又主动与陆眉说话。 明日他们就要离开铜流县,她以茶代酒,先是谢过莺歌夫妇这些日子的照顾,后又敬向陆眉,郑重道谢:“青时,这一路多亏了你,若没有你,就没有阿烟姑娘和温公子出手搭救的善缘,说不定我早就死在那座山洞里了。” 她端举茶盏,一口饮下,这次没有移开目光。 陆眉定定看向她,不愿看到她为了他而纠结烦闷,很快便又恢复成戏谑模样,手向腰侧一摸,折扇却早已不在,他便端起酒盏向她挑眉,得意道:“你谢我我也不会高兴的,本公子平日善事做得多,这样的感谢,耳里都听出茧了。” 这话听着怎么似曾相识…… 还没等她想到自己是不是何时说过呢,陆眉便重新攥住她的手,凑过来附耳低语:“你的信,我昨夜已请温兄派人分头去送了,稍后我需得再去趟县衙,晚上不能陪你用饭,但是可以与你守岁,下午你若无事便不要外出了,好生歇一歇。” 顿了顿,他暧昧不明地朝她裙下双腿瞥去一眼,嘴角微扬,声音又低沉几分:“可莫要明日连马车都爬不上去。” 言清漓的脸一寸寸涨红,如饮了烈酒般红艳,既想骂他一顿,又怕被莺歌与温成瞧出来羞,不得已,只能装出陆眉同她说了什麽要事,郑重地点了点头。 …… 县守府邸中,陆眉与温成正陪着一名方脸环目的中年男人看舆图,这便是那位“义王”了。 义王在图上口若悬河地指点江山、畅想未来,不时还笑着拍拍陆眉与温成的肩膀,他这人力大无穷,温成被他拍得身形都晃了两晃。 等到天擦黑的时候,义王终于口干,收起舆图命人摆饭,坐下后,陆眉趁机提起明日出城的请求,称他妻舅是善亭富商,打算明日带妻子去善亭,将其招揽来铜流县安家。 当初他受温成举荐来铜流,若直接逃了,恐会连累温成与莺歌,有了这个理由,到时就可说他夫妻二人在去善亭的路上不幸遭人截杀,如此一来,温成也能不受牵连。 原以为义王会细问,谁知却干脆应了,陆眉见状,便问道:“主公今日看起来心情极佳,似是有喜事?” 可不就有喜事嘛。 义王命仆婢斟满酒,神神秘秘地与他说道:“师爷有所不知,我今日……” 义王说白日有一群陇西来的山匪投奔他,约五十人,个个年轻力壮,据说是被官府追剿,痛恨朝廷,走投无路来追随他,要闯一番大业,还说他们在外头仍有两百来号的兄弟,只要铜流县愿意接纳,随传随到。 要知道近两月前来铜流投军的都是些吃不上饭的流民,好不容易来了几百号孔武有力的壮汉,焉能不高兴? 陆眉却听出有异:“……山匪?” 陇西连树皮都被扒干净了,何处还能养几百号的山贼?他忙劝义王不要轻信,兴许是官兵假扮也未尝可知。 倒不是他真心想为这些反贼出谋划策,实在是怕官兵被引来后,铜流县就不再安全。 义王却笑着摇头,信誓旦旦道:“师爷多虑!老……本王也是草莽出身,断不会看错,这些人呐,绝对是如假包换的山匪!不过嘛,英雄不问出处!只要投于本王麾下,那都是好汉!” 陆眉与温成对视一眼,不再多言,总归能平安度过今夜就行。 谁知,怕什么来什么,话音刚落,外头就响起了嘈杂怒喝,伴着兵刃相接的锵锵声,有下人跌跌撞撞地跑进来,惊呼:“主公不好了!白日那群山匪�⒔�来了!” 义王登时酒醒,环目大睁,正想与他的左右手商量对策,一回头,那两人跑得比猴都快,已经不见了踪影,只余后窗开着,虚虚晃悠。 铜流县的城门大开,城守兵早已身首分家,一大群骑兵乌泱泱地冲�⒔�城,与先前那五十个“山匪”里应外合,打了个出其不意。 百姓们也分不清朝廷的军队还是反贼的军队,只知道又打仗了,全都慌乱而逃,好在入城这些人手中的刀枪并未指向平民,而是立即控制了两道城门,直奔县守府邸。 “清儿!” “阿烟!” 陆眉与温成飞速赶回家,宅子里却空空如也,家什行囊都在,不像是有人闯入过,陆眉在桌上发现一张字条后,立刻奔了出去。 原来,言清漓用过饭后又睡了两个时辰,醒来后天都快黑了,发现莺歌不在,只有桌上一张字条。 其实该准备的温成早已准备好了,只不过莺歌心细,发现没有草木灰,想着若言清漓在路上遇到月事定要头疼,便出去采买了。 言清漓哪放心她一个大着肚子的妇人单独出门,急忙追了出去,好在莺歌走得慢,在药铺门口终于找到了人。 两人才从药铺出来,外头就乱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啊?怎么又打仗了!阿成……阿成……”见那些身穿甲胄、提刀提枪的骑兵纷纷向县衙那边去,莺歌都快急哭了。 言清漓也是焦急不已,一边护着莺歌不让人撞到她,一边又不断安抚:“没事的,青时与温公子定会见机行事,想必已经回去找我们了,来,我们也回去。” 可莺歌是经历过被攻城的恐惧的,极度担忧害怕下,她腹中忽然绞痛,没走几步就扶着墙呻吟不止,哆嗦着道:“言姑娘,我……我好像要生了!” “胡说!你才孕六月,别怕,只是动了胎气。” 话是这么说,可莺歌已有六月的身子,言清漓生怕她会见红小产,忙给她服了一颗丹药,正想扶她回药铺时,却见那药铺掌柜惊慌地跑出来关了门,背着包袱跑了。 此时莺歌已经痛得坐在了地上,言清漓是再不敢随意挪动她,急得向四周大喊:“谁能帮帮忙,去五峰巷的温家将温主簿或是陆师爷找来……” 城中百姓不少人都认得温成与陆眉,可此刻人人如惊弓之鸟,忙于逃命,哪有人顾得上她们,巷子里的人越跑越少,言清漓没能喊来人,却是喊来一队攻城的骑兵…… 另一头,义王发现自己的两个心腹撇下他跑了后,大怒提刀,立即带人出去迎敌。 刚出府门翻身上马,便有一骑黑马急速朝他奔袭过来。 马上青年剑眉朗目,高束的墨发与他背后的黑披同时扬起,猎猎作响,他手中提的那柄偃月长刀,更是充满了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肃�⒅�气。 义王愣住,看向那杀气腾腾的青年,又看向他手中兵器。 这种兵器笨重不堪,运起来不灵活,鲜少有人使用,可这青年只是抬手一抡,那刀锋便斩落了他的一名手下,刀环上的红缨立即染满了血,接着他又反手一挥,以刀柄末端的尖��刺穿了另一个迎上来的人。 关王刀,霸王戟,首尾皆是�⑷死�器…… 他是……他是那个人称狂将的小霸王! 裴……裴什麽来着…… 还没想起那小霸王的名讳,偃月大刀已经朝他劈斩过来,这是要擒贼先擒王了。 义王本已心生畏惧,可看到追随自己的手下死伤不少,登时涌起滔天怒火:“老子今日就与你们这些朝廷狗贼拼了!” 壮志不小,却是技不如人,与这小霸王对上还没十招,就渐渐不�常�义王推开一名扑过来为他挡刀的手下,闭上眼视死如归,等待着即将横扫过来的刀锋。谁知那刀锋却在与他脖颈差之毫厘的地方停了下来,斩下的劲风依然伤出他一道血痕。 裴凌眼中掠过几分赞赏:“倒是个有情意义的。” 来时他探查过了,这贼子没有残害过百姓,倘若他真有归顺之心,倒也罪不至死。 他命人将义王先押去大牢,清查府衙,同时安抚城中百姓,这时有人来报,说抓到两名妇人,其中一人在奔逃时动了胎气,躺在地上走不了,叫底下人给抬回来了,另一人已经绑了,正押在外头。 裴凌抓起桌上没来得及收拾的酒碗砸过去:“抓两个妇人做什么?还有个孕着的,想闹出人命?” 那小兵忙委屈解释,说孕着的那个是铜流县主簿之妻,另一个是师爷之妻,这两人为虎作伥,目前还不知去向,扣着他们的妻眷,说不定会主动来投案自首。 裴凌倒是从那探子口中得知这铜流县的师爷有几分智谋,不过再怎么说也是两个小人物,他懒于理会,本想交给下头的人去处理,谁知刘刚急匆匆跑进来,抓起他就往外拽:“头儿,可不得了了,你快来瞧瞧吧!” 裴凌惊愕于刘刚居然敢对他没大没小,正甩着胳膊要骂人,一抬头,却僵在了原地,瞳孔猛地缩紧。 外头,有一名被反绑住双手的女子被推搡着过来了,那女子身形消瘦,白皙的一张脸巴掌般小巧,她低着头,咬唇向身后推她的两名士兵甩去两记眼刀,很是不服的模样,可下一瞬,她就弱得可怜,腿一软,直接被推个跟头,跪在了地上。 胡大夫接到通知赶来为一名孕妇人医治,回廊上,柳锦瑶跟在胡大夫身后,刚好撞见了这一幕。 那黑甲男子目不转睛地望向那名被缚女子,他明明神情冷漠,可眸子里却闪着细碎的光,怀着几分震惊,又怀着几分胆怯。 忽然,他神情骤变,大步冲过去踹开那两个押人的士兵,又抽了旁人的剑,将那跌倒女子手上的绳子斩断了。 这一刻,柳锦瑶忽然就觉得无望,仿佛琴弦接连断裂,再也接不上了。 言清漓听到抽剑的声音还以为自己要被砍了,当真吓得心跳骤停,闭眼惊呼后,却发现断的并非是自己的脑袋,而是手上的绳子。 她有些意外地抬起头,在看到身后那人时,愣住了,片刻后,她张开嘴,半晌才发出声音:“裴……” 才一个字,她就被那人冷冷打断。 ――孕着的是主簿之妻,另一个是师爷之妻。 箭袖下的拳头攥出了青筋,裴凌缩回手没去扶她,落在她脸上的目光也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只一瞥就移开了。 “带下去,关起来。 0353 第三百五十二章 你等着瞧 义王被生擒后,除了忠心追随他的那小部分人抵抗了一番,之后投军的老弱病残们就是散沙,缴械投降得那叫一个快。 收拾好城中残局后,天都黑了,县守府各处也燃起了灯,王甲换掉身上的行头时还有些恋恋不舍,裴凌疾步至游廊时,正好见王甲哼着小曲,拎着件黑皮袄子从游廊的那头走过来,边走还边给那件袄子宝贝似的掸灰。 他冷哼:“这么舍不得这身皮,是军爷当腻了,想干回老本行了” 王甲忙把袄子往身后一藏:“哪的话啊,头儿我这不是……” 刚想插科打诨,结果看清裴凌时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这当将军的就是好啊,底下人忙得脚板都快冒烟了,头儿你还能得空去沐浴更衣……” 说着,王甲又朝裴凌原先还胡子拉碴,此刻却光滑清爽的下颌看去。 阴阳怪气道:“呦,还修面了……这是要去见谁啊” 不修边幅大半年了,今日倒是麻利。 裴凌耳根微热,怒辩道:“不见谁就不能换身衣裳了?我看你真是差事太少,若闲的慌,就去城――” “不对啊,头儿!”王甲吸着鼻子在裴凌周围嗅来嗅去:“你今日�⒘思溉税。炕涣艘律颜�还有股子血腥气……” 裴凌被他一打岔,也抬臂去闻,也没闻出什麽腥锈味儿:“罢了,我再回去换一件。” 王甲实在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裴凌自知被耍,当场黑了脸,转身飞起一脚,王甲不防,挨了个结实,揉着大腿嘀咕:“你瞅瞅你,这凶神恶煞的,再吓着人家姑娘……” 裴凌无暇理会这狗东西,�~着大步离开,走出几步后却又停下,回过头,状似不经意地问:“方才抓回来的妇人在哪?我要提审。” 装,你就装。 王甲明知故问:“啊?哪个啊?” 见裴凌眯起了眼,将拳头捏得咯嘣作响,王甲憋笑:“哦,那个啊,地牢里呢。” 裴凌先是一怔,旋即怒喝:“谁把她送进地牢的!” 看吧看吧,在意得很呢。 王甲挠头:“不是你说带下去关起来的嘛……” 他的意思是带下去,先看管起来,不是打入大牢! 他娘的他还真是处处不如裴澈,连身边干将都没有铁衣得力,全是蠢物! 见裴凌怒气冲冲过来了,王甲吓得一哆嗦,忙见好就收,急急喊道:“客院呢在客院呢!刘刚照看着!” …… 客院 言清漓推开门,门外的两名“门神”立即抬手将她拦下。 刘刚一直在外头呆着,见状面有难色地走过来,见言清漓一身妇人装束,也不知该叫她姑娘还是夫人,犹豫片刻后,还是选择了前者:“言姑娘,军令如山,将军说关着你,我等也只能照做,你且稍安勿躁,将军忙完就来了,有什麽需要你就先同我说。” 言清漓能感觉到,刘刚虽然对她很客气,可态度却比从前生分了,想来作为裴凌的左膀右臂,他与王甲应是知晓了她与裴凌和离的内情,对她有所不满了。 也难怪,她朝三暮四在前,绝情无义在后,可不就是个坏女人? 她摇摇头道:“我不是要走,就是想问问,同我一起的那位孕妇人如何了?” 见她不是出来闹腾的,刘刚稍稍松口气,笑道:“无碍!胡大夫已经过去瞧了,说是动了胎气,这会儿服过药已经没事了!”怕她贵人多忘事,刘刚还提醒一句:“胡大夫你还记得吧?当初你去定州时,还与那小老头共过事。” 芍儿姑娘的爷爷,她怎么会不记得,言清漓倒是没想到胡大夫仍在做军医,还辗转到了裴凌手底下。 刘刚大概说了几句,说是当初从定州撤离时,裴澈给了胡大夫不少安置银子,王甲后来也一直有安排人看顾。可胡大夫孑然一身,银子对他来说都是身外物,孙女儿惨死在蛮人手下,他日夜睡不安��,心心念念想给孙女儿报仇,这不,得知裴凌将要去攻打蛮族时,胡大夫就找到了王甲,请求他向裴凌说说情,让他来当军医帮忙。 胡大夫这种心情言清漓很是理解,可胡大夫毕竟是个男人,怕他给莺歌看诊多有不便,她便恳请刘刚行个通融,让她过去。 刘刚却摆手拒绝:“这个你放心,柳姑娘也跟去照料了,再说这府里还有一堆丫鬟婆子,怎么也劳动不到言姑娘你啊。” 言清漓愣住:“……柳姑娘?” 刘刚嘴角一抽。 坏了,说脱嘴了。 他支支吾吾的,正想扯个谎搪塞过去,那头言清漓已经轻声问了。 “可是柳家三姑娘,柳锦瑶?” 她记得,柳三姑娘离家出走去军中找裴凌了,这事当时在盛京传了有一阵子,柳府虽然极力宣称女儿是离京养病去了,但暗地里也没人信,柳姑娘被人私下嘲笑鄙夷了许久。 看来,她是安全找到了。 刘刚在心里连喊三声“完了”,这下误会大了。 刚去打蛮人那阵,裴凌那祖宗整日沉默寡言,他与王甲担心他被情所伤,一蹶不振,还去劝了劝,结果统统被骂回来了。 说什么他裴凌绝不会为那等寡情妇人去伤怀,之前就当他瞎眼,今后谁若再敢在他面前提起“言”这个字,他就不客气。 结果有一日烈酒喝多了,那小子在帐中攥着人家姑娘留下的东西说胡话,印象最深的就是那句含含糊糊的:等着瞧,总有一日我会证明,他给你的我也能给你。 之后上了战场,他就玩命冒进,那些蛮子人高马大,一个能顶汉人男子俩,落于下风时他也说什麽都不肯撤退,直接冲上去一对七,杀红眼后刀剑入肉也不知道疼,那不要命的打法就连蛮子见了都要胆颤三分。 再后来,胜仗越来越多,投诚的俘兵也越来越多,军中日渐壮大,他便带人四处扫荡,至今无败绩,很快就打响了名号。 所到之处,地方官得知他是裴侯长孙、裴大将军的侄子,还是那个大名鼎鼎的“狂将小霸王”,都铆着劲巴结他,请他入城去休养,好吃好喝供着,他却都给拒了,就连人家好心送到军营的妓子歌姬也给撵了,苦了一大帮兄弟跟他一起挨冻吃素。 等好不容易迎来位身家清白的柳姑娘,他又连个眼风都不肯给人家,也不知在给谁守身如玉。 刘刚看向眼前这位,心道这言姑娘太有能耐了,勾搭二叔,又气死老夫人,诸多恶行加身,却依然能令那祖宗念念不忘,还真是一物降一物。 怕坏了裴凌的事,刘刚想替裴凌解释他与柳锦瑶清清白白,可临了他又灵机一动,话锋转变:“是,就是那位柳三姑娘,这不突然就找来了,你说好好个姑娘家折腾得灰头土脸,路上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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