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集大军五十余万,从多路开始攻打宁朝各处边关了。 与此同时,他这一战赢得也毫不轻松,损兵折将半数有余,他自己也被连弩射伤了手臂与大腿,身体要害处因有软猬甲所护,倒没受到致命伤,可那连弩冲击力巨大,十发箭矢一口气打在软猬甲上,生生震断了他一根肋骨。 而他带回来的那种乌蓬国连弩,经由工部的能工巧匠拆解仿造,却只能造出相同的外形,威力与准头则大打折扣,后有匠人发现,这连弩内部设有精巧机关,若无准确图纸,根本仿造不出一模一样的。 …… 六月走,十月归,一连四个多月的担忧害怕,此刻终于见到人了,言清漓也没有丝毫轻松,沉默不语地为言琛上药。 见她满脸忧思,言琛安慰道:“肋骨早都接好了,都是小伤而已,无妨。” 见她瞪过来,言琛淡勾唇角:“我不在的这几个月,你在家中都做了些什么?” 还能做什么,无非就是围着药材打转,偶尔陆眉那厮也会过来,硬是要与她下下棋、聊聊风月,被他三五不时地来搅和一通,日子过得倒也算有趣。 她没有回答言琛,而是放下手中染血的布条,垂着眼眸问:“哥哥,这仗到底要打到什麽时候啊?” 言琛身上并没有裴澈那么多的伤疤,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西川战神定然会百战百胜,可这次他命悬一线地回来,她才意识到他也是血肉之躯。 若非有那件软猬甲,那连弩就会射穿他的身体,能否活着回来都是两说了。 言琛也沉默了,不知该如何回答她这个问题。 烽火燃不息,征战无已时,若天下不能一统,若国君无所作为,纷争,就永�h都断绝不了。 …… 乌蓬国来势汹汹,宁朝战事全面开启,十一月初雪过后,休养了一个多月的言琛再度披甲出征,这次他要返回西川,因为乌蓬国不知怎得集结了九夷残党,放言要攻打西川,作为西川守将,他必须得回。 在那之后,边关各地都陆续升起了狼烟,有些藩王则趁机开始自建王权,自封为帝,还有不少怨民揭竿而起…… 宁朝大乱,昌惠帝终于开始�R��不安,生怕乌蓬国会带着锵锵铁骑和那攻无不克的连弩打进宁朝腹地,直取盛京。 除了守卫皇都的,朝中能用的大将小将陆续都被他派出去了,并下了死令发放到各处关隘,擢令各地守将务必要守牢关门。 期间,宣王宁天弘也曾请缨,但昌惠帝不敢让他掌兵权,只给了他一个赈灾的差事将其打发了出去。 宁天麟也整装上阵,于三日后前往守着天山北关的容阳,临行前他去了言清漓那里,虽不愿承认言琛的重要,但他与言琛同时不在盛京,宁天麟不放心将言清漓自己留在这里,想将她送到越州去。 言清漓有些�W疑:“可是几个月前,哥哥与四殿下不是也有过同时出征,都不在盛京的时候吗?” 没错,可那时盛京尚有裴澈在暗中护她,如今裴澈�h在苍陵,这盛京中,当真就她独自一个了。 只是这些,宁天麟是断不会说的:“阿漓,如今盛京也不算固若金汤了,西川有战,我也不放心你去那里,而越州易守难攻,眼下也无战事,还有我外祖坐镇,反倒是最安全的。” 数月前,慕老夫人去嘉庆关时,还曾言盛京是安全的,她一直身处盛京城中,也根本感受不到外头战事的紧迫与严重,但是宁天麟神色凝重,断然不是骗她的。 战乱说起就起,没想到这么快,就连天子脚下都不能算是铜墙铁壁了。 言清漓没再犹豫,听从了宁天麟的安排,不过她需得过几日再动身,因为早前收到了星连的来信,说是这几日就会回来,等他回来后,再一道去越州。 ― 第三百一十九章 篡位 隆冬时节,御花园中的百花均已绝迹,唯红梅傲立于皑皑白雪之中,孤芳自赏,宛如一位骨秀神清的女子。 冬至这日,苏贵妃召来各府女眷入宫赏梅,御花园的暖阁里热热闹闹一片,反观勤政殿这边,倒是清净许多。 奏案上堆满了每日从各地送来的战报与奏折,昌惠帝焦眉愁眼,随便翻开一本,不是问他要兵的,就是问他要粮的,昌惠帝根本不知该如何批复,又忧又愁又惧。 庞公公见他面色铁青,赶紧劝慰:“陛下,不若先歇一歇吧,龙体为重!" 昌惠帝索性将奏折全部一扔,捏着眉心道:“若老四在,还能为朕出出主意,去将张阁老,陆翰林都宣进宫来,让他们来替朕批奏折!” 这……大臣如何能越俎代庖帮皇帝批阅奏折啊。 庞公公正面露难色,不知到底要不要去宣人时,在内室照看七皇子的伶贵妃掀了帘子出来,笑盈盈地上前为昌惠帝捏揉起肩膀:“陛下又说气话了,您是九五之尊,这天底下哪有人能替代您?” 美人在侧,无骨柔荑捏着他的肩膀,昌惠帝的烦躁顿时就被伶妃给拂去了半数,他拍了拍她的手道:“爱妃怎么还不去御花园赏梅啊?” 苏贵妃设的宴,谁知是不是鸿门宴,她怎么敢去? “寒梅就长在那里,臣妾什么时候不能看?比起去姐姐那边凑热闹,臣妾更想陪着陛下。” 这话说得就让人熨帖,昌惠帝凝着的眉头舒展开来:“还是爱妃体贴朕,不像那苏氏,”他冷哼一声:“明知朕被军情所烦扰,还搞出什么劳什子的赏梅宴,朕听到御花园中吵吵闹闹的声音便觉心烦。” 听昌惠帝厌弃苏贵妃,伶贵妃自然高兴:“陛下稍安,今日冬至,臣妾亲手捏了娇耳,这就给陛下端来尝尝,陛下吃过后,就不会心烦了。” “既是爱妃亲手做的,那朕必须得尝尝!” 伶贵妃起身走向殿外,脸上还带着笑呢,一开门却忽然惊愕当场。 宣王宁天弘身穿甲胄,手持利剑,目光阴冷地走进来。 伶贵妃立刻冒出冷汗,转身就往回跑:“陛……” 宁天弘出手迅速,利剑没入伶贵妃后心,又从她胸前穿过,鲜红色的血立刻在她杏黄色的宫装上晕染开来,犹似雪中绽开的寒梅。 伶贵妃僵在原地,嘴唇颤抖,望向昌惠帝的眼中惊恐未散:“下……” 宁天弘拔出剑,血珠溅在伶贵妃的脚下,她微微晃了晃,身子便倒了下去。 昌惠帝在伶妃倒下时发出的那一声闷响中惊回了神,寒意顺着脊骨一路窜到头顶,他指着宁天弘怒斥:“你……你怎敢拿着兵刃擅闯朕的勤政殿!你不是去赈灾了,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看着宁天弘提剑一步步走过来,昌惠帝的声音渐渐开始颤抖:“乱臣贼子!你……你要做什么!你难不成还想弑君不成!” 宁天弘冷笑:“父皇昏庸一辈子,临死前倒是难得聪明一回。” 昌惠帝已经猜到了宁天弘的意图,可当真听他亲口承认,仍是吓得老脸惨白,险些从龙椅上滑下去。 庞公公急忙张开双臂挡到昌惠帝面前:“护驾!速速来人护驾!” 勤政殿外毫无反应。 宁天弘一脚将庞公公踢开:“这整个皇宫,乃至整个盛京,都已在本王的控制之下了。”他看向奏案上厚厚几摞的信函与奏折,勾唇笑道:“父皇,儿臣知你这个皇帝做得辛苦厌烦了,这不,专程来为你解忧。” 昌惠帝身体僵硬发麻,牙关不住在打架,他瘫在龙椅里,瞳孔中映射出宁天弘越来越大的身影:“你……弘儿,你想做太子?朕给你便是……你立刻退下,朕明日就册立你为太子!” “原来一定要儿臣以这种方式相逼,父皇才肯将太子之位给我。”宁天弘沉沉发笑,笑声越来越大,最后忽然变了脸色,面容狠厉道:“可惜,迟了!” 他扯下奏案上铺着的明黄锦布,罩在了昌惠帝的头上。 “父皇,只要你死了,儿臣就可顺理成章地继任,又何必在意区区一个储君之位?” 厚重的锦布在脖颈后越攥越紧,昌惠帝的眼耳口鼻都被紧紧裹在里头,密不透风,他死死去抠拽勒在脖子上的锦布,发出“嗬嗬”的声音,拼命蹬着腿,但是很快,他的动作便缓慢下去,最后双手垂下去,一动不动了。 宁天弘又闷了片刻才松手,昌惠帝的尸身立刻从龙椅上滑倒在地,面容青紫,大张着嘴,怒目瞪着庞公公。 宁天弘冷冷开口,声音回荡在空寂的大殿中:“伶贵妃乃罪官之女,对陛下心怀恨意,进宫实为伺机报仇,她趁陛下体虚不适时,将陛下闷毙,宣王救驾来迟,现已诛杀妖妃!” 说完,他瞥向坐在地上不断发抖的内侍,冷笑道:“庞公公,知道该如何说了吗?” 庞公公浑身都被汗湿了,虚汗不断顺着额头向下淌,闻言“咕咚”咽下一口口水:“奴……奴知晓了。” 宁天弘又转身进了内室,上前冷冷地看着熟睡中的七皇子。 伶贵妃行刺皇帝,却不会去伤害自己的儿子,所以,伶贵妃可��,她的皇子还得先留上一留。 好在一个襁褓婴儿不足为惧,太子的册立大典也尚未行过,皇帝突然驾崩,新皇理应由他这位最年长的皇子承继。 宁天弘离开内室,大步走出勤政殿,向包围在殿外的士兵们下令:“守好此殿,没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出!” 殿内,宁天弘走后,庞公公立刻屁滚尿流地扑向昌惠帝:“陛下……陛下……” 庞公公正老泪纵横,忽然听到什麽细微的动静,扭头一看,就见殿门口倒在血泊中的伶妃正在缓慢地向这边爬,随着爬动,一道长长的血痕拖曳在地上。 她目光死死地盯着陛下的尸身,嘴唇蠕动,血水从她嘴角涌出,明明是强弩之末了,却依旧坚持向前爬。 庞公公连忙跑过去:“贵妃娘娘!” “……书……椅……”伶妃气若游丝。 庞公公稍稍伏低头:“贵妃娘娘,您说什麽,奴听不清啊!” “……椅……诏书……龙……椅……” 庞公公喃喃几遍:“诏书……龙椅?” 他赫然一惊,再想细问时,低头一看,伶贵妃已经断了气,双目中满含不甘,到死都在牢牢地盯着昌惠帝。 ――更确切地说,应该是昌惠帝身旁那把象征着权势地位的龙椅。 - 比起勤政殿内的血雨腥风,御花园的暖阁可真就是一派和乐融融了――至少明面上是。 其他各位高官大员的家眷们几乎都到了,就连特立独行的荣臻长公主都被请来了,言清漓是今早收到宫人的宣召,是言府管事过来知会她的,只是进宫后她才发现,言府只来了她这一名女眷,也不知是不是孟氏与吴氏侧妻的身份,令苏贵妃觉得她们还不配来参加她的赏梅宴。 大部分人要么是围着苏贵妃谈笑晏晏,要么是围着荣臻长公主巴结讨好,言清漓与陆夫人挑了一处不显眼的位置坐下说话。 “对了琅姨,我明日就要去越州了,我生母的家宅许久无人打理,另有些事情也一直没有料理干净,需得我亲自回去一趟。” 星连还没有回,也不知耽搁在哪了,宁天麟临行前让她早些离京,她不想让他与言琛打着仗还要分心记挂她,便决定先不等了,给文心姑姑留了转给星连的口信,叫他到时直接去越州找她吧。 陆夫人顿时紧张起来:“怎会这般突然?什麽事情还需你亲自回,派人过去不行吗?再者越州那么远,外头天寒地冻又兵荒马乱的,要不就等翻了年再启程吧!” 见陆夫人关切自己,言清漓实在不愿再欺骗,低下头道:“其实也不是什麽紧要事,只是哥哥说,乌蓬国这一回有神兵利器,一旦真破了关,必会长驱直入,直奔盛京,盛京恐是不再安全,这才让我回越州避一避。” 她拉着陆夫人的手也劝说:“琅姨,不若你劝劝陆大人告个长假,你们也随我一道去越州吧!等战事了了再回,这盛京的确不太安全了,数月前我出城上香,回来的途中就遇了劫匪,幸得你家公子路过相助,我才能安然无恙。” 陆夫人掩唇笑了,又目光慈爱地拍了拍她的手,叹息道:“我家老爷官居翰林,在其位就得尽其职,且他那个人又忠君耿直,越是国难当头,便越不会走,他不走,我这个做妻子的,自然也要陪着他,倒是眉儿……” 陆夫人脸上也露出了几丝担忧:“回头我问问他的意思吧,若他愿意,就让他去苏杭住一阵子,总归那边也有他舅舅的产业需要打理。” 提到陆眉,陆夫人之后看向言清漓就有些欲言又止了。 两个月前,她去青楼寻了几次她那孽子都没寻到人,之后斥问了阿来,阿来扛不住板子,才交待说公子去找言姑娘了。 陆夫人自然不会认为言清漓勾搭陆眉,定是他那孽子死乞白赖地上赶着黏着人家姑娘,可这未嫁男女、非亲非故、无媒无聘的,若被人瞧见他时常出入人家姑娘宅邸,不是凭白毁人家清誉吗? 陆夫人立即命人将陆眉给绑回家了,要上家法伺候,陆眉却云淡风轻地说,他二人之间清清白白,只是知己好友,对弈弹琴,没有任何逾距,且她也并非在意世俗眼光之人,她也愿意我时常过去陪她说话逗趣。 什麽知己好友,分明就是喜欢人家喜欢得紧,却又抵死不说,不肯捅破那层窗纸。 陆夫人心里干着急,想着明日言清漓就要去越州了,决定豁出去这张老脸,也要绞尽脑汁地为自己那孽子说上几句好话。 可是刚要开口,那边就传来荣臻长公主的厉声怒斥:“苏贵妃!你这是何意!” 第三百二十章 要挟 午时入宫赏梅,此时天已擦黑,宫门即将关闭,苏贵妃却仍然没有散场的意思,有几位夫人已经开始觉得奇怪,不过转念一想,苏贵妃一年到头也难能邀请命妇们入宫一回,许是今日兴浓,一时忘了时辰。 在场没人愿意第一个提出告辞,去扫苏贵妃的兴。 可荣臻长公主是何人先皇后嫡出,昌惠帝最疼爱的皇长女,连他都要看这个女儿三分脸色,荣臻又怎会管苏贵妃高兴与否 见时辰差不多了,而小皇孙宁弈出去玩又许久未回,荣臻便想出去寻,谁知到了门口竟被暖阁外的两名宫婢给拦住了,说是贵妃娘娘未允准,谁都不可以离开。 于是,才有了她质问苏贵妃的这一幕。 神仙打架,普通人哪敢掺和,暖阁中霎时鸦雀无声,人人都微垂着头,事不关己地看戏。 苏贵妃嘴角噙笑,垂着眸用茶盖刮茶汤,翠绿的叶片于碗中翩翻,她不慌不忙地道:“长公主先莫急,奕儿玩累了,此刻正在长春宫休息,不若等他醒了,本宫再送你们姑侄出去” 得知宣王与苏家是害死太子夫妇的真凶后,荣臻心里对苏贵妃是恨得咬牙切齿,可裴澈叮嘱过不可打草惊蛇,对苏贵妃,她只能是能不见,就不见。 若非今日听说她父皇也想念奕儿了,她又岂会来赴苏贵妃的宴? 这会儿听说宁弈正在苏贵妃长春宫里,不知怎得,荣臻心中开始焦躁不安。 宁弈就像是个弃儿,在这宫中,除了她这位皇姑母,根本无人去关心他,苏贵妃更是从不过问。 “不必了,天色不早,本公主这就去接奕儿。” 荣臻才一跨出门,外头忽然就潮水般涌出许多全副武装的持刀官兵,铿铿锵锵的动静十分吓人,暖阁中的官眷们立刻惊呼起来。 其中有一名官名来到暖阁门口单膝跪地,大喊道:“启禀苏贵妃娘娘!伶贵妃行刺陛下,陛下大行了!宣王殿下救驾来迟,现已处决罪妃,正在前殿主持大局,宣王殿下有令,为查清宫中窝藏的罪妃同党,今夜任何人都不得出宫!” 什麽!皇帝驾崩了? 养尊处优的命妇千金们哪里见过这阵仗,立刻抱缩在一起,吓得花容失色,陆夫人攥着言清漓的手也是一紧,言清漓则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住了。 荣臻神色大变,扯着那名侍卫喝道:“父皇驾崩?……不可能!绝无可能!本公主要亲自去看看!” 荣臻踉跄着奔向勤政殿,却被外头那些持刀侍卫粗鲁地给推回了暖阁,狼狈地摔倒在地。 苏贵妃这时站起了身,神情中透着胜券在握的自信,缓缓向众人道:“诸位夫人都听到了,陛下驾崩!宫中尚有罪妃党羽未能伏诛!弘儿现已派兵守在暖阁外,目的就是为了保护各位的安全!本宫保证,只要过了今夜,宫中一切安��后,必会让各位夫人毫发无损地回府!” 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 皇帝忽然被他的爱妃“行刺”,本该在外赈灾的宣王却悄无声息地返回,诛杀了罪妃,还牢牢控住了皇宫并主持大局,而苏贵妃又像早入如此似的,表现得镇定如常…… 但凡是个正常人,都猜得到昌惠帝之死大有蹊跷。 七皇子尚未行过太子册礼,若按礼制,的确该是宣王这位最年长的皇子继位,可当初昌惠帝曾当着百官的面,亲口宣布要将七皇子立为储君。今夜,乱成无头苍蝇的朝臣们必会分出两种声音,可重要朝臣的家眷此刻又都被苏贵妃扣留在宫中为质了,那么,那些持反对声音的人,最后要么屈从于宣王,尊他为新帝,要么以“罪妃党羽之名”被铲除。 言清漓终于知道言国公府为何只有她一人受邀了,因为所有人都亲眼见过――言琛最看重的是她这位妹妹。 噩耗过后,众人渐渐回神,心知这是遇上宫变了,历朝历代发生宫变时哪有不流血不死人的?暖阁中很快就出现低声啜泣,一人起了头,剩下那些胆子小的姑娘们便纷纷缩在自家母亲的怀里呜咽起来,生怕自己的老子爹或夫君太有骨气,得罪了新皇,有来无回。 荣臻对昌惠帝的感情其实十分复�j,一方面是生她养她、又极度纵容宠爱她的父皇,一方面又因为这位父皇默许在先,才造就了她太子皇兄的死。 诸多复�j心绪令荣臻顿失公主威仪,崩溃地坐在地上痛哭,并指着苏贵妃怒骂:“你们这群奸贼!你们这是弑君!是谋反!” “长公主慎言!”苏贵妃厉声喝斥,昂首道:“伶妃实际上为罪臣之后,举家被抄,一直对圣上怀恨在心,她侥幸逃过一劫后,又冒充清白官家女入宫魅惑圣上,意图行刺!今夜她行刺之实乃是圣上身边的庞公公亲眼所见!本宫与宣王竭力护佑尔等的安全,长公主,你不感激便罢,怎能说出如此污蔑之言?莫非,你就是那罪妃的党羽不成!” 一朝天变,此刻,整个皇宫,乃至整个盛京,怕是都在宣王与苏家的掌控下了。 荣臻明白,没有了昌惠帝,她就再也不是那个可以为所欲为的尊贵公主了。 实际上,她原本就是个懦弱的人,没有勇气与一手遮天的苏贵妃等人叫板,若她有勇气反抗,当初就不会与驸马成婚,更不会在太子皇兄死得不清不楚时、在母后郁郁发疯后,没有去与父皇对峙,没有去努力查明真相,而是自甘堕落、纵情享乐,养了一群肖似太子皇兄的面首。 听苏贵妃要给她扣上“罪妃党羽”的罪名,荣臻身子一凛,咬牙止了哭:“把奕儿还给我,让我出宫,我身为公主,寡居多年,朝中根本没有我的夫家,你们留我在此毫无意义!” 她不能慌,奕儿还小,还需要她的照护。 苏贵妃神色柔和下来,亲自将荣臻扶了起来:“陛下崩逝,本宫心中也是悲痛难忍,可这偌大的后宫尚需本宫来撑着,本宫自不能在人前软弱。” 说着,苏贵妃虚虚地用帕子点了点眼角,之后又恢复从容之色,转身向暖阁众人道:“如今外头正四处生乱,陛下又去得突然,值此紧要关头,朝中需得尽快稳定下来,速速推举一位能主事的皇子继任大典,非是本宫不明白圣上的心意,可七皇子如今尚在襁褓,如何能坐镇朝堂、安定民心?” 苏贵妃又回身拍了拍荣臻的手道:“你身为陛下最喜爱的皇女,你说的话,在百官心中自然是有分量的,今夜少不得要你出面,稳定群臣之心。” 昌惠帝离奇暴毙,宣王想登基,不仅得堵上端王残部与麟王党羽的嘴,还要昭告天下,堵上悠悠百姓之口。 若有荣臻长公主、这位昌惠帝最疼爱的皇长女出面,证实皇帝的确是被伶妃刺杀,她再出言推举宣王,那宣王便名正言顺多了。 想明白后的荣臻愤怒道:“你们想让本公主说谎!?” 苏贵妃脸色立刻冷下来,压低声音道:“长公主不必急着作答,不妨想想奕儿。” 宁弈就是她的软肋,荣臻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人也泄了气似的塌下了肩膀,目光呆滞。 苏贵妃命人扶她去侧间休息,好生想想,然后回到上首坐下,在一众惊恐发抖的命妇中慢慢扫过去,最后停在了陆夫人的身上。 “陆夫人。”苏贵妃笑着叫她。 言清漓立刻攥紧了陆夫人的手,手心早被汗湿了,不知是她的,还是陆夫人的,她感觉陆夫人捏了捏她,而后手心骤然一空。 陆夫人站起身回话:“臣妇在。” 其他官眷都吓得连头也不敢抬,陆夫人除了面色差一些外,仪态至少还是得体有度的。 不愧是陆翰林的妻子,苏贵妃的目光中生出几分赞赏。 “有一事,本宫还需劳烦陆夫人。” 陆夫人从侍卫包围暖阁时就开始心慌,这种心慌最终在苏贵妃威逼利诱荣臻长公主时达到了顶峰,她强作镇定道:“不知贵妃娘娘有何事,臣妇若能做到,必定竭尽全力。” 苏贵妃点头:“好说,本宫只需陆夫人修书给陆大人,请陆大人天亮之前,写一封告天下书。” 宣王谋权篡位,如何能堵上悠悠众口,再安抚好天下人心,让世上所有文人志士齐声拥护? 自然是由有着“天下文人之首”美名的陆大人,向世人道明:“皇帝被后妃刺杀,宣王入宫护驾,虽然最后迟了一步,但其忠心天地可鉴,是为仁君”。 这封告天下书的作用,比之长公主的片面之词显然要重得多,只要一向清正不阿的陆翰林承认了、赞美了,那么宣王的皇位便算是坐得彻底安��无忧了。 可也正因为陆翰林是个清正不阿的人,那么他是绝不会在昌惠帝死因扑朔迷离之时,去昧着良心写这篇文章的。 但若以他挚爱的发妻作为要挟呢? 言清漓的一颗心已经悬在了嗓子眼儿,掌心被指甲扎出血了都不自知。 一方面,她私心里希望陆大人千万不要写这封告天下书,另一方面,又担心陆夫人若不答应劝说陆大人,会吃眼前亏。 陆夫人挺直了身子,掩在宽袖下的双手在不受控制地发抖,可她的眼神却坚强有力,绝不卑亢。 “恕臣妇直言,这件事,臣妇做不到!臣妇的夫君也做不到!” 第三百二十一章 托付 苏贵妃似是料到陆夫人会这么说,波澜不惊地道:“不若陆夫人也随长公主去侧间休憩片刻,好生想想后,再来回本宫的话。" 言清漓暗中扯了扯陆夫人的裙裳,示意她识时务者为俊杰。 陆夫人的眸子中显露出焦结之色,心里也在做着天人交战。 这封告天下书一旦写成,那便是帮着乱臣贼子歪曲事实、诓骗天下百姓,老爷会成为弑君杀父的不义之徒的帮凶,不仅愧对陆家的列祖列宗,更愧对天下文人学子对老爷的信赖,也愧对他一生坚守的道义与本心。 若他们陆家是因为助纣为虐才被保全的,那老爷必定会悔恨自责,终生郁郁,这将比杀了他还要令他苦痛百倍。 作为陆大人青梅竹马的发妻,陆夫人实在太了解自己的夫君了。 能治公者,当务直道,他的夫君是心怀天下、大公无私之人,她是他的妻,怎能不去支持他,反去助不义之徒威胁于他! 陆夫人眨眼间便做好了决定。 “不必想了!” 说完这句,她就迅速地从暖炉前走到中间,对着苏贵妃福身施礼:“贵妃娘娘,这盛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家老爷为人择善固执,他若不愿做的事,即便是臣妇修书劝说,他亦不会去配合。” 陆夫人目光清明,晏然自若:“再者,若真如娘娘所言,宣王殿下继承大统乃是间不容缓、名正言顺之事,那麽,又何须去向天下人证明?又何须我家老爷去替宣王文致太平?” 苏贵妃的脸色沉了下去:“陆夫人这是不愿了?” 陆夫人郑重一拜,旋即温声道:“君子可贵可贱,可刑可杀,却不可使为乱,是以,臣妇恕难从命。” 在场有几位夫人暗暗向陆夫人投去钦佩一瞥。 这陆家人当真都是敢说话的――言外之意不就是在暗示宣王的皇位来路不正,陆大人不愿违心去做乱国害民之事? 苏贵妃美眸一眯,气得鼻翼微微翕动:“好,好一个不可使为乱……” 她盯着陆夫人看了片刻后,柔和笑起:“陛下驾崩,国之将乱,眼下这般紧急,陆夫人居然还如此不识大体、不顾大局,那也不能怪本宫心狠了。” 苏贵妃吩咐道:“来人,断翰林夫人一截小指,送去陆府。” 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就不信将爱妻的手指一根根送到陆府后,陆大人还能坚持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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