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这个老四温良的性情,恐怕是装出来的。 昌惠帝这几日难得心情好,不想被他们唇枪舌剑给败坏了,打断道:“好了,当初太祖皇帝是在马背上打下的江山,你们若想争个高下,就别光动嘴皮子,猎场中拿出真本事!” 此言让宁天弘心中一动。 随后昌惠帝又向五皇子与六皇子道:“老五老六也去。” 又指着裴澈与言琛等人:“你们也去,众将都去,今日猎场上没有王爷与皇子,一视同仁,都给朕拿出十足十的本领,猎得猛兽者,朕大加封赏!” 一翻鼓舞士气的豪言说罢,昌惠帝便喝马而出,一骑当先。 宁天弘赶紧跟上,打马前又冷冷地看了宁天麟一眼,说道:“四弟这回可要小心着些,别再从马背上摔下来了。” …… 另一边,宁天文被李度与蛮人救出后,马不停蹄地逃亡。 官道野路都不敢走,走的净是些无人往来的险恶之地,深山、密林、池沼、荆棘……一干人翻山涉水,不停不歇逃了一日一夜后,均是狼狈不已。 塔安带路,与几个蛮人在前头环顾了一遭,又嘀嘀咕咕用蛮语商议后,掉转马头回来向宁天文与李度说了一通,大意就是为了安全起见,今日仍需从山里走,只要翻过前面的两座山,能比原定的还快上几日。 宁天文已是又热又累,望着眼前连绵不绝的山峦,不住喘粗气,但是为了成就将来的大业,这点苦头又算什么,想当初太祖皇帝打江山时,不也是风餐露宿的。 又回头看了一眼李度和那些死心塌地追随他的人,不愿叫人轻看了他是个吃不了苦的废人,咬牙灌下半囊的水,抹了一把嘴,下令道:“进山!” 第二百九十六章送走裴冲 裴冲是恨上言清漓了,不与她说话,甚至看都不看她一眼。 琥珀劝他:“小世孙,你真的莫听信那些仆婢们的妄言,那些都是--” “不是妄言!”琥珀没说完,裴冲就将她打断。 昨夜走得急没有拿面具,裴冲顶着一张毁容脸坐在床边,手指着某个方向,头却固执地偏着不看那边,抽抽噎噎地说:“她,她是骗子,我,说过的话,她向别人说,为了害我娘,祖父祖母,都不要我,还有爹爹,也不要我……” 激动之下,话虽说得不流畅,但意思却明了。 裴冲与言清漓说过许多自己的小秘密,娘亲如何不喜欢他,父亲对娘其实很冷淡,早春姐姐经常挨罚,自己的脸又是如何受伤的……这些他埋藏于心底只告诉了最信任之人的秘密,最后都被言清漓作为对付苏凝霜的筹码,公之于众了。 不仅如此,她还将他的身世一并揭穿,完全没有考�]他之后会面临什么处境,所以,他的爹娘、祖父母,如今都不要他了。 七岁的裴冲已经懵懂知事,他对言清漓的愤怒虽然与婆子婢子从旁挑唆有关,但他其实也明白,就是她们说的那回事。 这世上最喜欢他、最关心他的清漓小姨,实际上是个大骗子,她对他的喜欢与关心,都是假象,都是她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装出来的。 琥珀见言清漓脸色不大好,忙帮她解释:“小世孙,其实我们小姐一直都很惦记你,她得知你在此过得不好,就特意来接你走,你昨夜遇刺时,她不是也拼死保护你了吗?又怎么会是骗子呢?” 裴冲的神情有一瞬的僵滞,藏在凹凸不平的疤痕下,但很快,他又反驳道:“那是她觉得有愧!做了坏事,又想做好人!我才不会跟你们走!”说完,又委委屈屈地抽噎起来:“我要回去……让我回去……” 琥珀本就不是能言善道之人,被那孩子堵得说不出话来。 星连更是不清楚她与裴冲的前因后果,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陆眉坐得老远,喝茶摇扇,好整以暇地看他们这边,那派头根本就是在看大戏。 言清漓打从进屋起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就受到了裴冲的冷眼与一声“骗子”,她沉默了许久后,终于再次开了口。 却是忍无可忍了,话也说得十分不客气。 “你说的都没错,我就是骗子,骗的就是你,你可知为何?” 裴冲没吭声。 言清漓冷笑:“那是因为你娘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你有什么可哭的,你又可知你娘都对我做过什么!” 凭什么啊?她凭何要被苏凝霜的儿子埋怨指责!她明明可以不管这小畜生的死活!又为何心软,为何要多此一举,冒着险些搭上自己的性命的风险,将这忘恩负义的东西给救了出来! 她眼中慢慢有了湿润,言辞激烈,几乎是用吼的:“对我来说,你就是一个仇人之子,我没有亲手要了你的小命,没有坐视你死于刺客的乱剑之下,已是对你仁至义尽了!还要我如何?是,我是骗子,可那又怎样!是你们欠我的,是你身上所流淌着的,苏家人肮脏的血液,欠我的!” 她越想越不忿,觉得自己好心被当做了驴肝肺,一把上前拽住裴冲的胳膊,将他从床上拖了下来。 拖着他向外走,边走边哂道:“你想回去?好啊,那你可知昨夜是谁派人来�⒛愕模磕阋晕�是谁那么急着想让你从这世上消失?就是你念念不忘的亲爹亲娘!是你的亲外祖和亲外祖母!你要回去?那我这便送你回去!” “想为你娘打抱不平也行,只要你有命长大,那就大可以替你娘来向我寻仇!我等着!” 还废什么话,让这小白眼狼自生自灭去得了。 裴冲人小腿短,被她拖拽着不断踉跄,嚎啕大哭起来。 言清漓突然爆发,星连与琥珀都吓傻了,陆眉手中的折扇也停了下来。 见她情绪不对,加之她说的那番话,陆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立刻收了看戏的心,忙追上去将那一大一小都给拦了回来。 “好了好了,这是做什么?待会将吴二引过来,让他瞧见了,还以为‘大男人’在欺凌幼小……” 陆眉也是在风月场上见过大场面的人,身边整日围绕着女子,女人的眼泪对他来说根本就不稀奇,可当见到她也啪嗒啪嗒开始掉珠子时,他却突然感到有些慌,往日哄那些“红颜知己”时的妙语,此刻忽然都忘记了。 他�W疑了一瞬,什麽话也没说,只是抬手抹去她眼角的泪。 哎,明明是她连珠炮地呵斥一个孩子,结果还给自己委屈得跟什麽似的。 陆眉既无奈,又怜惜,又有些想笑。 星连看到陆眉为她擦眼泪这一幕,整个人愣愣的,又恍惚低下头去,看了看自己的手。 陆眉又将裴冲给扶起来,可就在这时,裴冲因为哭得太伤心,忽然大喘了几口气,然后喷出一口血来。 言清漓猛然怔住。 她到底……在做什么呢? 在向一个年幼的孩子,一个不知情、也没有伤害过任何人的孩子,去泄愤、去声讨并非由他加覆给她的伤害与仇恨? 裴冲狼狈地爬起来,坐在地上一边咳嗽一边抹了嘴角的血,咳嗽时嘴里又溅出几滴血沫来:“呜呜……冲儿……长不大了……冲儿不会再长大了……” 这一句,让言清漓包裹于全身的怒气,瞬间倾塌。 是啊,连裴冲自己都清楚,他打娘胎里带病,就算没有人�⑺�,他也活不到长大向她报仇的那一日,她又何必说出那般残忍的话。 房中安静得可怕,只闻裴冲尽量压低声音的抽噎。 养父不疼、亲娘不爱,生父要�⑺�,自己也命不久矣……在场所有人的眉心都微微收紧,从一个七岁孩子的嘴里听到这种认命泄气的话,实是令人惋惜心酸。 先天体弱……娘胎里的病…… 沉默许久的星连忽然灵光一闪:“我可以将他送到仙云山去。” 众人齐齐看他,星连却只看着言清漓说:“你可还记得我同你说过,仙云山的瀑布下有个泉池?” 言清漓努力回忆,很久很久以前,星连在她一次沐浴时毫不避讳地溜进来,还直勾勾盯着她泡在水里的裸体看,那时他好像是提过一句什麽泉池,还说那池子有强身健体的功效,有机会要带她一起去凫水…… 她点点头:“尚有印象。” 星连很高兴她还记得他说过的话,解释道:“那泉池的水其实很特殊,可以强身健体,我与众师兄们自小就是泡在泉池中长大的,人人都未生过病。” 他指着裴冲道:“不如,让他也去试试?” 第二百九十七章围场“行刺” 密林深处,因着昌惠帝那句“猎得猛兽最多者,大加封赏”,众人热血沸腾,并驱争先,颇有早些年在松兰围场秋�A时的盛况。 宣王与麟王虽也在参与在“群雄争逐”中,但他二人都没有离昌惠帝太�h。 昌惠帝一心奔虎,四处遍寻后终听得一声虎啸,登时大喜,宁天弘却大喊着:“父皇当心,前方不知是否有虎穴,让儿臣先去探路!” 那虎是宁天弘命人放进来的,但是事先没有动手脚,老虎野性凶狠,他只需激怒老虎,老虎必定会狂怒袭人,届时他再将虎引过来,昌惠帝难以应付,万般凶险中,他就可以“忠心护驾”。 说起来,这还得多亏老四方才那一句谄媚的“以身做饵”,这才让他临时起意,想到了这个好计策。 夺得太子之位,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这“东风”便是昌惠帝对他的信任,只要有皇帝对他的一声赞许与肯定,那这太子之位,舍他其谁 宁天弘打马扬鞭,窜了出去,宁天麟落于后头,紧跟在昌惠帝身侧,笑吟吟说了句:“还是三哥做事周全。” 忽然,听得身后一声怒喝乍起,旋即出现兵刃相接的锵锵声,也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有刺客!蛮人!是蛮人!” 塔安在与外围那一小队巡逻兵打上照面时,便立刻用蛮语大喊:“有追兵,给我��!” 宁天文根本来不及细想追兵为何会来得这么快,更无暇思索这深山密林中怎会出现官兵,在塔安那一声令下后,所有“蛮人”都拔刀奋战,乱局之下,宁天文与李度等人也只得拔剑厮杀。 入山时,塔安将蛮人分成了两队,前后各一队,前头开路,后头断后,宁天文与李度被安全保护在中间。他们原想速战速决,且战且退,奈何此时前后都是“�⒑煅邸钡穆�人,自己与李度被夹在中间,根本动弹不得,反而被动地被他们带着不断向前深入。 要想活命,只能拼全力�⒊鲋匚В�宁天文把心一横,向这些汉人兵士痛下杀手,谁知,打打杀杀没完没了,最后他还看到不�h的前方,马背上出现一抹明黄的身影,顿时心中一惊。 …… 这头,谁又能想到两座山头都有官兵把守的情况下,居然会有刺客混入围场? 众人此时都一撮一撮分散在林中狩猎,离得�h的恐怕都不知昌惠帝这头遇刺。 昌惠帝周围的人所剩不多,倒显得宁天文这近百人的队伍来势汹汹,昌惠帝方才那股凌厉劲已然泄去,慌张地喊着护驾,宁天麟立刻护着他退后。 那边的宁天弘也听到了打斗动静,惊得不轻。他急忙打马返回,奈何那猛虎已被他激怒,宁天弘忙着摆脱老虎,一时脱不开身。 场面混乱不堪,塔安振臂高喊:“喀斯天神庇护!蛮王庇护!保护好二皇子殿下!�⒘四�朝狗皇帝!” 昌惠帝身边一名懂蛮语的随侍听懂了,哆嗦着指着那群人大叫道:“端王,是端王带蛮人来刺杀陛下!” 昌惠帝听到“端王”两字时起初还不信,后眯着老眼一看,看到了带着老母回乡养病的李度,又看到了本应在流放途中的宁天文,那孽子正于马背上奋勇厮杀,且刚好斩杀了一名禁卫军。 昌惠帝气得两眼发黑,直接拉弓射箭,只是,这又不是射那些被打蔫动不得的野猪野狼,昌惠帝连射几发都没射中,还险些伤了自己人,不由恼羞成怒:“造反逆贼!速速给朕拿下他们!” 明明是误入,却硬生生被逼着“谋刺造反”。 李度最先回过味儿――这些蛮人极为守信,助他们救出端王殿下,他与端王殿下对这些蛮人已经深信不疑,那带路之人一直是那个叫塔安的,这一路他们跟着他绕来绕去,再加上逃亡途中睡立不安、十分疲惫,荒山野岭又大都长一个样,压根就没想到会被带进章西围场。 李度挨近宁天文,迅速说了此事,宁天文也已经有所怀疑,两人当即明白这是中计了啊! 从李度收到蛮人欲助他们东山再起那张字条时,就中计了啊! 宁天文知道中套后,当即向昌惠帝那边挪,并奋力大喊:“父皇!儿臣受奸人蒙蔽!请听儿臣解释!” 李度也同样附声,说了不一定有命,但不说一定没命!他们才百十来号人,等武将禁卫军都来了,他们定然要交待在这了。 李度正大喊着,突然,有一人从横侧奔袭而来,两道利箭射在了李度的马匹之上,马惊翻,李度被甩了出去,一抬头,面前劈下一道冷光。 李度忙侧滚躲过这一剑,急急大喊:“裴将军!此乃误会!我与端王殿下是中了奸人――” “陛下有令,叛贼杀无赦!”裴澈不听他辩解,出手便��。 李度本就不是裴澈对手,又坠马受伤,没多久便亡于裴澈剑下。 宁天文见李度已死,更觉大势已去,回天乏力了。 偏此时,他看到护在昌惠帝身边的宁天麟,向那蛮人统领塔安使了个眼色。塔安立刻打起手势,叽里咕噜不知喊了些什麽,那剩下蛮人们便不动声色地四周慢慢散开,打着打着,就逐一逃得不见了踪影,最后独剩下他与李度带来的那几十个追随者还在负隅顽抗,而闻声赶来的朝廷将领也越来越多。 至此,宁天文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原以为是中了自己死对头宁天弘的圈套,却不想,这下套之人竟是那个他从未放在过眼中的废人老四! 明明逃出来了,又阴沟里翻船,宁天文实在不甘,红着眼怒喝一声,朝着宁天麟疾驰而去,并抽出箭矢,对准了他。 箭在弦上那一刻,言琛还以为宁天文的目标是昌惠帝,急忙拿出弓,打算在宁天文放箭之前了结了他,却忽然注意到昌惠帝身边的宁天麟勾起嘴角,向宁天文投去一眼,明明看到了将有危险,却表现得毫无所觉。 电光火石间,言琛微微将弓弦偏转,箭矢擦着宁天文后背飞过,宁天文顺利地射出了那一箭。 第二百九十八章端王死,宣王中计 “父皇当心!” 在昌惠帝等人眼中,只看到一支流箭冲着他们这边来,昌惠帝大惊失色,连连后退,宁天麟则一个跨步上前,及时挡在了昌惠帝面前。 不过一瞬间的事,箭矢入肉,发出“噗”地一声,箭簇穿透宁天麟身上的轻甲,又从他肩胛骨后面冒了尖,宁天麟向后一个踉跄,闷哼出声。 “麟儿!”昌惠帝大呼。 宁天麟盯着已经冲�⒐�来的宁天文,咬牙掰断箭矢,立吼道:“保护好圣上!” 说着,自己冲了出去,双膝贴地,身体后仰,一个滑行将宁天文的马切了腹,宁天文及时跳下来,向宁天麟怒斩而去。 印象中,老四的功夫曾是一众皇子中最出挑的,可是他已残废多年,想必早已忘记如何拿剑拼�⒘耍�宁天文轻敌的后果就是,没几招就招架不住了。 “奸贼!是你害我!是你派那群蛮人将我引来此地!”宁天文连连格挡后退,恨得几乎咬碎了牙齿。 “二哥眼拙,那只不过是一群会说蛮语的汉人罢了。”宁天麟眸中光亮大盛,冷笑起来:“还有,二哥有所不知,我害你的又何止这一桩。”他分外好心道:“朱家与你母族夏家,皆毁于臣弟之手,你与蛮人通�呈路�,也是臣弟所为。” 宁天文怒冲上头,更是破绽百出:“你个狼子野心的小畜生!我这就秉明父皇!我死,你也别想活!” 宁天麟笑:“二哥怕是没这个机会了。” 说罢,他眼神一狠,虚晃一招,剑锋猛地刺入宁天文心窝,宁天文登时全身僵硬,口吐鲜血:“你……这个……阴……险……小人……你……不得……” 宁天麟剑刃横转,血肉扭曲,宁天文疼得浑身颤栗,最后两个字到底没能说出来,便咽了气。 宁天文一死,宁天麟眸光向后扫去,见昌惠帝带人赶来,他脸色一白,捂着肩膀的箭伤坐在了地上。 有裴澈与言琛在,叛党们逃的逃,死的死,余下的活口也都被控制起来,其实这一场“刺杀”从开始到结束也不过一刻的功夫,宁天弘虽然很快就从虎口下脱身了,但赶过来时,留给他的也只剩残局。 他急忙单膝跪地,冷冷睨了宁天麟一眼,咬牙向昌惠帝请罪:“儿臣护驾来迟!令父皇受惊!罪该万死!” 昌惠帝阴沉着脸,冷冷道:“你倒是来得巧。” …… 此事已经不仅仅是护驾来迟那么简单了,围猎是宁天弘主动截胡的,里外也由他一手操办,就连定在这章西围场,也是他上奏请旨的。 昌惠帝很难不去怀疑,是宁天弘有意将宁天文给放进来,意图借宁天文之手行刺他,一旦成功,朝中一来没有太子,二来他也没留下传位诏书,那么继承皇位之人,必定是他宁天弘。 昌惠帝都能想到这一点,宁天弘又怎么会想不到,他原是想利用围猎之事博昌惠帝一个欢悦,同时也能让百官看到,围猎这么大的国事,昌惠帝都交由他去办,足见对他的信任,结果却弄巧成拙了? 他层层布围,宁天文又是怎么闯进来的? “护卫之人都是我亲自调遣,安排的也是我信过之人,每隔一里便有塔哨�t望,塔哨与塔哨之间,又派了小队巡逻,每隔半个时辰便会巡逻一次,怎会叫宁天文给钻了空子?他又不是单枪匹马,而是带着百十来号人的队伍,如此光明正大进入猎场内围,竟无一人发觉?” 宁天弘在帐中来回踱步,身旁坐着苏贵妃与苏尚书,还有他的两名幕僚。 幕僚中的一人捋着胡须,沉吟道:“王爷,若在防卫密不透风的情形下,宁天文还能如入无人之境,那恐怕是我们之中出了内奸,里应外合了。” 内奸? 宁天文认为极有这个可能。 他立刻将此次前来参加围猎的、凡是他这边人的名字都捋了一遍,小到一个校尉,大到裴伯晟那等侯爵,当念到“裴子阳”这个名字时,苏尚书忽然眼一眯,似是想到了什麽,只不过转念之后,又恐自己多虑。 苏贵妃听了许久,有些乏了:“罢了,内奸之事回头再查也无妨,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消除陛下心中的猜忌,麟王此此护驾有功,陛下对他空前信任与倚重,依本宫来看,今日之事,端王那个蠢材想必也是被人利用而不自知。” 苏贵妃叹气:“弘儿,此事一出,于你真是大大不利了。” 宁天弘怒敲桌案:“这个老四!成日在父皇面前讨好卖乖到底图什麽!难不成他一个废人,父皇还能传他皇位不成?与我作对,愚蠢至极!” 苏贵妃冷笑:“别忘了他娘是如何死的、盛家又是如何被削爵外放的,麟王自己做不了皇帝,怕是也不会愿意你来做。” 弄走一个端王又来一个麟王,宁天弘面色铁青,苏贵妃柔声安慰他:“也先莫急,你父皇那边,娘已派伶妃过去,当年盛贵妃的事,陛下没有严查便等同于默许,他那位温良谦恭的四皇子,就当真没有对他这个做父皇的怀恨在心?只需有人稍加提醒,以陛下的多疑,必会对麟王忌惮。” …… 主帐中,伶妃偎在昌惠帝身边,不断用帕子抹眼泪儿:“皇上,幸好您没事,臣妾都要吓死了,要是您真有个三长两短,臣妾与腹中孩儿也不活了!” 整个后宫中,怕也只有伶妃敢对昌惠帝说“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这种话了,昌惠帝故作严厉斥道:“爱妃休要胡言!朕这不是没事吗。”又摸着她的大肚子:“何来死不死的,莫吓到我皇儿。” 伶妃破涕而笑:“今次可多亏了麟王,若非他拼死护驾,陛下您恐怕真会被叛党所伤。方才臣妾已经派人去探望了,听太医说,麟王阻拦逆贼时牵扯了箭伤,伤了筋骨,若是养护不好,今后那条胳膊废了也是有可能的。” 昌惠帝闻言颇为感慨:“朕也很是意外,他会冲出来为朕挡下那一箭。” 当时情形紧急,根本不能过多犹豫,可见他忠心救驾之举,完全是不经思考,下意识的举动。 伶妃捻起昌惠帝的龙袍一角,于指尖缠绕,又不经意地问:“可那些叛党到底是如何闯进来的呢?那群禁卫军,难道一个个都是废物吗?” 昌惠帝一听这个就来气,冷哼一声:“还不是老三,他巴不得朕早死!” 第二百九十九章陆眉送她回去 昌惠帝将自己的怀疑大致与伶妃提了提,虽说后宫不得干政,但伶妃深得圣宠,昌惠帝兴头上时,偶尔也会与她说上几句,自然透露过对宣王的不满,对苏家的忌惮等等。 伶妃每每都很守本分,只是聆听安慰,并不出谋划策,所以今日,她忽然多说几句,倒也不会令昌惠帝认为她别有用心。 她听完后很是惊讶:“陛下这么说,倒是让臣妾忽然想起一事来。” 伶妃觑着昌惠帝的神色,见他没有不悦,才说道:“臣妾也是偶然听宫人谈论的,听说早些年前,麟王就是于围猎中坠马伤了腿,那马儿无征无兆忽然就暴惊起来,又偏巧他坠马之地是一处陡坡,下方都是坚石,稍有不慎,恐怕就是殒命,而非断腿那般简单了……臣妾曾出于好奇翻了记载,记得那一年,好像宣王也是参与了操办的……” 伶妃说完吼脸色立刻一变,硬挺着肚子跪下去请罪:“是臣妾失言!臣妾胡言乱语!还望陛下赎罪!” 在昌惠帝心中,伶妃单纯简单,只认为她是失口,不仅没往多了想,反还心中一动。 是啊,那次老四坠马,人人都认为是巧合,那般陡峭的山坡滚下去,不死也残。现在想想,倒极有可能是有人蓄意为之。 也幸好是老四命大,仅仅是摔断了腿而已。可若不是他那时摔断了腿,数月后在惩治罪妃盛氏时,他也不会就因为挨了一百板子,就被打断了筋脉。 昌惠帝在当年打断宁天麟双腿的过错中,将自己给摘了个一干二净。 铲除盛家是顺势而为,那时他还并不能确定在背后布局一切的就是宁天弘与苏家,如今听伶妃这么一说,倒是能确定了。 看来,老三等人,从那时起就已经心怀不轨,惦记他的皇位了。 - 裴冲在言清漓冷静下来后的一翻柔声劝说中,终于同意去仙云山了,小屁孩还梗着脖子说,自己一定会好起来,长大后再来向她报仇。 结果,却在与星连坐上马车,越驶越�h时,忽然扒开帘子冒出头,向她哇哇大哭并挥手:“清漓小姨,你还没有带冲儿去西山放纸鸢!等冲儿回来,你一定要带我去放纸鸢!” 言清漓望着越来越远的一小点,忽然鼻头发酸。 终是没白对他好一场。 她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苏凝霜那个毒妇竟能生出裴冲这般心性纯良的孩子,也不得不承认,裴冲的生父虽然并非是裴澈,可他那性情,却渐渐有了裴家男儿的影子。 …… 阿来只带回来一辆马车,星连也并非立刻就带裴冲回仙云山,而是先送他去了言清漓原本打算安置裴冲的庄子,待过几日做完宁天麟的差事后再走。 言清漓出来时与言国公说的是去寺庙斋戒一日,可昨夜却横生变故,在晋县耽搁了一夜,所以今日不能去送裴冲了,只派了琥珀跟去。 回程时,她只能与陆眉共乘雪美人,雪美人屁股后还绑了两个硕大的包袱,是吴二塞得满满的小倭瓜,给陆夫人一包,给她一包,后来她听闻陆夫人喜欢吃这个,今年雨水大,庄子上收成不好,只剩下这么多了,便通通都让陆眉带回去给陆夫人。 雪美人老大不乐意,认为那两大包倭瓜挂在身上有损它的绝世美貌,哼哧哼哧的,抗议似的东扭西扭,一会转圈,一会啃草,走得极慢。 言清漓在心中暗骂:一匹公马,居然比女子还爱美,跟主人一个浪荡德行。 “你能不能让它走快些?” 若无意外,玉竹和青果应当在前头岔路口等着与她汇合了,言清漓着急,便不断催促陆眉。 陆眉需要紧紧拉扯缰绳,让时不时就“误入歧途”的雪美人回归正道,言清漓坐在他前面,等同于被他圈在了怀里。她很是尴尬,身体尽量前倾,避免与陆眉的姿势过于亲密。 陆眉注意到她躲着他的小动作后,那两包大倭瓜仿佛立刻移到了他身上,真是哪哪都不得劲,他拍了拍雪美人,语气淡淡的:“听到没?让你走快些。” 雪美人上来一股子叛逆劲儿,踢踢踏踏,反而走得更慢了。 言清漓备受挑衅,早上与孩童较劲,这会儿又与一匹马杠上了,“口出恶言”刺激雪美人,说它不如她哥哥的踏云俊美能跑,终是激得雪美人为自证矫健,一扬蹄子,飞快地冲了出去,差点没将两包倭瓜甩散。 陆眉还是头回发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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