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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口被那滴泪砸的险些窒息绞痛,她从来不示弱,从来不哭,秋长歌是打落牙齿和血吞的那种人,是宁死不屈的倔脾气。 可是她在自己面前落了一滴泪。 她哭了,因为他。 他是不是太霸道太凶残太强势了?他是不是过分了? 萧霁心绪大乱,下意识地伸手去替她擦泪,声音暗哑了几分:“别哭,我今晚不留宿了。” 他从小到大的教育中,从来都是保护弱小,尤其是女性,纵然后来家逢巨变,满门被灭,他在北地的风霜里变的冷酷且无情,但是骨子里幼年的教养尚存,最见不得女人哭,尤其是她。 长歌正想着自己会不会演的太过了,闻言愣了一下,猛然抬眼看向萧霁,她肤色雪白,雪色肌肤上犹然残留了一道浅浅的泪痕,犹如三月里被雨水打湿的海棠花,艳色中带着一丝的惶然凄苦,娇艳如花。 萧霁这一见,恨不能将她搂在怀里,百般呵护娇宠,却不敢碰她分毫。 他苦涩道:“等你睡下了我便走。” 长歌哑口无言,前世今生跟萧霁厮杀这么多年,她从来都是硬碰硬,萧霁也是冷血刚烈的性格,两人谁都讨不了好,结果没成想活了数百年后,她心境发生变化,只稍稍示弱,萧霁竟然惨败。 她忽然有些不忍起来。 第364章 长歌的决定 萧霁走后,下了半个月的阴雨天气开始放晴。 因下午睡的时间太长,晚间,长歌便毫无睡意,让宫人掌灯,翻出了这些年的旧物,一一翻看着。 从小到大,她拥有的东西极少,一个小木箱笼就装满了,里面更多的是这两年来萧霁和秋墨衍送她的东西,她不好丢弃,便全都放进了箱笼里。 收礼物时多少有些被迫和畏惧,如今再看,却满是唏嘘和怀念。 有雕刻的小木马,字画香囊和一些小物件,不算值钱,却十分的私人。 “殿下看这些旧物做什么?等会又要忧思了,不如奴婢取来库房的钥匙,里面有摄政王……”后面的话宫人猛然住口,想起长歌不喜欢提萧霁。 库房内有萧霁送的各种奇珍异宝,她后面两三年将那些珍宝搬出来,随手摆了一屋子,不过如今刚监国不久,朝华殿内还是十分的朴素雅致。 长歌看向她,宫人的面容有些模糊不清,她也没有在意,许是梦境的缘故,这些宫人不是秋墨衍的人就是萧霁的人,被囚冷宫的时间太久,她早就错过了培养心腹的时机,唯一算得上的心腹便是身边的暗卫营。 这些宫人服侍的很是尽心,她也没有找由头撵走她们,撵走了一个,还会再来一个眼线,索性不折腾。 “不用。”她淡淡开口,将这些旧物都重新收进箱子里,让宫人下去。 不过是怀念一下前世,并非是想盘点小金库。整个大盛朝国库空虚,民不聊生,金库里的东西日后都是要填国库的窟窿的。 只是秋氏皇族传承至今,听闻高祖打天下时,民间有不少的传说,难道不曾留下点私库宝藏吗?高祖可是求长生,种下道门禁术的人,怎么会不给自己留后手。 长歌沉吟数秒钟,取来笔墨纸砚,给远在温泉行宫的秋墨衍写了一封信,信内只有寥寥数语:“何时还朝?高祖陛下可曾留下一些金银之物?” 长歌唤来暗卫,让他将密信送至温泉行宫,暗卫十分震惊。 这大约是旧帝禅位以后,长歌写给他的第一封信,温泉行宫每个月倒是都有信件送至,逢年过节还会送一些礼物,但是帝姬殿下从未看过。 “是,殿下。” 她点头,宫闱内事,秋墨衍最清楚,他这些年可不是每天装体弱多病,仁慈贤德,半点正事不干的。 等暗卫送走密信,她放下笔,看着有些昏暗的内殿,去床头的箱子里取出两颗夜明珠,置于脚下,屋内的光线顿时柔和了几分。 她看向窗外黑沉沉的天际,这一世,她想换一条路走,逼秋墨衍还朝,让萧霁走他父辈走的那条忠君爱国,治理天下的道路。 虽然难,但是总要试试,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了。 密信送出去之后,第二天夜里,就有了回信,来的是龙十三。由他亲自进宫,可见秋墨衍对此事的重视。 “主子说,唯有殿下大婚这样的大事,他才有借口还朝。”龙十三隔着屏风而站,没有下跪,声音阴冷,隔着屏风,长歌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只感受到眉眼间的阴寒。 她想起这个暗卫,对她很是不友好。想必他是秋墨衍的心腹,知道秋墨衍为她所做的那些事情,对她颇有意见。 她垂眼,手中金著漫不经心地拨着香炉里的燃香,淡淡说道:“秋墨衍的意思是让我选婿?” 对方似乎对她直呼秋墨衍的大名十分不悦,声音越发阴冷:“属下不敢猜测主子的心思,至于殿下说的另一桩事情,主上说,他会留意。” 那便是有了。长歌拨着燃香的动作一滞,秋墨衍这人说话只说三分,说会留意,就表示宝藏确有其事,而且他知道下落。 没有想到高祖竟然真的有留下东山再起的宝藏,这大概是皇室口口相传的隐秘。 难怪他敢禅位,退居温泉行宫,在外养兵,原来手里握着高祖皇帝想东山再起的宝藏。 “告诉秋墨衍,最晚年底,让他准备还朝。”长歌将手中金著放下,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去吧。” 就在刚才一瞬间,她已经做出了决定。 龙十三欲言又止,压低声音说道:“殿下选婿,是想选摄政王大人吗?” 满朝上下谁人不知道萧霁与她的关系,五帝姬殿下美貌殊容,又能牵制旧帝和幼帝,萧霁就算不喜欢她,也断然不会让她轻易嫁人,脱离自己的掌控。 何况根据他们掌握的消息,那位摄政王大人是爱惨了长歌殿下,否则她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这不是你该过问的事情,将话带给秋墨衍,他知道我的意思。” 长歌声音微冷。 对方很快就消失在夜色里,夜风吹散残留的阴冷,殿内的香气浓郁了几分,她开着窗户,散了散香味,却再无睡意。 秋墨衍若还朝,必要打压住萧霁的气焰,而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她嫁给萧霁,根据大盛朝的祖训,尚帝姬者,不可在朝堂任重职。 萧霁娶她,便要放弃手中摄政王的权力,此时秋墨衍还朝,名正言顺可以接管朝堂。 问题是,怎么才能算计萧霁,让他娶她。 长歌垂眼,枯坐了半晌,情绪纷乱,一时之间想到了远在青山,还未相识的穆青衣,一时又想到三年后的大盛朝内乱,饿殍遍野的惨烈和往后多年的帝王征战。 绝对不能再走以前的老路了。 她突然意识到道门禁术的可怕之处,以命换命,需要彼此情深义重方可成功,可她这一世不能再选命定之人,不能再选他了。 人的情感脆弱如纸,最经不起考验,这一世之后,她和傅怀瑾之间应该也会生出嫌隙吧。 她喜欢他,却又没那么喜欢他,在大盛朝,在家国面前,随时都可以牺牲他。说到底,她才是那个冷酷无情的人。 如果道门禁术失败,此劫无法渡过,怨不得旁人,只能怨她自己。 长歌低低叹了一口气,吹灭殿内的明烛,就着夜明珠的柔和光亮,上床睡觉,夜里睡的迷迷糊糊间,听到外面一片嘈杂声。 她睁眼就见飞章可怜兮兮地蹲在她的床榻前,身后是一群服侍的宫人。 “阿姐,阿姐,我怕。”小家伙包着一包泪花,小手怯怯地拉着她的袖摆。 乍一见他,恍如隔世。 “怎么了?” 她起身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然后就见他犹如小炮弹一般冲进怀里。 小家伙嗷嗷哭道:“我梦到阿姐,梦到阿姐不要我了……阿姐走了,太傅每天都逼着我习武,还逼着我吃我最讨厌的菜……” 长歌本以为是什么大事,闻言气笑了。 她掀开被子,将穿着明黄寝衣的小家伙抱到床上来,柔声说道:“梦是反着的。” 小飞章瞬间破涕为笑,抹了一把泪:“那阿姐一定会长命百岁的,对吧。” 她闻言愣住,原来是梦见她死了,难怪吓成这样,大半夜的,穿着寝衣就从他的寝殿跑到朝华殿来,闹的人仰马翻的。 少年人的梦就如同开了光一样。 “你们退下吧,今日陛下就在这边安歇了。”她屏退宫人,只留了守夜的宫女。 飞章有些惊喜:“阿姐留我啦?” 往日里阿姐都说他已经是个小大人了,不可以留宿在朝华殿,可他想呆在阿姐身边。 长歌点头:“夜里冷,一来一回的,容易受寒,今日破例一回。” 小家伙欢呼一声,犹如小泥鳅一般缩进香喷喷的被子里,眨着乌黑的大眼睛,压低声音说道:“飞章会乖乖的,不会磨牙,不会踢被子的。” 一派的天真可爱。 长歌有些失笑,一时之间不知道他这样算是好,还是不好。若是生在寻常人家,他一定是最最顽劣又可爱的小公子,可他生在了帝宫。 “睡吧。” 她闭上眼睛,然后袖子被轻轻拉了拉。 小家伙只露出一个小脑袋,乌黑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悄悄说道:“阿姐,太傅这两日心情不好,课业布的极重,我手指都写酸了。” 说着还卖惨地伸出两根小手指。 鬼精鬼精的。 长歌失笑,收回自己刚才的话,飞章这样,很好。 “太傅每日要处理的事务很多,心情不好是自然的,飞章莫要学他,会变得不可爱。” “啊,那我一定要可可爱爱的,不然阿姐就不喜欢我啦。” “阿姐,阿姐……” “睡觉……” “阿姐,我睡不着……” 长歌没有再搭理这兴奋的小家伙,过了一会儿,便见他悄悄地攥紧她的尾指,香甜地睡着了,梦里还磨牙了。 她睁开眼睛,看着熟睡的小郎君,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数世未见,一晃几百年都过去了。 因飞章夜里闹了这一通,第二天,长歌便起晚了。 朝华殿内静悄悄的,没有宫人唤她起来梳洗,也没有人催促她去早朝,自她苏醒,已经有三日未上早朝了。 她看了看床榻,小家伙不知道何时已经起来了,许是去早朝了。 她掀开帘帐,然后就闻见了饭菜的香气。 “阿姐,阿姐,你终于起啦,快起来用早膳。”小飞章哒哒哒地跑进内殿,乌黑的大眼睛满是喜悦,只是表情有些苦哈哈的,一个劲地瞅着外间。 长歌看去,只见萧霁颀长的身影出现,朱红的朝服,凤眼间黑沉沉的,满身都是威严,他站在屏风处,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看她,内殿的光线都暗了几分。 “你未去早朝吗?” 萧霁也未去? “已然回来了。太傅说今日的课业挪到下午,让我来陪阿姐用早膳。”小飞章叽叽喳喳犹如小麻雀,过来摇着她的手臂,无时无刻地想跟她贴贴。 许是昨夜的噩梦吓坏了他,这孩子表面无事,内里十分的不安。 “好。”她没有看萧霁,起来梳洗,然后用早膳。 “昨夜陛下是在你这里宿下的?”萧霁看着六七岁的小不点,心里直冒着酸气,他如今都不好留宿,这小东西竟然借着做噩梦,跑到长歌这里卖惨,还睡长歌的床榻,盖长歌的被子,跟他的女人睡一处,就算是姐弟也不行! “嗯,下不为例。”她堵住萧霁后面要说的话。 “阿姐,吃菜。”小飞章看着吃瘪的太傅,险些笑裂开了嘴,殷勤地给阿姐夹着菜,将自己不爱吃的菜菜全都夹到了长歌的碗中。 这样,梦境就不会成真,太傅就不会逼着他吃不爱吃的菜,阿姐也不会离开他啦。 长歌看着碗里堆积的菜,再看一个劲给她夹菜的一大一小两人,顿时无语。 “你近来有些瘦了,多吃点,身体才会好。”萧霁凤眼沉沉,声音有些暗哑。她这几日十分的不正常,懒散了三日没有过问朝政,而且大多时间都是在寝殿内看书睡觉,起的也晚。 如今支持她的老臣们怀疑他软禁了她,早朝时就已经发起攻击,闹的很是厉害,不过他也没当回事,更担心的是长歌的反常。 “阿姐多吃点。”小家伙如同复读机,一个劲儿乐呵呵地笑,好耶,他上午可以一直赖在阿姐这里,不用看太傅的脸色啦。 长歌点头,吃饭,寻思着要如何跟萧霁开口,结果她还未开口,萧霁就先忍不住了。 “马上就是春闱会试,此次你主持吧。” 春闱会试是一年中极为重要的事情,此次春闱,新旧两派大臣掐的头破血流,他却想长歌去主持。她这几日不问朝政,他莫名有些心慌,恨不能将手里的权势放一些给她,也不想看她病恹恹地待在朝华殿,足不出户。 “不了。”长歌淡淡拒绝,“去年,那些学子还写诗写段子痛斥我把持朝政,祸国殃民,我若去当这个主考官,怕他们会悲愤地一头撞死在贡院,若是有见风使舵之辈,见了也心烦,不如不去。” 萧霁闻言愣住,这可是三年一次的春闱,天下学子共聚盛都,是她招揽人才,在朝中安插人手的最好时机,两派大臣为了这个主考官,互相攻讦,险些打的头破血流,她却不要? “你,如今是怎么了?”萧霁皱眉,她素来聪慧,知道有权势才有话语权,一直以来做的都是想从他手中夺权,如今送上来的肥差,为何不要? 长歌抬眼看他,说道:“只是有些倦怠,往后朝政之事便由太傅做主吧,我一个女子,命如浮萍,也该想一想自己的婚事了。” 这一世,她以不争试天下。 萧霁闻言,脸色铁青。 第365章 贪心的人会一无所有 萧霁脸色难看,一字一顿地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撒手朝政不管?那秋墨衍这些年的布局和盘算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选夫?她这是想跟他彻底断绝关系,抛弃支持她的那些老臣,功成身退,从此以后远离权力中心,在家中相夫教子? 这会是秋长歌的选择? 这绝对不会是她的选择。 她也不会甘愿过这样的人生。 她到底在盘算什么? 萧霁薄唇冷酷地抿起,觉得自己有些看不透她了。 “来人,送陛下回去温习课业。”长歌唤来宫人,派人送飞章回宫。 小家伙看了看脸色铁青的太傅,又看了看云淡风轻的阿姐,乖巧地吃完最后一口元宵,然后拍了拍小手,决定等太傅跟阿姐吵完架,他再回来。 反正阿姐是不会吃亏的,每次太傅跟阿姐吵架,都是阿姐胜出。 飞章一走,长歌便再无顾忌,让宫人撤了早膳,重新上了一壶新茶,就着氤氲的茶气,淡淡说道:“前两日的话,想必太傅并没有当真。 我说过我是秋长歌,却又不是秋长歌,因为我在元和五年的时候就已经死了,你可以当我是死后的孤魂野鬼托生。” 解释起来,确实很麻烦,因为她自己都没有弄清楚自己为何会在几百年后重生,并且陷入了这种轮回梦境里。 唯一清楚的是,梦境为虚,现实为真。 萧霁虎躯一震,有些不敢置信地攫住她的手腕,探着她脸颊的温度,体温微凉,是活生生的,但是她的眼神变了。 这是他早就发现的事情,那日苏醒后的长歌一改身上的戾气和孤冷,虽然神情冷淡,但是笑容中带着一丝春风般的和气。 像是常年生活在黑暗中的人,沐浴在了阳光下,整个人都由内而外地散发出了柔和的光一般。 这种变化让他恐惧,害怕,他们本就是同一类人,可如今她却要抛下他,独自一人奔向光明了。 “我不信。” 长歌微微一笑,知道他已经信了。 “很多事情我无法解释,但是它真实地发生了。我在后世有自己的生活,身边也有感情稳定的男朋友,此番入梦应该是了却年少时的遗憾,选择跟太傅坦言,是我想跟太傅合作。” 长歌的心情算不上好,甚至有些恶劣,她自幼见惯宫廷的黑暗和人性的冷酷,世俗的规则对她的约束力极低,只是这一世要做的决定,让她看清了自己的内心。 自私冷酷且无情。 她贪恋傅怀瑾的温柔,喜欢跟他相处的点点滴滴,却也能在梦境里,审时度势,为大局而选择只手就能翻云覆雨的萧霁。 大体天下女人没有像她这样冷酷的人。 若是此刻傅怀瑾站在她面前,她应该会面不改色地与他分手,为难的是,两人处在不同的时空,不同的时间点。 内心那微弱的道德感让她十分的不得劲,所以她想给萧霁第二个选择。 “若是太傅想要复仇,想要皇位,我可以助你登基,选择放弃秋墨衍。” 萧霁见她云淡风轻地说着这样大逆不道的惊悚话语,握拳嘶哑地问道:“代价是什么?” “太傅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秋墨衍这些年殚心积虑,身体早已经被掏空,活不了几年,飞章还小,对大人无法造成任何威胁,至于我,离开盛都或者出嫁,皆看太傅的心意。” 长歌微笑道。 “所以选皇位,便不能选你,对吗?”萧霁抓住其中的重点,俊美的面容阴沉且苍白,面上无波,心底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如果选你呢?”萧霁开口,声音似是从喉咙深处发出来。 “让秋墨衍还朝。大人应该知道,我朝律令,尚帝姬者,不可在朝中担任重职,太傅若是选我,就得迎旧帝还朝。” 那萧霁先前所做的一切都如东流水,一无所得。 但凡他有几分理智,都知道要选皇位,这样既不违背誓言,也能成功复仇,谋得千秋大业。 她只是给了他一个不容放弃的诱饵。说起来,是她心机了一点,如果是萧霁自己选的,那后世他就无话可说了,也算了解了他的心结。 萧霁低低笑出声来,凤眼凌厉,透出一丝的怨恨来:“若是我都不选呢。” 前世他就是什么都没选,在她生前既没有要皇位,也没有违背自己的誓言娶秋氏女,只是折中地摄政,然后将她软圈禁在深宫里,两人关系不清不楚,不明不白而已。 主打一个贪心,什么都想要。 “太傅是全都想要吗?”长歌淡淡说道,“我可以告诉你结局,最后你会得到天下,而我在元和五年死于朝堂争斗中,或许会提前死的更早,太傅登基之后,四处征战,最终死于流箭,死无全尸。 贪心的人,最终会一无所有。 她冲着他点头,仿佛一个身外人,淡淡说着他们的结局。 “希望大人好好考虑,我愿为太傅大人扫除障碍,助你成就大业。” “他就那么好吗?让你不惜一切,宁愿放弃手中的权势,也不愿意选择我。”萧霁猛然攫住她纤细的脖子,粗粝的指腹摩挲着雪白的肌肤,凤眼一片赤红。 长歌眼帘微敛,淡淡说道:“他也没有那么好,只是选择了就不想辜负。我曾经视权势等同性命,因为知道世道艰难,无权无势下场会是何等的凄惨,生死走一遭却看开了。个人的荣辱命运跟国运民生比起来,是何等渺小卑微。 所以我希望由你来终结这腐朽的王朝。” 上位者蔑视人命,民不聊生,也该改朝换代,一扫旧朝的污糟了。 萧霁身形微颤,许久低低地笑出声来,许久,双眼赤红,低哑说道:“我要你立誓,终身不嫁,不离帝宫。” 他要她一直陪在他身边,看着他建雄图伟业,看着他如何肃清这朗朗乾坤。如此也算是长相厮守了。 长歌点头:“我,秋长歌立誓,终身不嫁,不离帝宫,若有违誓言,十世轮回皆成空,生生世世不得好死,永不安宁。” 誓言发的极毒。 萧霁定定地看着她,许久狠狠勒住她的细腰,将她拥进怀里,嘶哑道:“那我也终身不立后。” 只要她在自己身边,早晚有一天会回头看他,终身不出帝宫,无论她心仪谁,都不会再见到对方,他等她。 盟约既成,长歌便安心地待在了朝华殿,不过秋墨衍留下的那些老臣见她数日没有上朝,全都闹了起来。 等这些老臣们闹了有七八日,盛都的消息传到了温泉行宫,萧霁借口她病重,让幼帝下了一纸密诏,召秋墨衍回来。 密诏下达到温泉行宫,消息自然会走漏,那两日,整个盛都乃至帝宫气氛都很是压抑,宫人们战战兢兢,长歌自己也觉得这事有些小题大做了。 她本意是想见秋墨衍一面,奈何新立的誓言,不能出帝宫,于是萧霁便让人下了密诏,这密诏传到秋墨衍那边无疑是断头诏,秋墨衍可以称病不理会,也可以当即就发兵盛都,不过时间太过仓促,萧霁断定他不敢,也断定他不会不理会。 这封密诏等于将秋墨衍架在火上日夜炙烤。 论玩弄人心,还是萧霁比较狠毒。 长歌自己也拿捏不准秋墨衍会不会回来,等到第二天傍晚,一辆带有皇家徽章的马车停在了宫门前,与此同时,刚参加完春闱的学子们齐聚在宫门前,怒斥她把持朝政,加上她一连多日未上朝,老臣们纷纷不喝不喝坐在宫门前要求见她一面,几股势力被巧妙地结合在一起,闹的不可开交。 铁甲卫都出动了。 秋墨衍此举不过是在警告萧霁,他即使是废弃的旧帝,也是天下正统所在,随时可以聚集天下舆论,今日学子们能怒斥她把持朝政,明日就能骂萧霁摄政窃国,朝中还有一群忠心耿耿的老臣,这两股势力糅合在一起,即使没有千军万马的铁骑,也能杀人诛心,让萧霁为天下人不耻。 当然秋墨衍还藏有奇兵和举兵的巨额宝藏,这些都是隐在深水下见不得光的,萧霁也绝不可能在乎世人的看法,会被一些半只脚踩在棺材里迂腐不堪的老臣和一些愤愤不得志的穷书生所挟。 不过是两方亮亮一些底牌,互相博弈罢了。 宫门外闹哄哄的,四个宫门就被堵了三个,秋墨衍在百官的目光中从东门进宫,来的时候,晚霞铺满天空,半边天空都是赤色的火烧云。 明日该有一场大雨。 “殿下,王爷来了。”秋墨衍禅位之后,被封为归云王。 一身素净的白色锦袍,外罩着防风的皮毛大氅,四月初的季节,他却还仿佛在过冬一般,英俊的面容透出一丝苍白的病容。 秋墨衍来时,长歌坐在窗台前看着宫人搜集来的民间话本子,里面都是一些酸腐书生写的情爱本子,大多是穷书生偶遇世家女,两人情比金坚,冲破重重阻碍,最后抱得美人归的故事。 她看了几本就有些腻,果真是酸腐书生写的本子,天天做的都是迎娶白富美,让世家女下嫁,最后穷家族之力养他,金榜题名的美梦,有些不知廉耻。 向来男子低娶,女子高嫁,这本话本子听说在盛都很是流传,想必就是用来给盛都的世家小娘子洗脑的吧。 改日她定要写两本本子狠狠打这些想吃软饭的穷书生的脸。 “你来了?”随手放到最后一页,长歌余光瞥见站在窗外的秋墨衍,将话本子放下,冲着他微微一笑,“我等你许久了。” 秋墨衍看着她肤色雪白,气色极好,一点都不像是病入膏肓的模样,顿时失笑,一颗提起的心渐渐放下来。 长歌,很多年都没有对他笑过了。 这一趟就算是被算计,他也心甘情愿。 “你想见我,不是说年底吗?”秋墨衍轻咳了一声,声音有些虚弱,此番这样回来定然不是她说的还朝,萧霁是想杀他吗? 不过他也留有后手,东门外的老臣们,西门外跪着请愿的天下儒生们就是他的后手,萧霁必不可能背负污名坐上那个位置。他萧家最重清誉。 “外面风大,进来坐吧。”长歌起身,吩咐宫人取来一盆炭火,将屋内的窗户关起来,免得他被冷风一吹,此番奔波病倒。 “这是桂花陈皮茶,用的是去年摘下来的桂花,配了甘草和陈皮,最是养胃。”长歌给他泡了一杯茶,淡淡说道,“此番本不该让你长途跋涉,这般辛苦,只是我前几日立下誓言,终生不得离开帝宫,是以只能请你前来相见。” 秋墨衍看着茶盏内漂浮起来的朵朵小金桂,浓密的睫毛微敛,哑声说道:“你在我们之间,选择了他?” 长歌一时沉默,这座帝宫里发生的事情太多,他们之间经历的和将要经历的事情也太多,千头万绪,最后只化为一句:“太子哥哥,我们的一生都不由自己做主,元和五年,你我会相继死去,大盛朝会覆灭,皇室荣光早已不再,别执着了,放弃吧。” 秋墨衍瞳孔一缩,猛然抬眼看她,见她幽深如星海的眼眸里满是悲凉的笑意,像是历经了沧桑,带着蓦然回首时的释然。 她不是监国大帝姬秋长歌,她是幼年时跟在他身后,看他的眼里闪烁着细碎光芒的小五。 “你知道了什么?”秋墨衍握着杯盏的手微微发紧,声音轻颤,元和五年死去吗?他们一起死去吗? “我都知道,有关这座帝宫里发生的事情,有关皇家秘史,你藏于深山里的十万大军,还有秋氏和道门之间的盟约……”她伸手,轻轻握住了秋墨衍发颤冰冷的手,目光微微潮湿,“太累了,哥哥,你一生所愿,真的是想要坐那个位置吗?” 他不想,但是这是他必须要背负的责任,唯有坐上那个位置,他才能活,小五才能活。可他离开盛都不足一年,再回来时便觉得这座城池开始变得陌生,这座宫殿也不再姓秋。 幼年时因鸠毒留下的旧疾日日夜夜折磨着他,他的身体早就被掏空,命不久矣,如果他们注定要死,似乎一切都变得不那么重要。 他想在短暂的有生之年,能跟长歌生活在一处,就做一对最普通的兄妹,重续那年少时就被他无情斩断的亲情。 秋墨衍眼眸微微发红,许久低低叹道:“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我们都是没有退路的,萧霁不会放过我们。” 秋墨衍:“你要付出的代价是什么?我知道他对你一直抱有不一样的心思。” 长歌:“只是不能离开帝宫,可能他也需要有人见证他的帝王伟业吧,他在帝位和我之间,选了帝位。” 秋墨衍闻言,嗤笑了一声,轻声说道:“愚蠢。” 他的小五是世上最可爱的珍宝,岂是那张冰冷的椅子和无情的权势能比的,只是世人皆看不透罢了,唯有他这个病入膏肓的人看的透彻。 而男人骨子里就有着征服天下的野心,等萧霁站到那个位置,就会发现,他是何等的孤独。 第366章 烟雨沾湿了青衣 说服秋墨衍比想象中要容易,秋墨衍甚至都没有问她为何会知道未来要发生的事情,为什么会知道帝王才知道的那些隐秘。 兄妹两只是坐在春日里的窗台前,喝茶对望,便将这件震惊老祖宗,震惊天下的大事定了。 “我以为你会质问我,为什么要亲手覆灭大盛。” 秋墨衍微微一笑,眉眼间的病气冲淡了几分:“你只是做了我想做却不敢做的事情。” 他们兄妹二人是一对实打实的小可怜,幼年时没有享受过一天的亲情,母妃早逝,长歌被抛弃在冷宫,他被身边最亲近的宫人投毒,这些年相互陪伴,磕磕碰碰地长大,但是渐行渐远。 来之前,他都以为,自己看重的是皇权地位,是皇族的荣耀,是这天下,可就在自己时隔一年多再次踏进这座宫殿,看到她坐在窗前对他明媚一笑时,他才惊觉。 原来,什么皇权地位都不如她来的重要。 他只是从未拥有过这样的笑容,才退而求其次地选了权势而已。如果长歌能原谅他年少时的背叛,消除心中芥蒂,那他也愿意为她做一个真正的富贵闲人。 当年在那株青梅树下,他接住了她,便要护她一世周全。 至于皇族荣光,早就湮灭在兆信帝的昏庸荒淫,朝堂的黑暗,以及他不忠不孝的弑君中,这样的王朝覆灭便覆灭吧,他来做那个千古的罪人,来承担后世的骂名。 秋墨衍剧烈地咳嗽起来,御医不敢说,可是年少时被鸠杀的余毒早已深入骨髓,复发的频率越来越高,他也没有几年好活了。 长歌见他满脸病容,低声说道:“温泉行宫太远了,又在山上清寒之地,你还是搬回到盛都城外吧,那里有一座古刹,平时香客不多,十分的清净,在山上就能看到盛都的夜景,想下山也不过是半日的功夫。” 她往后出不了帝宫,秋墨衍是从皇位上退下来的,必不会久居深宫,受萧霁掣肘,往后兄妹见面的机会不多。 秋墨衍微微苍白一笑:“是一个好去处,那我便住那里吧,每逢初一十五就下山来看你。 而且住的近,还能约束一下那些顽固的老臣,免得他们欺负了你。” 长歌眼圈微潮湿,笑道:“好。” 两人喝了一盏茶,说了一些闲散的话,然后宫人便战战兢兢地来催促。 旧帝回到盛都,如今这座皇城里,有一个禅位的旧帝,一个被困深宫的监国帝姬和一个权倾朝野的摄政王,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会掀起一场战事,别说宫里,宫外的气氛都十分的压抑。 唯有秋墨衍平安离开,聚集在东西二宫前的天下儒生和老臣们才会散去,宫内的铁甲卫和盛都城内的军队才能如常换班,否则…… 秋墨衍看了看时间,笑道:“不知不觉竟然过了两个时辰,我也该离开了,若是有事你就派人送信到城外的寺庙。” 长歌点头,起身送他,看着他系上厚厚的狐裘大氅,清瘦挺拔的身躯从廊下穿过庭院,消失在宫墙外面,许久才吩咐宫人关闭了宫门。 往后,这四方殿就是她的天下,城外孤山上的那间小寺庙便是秋墨衍的天下,其余的都是萧霁的天下,这是秋氏欠萧家的,只盼他得偿所愿,早日登上大位,成为千古一帝那样的存在。 元和二年春,监国帝姬以病重为由,渐渐放弃监国权,旧帝从温泉行宫搬至了盛都城外的孤山,传言病重,满朝老臣痛哭流涕,朝堂渐渐以萧霁马首是瞻,众人都在等着他废除幼帝,改朝换代。 转眼一年过去,从春暮到酷暑,从晚秋到寒冬,长歌自封宫门,足不出户,逢年过节时,秋墨衍会入宫来见她,给她带盛都城里最好吃的点心和山上的野果子,偶尔会拎一坛子好酒,兄妹两人就坐在庭院内喝酒,聊着近来有趣的事情。 “你整日待在宫里,不觉得闷吗?” “不会呀,我近来在写话本子,在盛都名门闺眷中很是流传呢。”长歌笑盈盈道,梦里的时间如白驹过隙,她每天一日三餐,余下的时间看话本子,写话本子,然后再发展一些别的兴趣爱好,时间过的悠闲且自在。 这宫内,萧霁从不短她衣食,冬日里的炭火都是最好的银屑炭,每个月飞章还能来住两日,秋墨衍也每隔三个月就来一趟,况且萧霁不来,这日子如神仙一般。 “殿下写的话本子可好看了,在名门闺眷圈中还有一个雅致的名字,叫做烟雨公子。” 宫人过来添茶,忍不住开口道。 烟雨公子这一年来风靡盛都,写的话本子每本都叫人拍案叫绝,以往盛都流传的话本子都是穷书生偶遇世家女,或者是榜下捉婿什么的,但是烟雨公子写的话本子,都是世家女智斗中山狼,识破书生的千万重套路,然后慧眼识珠挑对良人,其中最受欢迎的是前世今生的话本子。 “殿下原本写这些话本子只是打发时间,但是架不住卖的太火了,盛都的书商都赚麻了,赚的那些银子,殿下都让人送到国库去了。” 宫人说着有些惋惜,虽然朝华殿内,从不缺衣短食,但是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呀,殿下竟然全都搬到了国库去。 秋墨衍失笑:“若是那些老臣知道你称病躲在这里写话本子,不去理会朝政,只怕会哭倒盛都城墙。” 长歌拈了一块果子吃着,笑道:“我写的话本子不是给这些老顽固看的,管他们呢。” 秋墨衍神情复杂,看长歌这样,似乎十分开心,但是她和自己不同,他已经给她铺好了路,若是她想登上那个位置,也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可她却安然地自封在这朝华殿。 秋墨衍问道:“为何叫烟雨公子?” 长歌淡淡说道:“烟雨沾湿了青衣。” 他以画做青衣公子,那她便以书做烟雨公子。 秋墨衍:“说来也巧,民间有一位青衣公子,书画一绝,你这名字与他倒是有几分缘分。你见过这位青衣公子吗?” 长歌摇头:“不曾。” 秋墨衍既然放弃皇位,那么应当就不会再召穆青衣回盛都,她一生不得出帝宫,这一世想必是不会再相识。 秋墨衍惋惜道:“那可惜了。可惜你不爱画画,不然我就厚着脸皮为你讨要一幅来,他的画犹如九天闲云,妙笔生花,只有为圣的心境才能画出那样的画,写出那样的字。” 秋墨衍感叹了一番,见天色已晚,便起身告辞。 “下次再见,恐怕就要等秋日里了。”秋墨衍欲言又止,谋划了一年,萧霁称帝的时机已经成熟,朝中的老臣大多都倒向了他,他手中的权势散去了七八,最晚秋日里,萧霁就会废除幼帝,称帝。 长歌点头,笑道:“那你带几只秋蟹过来。” 秋墨衍柔声说道:“好。” 元和三年初秋,摄政王萧霁废除幼帝,不废一兵一卒称帝,改朝换代。 消息传到朝华殿时,宫人们有些战战兢兢,改朝换代这样的大事,上位者大多都是斩草除根的,如今大盛朝旧帝和幼帝安在,宫中还住着一位大帝姬,新帝怎会安睡? 只是一连等了七日,没有任何旨意抵达朝华殿,服侍长歌的宫人们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觉得最凶险的日子是渡过了。 陛下登基,第一时间没有对帝姬殿下出手,往后应当都不会出手了。 长歌这边没有任何的变动,但是秋墨衍和飞章却被萧霁先后封王,派往了封地,秋墨衍去的是蜀地,飞章去的是北地。 这在史书上也是绝无仅有的。新皇登基,旧朝两帝尚存,这样的局面不知道是该说新皇心慈手软,还是说两帝毫无世俗的欲望,过于佛系了点。 总之,事情便这样诡异地发生了。 长歌没有等到秋蟹,秋墨衍去蜀地的时候,她也无法去送,只让人送去了蜀地的地理杂记和御寒的大氅。 蜀地与盛都有千里之遥,秋墨衍又是旧朝旧帝的身份,这一去,他们兄妹便再无相见的可能了。 秋墨衍走后,便是飞章。 飞章走之前,来朝华宫哭了整整一日,最后嗷着嗓子,抱着她的腿,承诺道:“阿姐,太傅说等我成年了,就可以回盛都来看望阿姐,阿姐,你等我,等我长大。” 小家伙说完,又哭唧唧地抹着泪花儿。 长歌失笑,摸着他的小脑袋说道:“那我等小飞章长大?北地是个能锻炼人的地方,也许过几年,小飞章就长成英武不凡的郎君了。” 小家伙抹掉眼泪,重重地点头:“我一定会!” 秋墨衍走的时候,她内心尚且没有波澜,飞章走时,她看着四四方方的宫墙,眼圈有些发酸,都走了,宫墙外的人进不来,宫墙内的人出不去。 终究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秋墨衍和飞章先后去了封地,朝华殿便再无外人来,时间久了,就连宫人们都不大来这偏僻的宫殿,每个月只有小太监送一应物品过来。 宫人们见新皇登基,始终不曾来朝华殿,这里犹如是帝宫里被遗忘的角落,便相继求到她跟前,想出宫去。 她应允了。 身边只留下了四个宫女,两个嬷嬷和几个暗卫,朝华殿便越发清冷起来。 长歌也不是很在意,每日写写话本子,听宫女说着外面的八卦趣事,偶尔再种点花草,时间过的飞快。 “殿下,如今外面都在传,陛下登基小半年了都不纳妃选后,说陛下……”后面的话,宫女不敢说出口,只比划了一下。 如今宫里都说陛下好男色,可是明明陛下之前明明常来朝华殿,她们可都是看在眼里的,这一两年不知道为何,却再也不来。 长歌闻言错愕了一下。 好男色?萧霁? 她扶额,觉得这流言属实有些离谱。 “萧霁身边也没人?” 宫女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低声说道:“前朝大臣们都要头撞柱子,逼陛下封后选妃,陛下只冷冷说道,想撞就去撞吧,尸骨抬出去填护城河,这一批死了,明年开春再选一批学子入朝。” “听说陛下每日批阅奏折忙到深夜。” “宫里只有几位太妃娘娘,余下的便只剩下我们这样的宫女了,但是陛下不喜女人近身。” 说起来也奇怪,兆信帝在位时,满后宫都是花枝招展的妃子,兆信帝驾崩之后,没有子嗣,妃嫔以下的都求了恩典放出宫去自行婚配了,余下的不是出家当了比丘尼,就是殉葬了。 后来登基的两帝,也没有什么皇后妃子了,这帝宫的女人渐渐少的可怜。 “现在外面都在传,陛下要么是不喜女子,要么就是……” 长歌看向宫人:“就是什么?” “那话有些不堪,殿下还是不要听的好。” “哎呀,有什么不能说的,殿下每日在殿内插花写话本子,若是再不听点八卦,日子都要憋屈死了。外面都在传,说陛下喜欢您,不敢封后封妃子,怕您吃醋,陛下不封后封妃子,其实是在宫里金屋藏娇呢。” “你可别胡说八道吧,外人不知道,你我不清楚吗?陛下一年多都未踏进朝华殿,哪来的金屋藏娇。依我看,陛下以前常来,就是拿殿下当幌子的。” “不会真的是……” 长歌扶额,真的是越说越离谱了,幸好她这朝华殿冷的跟冷宫没什么区别,不会让外人听见。 只是萧霁不曾封后封妃,她属实没有想到。 他想做什么? “殿下,你倒是说说话呀。” “就是,就是,殿下,你再不说说话,以后都不爱说话了。” 长歌淡淡说道:“这些话出了朝华殿就不要说了,萧霁的八卦不是你们能议论的,他那人十分的睚眦必报,心眼小的很。” 若是被他知道,宫女们传他喜欢男色,只怕会震怒。 宫人们脸色骤然惨白,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我睚眦必报?心眼小?”萧霁低沉暗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帝王的盛气,听不出喜怒。 长歌闻言身子一僵,果然不能人后论是非,因为很容易被逮到,社死现场。 她转身看向站在门外的萧霁,黑色深沉的帝王锦袍,上面用金线绣着一只只飞龙,一年多未见,他变得越发深沉莫测,眉眼间渐生孤寡的冷酷之色。 第367章 泼天富贵要轮到你啦 萧霁一年多首次涉足朝华殿,长歌很是意外,又没有那么意外。 “你怎么来了?” 言语中十分的寻常,宫人们吓的跪了一地,殿下竟然没有用敬语,如今的陛下可不是当年的摄政王大人,殿下也早已不是监国帝姬,身份悬殊,若是触怒陛下,那后果不堪设想。 朝华殿已经封殿近两年,再封下去,人都要疯了。 萧霁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宽大袖摆下的五指紧紧攥紧,这一年多来,暗卫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汇报朝华殿的情况,他克制着没有见她,想着只要不见,也许就能忘记,他便能成为毫无软肋的帝王。 这一年多来,效果确实很好,登基前不见,登基时不见,登基后也不来见她,只是将她身边的人都尽数撵走,让她孤独地待在深宫里,时间久了,也许她就会想着见他,来求他,可是一等就是半年多,他从除夕等到春暮,从天明等到日暮,等的满朝文武都来逼他封后纳妃。 他想着,那便娶吧,只是送来的那些秀女画像,一打开都变成了她的模样,他翻箱倒柜去找她的画像,一幅幅都是这些年凭着记忆画的。 他不善丹青,但是独独画她画的极好,她在窗台前看书小憩的模样,她在夜里娇艳如春日海棠的模样,还有执子淡笑间杀伐决断的模样,每一帧都像是刻在了心里,他拿着匕首想将她挖去,挖的心口血迹淋淋,却越挖记得越深。 他如此煎熬,痛苦,本以为她见到他,会露出一丝欣喜或者异样的情绪,然而她只是那样平淡地问了一句。 “你怎么来了?” 那一刻,萧霁突然之间心如死灰。 “只是路过,闻到了院子里的桂花香。”他声音低沉,带着帝王的威严和冷酷,视线落在庭院里的那株桂花树。 朝华殿位置偏僻,原本是弃妃的寝殿,跟冷宫也没有什么区别,但是长歌住惯了,多来是一直住在这里,这处寝殿唯一的特色就是那一株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桂花树,每到金秋季节,桂香飘的满帝宫都闻得见。 长歌微笑:“陛下若是喜欢桂花,回宫时,我让宫人剪几支带回去插花。” 她也很喜欢庭院里的这一株桂花树,这树承载了她无数的回忆和情感,但是也怀念她在帝都的庄园,今时今日,长歌才恍然惊觉,原来她把那里当家了。 大盛朝也罢,如今的梦境轮回也罢,都是逝去的时光,唯有那个地方是她将要去的地方。 曾经以为自己是异世浮萍,却也在不知不觉中有了归属感。 “听说你化名烟雨公子,写了不少的民间话本子,被世家贵女追捧,她们知道写话本子的是女娘吗?” 萧霁径自在窗台前坐下,坐的是她常坐的位置,软榻上似乎沾了她身上的幽香,淡淡的,萦绕在鼻尖,犹如丝线一般将心口一点点地缠绕。 长歌错愕,随即说道:“只是写着玩,打发时间。” 她让宫人上了一杯热茶,站在窗台前,一时之间,殿内一片沉默。 宫人们额头渗出冷汗,她们平时是很少说八卦的,只是近来陛下封后纳妃的事情闹的太沸腾,脑子一抽就说起了这桩事,谁能想到一年多都没有来的陛下会突然来朝华殿。 陛下不会要问责吧? 长歌见他慢条斯理地喝着茶,知道他一时半会是不会走的,挥手让宫人们尽数退下,守在门外,然后随意地去忙她自己的事情。 深宫的日子很是寂寞,她每天走的最远的路就是从屋内走到大门,一共117步,没有刻意地数,但是走了次数多了,自然而然就知道了。 这段时间里,她学会了种植花草,学会了写话本子,还学会了跟宫女们玩骰子赌钱,照着古方酿酒,做各种果子点心,总之不让自己闲下来。 萧霁来之前,她正准备今日做一些羊羹和茶饼,配茶喝,这个季节,闻着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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