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已经在想诊所该开到哪里了。 “你有两百万?”纪鸣橙问她。 “有,”彭姠之面露得色,歪着头,“你就把心放肚子里,过两天我就给你。” “我听说牙科诊所可赚钱了,到时候我就是老板娘,还可以当个前台什么的,我这身材,这长相,很抬气质吧?”她往洗手池边一靠。 纪鸣橙鼻息一动,笑了。 彭姠之盯着她,也勾勾嘴角:“哟,笑了。” 是你终于笑了,你是终于笑得眼神亮晶晶了。纪鸣橙把彭姠之的笑眼收藏好,自己在心里说。 彭姠之被她的眼神看得有点不自在,扭头抽一张餐巾纸擦手。 纪鸣橙等她擦完,让她来到卧室,没开灯,坐到床边,想要跟她谈一谈。 “怎么了?”彭姠之偏头看她,她的神色好像有点凝重。 纪鸣橙想了想,把眼镜摘下来,放好,随后抬头问彭姠之:“你觉得,我好吗?” “卧槽,你这是什么话?” 彭姠之急了,站起身,走到纪鸣橙面前蹲下,像之前纪鸣橙安抚她那样:“你别跟我学,好的不学你学坏的,别因为离职了就自我怀疑,虽然我知道多多少少会有这种情绪,但你跟我状况不一样。” “我当时不自信,还有个原因,我告诉过你的,就是你太好了,真的,我都不想数你的优点,这么说吧,你是一个我跟你睡了那么久都找不到缺点的人。” “不是,”纪鸣橙摇头,“我不是自我怀疑。只是如果你真的要入股,那代表着我们之间的联系不再像之前那样了。” “我们会在金钱和事业上都有很大的重叠和纠缠,一旦你再想分开,会很难。” “所以,你想清楚了吗?不是因为要帮我,也不是因为心疼我,是你作好准备了吗?” “如果没有,我会找别人合伙,我不会要你的钱。” 她的心轻轻拉扯起来,前所未有的紧张。所以她没有开灯,要把细微的表情掩藏在黑暗里。 彭姠之难以形容此刻的感受,她抬头望着纪鸣橙,一如既往的轻声细语,两个人穿得也很日常,这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夜晚,但她产生了一种,纪鸣橙在对她求婚的错觉。 她想了足足五分钟,握住纪鸣橙的手,翻来覆去地揉捏,然后才斟酌着开口:“说实话,这个消息有点突然,我没想那么多。” “但怎么说呢,假如我们之间要分开,也不是因为你不好,只能是因为你太好,我要不起,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就跟我只有一个3,你出了个大王一样,我要不起。” “我现在想给你钱,其实不是想合伙,而是我觉得,我这一两百万,都给你,不要股份,也没什么关系。我就这样想的。” 纪鸣橙的眼神降落下来,缓缓摇头,望着她说:“你听我说。” “我其实不好,我不会做饭,占有欲很强,我如果有了另一半,我一秒钟都不希望她不理我。” “我口是心非,或许是你经常说的傲娇,我不太会直接地表露我的在意。” “我性格不好,虽然我情绪稳定,但我并不温柔善良,我的心不软,只在乎我在意的人和事。” 她一件一件地剖白自己,像当初在彭姠之面前脱衣服一样,把自己脱个精光。 “我其实很喜欢刺激,”她淡淡地挑了个眉头,“但我喜欢,长久的刺激。” 所以才想要一份长久的感情,和长命百岁的彭姠之。 “我很色,也许你并没有发现,”她的脸微微红了,思索着说,“你提议的每一个玩法,我们在视频里看到过的每一个姿势,我都认真想过。你现在蹲在我面前,我想的是,你的嘴唇贴着我的时候。” 她的尾音轻轻一抽,从没有说过这些让她难以启齿的事情。 通常她会在彭姠之胡言乱语的时候微恼地让她住嘴,但其实她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 彭姠之感到有人在敲击鼓点,鼓面上是一滩清澈的水,鼓棰落下,水珠弹起来,跟着鼓面的震动起起落落,七零八落。 她被撩得受不了了,连呼吸都难以控制。 她放开纪鸣橙的手,扶住她的大腿,轻柔地分开。 “你不用想。躺下,闭眼。”她说。 纪鸣橙的里里外外她都尝过,没有不好,哪里都很好。 她感到纪鸣橙托付一般躺在身下,用源源不断的情愫将最后两句娓娓道来。 如果我不那么好,无私一点,调教我。 如果我有那么好,自私一点,抓住我。 第88章 彭姠之是只有一个3,但纪鸣橙细数自己每一个缺点,给了她三个3,组成一个炸弹,炸掉了彭姠之曾经要不起的,那个“大王”。 柳枝和春雷结束一场缠绵,纪鸣橙抱着彭姠之,柔软的嘴唇细细密密落在她的脸畔,像收拾残局的春雨。 彭姠之被吻得心痒难耐,紧紧贴着不着寸缕的肌肤,像是要汲取养分似的。 她意乱情迷地用额头抵着纪鸣橙的发间,问她:“你还有什么缺点,通通告诉我。” “想知道,不是觉得你不好,而是你说的时候,我特别想亲你,不知道为什么。”她微微喘着气,用被水打湿的哑嗓说,用好似被遗落在山洞里的声音说。 纪鸣橙在温存中勉力思索,把思绪拨乱反正:“我生日那天,约了苏唱她们一起吃饭,是想要你的朋友开解你,想让你开心一点。” 彭姠之耷拉着眼皮子,呢喃:“我知道啊,这算什么缺点?” 纪鸣橙摇头:“但当时,其实我没有那么想要赴约。如果这个方法奏效,我会开心,但同时心里也会不舒服。” “为什么?”彭姠之抬头看她。 “我不希望是别人把你安慰好的。”纪鸣橙垂着视线,温软地注视着她。 卧槽。彭姠之心里麻麻地震了一下,人畜无害的纪鸣橙竟然说这种话。 “天啊,你的占有欲和嫉妒心强到这个地步。”她啧啧称叹。 “嗯。”纪鸣橙抿唇。 彭姠之嘿嘿笑着埋在她颈窝:“开心死了。” 有时候,和纪鸣橙在一起,有一种罪恶感,好像她拐了遵纪守法好公民去做江洋大盗一样,但此刻纪鸣橙告诉她,她自己就是江洋大盗,而且有过之而无不及。 “还有呢?”她还想听。 “不说了。” “那我问你。”彭姠之趴在她身上。 “你说你喜欢听我说荤话,但会装作受不了,那我每次叫你宝宝,宝贝的时候,你也受不了,是不是其实喜欢得要死,但你不肯说?”她媚眼弯着,脸搁在纪鸣橙腮边。 纪鸣橙不置可否。 “我知道了,”彭姠之眯眼,“宝贝。” 纪鸣橙脸红了。 “宝宝,纪宝~”她一边起鸡皮疙瘩一边喊,喊得甜津津的。 纪鸣橙背过身去,拉被子把自己的肩膀盖好。 “我发现你真的特有意思,你怎么能傲娇成这样呢,有没有可能,我做了你喜欢的事,你一边冷着脸表演面瘫,一边心里在握拳说‘耶斯耶斯’啊?” 彭姠之靠过去,扒拉她的肩膀。 一声似有若无的笑,被她捕捉到了。 “还有,”彭姠之支着脑袋想,“有时候我看你眼神总搁到我胸上,一两秒吧又移开了,你是不是其实特想摸我的胸啊?” “会不会每天都想摸着睡觉?” 背影一颤,纪鸣橙轻轻咳嗽两声。 一会儿,都以为她不会再说话了,却忽然听到她问:“可以吗?” “当然可以啊,你是我女朋友。你转过来。”彭姠之看她耳朵红了,凑上去亲一口。 “我这样,你不会不舒服吗?不会睡不着?” “也还好吧,你是说哪方面?” 纪鸣橙沉默,随后才低声说:“因为有时候,会变硬。” “也可以睡。”彭姠之把脸贴在她背后,用刚进化成人的小妖一样细软的声音说。 “如果不行,你也跟它讲道理,让它软一软,说放松,睡觉了。”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变成薄雾一样的气声。 她在引诱纪鸣橙,那么聪明的学霸,当然意识到了,于是纪鸣橙捉住她放在自己腰间的手,从指尖开始,从手心开始,把刚才的孟浪一一回敬。 被吻在身下时,彭姠之伸手,撑住纪鸣橙的肩膀,望着她的双眸,再次问她:“纪鸣橙,你喜欢摸我的胸吗?” “嗯。” 彭姠之这才放她通行,然后说:“以后你想要什么,做什么,你也告诉我,我不会不喜欢,我永远都喜欢。” 纪鸣橙偏头,绸缎一样的长发垂下去,低低“嗯”一声,印在彭姠之敏感的颈侧。 决定搬回来之后,彭姠之用了三天时间把出租房里的东西收拾了,搬到纪鸣橙家,退租时她坐在沙发上,想了想,给徐女士发了个微信:“这边房子我退租了,你要有事给我打电话,别直接过来了。” 斟酌了很久的措辞,不远不近的。 徐女士过了半小时才回复,第一句话是:“刚才按腰去了,没看到。” 彭姠之不知道怎么形容看到这句话的感受,好像徐女士在担心她等了半小时,好像徐女士怕她误会,所以先解释一句。 第二句才是:“那你住哪?” “她家。”彭姠之回。 徐女士没有回复她,过了十来分钟,才说:“有空多来看看姥姥,她耳朵不太好了。” “嗯。” 一次算是心平气和的沟通,彭姠之却莫名有点想哭,她习惯性地抻着眼皮把眼泪眨回去,见纪鸣橙从里面推着箱子出来,俩人一起搬东西下车库。 彭姠之的东西真的很多,两个人收拾到天黑才差不多规整完,然后一起做饭。彭姠之一面在炒菜的油烟里皱眉头,一面拉开调料柜,跟纪鸣橙说哪些调料又用完了,让她记下一会儿逛超市买。 纪鸣橙像个小学生似的规规矩矩地用备忘录记着,彭姠之忍不住腾出手点点她的鼻尖:“真乖。” 湿漉漉的,还有一点菜味,纪鸣橙垂眼看了看,也没擦。 彭姠之在尽力让纪鸣橙开心,纪鸣橙感觉到了,但好在,彭姠之也渐渐从里到外焕发出新的生命力,因为她觉得自己很笨,如果靠装,是很容易被纪鸣橙发现的,因此她得鼓励自己先振作起来。 她开始带纪鸣橙去逛街,给俩人买情侣装,说正好趁现在不用穿工作服,好好得瑟一把。 带纪鸣橙去台球厅,两个女孩儿是乌烟瘴气里亭亭玉立的水仙花和红玫瑰,玫瑰缠绕上水仙的枝蔓,教她怎么俯下身子架好手势,怎么眯眼找准角度,然后迅速出击,砰砰入洞。 她又带纪鸣橙去唱K,她说现在KTV都没落了,现在小孩儿都可不爱去KTV了,以后搞不好就是时代的眼泪,她们这代老阿姨还是趁着倒闭前去享受享受。 这一次她没有在喝醉之后嚎啕大哭,而是在晕晕乎乎的时候,和纪鸣橙在气氛暧昧的包厢里接吻,接了好多好多次吻。 彭姠之偶然头脑大条得很好骗,但她心细起来也让人跌破眼镜,出去游玩连导航规划路线时也要避开有江医三院的那一条,怕纪鸣橙触景生情。 自从知道纪鸣橙喜欢刺激,她还精心准备了很多花样,比如说,在看电视时解开纪鸣橙的衣服,咬住软糯的顶尖,含着舔着,发出令人遐想的声音,但她不准纪鸣橙关掉电视,甚至要让她克制地调台,调到一本正经的访谈节目中,调到特别接近生活的都市剧中。 看她抖着睫毛观看巨大荧幕里的世情百态,在难以忍受时,彭姠之像小蛇一样游上去,搂住坐得端正的纪鸣橙,在耳边问她:“有没有怕被人发现正在做.爱的感觉?” 然后就被纪鸣橙要求她扶住沙发扶手,让彭姠之更深地感受。 特意挑选一个人少的周一,彭姠之带纪鸣橙去游乐园。 她发现纪鸣橙真的很有意思,是她见过第一个坐过山车都不张嘴的人,彭姠之在凌乱的头发中滋哇乱叫,哇啦哇啦一顿吼,连脏话都飙出来了,然后哈哈大笑,笑声中她听见一旁的纪鸣橙握住扶手,微妙地呻吟了一声。 “?”彭姠之下来后,腿软地挽住纪鸣橙,贴耳问她:“你怎么坐过山车,叫成那样啊?” “你不会喜欢这种刺激吧?”她拐着脖子,难以接受地望着纪鸣橙。 纪鸣橙动动木然的脸,蹙眉:“这是冬天。” “So?” “你真的不觉得,风刮在脸上特别疼么?” “嘶……”是哈。 彭姠之后知后觉,脸都要皴了。 于是俩人决定放弃刺激项目,去坐旋转木马。 但很显然,大部分人都是这么想的,旋转木马要排大约一个小时。 天渐渐黑下来,背后闪烁的灯光簇拥着五颜六色的小马,随着音乐起起落落,像一个巨大的八音盒,把童年的幻想和憧憬全部装载,绕一圈又一圈,在成年人的世界里循环。 彭姠之觉得漂亮极了,于是靠近纪鸣橙,掏出手机,俩人头碰头,用旋转木马做背景拍了一张合影。 “哇。”她在晚上有点瞎,所以凑近了屏幕放大看:“这个光线好梦幻好漂亮,我觉得都不用P了。” 纪鸣橙也看了看:“嗯,很好看,你传我一下。” “?你要干啥?” “我的微博很久没有更新了,想发一张照片。” “嘶……哪个?”彭姠之问她,“小号?大号?” “纪鸣橙。”纪鸣橙说了她的大号。 彭姠之倒吸一口凉气:“这不好吧……”太高调了吧…… 纪鸣橙眨眨眼,慢条斯理地问她:“你怕什么?” 顿了顿,又补充:“我们都已经这样了。” 已经都没有工作,出来当社会闲散人员了。 是啊……还有什么好怕的啊,还能上哪骚扰去啊,家里也知道了,纪鸣橙也离职了,彭姠之还瞻前顾后个鬼啊。 你小汁,总是这么一阵见血。彭姠之用赞赏的眼光看她,然后咬咬嘴唇:“我发。” “姐才不怕呢,正经谈恋爱,该我狂。”她笑着放了个狠话,点开微博,心一横,发了出去。 纪鸣橙看着她,淡淡一笑。 彭姠之发出去,又有点忐忑,捂脸刷着评论,一看,粉丝们都很激动,嗷嗷嗷地送祝福,她一遍遍地刷着,突然感觉好像放下了挺多的,又仿佛豁然开朗。 祝福她和她的那么那么多,恐怕比很多普通情侣收到的祝福还要多,她们俩的爱情,甚至在被很多素昧谋面的朋友呵护,她们会给她俩画冒粉红泡泡的卡通漫画,在祝福的同时,也小心翼翼地保护私人空间的边界感。 只不过她被太多东西困扰,在那次直播后甚至都没怎么敢再互动。 她叹一口气,自己在评论里回复了一个“谢谢”。 勇敢一点吧,既然很多在乎的东西已经没有了,那么之后的旅程,“得到”的概率远比“失去”要大。 第89章 从游乐园回来后,彭姠之埋头忙活三天,有时甚至饭也不回来吃,纪鸣橙自己在家点了几次外卖,好几次觉得食难下咽。 她的担忧确实是很有道理的,“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好在彭姠之很快就忙完了,去菜市场买了一只土鸡给纪鸣橙煲汤,又做了她很爱吃的丝瓜,虽然不是当季的,但纪鸣橙也很满足。彭姠之发现自己越来越爱投喂纪鸣橙了,可能水灵灵的果子就是这样,要长得饱满才好看。 虽然纪鸣橙天生纤瘦,饱满不起来,但气色是好多了。 彭姠之给她盛完汤,等她喝两口,然后起身从自己包里掏出一张卡,放到纪鸣橙手边:“我的钱,我都存里边了。” 密码纪鸣橙知道的。 “不过,”她绕回对面坐下,有点不好意思,“没有两百万那么多,凑来凑去,只有一百五,但我觉得,你可能前期也不一定就得五百万到位,你先用那四百五使着,剩下五十万我再想办法。” 纪鸣橙很敏锐地捕捉到关键字:“凑?” 还以为是彭姠之的存款,但她说,凑?她名下又没有资产,要怎么凑? “‘凑来凑去’,是什么意思?”她微微拧起眉头,直视彭姠之。 “我把我的摩托都给卖了,但除了黑子能卖上价,别的都不咋好,又急,也没卖几个钱,然后我又把我那个车也挂二手网上去了。” “再加上我本来有46万,我自己留个6万应急,剩下的加一块儿,刚好150。” 她一边喝汤,一边说。 但听见桌上的碗底轻轻一嗑,纪鸣橙放下鸡汤,仔仔细细地看着她。 彭姠之抬头,眨眼:“怎,怎么了?我之前跟你说我有两百万,是吹了一下,因为我把东西估高了,实际没卖到那么多钱,尤其是四轮的,贬值得厉害……” 她还没说完,就被纪鸣橙打断:“那些车你都很喜欢。” 听她的语气,她心疼了,彭姠之摇头:“四轮的我不喜欢,我都不咋开,停着还每个月租车库,一个月一千多呢,咱俩开一辆车就行,要有急事我就打车,也很方便,现在油价也越来越高了,开车不划算的。” “我是说摩托车。”纪鸣橙的眉尖堆起来,像两个小小的山丘。 她是想过彭姠之会拿出自己的钱,但她没想过,她会决定卖车。 彭姠之瞄她一眼,又低下头,拇指刮着自己无名指的指腹,就那样埋头看了一会儿,然后说:“嗨,那玩意确实不太安全,我妈老担心我,你也担心我,何况我这耳朵,你也知道,万一哪天我骑着车,突然耳鸣严重了,或者突然有一秒听不到东西了,很容易出事的。” 她把卷发撩到脑后去:“不适合骑了。” 说了一大堆理由,都没说“不喜欢”,她是真的很喜欢。 纪鸣橙头一次失语,不知道该讲什么,过了一会儿,才轻声问她:“已经卖了?” “嗯。”彭姠之点头。 卖之前,也没有再骑一下,是怕自己舍不得,对不对? “怎么不先跟我说一声?”纪鸣橙的食指抵住桌沿下方,无措地滑动。 “没来得及想那么多,”彭姠之老实说,“我当天就让人报价了,我这不是想着,尽快给你把钱筹上吗,你又不能瞒你家里太久。” 纪鸣橙挽一把耳发,纤长的睫毛在镜片后方一起一落地扇动。 彭姠之问过她,究竟为什么喜欢自己,她现在也可以回答,第二点就是,她有一往无前的血性和全盘托付的信任,假如她爱上一个人,必定毫无保留。她没有怀疑纪鸣橙所说的话,没有想过要去求证,甚至没有再问她一遍,是不是真的要这么多钱。 纪鸣橙说了一个数字,她就开始想办法,没有用一天来挣扎,没有用半天来思考,甚至没有耗费几个小时做决定。她的决定在当下,在彼时彼刻。 彭姠之想起自己盯着大启把车拖走那天,想要再说一遍自己改装了哪些地方,可帅可酷了,但忍着终究还是没说,就手揣在兜里跟黑子大白它们打了个招呼,说找个好人家吧。 然后转头走在风里,走了会儿,掏出手机银行看看余额,踏实了,站在站台等车。 其实她之前特讨厌公共交通,走走停停的,跟蠕动的毛毛虫似的。 但那天她坐在毛毛虫里,想看一眼街上有没有风驰电掣的“刻刀”,没有,一个都没有。 在那时彭姠之就知道,她选择了和以前截然不同的人生,她可能要成为观赏“刻刀”的那一类人了。 也许是在买菜回去的途中听到轰鸣声抬起头来,也许是在晚上遛弯的时候听到轰鸣声抬起头来。 但那时她的身边一定有纪鸣橙,所以想想,又觉得很美妙。 和纪鸣橙在一起,她不需要“刻刀”了,也不需要“速度与激情”,她希望慢一点,再慢一点,和她在静止不动的站台躲一场雨,和她在蠕动的公交车里听地点播报。 她不想做世界的反叛者,也不想再惊扰这个世界,她希望与这个世界相安无事,互不打扰。 彭姠之回过神来,纪鸣橙的鸡汤凉了,厚厚的一层油浮在表面,倒影着纪鸣橙抿住双唇的下半张脸。 彭姠之伸手在她面前挥一挥:“干嘛呀?” 纪鸣橙几乎要脱口而出,她其实不用彭姠之卖车,她可以去找父母借钱周转,即便不想动用父母的钱,也可以去银行做贷款,她名下有几套房产,可以抵押一套贷款套现,只要她的诊所运转起来,不用太久就能还上。 房产对她来说是资产的一部分,哪怕变卖来创业也十分合理。 总之是不用彭姠之卖掉她心爱的车。 “你别难受,行吗?”彭姠之劝她,“我听说牙科诊所特别特别赚钱,等咱们赚了,你给我分红,我不是想买什么买什么吗?” “我这是投资呢,要往长远看,你看我换车,也是卖一辆凑钱换一辆,也得卖旧的,我现在不过是先把旧的卖了,以后再买新的,一样的。” “我喜欢好几个限量款,老贵老贵了,到时我发达了,全给买回来。” 她把自己说乐了,托着下巴望着纪鸣橙。 纪鸣橙看着她,彭姠之浓密的睫毛一眯一眯的,看起来既媚态又天真。 “哪一辆?”纪鸣橙问。 “啊?” “你告诉我型号,哪一辆。” 彭姠之“扑哧”一声笑了:“干嘛,怕我糊弄你啊?” 她掏出手机,打开书签,里面真的收藏了好几辆机车。 纪鸣橙拿过去,打开备忘录,型号一一输入进去,然后把手机还给彭姠之,自己的锁屏放到一边。 “哇,”彭姠之笑逐颜开,“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小纪医生打算努力奋斗,以后给我买这些限量款啊?” “没有。”纪鸣橙起身,收拾碗筷。 “没有你还记得这么仔细,你刚刚一个一个地对型号的字母,一边输一边默读,生怕输错了,我都看到了。”彭姠之打趣她。 纪鸣橙端起剩菜往厨房走:“了解一下。” “切,傲娇。”彭姠之美滋滋地跟上。 第90章 1月初,临近年关,各行各业都忙碌起来,江城却渐渐松散了,大雪将下未下,整个城市有一种亟待被覆盖的陈旧感,等新年过去,再焕发生机。 纪鸣橙渐渐忙碌起来,和几位想要跳槽的旧同事吃饭、联络,彭姠之自然不多打扰,在家养病养生,精神好一点的时候,她鼓起勇气给吴风发了微信。 “哎风哥,最近怎么样,还好哈?我这会儿身体好点了,也有档期,你要是有活忙不过来,想着我哈。” 想了想,又补一句:“配音也行。” 纪鸣橙那边还差五十万,彭姠之用这个做借口,逼了自己一把。总归要找点事情干,之前纪鸣橙说得不错,其实没有非放弃声音工作的理由,配导不行,就做配音,主役不行,就协役,以前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大不了从头再来。 更何况,事情远远没有坏到这个地步,她还是很多人支持,很有本钱的,之前只不过是自己自尊心受挫,迈不开腿下台阶罢了。 她万幸选择了这个行业,能够给她足够的时间重振旗鼓坚持下去,声带是人体中最晚衰老的器官之一,她还可以干很多很多年。 吴风很快给她回电话过来,聊了一下各自的近况,然后跟她说让她有空去工作室,他手上的项目随便挑,不过也没几个,近来接的都不算太好。 “还得是我,”彭姠之站在纪鸣橙家梅香阵阵的阳台上,开玩笑,“是不被苏唱晁新她们拿了,你等着啊风哥,我来帮你收复失地,这三足鼎立的局面指日可待。” “去你的,”吴风看她懂得调侃了,也轻松很多,“你不帮着她们,胳膊肘往外拐,都算我烧高香。” “不能不能,我忠心耿耿。” 彭姠之笑吟吟地收线挂断电话,哼哼小曲去卤肉。 她查过银行卡,这几个月,吴风虽然没说什么,但每个月按时给她打小几千块钱,虽然不多,但也算想着她,五险一金也照交,她也算没白跟着三声干那么多年。 卤肉对嗅觉的调戏远比对味觉的要更大,满屋飘香,导致彭姠之想藏起来献宝都藏不住,纪鸣橙一开门就闻到了,径直去厨房,彭姠之切了一小块儿,用手拎着喂给她。 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很好吃。 哎呀,自己的厨艺也是精进了不少,彭姠之又有一点翘尾巴。 吃完晚饭纪鸣橙洗碗,彭姠之拿着她手机玩儿,百无聊赖地刷朋友圈,却突然看到以前的相亲男陈立彬在下午发了条朋友圈,在餐厅吃饭,照片上只拍到对面友人的袖口和手指,但彭姠之一眼就认得,是纪鸣橙的。 她“嘶”一声,翻身起来,拿着手机问纪鸣橙:“你中午不是说,和朋友吃饭吗?” “对。”纪鸣橙把筷子沥干水,放到篓里,洗手准备出来。 “哪个朋友啊?”彭姠之扶着门框,很酸,陈立彬怎么就能跟纪鸣橙当朋友了。 纪鸣橙擦手,不紧不慢地说:“陈立彬,之前相亲的那一个,你见过的。” “你干嘛要跟他吃饭啊!”彭姠之凸起眉尖,不高兴了。 纪鸣橙转脸看她,卷曲的头发簇拥着新月似姣好的脸,平日里风情撩人的凤眼此刻睁大了,嘴唇若有似无地一嘟,下巴上方的凹痕更明显了,盛着气呢,气鼓鼓的。 不知道为什么,彭姠之每次一生气,纪鸣橙就觉得她的头发看起来毛茸茸的,这就叫做“炸毛”吗? 她悠然一笑:“生气了?” “气死了。”彭姠之恨她。 “你的眼神,在恨我。”纪鸣橙讶异地推了推眼镜。 “没错。”彭姠之继续恨她。 “他妈妈想看牙,找我帮忙挂专家号,我说我不在江医三院,离职了,他问我情况,我说我要创业,然后他给我推销他们银行的小额贷款,说利率很低。” 哦,陈立彬在银行工作,彭姠之想起来了。 “我们不是还差一点吗?我就想了解一下,如果利率真的合适,也可以考虑。” “谁跟你说差了?”彭姠之心里舒服点了,但也不想立马就好,于是嘴硬,“我马上就出去打工了,你是有老婆的人,要了解他那个干嘛?” “不要不要!”她皱眉摇头,替纪鸣橙婉拒。 纪鸣橙跟着她出去:“你要出去工作了?” “嗯,我让风哥给我项目了,等着吧,五十万,分分钟的事。” 讲大话,不过,会讲大话的彭姠之才是生龙活虎的彭姠之。 但纪鸣橙没有表现出高兴,也没有任何呼出一口气的神态,而是认真地在思索。现在彭姠之事业上也开始发新芽,那她应该坦白吗?拖得太久不是好事,但她又不确定,如果现在说,彭姠之受到冲击,会不会再一次选择逃避,破坏掉好不容易上扬的势头。 但每次想起彭姠之卖车的事,纪鸣橙都很愧疚。 她给当时陷入死局的难题写了一道另辟蹊径的解法,但出现了变量,变量是彭姠之的爱情,比纪鸣橙想象的还要多。 她想了想,在沙发上坐下,然后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是注册公司需要准备的登记申请书,里面是公司各项资料,其中几页需要各股东签字。彭姠之接过来,觉得很新鲜,看里面的内容,还有她和纪鸣橙的身份证扫描件什么的,突然才有实感,俩人是真的要共同创业了。 “这个你看看,有没有问题,有问题我及时修改。先不急着签。” 纪鸣橙想了想,说:“因为,你签之前,我有事想跟你说。” 开始忐忑了,她咬了咬嘴唇内壁。 彭姠之却拎着文件凝眉:“啥?我百分之98,你百分之2?这股权占比不对吧?” “你出300,我出200,我应该是五分之二……百分之40啊。”她抬头,茫然地望着纪鸣橙。 “你不想做大股东吗?”纪鸣橙润润嘴唇,用彭姠之的习惯用语说,“很拉风的。” “我,你,这,”彭姠之张口结舌,翻着文件来来回回地看,“这你的诊所啊,而且,我也不懂啊,我当什么大股东。” 她思维有点混乱,颠三倒四的。 “你不用担心,法定代表人是我,我负责经营和运转,你不用懂。” 而且承担责任也在纪鸣橙,彭姠之只是投资方,不任职。 “不是,主要是,我没出那么多钱啊。” 彭姠之知道她的意思了,感动得一塌糊涂,但她觉得这不行,这不等于吞纪鸣橙的钱吗? “你有,你把你所有钱都给我了。”纪鸣橙回望她。 她不习惯说什么“回报”之类的话,她本来就也想把自己的所有交给彭姠之。 “而且,我是医生,我是技术人员,背着大股东的资金压力,不能好好干活的。”她慢条斯理地说。 “真的?”彭姠之将信将疑。 纪鸣橙抿唇,没作答。 “假的,又骗我。”彭姠之戳她。 “还有一件事。”纪鸣橙呼出一口气,把自己的手机拿起来,打开微博,翻到“仅自己可见”的那一条,递给彭姠之。 彭姠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接过来,一行字很快就看完了,然后她眨眨眼,问纪鸣橙:“什么意思?” “骗我什么?” 空气里瞬间就紧绷起来,卤肉味还没散,不过闻着也没什么温度了。 彭姠之脑子钝钝地回响,把手里公司章程等资料放回茶几上,翘着二郎腿,掌心摩挲膝盖,问她:“你要开诊所,是假的?” 纪鸣橙摇头:“是真的。” “黑粉闹事,是假的?” “真的。” “那你……”彭姠之不知道为什么,表情好像有点慌,牢牢盯住纪鸣橙,微张嘴,一进一出地呼吸。 纪鸣橙身子前倾地坐着,手心相对,出了薄汗,她用双手的指尖依次连接,紧紧按住,然后才说:“我不知道该怎么让你振作,也很怕你不打算回来了,所以对你说谎了。” “有骚扰电话是真的,被约谈被影响也是真的,不过没有到呆不下去的地步,只要我想,可以等事情平息再继续工作,但离职是因为我不想。” “我也没有消沉过,没有因为开诊所的事情所苦恼过,摆在客厅的电脑是我故意让你看到的,是想我们一起破釜沉舟,有个新目标。” 彭姠之的脑子一团乱麻,她怔怔听了半晌,脱口而出的第一句却是:“你有什么证据,说你在骗我?” 纪鸣橙愣住了,她坦白骗人,彭姠之,问她要证据? 她沉吟片刻,说:“我跟你说,一本执业证书可以开4台牙椅,其实,开诊所要在取得执业证满5年之后才可以开。所以我很早就在筹备开诊所了,不是因为走投无路,而是本来就在计划之中。” “我以前,在专科医院,后来跳槽到江医三院,做口腔全科,就是在为开诊所做准备。因为在专科医院,不让碰本专业以外的操作,我想提前适应口腔全科。” 卧槽。彭姠之脑子动不了了。 所以说,开诊所一直是纪鸣橙的职业规划,而且筹谋已久,她不过是顺势把计划提前了一点。不是因为被攻击丢掉工作,也没有被迫放弃编制,而是她本来就打算这样做。 难怪,其实这段时间,彭姠之一直在想,开诊所有那么顺利吗?真的能抓瞎就能抓到几个老同事,说干就干了? 原来不是因为过程简单,而是早就扫清了障碍。 “因为筹划够久,我有信心可以赚钱,所以让你入股,投资副业,有另一份收入,但我没想到,”纪鸣橙把头沉下去,“你会为了我,把车给卖了。” 她轻轻吸一口气,说得很艰难,她是真的难过了,而且越想,越觉得站在彭姠之的角度,很难原谅她。 屋子里安静了好一会儿。 然后彭姠之才说:“纪鸣橙。” “我听到你这么说的时候,觉得你真挺牛逼的,真的,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 “你的动机是为我好,我能理解,如果是我看到我喜欢的人这么消沉,我可能还一哭二闹三上吊呢,以死相逼也说不定。你选了一个特别好的方法,结果也好,我俩都好起来了,特别好,真的。” “但是,我忍不住会想,你那么聪明,有时候看我,会不会跟傻子似的啊?” 她说完,站起身来,拿上外套,轻轻地开门关门,走了。 第91章 听到关门声,如梦初醒一般回过神来,容不得她思考,本能就追出了门。 电梯一个上一个下,彭姠之乘坐的下行电梯已经快到低层了,纪鸣橙按下电梯,连几秒钟都难以等待。 到了门厅,却没有彭姠之的身影,在花园里绕了一圈,也没有,纪鸣橙加快脚步走出小区,到街上环顾四周,视线摇摇摆摆,仍旧没有捕捉到彭姠之。 她站在门口,开始打电话,没接。 小区临的这条街是小道,很安静,夜晚车辆也不多,很多培训机构之类的门店早早地就关了,只剩几个24小时便利店还灯火通明,三三两两的行人像偶然的点缀,埋在夜幕里,行走也很安静。 纪鸣橙恐怕是街道上最慌的一个,哪怕她看起来最为镇定。 彭姠之的房子退租了,大晚上的,她还能去哪呢,她还有一点钱,可以定酒店,但就怕她不想订,失魂落魄地随便在哪里凑合一晚上,江城的冬天会吃人的,她在外面待一会儿肯定就受不住。 至于其他的,纪鸣橙没敢想。她从来就没有觉得彭姠之是个傻子,相反,她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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