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传来动静。众人警惕,随后,只见有两名蒙面人拨开草丛,押着一名女囚出来了。 叫塔安的蛮人认出那两个是自己人,上前用蛮语问询了一通后,回来说道:“这个女人逃入草丛想跑,被我们盯梢的人发现了。” 那女囚披头散发,浑身发抖,枷锁与脚镣许是在打斗时趁乱捡了刀子给弄断的。 宁天文沉着脸上前,朱妙琳哆哆嗦嗦地抬起头:“表、表哥,你就放我一条生路吧,我也是走投无路啊……”朱妙琳边哭边说:“我已经隐姓埋名躲着了,谁知就被麟王的人抓到了…我没办法…我真的不是故意出卖你……” 当初朱妙琳被宁天文送给了那蛮人王子,吃了好些苦头,她打心底是恨宁天文的,被抓后除了将他通�撑压�的罪行交待得一清二楚外,还将她这些年所知道的、从她爹朱蓬源那偷听来的,宁天文干过的所有“好事”都给吐了个一干二净。 她原以为宁天文必死无疑,谁知昌惠帝最后竟然网开一面,只将他流放,还判她一道跟着…… 朱妙琳心知一旦到了流放地,宁天文绝不会绕过她的,是以方才见场面混乱,便赶紧逃走。 宁天文先头还冷冷盯着朱妙琳,之后神色渐缓:“罢了,我好歹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你走吧,今后闭紧了嘴,别让我再看到你,好自为之。” 朱妙琳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没想到宁天文这就放过她了,满眼欣喜道:“多谢表哥!多谢表哥!” 朱妙琳道了好些谢,又发毒誓今后再也不会出现在他面前,这才扒开草丛向反方向跑,生怕跑慢了宁天文会反悔。哪知这劫后余生的喜悦还没在脸上挂热乎呢,跑出几步后便觉后心一阵剧痛。 她低头看去,只见自己当胸穿出了一支挂着血肉的箭头,她瞳孔骤缩,慢慢转过头去,看到宁天文抬弓拉箭的手还没撂下呢。 “你……”张开嘴,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咕噜咕噜的血泡声,随后便直挺挺倒了下去。 第二百九十章 灭口 同夜,晋县一处冷冷清清的庄子上,看门的老头大摇大摆地从后厨里端走一壶小酒与一盘花生米,哼着小曲回了门房。 廊上端着药的婢子经过时,狠狠瞪了那老头一眼,嘀咕了一句什麽,才转身进了主屋。 主屋中,裴冲呆呆地坐在床上。入夏了,他身上还穿着一件不薄不厚的春衫,闷了一后背的汗,房中虽然开了窗子,但没有冰鉴,屋里仍是很热。 婢女一进屋就到见桌上还搁着晌午那碗药,不由有些来火,将手里的碗重重一撂,“砰”地一声,药汁溅了出来,吓得裴冲一个激灵。 “小世孙,奴婢给您熬一回药热得很,您若不肯喝,那婢子明日可就不熬了。"那婢子边说着话,还边在耳边扇了扇嗡嗡乱叫的飞蚊。 这处庄子是武英侯府众多农庄中的一个,附近人烟少,住的大多是佃户,出了门就是大片的庄田,所以到了盛夏,飞蚊尤其多。 裴冲是被裴老侯爷主张送到这里的,虽然不是自家的血脉,但也养了多年,没怎么亏待他,宅子是去岁刚修缮过的,虽然冷清,却适合静养。 之后裴家一事接一事,裴老侯爷根本无暇管庄子上的事,只有裴澈命人来交待过,要好生照顾小世孙,还送来了好些银子物什,之后又另外给派了个厨子过来,为小世孙做他喜爱吃的食物。 只不过,裴家虽然说小世孙是送到这里养病来的,但他是个野种的事已经在下人之间私传开了,庄子上又没有其他主子坐镇,下人们对裴冲难免怠慢。 譬如盛京那头送来的冰鉴瓜果,都被庄子上的护院与看门的老头给搬走了,就连用来熏飞蚊的香烛,也被顺了。这个被送来照顾裴冲的婢女,先开始还对裴冲恭敬,后来见他就是一个小孩子,性情又懦弱没主见,便逐渐放大了胆子,又觉着自己大好年华就得了这么个没前途的差事,心里有怨,连带着对裴冲就没什麽好脸色,照顾得也不仔细。 府中大抵就那个老嬷嬷是对小世孙好的,听说曾是小世孙的奶娘,只不过那嬷嬷也倒霉,她儿子近来欠了一大笔赌债,叫人给打得下不来床,嬷嬷无法,只得偷偷克扣了庄子上的银子,前几日给府中几个下人都塞了些封口钱后,就偷着跑回去照顾自己的亲儿子去了,估计心里想着:反正盛京那头也没人会想起庄子上这位了,离开个十天半月应也无碍。 婢女见裴冲又不说话又不喝药的,拉长了脸去拾捡他放在枕边的几样玩物,什么竹蜻蜓、泥人、九连环的……每日给收起来,次日就又都摆出来,烦都烦死了。 “啪嗒”一声,那婢女一个手滑,小泥人掉在地上碎了只脚。 裴冲终于有了反应,急忙跳下床捡起来,怒视着那婢女,面具下的半张脸憋得通红,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最后气冲冲道:“你怎如此不小心!” 这大抵还是被送到庄子后,这小孩头一回发火。 那婢子先是惊了惊,随后又略微不屑道:“不就是个泥人,回头婢子赔你一个就是了。” 裴冲扁着嘴,低头去拼合那个不太起眼的小泥人,小声啜喏:“你懂什麽,这是清漓小姨送给我的。” 那婢女瞥他一眼,一边抖散被褥铺开,一边嘲弄地自言自语道:“真是呆子吃砒霜――傻得要死,若不是那位,你能被送到这里来?” 类似的话,裴冲其实已经听过不少了。 他那位奶娘嬷嬷,之前是苏凝霜身边的人,来庄子上后与裴冲说了不少言清漓的小话。譬如:夫人与小世孙你都是被那言氏害的,她处心积虑想要祸害夫人,之前她与你亲近也都是骗你的,她想要调查你的身世,不然怎会当众揭穿你?她当真是一点情面都不留,害夫人当众吃了大亏,被休回了家,害你也被送到了这无人问津的庄子上,作孽哟。 裴冲捧着那个断成了两截的小泥人,眼泪啪嗒啪嗒地掉,掉到了面具里,又从面具下沿一滴滴坠落到泥人上。 哭累了,他独自吹熄火烛,摘下面具放到枕边,合衣钻进被褥中躺好,原是攥着那泥人的,后想起方才婢女与奶娘说过的话,又赌气一般将那泥人丢在一边。 这当口,外头忽然传来一声尖叫,随后窗外便有红光闪烁。 裴冲被那声尖叫吓到,随后就听到院子里传来那个门房老头的声音:“你们是什么――” 只有这五个字,之后便没了动静,接着就是那婢女继续尖叫,还有铜盆花瓶砸到地上的声音。 红光越来越大,裴冲从床上爬起来,趿上鞋子跑了出去,一开门,小人儿整个懵住。 耳房那边起了火,院子里还有一个陌生的黑衣蒙面人,那个门房老头的头与身体已经分了家,头正在地上咕噜噜地滚,血溅在廊上墙上哪哪都是。 裴冲第一次见到�⑷耍�吓得后退了半步,脚跟撞到门槛上,跌坐在地,熊熊火光映在他的眼睛里,满眼都是恐惧。 他呆呆地看着那两个衣裳都没穿好就跑出来的护院,才捡起棍棒,就被那黑衣人两剑给抹了脖子,之后又看到那个到处尖叫的婢女,拼命爬躲,最后瑟缩在廊柱下头,向那个黑衣人指着他这边说着什麽。 那黑衣人回头看了他一眼后,抬手就将那个婢女也给抹了脖子。 接着,便朝他走了过来。 裴冲吓得忘了哭,直勾勾看着那个黑衣人抬起了手中的剑,他跟着武师傅学过一些的强身健体的基本功,基本功虽然没学好,但也知道这时候应该跑。可他却身体僵硬,怎么也挪不动,慢慢地,他就觉得,死就死吧,反正人人都厌恶他,就不应该活在这个世上。 那人手中剑落下时,裴冲紧紧闭上了眼睛,可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他听到一声闷哼,随后面上掠过一股凉风。 睁开眼,他看到那黑衣人捂着左肩迅速退到了台基下,之后一道颀长的身影落在了他面前,这个人很奇怪,身后背了一把用黑布裹着的剑,与那黑衣人斗在了一起。 刺客身手不错,琥珀方才那一镖是照着脖颈去的,却被那刺客及时察觉,向后闪躲了一下,这才扎在了肩膀上。琥珀从墙头跃下,又转身接住了跳下来的言清漓。 “冲儿!”言清漓急忙跑过来,将裴冲从地上拉起来,扒拉陀螺似的将他转了两圈,见他没有受伤,这才松下一口气:“还好来得及时。” 裴冲先是呆呆地看着她,之后忽然将手缩了回去,并后退了两步,满眼警惕。 言清漓一怔,却也来不及多问,转头吩咐琥珀:“抓活的,去帮星连。” 那黑衣人并不是星连的对手,只不过因为言清漓吩咐了“抓活的”,这才能与星连对上几招,之后琥珀又加了进来,情况便急转直下。 琥珀是宁天麟养出来的�⑹郑�比星连手黑,那黑衣人被左右夹击,重伤之处都是被琥珀打得,之后琥珀又是一脚飞踹,那黑衣人便砸在了坚硬的廊柱上又滚了下来,不动了。 星连怕人被打死了,赶紧过去翻看,结果手才一搭上,那黑衣人便顷刻间洒出了一把粉末,星连急速后退,那黑衣人则趁机从怀里掏出一个竹哨,拼全力吹响了哨子。 院中几人皆是一愣,琥珀最先反应过来:“不好!” 话才落,就听“嗖嗖”数声,噼里啪啦的火箭从各个方向射了进来,点燃了屋瓦与墙根下堆着的柴,霎时与耳房的大火连成了一片,火焰跃起数丈高,之后,又有十几道黑衣身影跳了进来,将琥珀与星连团团围住了。 …… 一里地外的林荫小路中,乘着月色,有两人驾马驶过。 为首那男子懒洋洋的,坐下是一匹珠光宝气到令人不忍直视的白色骏马,而身后那匹棕马则低调朴素多了,应是前头那人的小厮。 小厮揉着眼睛嘟囔道:“公子,您怎么这么矫情,吴二都说了前头没客栈,您就不能在那将就一晚啊?我瞧那宅子不漏风不漏雨的,咋就睡不得了?” 小厮说话没大没小,做主子的也不生气,慢悠悠地打了个呵欠:“人家吴二媳妇望眼欲穿了小半年,才将夫郎给盼回来,你没看出人俩那眼神吗,都黏一块了,正是浓情燕尔时!你我留宿,岂不打扰了人家?”说着,从腰间掏出折扇狂扇:“阿来,你这般没眼力见,今后可讨不到媳妇。” 阿来揉了揉脑袋,也被传染打了个呵欠,心想着,我跟着您我还能讨不到媳妇? 一撇嘴,眼睛忽然瞥到了一抹窜上天的红光。 哎呦喂?百年难能一遇!天降祥麟了! 阿来立刻精神了,刚要大喊,可揉着眼睛细看后,越看越觉得不对:“停停停!公子,您看那边……是不是起火了啊?” 第二百九十一章 借宿 火势越来越大了,浓烟滚滚中,星连与琥珀努力拖住那些刺客,让言清漓带裴冲先跑。 正门被一根掉落下来的木梁给挡住,木梁熊熊燃烧,她只得又绕到后罩房去。大户人家的庄子通常会留一道供下人外出采买的小门,果然,这里相对安全,火势还未完全蔓延过来。 言清漓拉起裴冲向那道小门飞奔,哪知有一名刺客眼尖,追了上来。 刺客拔剑直奔裴冲而去,言清漓大骇,急忙护着他转身躲避。一剑落空后,刺客又抬刃横斩,说时迟,那时快,言清漓“唰”地扬了把粉末出去,刺客一个不防被她洒了满脸,趁这当口,言清漓赶紧捂住裴冲的口鼻继续向门口跑。 结果,那刺客只是眯着眼摇摇头,又醉酒似的晃了两晃,愣是没倒,见她们跑了,又十分敬业地掷出一枚暗器。只不过,迷药虽被脸上那捂得严严实实的面巾给挡去了大半,但多少还是吸入了一些,动作迟钝不少,这一掷失了准头,暗器擦着裴冲的头顶飞过,将将扎到言清漓正要开门的手。 刺客眨眼间便又追上来,摇摇晃晃,举剑对着他们,言清漓立即将裴冲护在身后,慢慢后退,被逼至了墙角。 也没想到这一趟过来会遇到凶险,加上有琥珀、星连相随,便只放心地带了些迷药,更多的则是治伤救人的药,方才为了一击放倒,她已经把迷药全洒出去了,如今身上还剩下银针。 她悄悄去摸腰带,又担心正面相搏的话,银针根本碰不到对方,紧张地心都悬在嗓子眼了。 就在这时,“砰”地一声巨响,门板由外向内突然弹开,不巧,那冷酷无比的刺客正站在门口,门板结结实实地拍在他脸上,本就吸入少许迷药,这一拍更是七晕八素,身体晃了几晃,终是晕了过去。 晕倒前的眼神十分不甘,恨恨盯着那块门板,似是没想到自己会终结与此。 陆眉先开始去了庄子的正门,发现门怎么也踹不开,院墙又起火,怕是里面困住的人翻不出来,他赶紧又绕来后门看看。踹开门后,正要冲进去救人,却猛地撞见了女扮男装的言清漓,他楞楞怔住半晌,似是没闹明白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言清漓自然也很意外陆眉的到来,只是她没功夫细想,一脚踢开那刺客掉落在地上的剑,又跑过去扯下刺客脸上的面巾。可是为时已晚,这人睁着那双不甘的眼睛,嘴角已经涎下一丝血迹,显然是没气了,约莫是晕过去之前咬碎了口中的毒药。 星连与琥珀匆匆找过来,琥珀腿上受了伤,走路一瘸一拐的,星连倒还好,木剑已出鞘,染了血迹,衣裳上也有一些,看着倒不像是他的。 琥珀冲言清漓摇了摇头,那意思是没有活口。 这在言清漓的意料之中,今夜这些刺客训练有素,应与琥珀同样是被人训练出来的死士,见情势不利,便在被活捉前都咬毒自尽了。 不过,死就死吧,她大抵也能猜到这背后之人是谁。 “我说……这小子已经去了半条命了,有没有懂医之人来管管?”陆眉拎了林裴冲的袖子,好整以暇地看着那名“懂医之人”。 言清漓正沉浸在思考中,听到这话急忙回头,只见裴冲满脸通红,晕在了陆眉带来的那名小厮怀里。 …… 从盛京到晋县要一日的车程,言清漓来时乘坐的马车已经不知所踪,九成九是被刺客给毁了。而陆眉那头也只有两匹马而已,五大一小,挤不下是一说,裴冲的身体也根本经不起连夜颠簸了。 这孩子生来体弱,加之这阵子没有按时服药,今夜又受到一翻惊吓,迅速发起了高热,言清漓急需找个安静之地为他施针。 陆眉古道热肠,说是可以安顿他们一夜,但是需要走上几里路,言清漓哪里有不同意的,连连点头,请他带路。 陆眉便叫他的小厮阿来骑上一匹马先回盛京去,明日带着马车来晋县接他们,而后,带着言清漓等人向吴二家折返。 琥珀腿受了伤,言清漓让她抱着裴冲骑马,琥珀坚决不肯,哪有属下骑着马,让自己主子在地上走的?最后实在没拗过她,只好忐忑又感激地上了马。 整装上路后,滚滚烧着的宅子在身后渐�h,夜便静了下来,气氛也逐渐开始尴尬。 缘分还真是喜欢捉弄人……她早就宣称不再与陆眉往来,却不想总是三番两次与他相遇,若只是擦肩而过也就罢了,偏偏回回都要承他些情。 上回陆眉让了她几块鸡油糕,她尚能硬气地甩给他银子说是买下,不欠他的。可是这回……虽然陆眉也是误打误撞吧,但她怎么说也是蒙他相助,总不能再继续端着架子与他划清界限吧。 看向前头牵着雪美人走得优哉游哉的陆眉,她想了想,快步上前到他身侧,轻咳一声,主动找话:“那个……你怎么会在晋县,没去章西围场吗?” 陆眉觑了她一眼,这样打扮起来真像个假小子,脸也被熏得脏兮兮的,与“名门千金”几个字真是毫不沾边啊,可是奇怪了,她什么样子他居然都会觉得赏心悦目…… 他已经试过远离她了,可他们的缘分却是斩也斩不断,在晋县这种穷乡僻壤都能遇见,可见冥冥中自有安排……他娘不是常念叨什麽“世间万物自有缘法”,那便顺其自然罢,不求长长�h�h,就这么与她走上几里路,说说话,笑一笑,也挺好。 下了这番决定后,陆眉压藏于心底许久的闷烦竟然变轻了,仿佛化为了一缕烟飘走了,他庆幸自己今夜做出执意要返回盛京的明智决定。心情愉悦了,便忍不住生出了几分逗逗她的心思。 他“唔”了一声,只答了她后边那句:“围猎何趣之有?与一群粗鄙武夫抢几只山鸡野兔,不风雅。”末了又摇头叹道:“还得宿在营帐之中,没有红粉知己作陪,长夜难熬啊。” 言清漓忽然有些后悔与他说话了,狠狠翻了个白眼,在心中无限鄙夷,心想怕是你流连花丛太久,荒废了骑射怕丢人现眼才不敢去吧。 她嫌弃道:“那你不留在盛京陪伴红粉知己们,跑来晋县作何?”方才还打算一定要客客气气相处呢,这会就一言不合破功了。 陆眉忍着笑意,忽然低头在她耳边低语。 热热的气息洒在她耳蜗,言清漓浑身一紧,耳根发烫,听到陆眉那厮惆怅地说:“我悄悄告诉你罢,我养了个外室,今夜便是带你们去她那里凑合一晚,怕我爹骂我总向家中带女人,便给她安置在晋县了,此事我爹娘不知,你可得替我保密啊。” 外室? 言清漓十分痛恨这个,这让她想到了原身言小姐的母亲――被言国公哄骗抛弃的顾氏。 她在心里立刻将陆眉与言国公划归一类,不,比言国公还要可恶! 这陆眉,未娶妻就先抬了十八房小妾,听说后来还极不负责任,说给遣散就遣散了。之前她觉得陆眉风流是风流,但好歹会给人名分,可如今竟是连妾室的名分都不舍得给了,占了人家姑娘,就给哄着让做个外室? 言清漓登时火冒三丈,像是终于看清了他这个人似的,咬牙切齿道:“好啊,陆青时,你这厮真是……无耻!下流!丧伦败行!” 说完,似是嫌他身上有瘟疫,蹭蹭蹭地疾步往前走,与他拉开了好大一段距离。 她居然就信了? 陆眉愣了愣,看来他在她心里的形象……比他想象得还要堪忧。 不过,那气鼓鼓的模样又分外憨傻可爱,人家说什么就信什么,陆眉忍不住低声发笑。 星连在后面一声不吭地看着他们两个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那种十分自然就能吵闹起来的氛围,他既有些羡慕,又有种…… 他实在说不出来那种感觉,大概就是,明明那位陆公子与他无仇无怨,他就是突然想要与他过过招,比试比试。 他盯着陆眉看了半晌,猛然惊于自己会生出这种想法――这不正是师傅所言的“心术不正”? 明明人家陆公子没有得罪过他,反还相助了他重要的人,他不仅不知感念,竟还对人家生出敌意…… 还有上回在馥容庄,她与四殿下做那样的事时,他也不知怎的,就是很想阻止他们,之后就在吉福公公面前说了谎…… 星连大惊于自己如今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发觉愈发远离师傅的谆谆教诲,心中顿时满是惭愧,忙摇摇头,驱散了方才那一瞬间萌生的微弱恶念。 …… 事实证明,言清漓上当受骗了。 哪里有什麽“外室”,当她看到面前那对朴实热情的年轻夫妻时,就想起自己方才那一路义愤填膺、愤愤不平的模样,只觉得愚蠢透了,恨不得立刻踢陆眉几脚。 胆敢忽悠她! 陆眉带他们来的,是陆家一名小管事吴二的家中。 陆家私产多,吴二的爹原是在外头帮着打理陆家产业的一名老管事,前年因病过身,陆大人念着吴老管事为陆家辛苦一辈子,便把吴家人的身契还给了他们,放了籍。 之后吴二念着陆大人恩情,顶替他爹,继续为陆家打理陆眉舅舅留下的那些商行,常年在外奔走,这次更是一走走了大半年之久,期间还在海上遭遇海寇受伤。 陆夫人心中过意不去,认为随便派个下人过来探望,会看轻了吴二,便叫陆眉亲自去看看,给吴家送些银两。 人家吴二一家是良民已经不是下人,陆眉并不在吴二面前摆主子的架子,他称言清漓几人是他的友人,住在这附近,他回程途中恰好看到他们家宅子失火,便带他们过来借宿一晚。 吴二显然与陆眉十分相熟,常年在外游走,性子也洒脱豪气:“得嘞!我们公子的客人,便是我吴二的座上宾,寒舍简陋,只望各位贵客莫要见怪才好!” 除了陆眉,从大火中跑出来的几人都或多或少有些灰头土脸,加上黑灯瞎火的,吴二没看出来言清漓是名女子。 言清漓也不想暴露身份,免得叫人知道是她带走了裴冲,便默认陆眉依照身量高矮,给他们赋予的新身份――星连是他们家喜欢寻经问道的哥哥,裴冲是他们家卧病在床的弟弟,琥珀是他们家的婢女。 而吴家这宅子只有三间能住人,除了吴二夫妇住的主屋,还有他早已死去的老爹老娘的房间,另外还有一间小厢房。 吴二夫妇要将三间房都腾给客人,夫妇两个打算去柴房凑合凑合,言清漓说什么也不肯,原本就是上门叨扰的,哪有让主人家挪窝住去柴房的道理? 于是,她按住吴二夫妇,以“男子”之身跑去与陆眉、星连同住在吴二爹娘的房间,而裴冲生病需要静养,琥珀作为婢女夜里要照顾他,便去了厢房。 第二百九十二章 梦与欲 吴二捧了两身自己的新衣裳给了言清漓与星连,吴二媳妇也拿了自己的衣裳给琥珀,起灶烧水,沐浴更衣,言清漓又去给昏迷中的裴冲擦身施了针,一通忙忙碌碌后已至深夜。 吴二夫妇回房休息后,言清漓打算去与琥珀一同陪着裴冲,奈何裴冲中途醒过来一回,见到言清漓时,表现得十分抗拒,满嘴乱七八糟的胡话,说什麽“坏人骗子你走”,哭唧唧的,怕他无法安睡,言清漓只得又心绪沉重地回去了。 晋县百姓鲜少用床,反而喜欢用石头混黄土砌火炕,这种炕的好处在于,冬日能烧得热烘烘的,夏日又清凉干爽。吴二爹娘房间那张大炕从东墙一直砌到西墙,足能睡下五六人,言清漓抱了被褥去到靠东那头,面朝墙,合衣躺下。 当初去容阳时,一群热心肠的武夫护送她与玉竹,那一路上也都是与男子们风餐露宿,对于与陆眉和星连同“床”而眠,言清漓完全不觉得扭捏,更何况星连还是“她的人”。 这一晚,又是斗刺客又是逃火海,还走了几里路,言清漓想着明日安顿裴冲的事,很快就有了倦意,只是这一觉睡得并不安��,闭上眼全是光怪陆离的梦。 在梦里,她看到自己于大雪纷飞中艰难前行,或者说,是她被人背在背上前行。她伏在那个人挺阔的脊背上,看不到他的脸,只能看到他每�~出一步,小腿便会整个没入到雪地里。 不知走了多久,他们走着走着,居然就来到了皇宫大殿,她又看到龙袍加身的宁天麟,他面前是愤怒不已的言琛,宁天麟一声令下,殿内立刻冲出禁卫军。 她想上前阻止,脚却不听她的,一直在后退,最终退到了一间阴暗的牢房前,她看到裴凌身处其中,狼狈地低着头坐在枯草上。她心急如焚,又四处寻找钥匙,想要救他出来,却在某一次转身时,突然看到裴澈站在她身后。 裴澈提着剑,剑尖滴血,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她害怕地向后退,他则一步步向她逼近。 他每走一步,就似有许多无形的手,握着无形的刀子,一刀刀扎在他身上,他浑身都是血窟窿,血流得到处都是,却依然死死地盯着她,。 她尖叫着向后跑,想要逃离,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就要跑不动了,黑暗中忽然有人攥住她的手,拉起她继续跑,四周渐渐变得明亮起来,少年背后那柄熟悉的木剑令她感到安心。 之后的梦便平和多了,她与星连置身于原野上,做着这世间男女最亲密的事。星连压着她的腿,一下下进入着她的身体,她无所顾忌,放浪形骸,正沉醉在令人忘却一切的极乐之中,忽然,手边触及了另一具坚硬发烫的躯体。 她连忙睁开眼,只见身边不知何时又多出一名男子,这人面容模糊,竟丝毫不顾她在与星连做着羞涩之事,托起她的头枕在他的腿上,手掌抚摸着她的长发,又低头吻住她的唇。 她大惊失色,定睛去看他是谁,却猛地发现,云雾蒙蒙野草纷纷中,又哪只多了这一名男子。 身旁人影绰绰,有人在亲吻她的唇,有人在爱抚她的乳,有人埋头发力冲撞着她,还有人抓起她两只柔荑,放在了自己的坚挺之上…… 言清漓猛地睁开眼。 房中漆黑一片,发觉自己仍躺在吴二家的火炕上后,不由松了一口气。 也不知几时了,薄被已被她踢去了墙角,粗布衣衫下出了薄薄的一层汗,下身无比湿黏,腹腔在微微收缩,身体也酥酥痒痒的,仿佛还残留着梦中的快感。 她捂着自己发烫的脸颊,惊于自己居然会做这般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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