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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好,甚至无人为这些慕容氏的宗室落泪。” 箭楼之上,只站着刘穆之一人,他的神色轻松,淡然道:“因为区分亲疏远近的,不止是汉胡之分,汉人内部或者胡人内部的高下之分,会更加厉害,对于底层的胡人百姓来说,百余年来一直骑在他们头上,吸食他们的血汗,逼着他们家里的男人上战场,女人去暖贵族老爷们的床,那些个贵族老爷们,才是最可恶的敌人。” 刘裕勾了勾嘴角:“既然如此,为何王师到时,他们不象那些汉人百姓那样,喜迎王师呢?” 刘穆之叹了口气:“因为汉胡分治,汉人百姓是住在汉人的村落和坞堡之中,而胡人民众则是以部落为单位居住,慕容氏还推行十帐一幢,连坐刑罚的制度,若是有一帐的百姓私自逃亡,其他九帐无人举报的话,会一起受严刑处罚,以这样相互监视,人人自危,战后的掳掠也能平分,自然在慕容氏倒台之前,这些底层民众,无人敢反。” 刘裕点了点头:“黑袍学到了无数我们汉人王朝的暴政之术,用于这些胡人百姓上,所以才能迅速地建立起帝国,但这种不施仁义,完全建立在高压和暴力之上的统治,又能维持多久?一旦外界有强有力的敌人入侵,那他们的国家,他们的王朝,就会跟这广固城一样,尽归尘埃。” 他的话音刚落,又是一段城墙轰然倒塌,一片汉语与鲜卑语夹杂的欢呼声中,甚至不少胡人和汉人的民夫激动地在一起拥护,互相扼腕相庆,几天前还互相厮杀,不死不休的两个族群,居然在这个时候亲如家人,让人不敢相信。 刘裕轻轻地叹了口气:“想不到我灭胡灭胡,灭了一辈子,居然现在才知道,我们真正要消灭的,不是那些普通的胡人,而是那些贪婪残暴,为了一已私利,不停地发动战争,祸害天下的胡人贵族,而这些底层的胡人百姓,并不是那些野兽,还是可以教化好的。” 刘穆之摇了摇头:“寄奴,你也别把普通胡人想得太好了,不管怎么说,进入中原的这些胡人,如果不能转为农民,靠自己的劳作自食其力,那最后必然早晚成为强盗,土匪,干起那种劫掠杀人为生的老本行,现在他们是因为痛恨慕容氏欺压他们多年,想要反抗报仇,但要是我们不能给他们创造出足以谋生的手段,那他们早晚也要再次成我们的敌人。” 刘裕正色道:“教化这些胡人百姓的事,就交给你了,你现在是青州刺史,也是他们的父母官,有没有办法,能让他们一年之内成为农夫,安心耕作呢?” 刘穆之勾了勾嘴角:“这一两年内不要强行地改变他们的生活方式,不要一刀切,毕竟他们游牧上千年,不是一两年就能从思想上转变的,青州也有大片的草原和牧场,暂时够供他们生活,只要我们能给他们提供种子和农具,让他们可以尝试着种地,最后发现种地所得会超过放牧所得,那他们就会主动地想要学习农业,五年之内,我有信心让他们都学会我们汉人的这种生产方式。” 刘裕微微一笑:“那一切就拜托给你了,不过,这几天听说军中并不是太稳定啊,有不好的流言在传播,这是怎么回事?” 刘穆之的眉头微皱:“是的,有流言说我们在广固屠戮几千慕容氏的宗室与王族,违背了你和慕容兰原来的约定,而慕容氏的这些宗室们在死前,发出了最后的诅咒,诅咒我们大军不得好死,更是诅咒你…………” 说到这里,他的眉头一皱,收住了嘴。 刘裕平静地说道:“诅咒我子孙后代手足相残,诅咒我会众叛亲离,所有的功业尽归尘土,所有的霸业会得而复失,对不对?” 刘穆之叹了口气:“原来你都知道了,看来这流言传播的速度比我想象的还要快。” 刘裕正色道:“不过,这些恶毒的流言,救不了他们的命,更是害不了我们大军,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兵拔营,还师东南,希乐那里,有什么动向?” 刘穆之勾了勾嘴角,正要开口,突然,只听到箭楼之下的十余步外,一阵嘈杂,丁午的大嗓门在十余步外就响起:“林子,夜间前来,可有大帅召令?” 沈林子的声音急切地响起:“速报大帅,有人欲反!林子特来告知!” 。: ===第三千九百一十四章 奸谋谣言逆风起=== 刘裕的眉头轻轻一皱,转身看向了箭楼之下,只见沈林子身着战袍,内里连铠甲都没着,就是穿着一件单衫前来,显然,是有非常紧急的事情,而丁午铁塔一样的身体则挡在他的前面,那宽阔的后背给人一种非常放心的感觉,而他的一只手,已经按在剑柄之上,不管来者是谁,保护好身后的主帅,是他作为中军卫队长的职责。 刘裕沉声道:“猛牛,你且让让,让林子过来见我。” 丁午点了点头,向着沈林子低声道:“得罪!”伸手就准备要搜身。 刘裕摆了摆手:“无妨,林子是忠诚的兄弟,不会有事,再说他手无寸铁,肉眼可见,猛牛,你们都先退下。” 丁午回头向着刘裕行了个礼,转身带着十余名护卫而去,而在这个时候,刘裕已经从箭楼上一跃而下,站到了沈林子的面前。 沈林子单膝下跪,正要行礼,刘裕一把托住了他,身后的刘穆之的声音从半空中传来,很快也到了地面上,那正好反映了刘穆之沿着梯子爬下来的速度:“林子,你说有人谋反,怎么回事?” 沈林子四下看了一眼,确定了周围没人,才低声道:“是天师道的妖贼,捉到了我们沈家的两个家兵,他们是跟随我的堂弟沈赤云,在江州驻防的,在镇南将军何无忌的麾下效力。沈赤云兵败被俘,失了气节,加入妖贼,而那徐道覆以前在天师道时,跟我们兄弟也多少有些交情,于是就派了这两个家兵,乔装改扮,千里而来,就在白天里,悄悄地来到了我的帐内。” 刘裕点了点头:“江州沦陷,荆州战败,大批将士陷入了贼手,沈赤云我认识,是无忌非常欣赏的人,想不到,居然也会加入了妖贼。” 刘穆之叹了口气:“妖贼的残酷手段我们都知道,如果不降,那可能会死的很惨,甚至给人分而食之,即使是铁一样的汉子,也会害怕,别说沈赤云了,就是朱超石现在也在妖贼军中,有机会的话,还是要争取这些人回头是岸,杀贼自效。不过这个沈赤云主动派手下前来劝降,我看应该是铁了心要跟妖贼走到底了,对他,不用抱什么希望。” 刘裕正色道:“我可以理解他们的处境,但不能原谅他们的行为,如果因为贪生怕死就投敌叛国,人人效仿,那我们真的要输给妖贼了,这两个人千里来劝降,着实可恶,林子,你已经处死了来使吗,还是把人关押了?” 沈林子的神色严肃,说道:“如果只是两个家兵,那我根本不用麻烦大帅和胖长史,自己处理了就行,这毕竟也是我沈家的家丑,按我们的规矩,应该是内部处理,派人反过去刺杀沈赤云就行。” 刘穆之笑道:“不过,这些事情在我这里都不会成为秘密,你可以隐瞒这些情况,不过最好跟我通报一声的好。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沈林子点了点头:“对于您和大帅,我当然是要禀报的,但这事不会在军中公开处理,之所以夜报你们二位,是因为有更麻烦的事,他们两人不是只来找我,连我的族兄沈叔长,也被他们找到了。” 刘穆之的脸色微微一变:“沈叔长?他可是你们沈家著名的勇士啊,难道,他也给沈赤云说动了?” 沈林子叹了口气:“沈叔长跟沈赤云虽然只是堂兄弟,但沈叔长的母亲早死,是沈赤云的母亲亲手把他养大的,两人可谓情同手足,一母同胞,沈赤云反了,按国法来说,其谋逆叛国,家人也是要连坐的,沈叔长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被沈赤云说动,准备叛晋。” 刘裕咬了咬牙:“真的是作死,我不是下过令,对于暂时陷身于妖贼之中的将士,不加追究的吗,更不用说连坐家人了。” 沈林子摇了摇头:“军中最近流言四起,很多是直接针对大帅您的,说的很难听,我都斩了好几个乱嚼舌头的家伙,而沈叔长也信了这几个信使的话,说您有意在此自立,不想回师,建康那里迟早要沦陷于妖贼之手,所以才企图谋反,甚至想要来拉拢我。” 刘穆之冷冷地说道:“不回师?这种谣他们也信?还有大帅灭了南燕,怎么可能不回师建康呢,还要在这里自立,这不是一派胡言是什么?” 沈林子叹了口气:“那沈叔长说,你执意强娶慕容兰,引发了王皇后的愤怒,而且还因此把王皇后就是当年你的定亲未婚妻王妙音的事,公诸天下,导致王皇后一怒之下,指使鲜卑降人击杀了慕容兰,而你则是愤而屠戮了所有慕容氏宗室,王皇后也给你赶走了,所以,你已经无法回头,只能在此自立。” 刘裕怒极反笑:“也亏他们想得出这样的解释,看似漏洞百出,但也能牵强附会,不过,区区两个千里而来的家丁,能有这个见识?他们动身之时,能知道这里发生的情况?” 沈林子若有所思地点头道:“不错,确实如此,这么说来,他们的背后,还有人吗?” 刘穆之说道:“沈叔长和这两个家兵现在何处?” 沈林子正色道:“我当时被沈叔长带着这两个反贼入帐时,也吃了一惊,但当时我孤身一人,护卫皆在帐外,也无法直接发作,毕竟沈叔长骁勇过人,打起来我不是对手,而且也可能会让他的奸谋提前发动。所以,我借口要跟二哥他们商议,稳住了贼人,先来向大帅报信。” 刘穆之点了点头:“你的处置非常正确,不过,有没有留人看守他们?” 沈林子摇了摇头:“沈叔长是带了卫队过来的,如果我布置留守,那沈叔长起疑的话,我的部下若是阻拦,就会打草惊蛇,所以,我没作任何布置,直接前来面见你们,相信这会儿,他们还在我的帐内等消息呢。” 刘裕二话不说,直接就向着沈林子所在营地的方向走去:“走,我去会会他们。” 。: ===第三千九百一十五章 降而复叛亦有因=== 晋军,吴兵中兵营帐,沈林子帐内。 烛台上的火光飘摇,三个人围坐在,或者说盘膝在一张矮榻边上,个个心事重重,可不正是沈叔长和两个千里来送信的亲兵护卫?只不过,一个身着甲胄,另两人则是一副民夫的装扮,看起来非常怪异。 沈叔长是一个三旬左右,满脸络腮胡的黑脸大汉,在吴地人士中,也显得比较另类,而脸上一道长长的,贯穿鼻梁的伤疤,也显示出此人的凶悍,至于另两个民夫装扮的信使,一高一矮,一胖一瘦,尤其是那个矮个瘦子,两只眼珠子滴溜溜地转,透出一股子精明的味道。 胖信使四下张望了一下,低声道:“林子去了这么久都没回来,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瘦信使叹了口气:“刚才我就说过,不应该这样放他走的,这种事情,一旦做事不密,给走漏了风声,那可就完蛋了。叔长哥,我看我们还是早点离开吧,至少,让我们先走,不能给他们落下人证。” 沈叔长咬了咬牙:“我想,林子不至于出卖我们,要是他真的有这个心思,刚才走的时候,应该就会让外面的兵马来捉拿我们了,何必等到现在?应该还是说服云子和田子不是太顺利,毕竟,他们都已经做到县令和将军的高官,要想让他们马上放弃,可不容易。” 胖信使的神色稍缓,说道:“叔长哥说得有道理,不过,那刘裕杀了我们这么多亲朋和族人,我们一时迫于情势,只能暂时投靠他,现在义兵反击,神教又杀回来了,正是我们报仇雪恨的时候,不知道他们有什么好犹豫的。” 瘦信使点了点头:“是啊,区区一个县令,一个将军,有什么了不起的,神教若是得了天下,这些官爵只会更高,沈家五兄弟跟北府军有杀父之仇,居然也能这样甘心为敌人效力,叔长哥,他们要是不肯跟我们一起起兵,那我们怎么办?” 沈叔长叹了口气:“如果他们真的不肯跟我们一起干,那干脆我们就自己起兵,到时候嚷着吴兵反了,制造混乱,就算沈家兄弟不肯干,也洗不掉身上的嫌疑啦。” 瘦信使的眉头一皱:“这样恐怕不行吧,只靠我们的兵马,就算加上沈家兄弟的,也没法干掉刘裕的大本营。这时候发作,那是送死。” 沈叔长的脸上闪过一丝疑色:“不是你让我们起事吗,怎么,到这步的时候又要反悔了?” 瘦信使摇了摇头:“赤云哥的意思,或者说天师道的意思,是暂时不要起事,跟着刘裕的军队回建康,到时候在两军相持时,再在关键的时候倒戈一击,扭转局势,现在在这里,没有外援,光靠我们这一部起兵,怕是不容易。而且,兄弟们的家业都在吴地,在这里若是起事不成,恐怕也没几个愿意跟我们留下来的。” 沈叔长的眉头松了开来,说道:“果然是神教的人,算得真远,我就知道,这天下早晚是他们的,沈氏兄弟跟刘裕有杀父之仇,我想,最坏的情况,也不至于出卖我们,最多是观望,到时候我在路上再慢慢地跟他们晓以利害吧。这几天军中流言四起,都是说刘裕如何凶残歹毒的,跟他以前那种假仁假义完全不同,时间久了,军中人心思变,对我们不是坏事。”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你们两个最好还是先离开,刘穆之这死胖子的耳目众多,也许,会察觉出不对劲,回去后早点回报赤云和神教的两位教主,就说我沈叔长,时刻等待他的召唤。” 胖信使哈哈一笑:“叔长哥,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一句,要说沈家五虎跟刘裕有杀父之仇,那转投神教还好说,可你并不跟刘裕有啥仇恨啊,转投他以来,还立了不少功劳,现在有个军主的职位,也不算亏待你了,为何你这回是一下就答应了呢?” 沈叔长哈哈一笑:“那是因为我所图的,刘裕给不了我,而神教能给。我在沈家不是嫡流,只是个分支,所以从小家里很穷,不象他们沈家五虎一样,从小家大业大,这些什么官职爵位,对我来说,都是虚的,只有产业,钱财,才是我想要的。” “你们恐怕不知道吧,当年神教起事,我一下子就知道,我的机会来了,平日里,咱们都要给那些世家子弟们管着,为他们作牛作马,出不了头,就算晋国有难,临时征兵,打完仗后又把我们打发回老家了,啥也没有。只有神教,给了我们翻身的机会,可以让我们向那些骑在我们头上拉屎撒尿的世家子弟们复仇!” 胖信使的神色肃然,点头道:“就是,我们都是给那些世家权贵们世代奴役,欺负的吴地人,对我们来说,他们是比胡虏更凶残更可怕的敌人,我们从祖父辈开始就给他们奴役了,如果不是神教,那我们子孙世代还要给奴役下去。” 瘦信使叹道:“赤云哥之所以重新倒向神教,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也是那些当年给我们打跑的世家子弟们,又回来了,吴地的庄园,又重归了这些吸血鬼所有,当然,叔长哥你是当了军官,那些世家子弟们还不至于欺负到你头上,可我们这些人就惨了,因为以前参加过神教,又没人保护,给人变本加利地欺负。若不是如此,我们又怎么会冒着灭族的风险,重新加入神教呢?” 沈叔长点了点头:“是的,这天下的权贵,富人都是一伙的,而刘裕就是他们的看门狗,原来我们还以为刘裕是天下的英雄,会带着我们这些穷人翻身,所以才会跟随他,结果这家伙不允许我们凭本事去挣属于我们的东西,打了胜仗不允许掳掠,远不如原来在孙教主手下效力的时候,最后打下来的地盘又归了那些世家子弟,那我们还图个啥?另寻新主,抢钱,抢粮,抢女人!” 。: ===第三千九百一十六章 牢记属下功过业=== 帐外突然传来刘裕的冷笑声:“原来,你沉叔长从军,不是为了报国立功,而是为了抢钱,抢粮,抢女人啊。我怎么就没早看出来你呢?” 沉叔长的脸色大变,和胖,瘦两个信使同时看向了帐门那里,只见一阵火光乍现,一柄利斧,把整个封闭着的帐门,从上到下噼开,而丁午那铁塔般的身影,就立于帐门之外,伴随着他满脸的杀气,全身的甲胃叶片,都反着帐内的烛光。 在他的身后,立着十余名全副武装的护卫,分立两侧,而刘裕那伟岸的身形,就在他的身后,刘穆之的胖大身躯,和沉林子一起,分立他的左右,后面则是火光满天,数不清的军士,持着火把,显然,这个营帐,已经被团团包围了。 沉叔长的手按在剑柄之上,一跃而起,脸上的肌肉都在跳动着,而胖信使则呆坐原地,不知道如何行动,那个瘦信使则迅速地跪倒在地,不停地说道:“大帅饶命,大帅饶命!” 沉林子沉声道:“沉叔长,别再抱有幻想了,你外面的卫队早已经给缴械放仗,现在你扔掉兵器,伏地认罪,还可以从轻发落,若是想要顽抗,那就是死路一条。” 沉叔长咬着牙,恨恨地说道:“叛徒,奸贼,想不到我沉叔长一世英雄,居然会折在你这个内鬼手中,枉你也配姓沉!” 沉林子正色道:“我沉家世代忠良,虽然也有误入歧途的祖先,但后人总会用鲜血和性命洗涮耻辱,想我先祖沉充,曾经随王敦一起谋逆,身死家破,而其子沉公讳劲,白丁从军,为国孤守洛阳,最后英勇战死,这才扭转了世人对我沉家的看法,而我家风,也从劲公一脉相传。” “家父当年受奸人挑唆,一时湖涂,误入妖贼邪教,差点全族被诛,是刘大帅饶了我们一命,他是我们的恩人,不是什么仇人,真要说有什么仇人,也是妖贼这种为了自己的野心,唆使人谋逆,引得天下大乱的罪人。我们兄弟当时身入邪教,差点走上不归路,是刘大帅给了我们一个重新做人,立功赎罪的机会,甚至也是给了我们为亡父洗涮耻辱的机会,你才是恩仇不分,认敌为友的蠢货!” 沉叔长怒极反笑:“哈哈哈哈,沉林子,你贪募虚荣,卖友求荣,居然还能整出这些歪理?我就问你,我们沉家,本就是吴地的头等家族,几百年来都在这里成为一方诸候,为什么要给这些外来的北方世家骑在头上,任意驱使?你说的先祖充公,起兵想夺回本来属于我们沉家的东西,有什么不对?就因为失败了,就成了逆贼?他司马家才是祸乱天下的逆贼,我们姓沉的才不是!” 沉林子双眼圆睁,手也按上了剑柄:“一派胡言,不可救药,寄奴哥,请你下令,让我亲自清理门户。” 刘裕摆了摆手,平静地说道:“无妨,此人既然敢当众出此狂言,那在让他伏法之前,我得先让他认罪,不然,搞得好像我是以强力压他,而不是以理服之,其他人也会不满的。” 沉林子的脸色一变:“大帅,此人勇悍过人,你可不要…………” 刘裕向前走去,拍了拍丁午的肩膀:“没事,他再凶,能强过得黑袍吗,我刘裕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难道还会怕一只穷途末路的困兽?” 丁午咧嘴一笑,让了开来,刘裕就这样走进了帐内,离沉叔长不过五步左右的距离,说道:“沉叔长,你好象对我很有意见?听你刚才的话,好像是我夺了你沉家的家业,还是欺负你了?” 沉叔长咬着牙,恨声道:“刘裕,你虽然没有直接欺负我,但你就是那些世家高门的打手,你打跑了神教,也打跑了我们这些穷苦人翻身的希望,难道你以为自己做的是对民有利的事?” 刘裕微微一笑:“我结束了野心家发动的战乱,平定了妖贼,把他们赶出三吴,让三吴的百姓重新过上了太平的日子,难道这不是对民有利的事?按你刚才的说法,在妖贼那里到处杀人掳掠,抢钱抢粮抢女人,难道这才叫正确的?” 沉叔长不屑地说道:“我们是向百年来欺压我们的世家贵族报仇雪恨,怎么不正确了?谁站在世家一边,谁就是我们的仇人。当初我是信了你的鬼话,以为你会帮我们推翻世家,让我们吴地人做吴地的主,这才会一时投靠你。可是你自己背弃了诺言,就不要怪我们起来反对你!” 刘裕澹然道:“沉叔长,你可真的是会颠倒黑白,你当初是主动归顺的?我记得清楚,是在郁州之战中,你们被我北府军大破,孙恩卢循等人扔下你们,上船逃命,你们几万道众走投无路,这才向我们投降的吧,当时是沉林子为你们说情,说你们是被妖贼裹胁,加上你们主动献上了妖贼首领张勐,这才免了你们的罪行,没把你投入到戏马台赎罪,而是直接编入军中,归在吴兵营里,我没记错吧。” 沉叔长的气势一下子矮了半截,睁大了眼睛:“你,你居然还记得这些?” 刘裕冷冷地说道:“我手下的每个军主以上的将校,他们的出身,来历,战功,我全都记得一清二楚,你沉叔长投军以来打过哪些仗,立过什么功,从一个队副一路升到军主,我都记忆犹新,而你十七次立功,有五次在战后纵兵掳掠,所以评定时减免功绩,要不然,你现在应该起码是个裨将了。” 说到这里,刘裕摇了摇头:“这次广固之战,你所部斩敌一千四百二十七级,率先攻入西城缺口,本来在战后的评定中,我是给你上报成为平寇将军的,只可惜,你主动谋逆,投靠妖贼,自取灭亡!沉叔长,非是大晋,非是我刘裕亏待你,是你自己上负国家,下累将士,可悲而可叹!” ===第三千九百一十七章 义正辞严对兵匪=== 沈叔长的身子在微微地发抖,刘裕的话,已经开始摧毁他内心的防线,但他仍然不服气地嚷道:“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我不服,无论是晋军还是天师道的军队,都在战后可以允许掳掠抢劫,自古以来的军队都是如此,为什么我几次纵兵掳掠,就不可以?为什么要削减我的功劳?” 刘裕摇了摇头:“别人允许掳掠是别人的事,但在我刘裕的军中,就是不行。我刘裕自从从军以来,就立下了志愿,要保国卫民,如果我们作为军人,抢劫百姓,祸害子民,比敌人还要凶狠,那我们有什么资格穿这身军装?” 沈叔长恨声道:“我纵兵掳掠的,不是晋国百姓,而是南燕的胡虏,就算有些是汉人,他们也是南燕的子民,早就为胡虏卖命,视为敌寇,难道惩罚这些敌寇,都不可以吗?当年刘牢之带兵时,是怎么对待我们吴人的?不也是当成敌寇来处置吗?战争就是敌我之间你死我活的事,用得着你刘裕来假仁假义?” 刘裕冷冷地说道:“刘牢之就是因为把三吴的百姓当成敌人,没当成自己人,纵兵掳掠,这才让人心都向着妖贼,让敌人越打越多。难道这是什么好事了?我当年在吴地时,就是因为这点,不肯与他一起,这才带了千余只想当兵,不想为盗匪的将士们去孤守句章,海盐,此事天下人皆知,你难道不知吗?” 沈叔长的嘴唇都在发抖,连按剑柄的手也在微微地抖动着,显然,他在气势上已经落了下风。 刘裕看着沈叔长,双眼中光芒闪闪,更进一步,沉声道:“三吴的百姓,绝大多数只是被天师道的妖贼们裹胁,掠夺,无奈跟着他们而已,象你这样甘心为虎作伥的,只是极少数,大多数人只是想着活,对于他们,根本不能视为敌人,而是应该反思,为什么作为朝廷的官军,没有能力守护住这些子民。” “至于南燕,也是同理,发动战争的只是慕容超,黑袍这些大奸大恶,并不是无辜的百姓,山南诸郡的汉人百姓,本就是被这些鲜卑恶贼们欺压的可怜人,我们作为王师,除暴安良,就是要拯救这些人,他们在王师到来时,主动来投,为我们大军箪壶盛浆相迎,哭泣着说是遇到了多年未见的同族王师,可你是怎么对待他们的?借口他们是敌人,就去抢劫他们的村落,逼迫他们交出所有的口粮?以作军用?” 沈叔长咬着牙:“他们可以交粮纳税给南燕的胡虏,为什么我们作为大军,千里而来,吃他们点东西,就不可以了?” 刘裕冷冷地说道:“大军的供应,自有后勤辎重,自有刘长史这样的人负责,非到万不得已,不得向本地民众征用,除非他们是主动前来投献,这点军纪,我们在出兵时就说得清楚,你以为你耍个滑头,逼着那些给你抢掠的村庄的父老,说他们是主动投献的,我们就查不出来吗?” 沈叔长叹了口气:“罢了,怎么说都是你有理,你想杀我,就杀吧,不用找这些理由。还有,你若是真的当时在我抢掠村庄时就下令杀我,我也没话说,当时不处罚,到现在才数落我的罪行,不就是欲加之罪吗?” 刘裕摇了摇头:“我之所以当时没对你下手,是因为要考虑军心和士气,象你这么干的部队并不在少数,如果人人都要处罚,那可能三成的部队,都要失去主将主官了,这是王皇后对你们的宽恕,只是降低了战胜功绩的评定,为的是让你们改过自新,以后可以立功赎罪,可没想到,你小子居然是怀恨在心,生出叛意。你自己刚才不也说得清楚吗?就因为没让你放手抢钱,抢粮,抢女人,你就觉得跟着我刘裕,作为一个大晋的将士,不够自在,不够痛快了吗?” 沈叔长咬着牙,恨声道:“不错,我就是这么想的,你定的规矩,不许掳掠,不许抢夺战利品,那我们打仗图个什么?就给点不痛不痒的小官小爵,回到家乡,仍然要受那些世家子弟的鸟气。他们不用自己上阵搏杀,跟在军中也能混到比我们更高的功劳,凭什么?!” 刘裕的嘴角轻轻地勾了勾,说道:“文武之道,并不是靠打仗的表现,一概而论,这些世家子弟从军,虽然没有几个在一线厮杀的,但作为军中文书,后勤主管,都尽了自己的力,他们的父祖辈在吴地征集粮草,制作军械,千里运到前方,他们本人也是身在军中,每天处理大量的公文军务,没有他们,哪有你们这身上所穿,口中所食?” “当年汉高祖刘邦夺取天下,坐上帝位之后,评定功臣,最后首功之臣不是他的将军们,不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兵仙韩信,也不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谋士张良,而是坐镇后方,调配军粮兵员的总管萧何。这就是后勤的重要性,世家子弟,乃至他们的家族,为这场灭燕之战作的贡献,不比我们这些亲自上阵的人少,你不能因为他们不亲自冲杀,就说人家贡献不如你。” 沈叔长叹了口气:“那这几年来,吴地的庄园,又回到了世家高门的手中,那些原来分给建义的京八将士们的土地,又回到了以前的主子们的手里,难道他们也是靠打什么仗,换来的好处吗?” 刘裕平静地说道:“因为大晋就是大晋,得承认以前给过的爵位和土地,我确实规定了非功不得爵,非爵不为官的规矩,但那只是对以后得爵的人,对于之前已经有爵位,有地契的世家,朝廷仍然是保护和承认他们的利益!” “在天师道之乱中被杀的世家子弟,如果是绝嗣的那种,会由同宗来继承家业,除非是整个家族死绝,不然在他们的有生之年,爵位和土地仍然有效,只是到了下一代,爵位降级,那才会把多余的土地收归国家。” “沈叔长,如果我突然翻脸不承认你之前的战功和爵位,因为你不再上战场,就把这些家业送给新立功的将士,你作何感想?!” 。: ===第三千九百一十八章 威逼利诱造背叛=== 沈叔长目瞪口呆,无言以对,刘裕的目光,转向了跪在地上的瘦信使,沉声道:“地上何人,报上名来。” 瘦信使连忙说道:“小的名叫沈七狗,那个胖子是小人的弟弟,沈八猫。我们兄弟二人都是沈赤云的庄客。” 刘裕轻轻地“哦”了一声,说道:“不是说你们是贫苦人家出身吗,怎么那沈赤云,还能收你们当庄客?” 瘦信使叹了口气:“小的原本不姓沈,而是姓李,吴地人士,家人在天师道,哦,不,是妖贼之乱中遇害了,而我们兄弟二人给妖贼们掠为奴仆,后来分给了沈赤云作为部下,从此就成为他的家丁了。” 沈叔长不屑地骂道:“狗东西,一看情况不对,就要卖主求荣了吗?” 胖信使这回也醒悟了过来,对着沈叔长骂道:“卖主求荣的是你,不是我们兄弟,要不是我们的妻儿老小都给沈赤云控制着,你以为我们愿意淌这趟浑水吗?沈叔长,你们谋反叛逆,事后是有高官厚禄,我们这种跑腿的小不拉子,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沈叔长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却是说不出话来。 胖信使向着刘裕行了个礼,哭丧着脸,说道:“刘大帅,刘爷爷,我们都不过是给人跑腿,受人驱使的可怜虫,我们的老母和妻儿,都在沈赤云的手里,不能不为他办事啊。我们都知道,是刘大帅你平定了叛乱,让我们得以活命,我们也一直很感激你,但是,这些昧着良心的事,我们没办法拒绝啊,这一切都是沈赤云指使的,我们也没想到,沈叔长竟然会这么痛快地答应。” 刘裕点了点头:“我相信你们说的是实话,现在,我问你们,沈赤云为什么也这么快就投降妖贼了?难道他也跟我有什么深仇大恨?” 那瘦信使叹了口气:“妖贼的手段酷烈,抓到的晋军将士,会集中在一起,逼他们投降,如果有不投降的,就地格杀,而且,会让下一个俘虏亲自去杀,有好几位宁死不降的将军,就这样死在了同伴们的手中。” 胖信使跟着附和道:“是的,不仅如此,在处死所有不降的将士之后,还逼着投降的将士们,人人都要分食这些宁死不屈的将士们的肉,就跟妖贼们当年在吴地干的事情一样,这样算是一种投名状。” 刘裕若有所思地点头道:“朱超石看来也是在这种情况下,被迫加入妖贼的吧,难怪。” 瘦信使连忙说道:“正是正是,朱超石也和沈赤云一样,是这样给威逼着投降的,而且,听说当时妖贼还使了美人计,让卢循的妹妹,徐道覆的老婆卢兰香,去色诱他的呢。” 沈林子的脸色一变,转而露出一丝鄙夷之色:“居然还有美人计?小石头还真的是艳福不浅哪。我原来还以为他是怕死才投降,想不到…………” 刘穆之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事情还没查清楚,不要轻易地下结论,沈七狗,你说的这些,是你亲眼所见,还是听来的?” 沈七狗连忙说道:“我是听沈赤云跟别的妖贼一起喝酒时说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不过,那卢兰香死了,后来朱超石转而去投奔了卢循,成为他手下的大将,沈赤云他们都在抱怨,说自己为神教,啊,不,说自己为妖贼出力很多,还不如去当小白脸呢。” 刘裕点了点头:“也就是说,沈赤云是因为怕死才投降的天师道,而你们,作为他的部下,自然也是跟着投降,然后受他的指使,来这里劝降沈家兄弟和沈叔长?” 沈八猫点头道:“是的,沈赤云在吴地有产业,本来也不想投降,但不投降就要死,还要给人吃到肚子里,所以就投降了,他以前也是天师道中人,还有几个老贼跟他关系不错,所以保他升官当了将军,但他开始也没想到劝降别人,大概也是怕老家中人知道他叛变投敌,怕大晋朝廷治他家人的罪吧。” 刘穆之冷笑道:“你是想说,连沈赤云也只是迫于无奈才表面投降,实际上是心向大晋的?” 沈八猫哭丧着脸,说道:“小的不敢这么说,小的只是自己觉得,沈赤云是想给自己留条后路的,毕竟,兵败力屈而降,谁都知道大帅的厉害,要是他亲自领兵破了妖贼,那以后还会有个反正的机会呢。这回逼着沈赤云派我们来劝降的,真的不是沈赤云,而是徐道覆。” 刘穆之的眉头一皱:“徐道覆?你是说这回的招降,是徐道覆的指使?” 沈七狗连忙点头道:“是的,就连那些说词,都是徐道覆授意的。他说他了解沈家五虎,他们跟刘大帅有杀父之仇,上次既然加入神教,就不会对晋朝有什么忠心和感情,之所以跟着刘大帅,只不过是走投无路,只想见机行事而已,若是神教得势,攻取建康,夺占吴地,他们一定也会再次反水,加入神教的。” 沈林子怒吼一声:“放你娘的狗臭屁,寄奴哥对我们五兄弟有再生之恩,天高地厚的恩情,以为我们都跟你们这一家狗东西一样,忘恩负义吗?” 沈七狗哭丧着脸,说道:“林子公,这不是我们说的啊,我们这种小角色哪想得出这种话,这是徐道覆说的,若不是刘大帅命令,这种狂悖之言,借我一万个胆子,也不敢说啊。” 沈林子神色稍缓,还是恨恨地说道:“要是换了我,宁可是死,也不会降贼的,妖贼害得我们家破人亡,我们脑子没坏掉,知道谁是仇人,谁是恩人。你们这些贪生怕死的家伙,难道只有妖贼会杀你们,大晋的国法就杀不了你们吗?” 沈七狗连忙磕头道:“小的罪该万死,小的罪该万死。” 刘裕摆了摆手:“罢了,你们的罪,后面再议,徐道覆还说了什么?” 沈七狗抬起头,说道:“徐道覆还说,他们会在刘大帅回师之前就拿下建康,到时候刘大帅必败,而沈家五虎如果能配合他们实现这个计划,就会是首功之臣,以后的地位,还会在那朱超石之上,所以,他们一定会答应的!” 。: ===第三千九百一十九章 穷且不仁天地弃=== 沉叔长瞪大了眼睛,一脸疑惑地看着沉七狗:“这个,这个条件,你怎么没跟我说过?” 沉七狗冷笑道:“你是什么东西,也配跟沉家五虎相提并论?别忘了,沉家五虎里最差的一个,也是官至副将,比你这个军主还是要强上一截的,我们出来的时候,徐道覆可是交代地清楚,你不过是作为引见我们去见沉家五虎的一个跳板而已,事成之后,就算在天师道军中,你也不过就是个副将之类的角色,这样级别的,在天师道里,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沉叔长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妈拉个巴子的,合着弄了半天,我不过也就是个引见人而已,没捞到什么好处啊。你们这两个狗东西,一口一个地说天师道会给我高官大将,什么龙武将军之类的,原来就这啊!” 沉八猫哈哈一笑:“龙虎将军?这玩意还不跟草头王一样,随便发啊,事到如今,我也不骗你,就是我们两个回去后,如果事成,也能封为龙虎副将军呢,你沉叔长穷光蛋一个,靠了能杀人放火当了个军主,随时就想着投敌,你这种人,谁敢给你大官当啊。” 沉林子冷笑道:“可怜又可叹,沉叔长,你不是就是想着能杀人越货,奸淫掳掠嘛,那当官不当官的,对你也没啥区别,天师道你不真正地认识,当年忽悠我们沉家加入的时候,就是这样,先是到处乱开空头许诺,让我爹又是当郡守,又是当尚书的,反正没到手的东西,封你个玉皇大帝,太乙真人都可以。你这一个劳什子龙虎将军就能给收买了,真的是没眼界,太愚蠢。” 沉叔长的额头上开始冒汗,咬着牙,恨恨地说道:“想不到,想不到天师道又骗了我,我,我怎么这么命苦!” 刘裕冷冷地说道:“因为你的野心,你的愚蠢,你的贪婪,才会让你成为别人的棋子,轻信妖贼的许诺,是因为你的内心深处愿意相信这些事,所以才会这样容易上当。如果你和我们的北府兄弟一样,是一个视荣誉高于生命,把保国安民看得比自己得到好处更重要的人,那又怎么会轻易地堕落,被妖贼的谎言所蒙蔽呢?沉叔长,这一切,是你自找,怪不得别人。” 沉叔长的眼中泪光闪闪,终于松开了剑柄,跪到了地上,咬牙道:“我错了,是我的贪婪,是我的愚蠢,让我误入歧途,违背了加入北府军,加入京八兄弟会的誓言,我无话可说,但是,刘裕,你口口声声要为了天下的穷苦人作主,去推翻那些压在我们头上,吸血奴役了上百年的世家大族,你自己还记得自己的话吗?你现在做的事情,是否还在坚持自己的初心不变?” 刘裕澹然道:“你凭什么以为,我刘裕就倒向了世家高门,不再为穷苦人作主了?大晋的将士,子民是人,世家子弟也是人,我既然受了大晋子民的托附,肩上扛着整个天下,就得为天下人考虑,而不是为某一类人考虑。” 说到这里,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吴地的庄园,无主的田地,难道我没有分给北府将士?没有按大家建立的功劳,分给爵位,再以爵赐地?别的人我不说,就说你沉叔长,按你的军功斩获,晋安郡的七百亩良田,难道没有分给你?!” 沉叔长的脸色一变,咬了咬牙:“只给我地,又没有奴仆佃农耕作,难道要我一家七口人自己种地吗?” 刘裕冷冷地说道:“所以,如果你也有更多的钱,去买卖奴仆,收揽庄客,你自己不也变成了世家子弟,贵族豪强,不也变成了你最讨厌的那种人吗?你的地宁可荒着,也不愿意租给那些失地的百姓去种,这还要怪国家对你不公?” 沉叔长恨声道:“那为什么世家高门,贵族子弟就有那么多的奴仆,为什么他们家的地就可以在天师道之乱后原样奉还,而吴地豪强的地,很多就是永远地失去了?” 刘裕叹了口气:“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傻充愣?世家子弟就是再不堪,在天师道之乱中也是站在大晋,站在朝廷一边,为国效力,被杀的人不计其数,甚至全家绝户的也不少,难道对于这些家族,还要在他们战死之后,再把土地没收?” “至于吴地豪强,就比如你沉家,本身就是趁乱加入了妖贼,是造反的一方,战后按功过赏罚,留下性命,交出产业,难道不应该?你和沉家五虎这种归顺反正得早,立有功劳的还给你们赐了一些土地和爵位,那些一直跟着卢循徐道覆,一路跑到广州,死不忏悔的老贼,难道我还要保留他们的土地庄园,等他们回来接收?” 沉叔长一屁股软到了地上,这下子,他所有的言辞都失效了,整个人给彻底地摧毁了,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严重,有多厉害。无论自己给自己找了多少借口,都不过是强词夺理,刘裕说得对,自己那不知满足的贪婪,和无法掩盖的杀戮与抢劫的欲望,才是给天师道利用的真正原因,怪不得别人。 刘裕看着沉叔长,冷冷地说道:“沉叔长,你是贫苦出身,但不代表你有颗高尚的心灵,不是说谁穷谁就有理,世家子弟中的败类欺压良善,吸血害人,而你,和他们本质上是一路人,只不过你没有他们生来的权势富贵罢了,一旦给了你作恶的条件,你会比他们更残忍,因为他们多少还要讲点规矩,还要考虑点子孙后代,而你,只图爽了自己就行,你跟天师道的妖贼,天然就是一路人,所以他们几句话就能把你收买,我给过你一次机会,不会再给你第二次。” 后面的丁午恨恨地说道:“寄奴哥,跟这个败类有什么好说的,下令吧,我现在就砍了这个叛徒!” 刘裕摇了摇头:“罢了,他毕竟也曾经是我们的兄弟,曾经是我们京八党的一员,虽然他自己背弃誓言,成了叛徒,但念在他还没有造成重大损失,奸谋没来得及发动,我给你个有尊严的死,你现在自我了断,汝之妻儿,我养之,放心去吧。” ===第三千九百二十章 暂稳营中天明杀=== 沈叔长的脸上肌肉都在抖动着,手按着剑柄,在微微地发抖。 沈林子冷冷地说道:“沈叔长,你还指望着想要拼死一击吗?寄奴哥有多厉害,想必你自己最清楚,再加上还有我们这么多兄弟护卫,你剑都来不及拔,恐怕早就给砍成肉泥了,非但死无全尸,还会祸及家人,自我了断,起码还能保全妻儿老母,寄奴哥既然这样说了,就是给你留了最后的机会,不要不识好歹!” 沈叔长的眼角流下了两行泪,长叹一声:“怪我利欲熏心,不走正道,才有这个结局,寄奴哥,我没脸见你,也不配叫你一声大哥,只希望你能看在我也为北府军流过血,为大晋立过功的份上,不要让我两个儿子知道,我是怎么死的!” 刘裕点了点头,转过了身,背对着沈叔长:“你去吧,我会上报你是战死的,你的家业,我会保留,你的两个孩子,我会抚养他们成人,但是你犯的事,爵位是不可能继承了,我会以你之前纵兵掳掠的罪行,剥夺你的爵位和军职,但不会把你叛逆谋反之事公开。” 沈叔长跪倒在地,向着刘裕重重地磕了三个头,当他起身之时,大吼道:“吴兴沈叔长,今日去矣!” 一声“呛啷”响起,利刃出鞘,伴随着隐约的风雷之声,血光闪现,那是沈七狗和沈八猫的脖子和前胸中闪出的,两声惨叫之后,沈叔长放声大笑:“老子就是给你们两个狗东西所欺骗,赔上这条命的,就算是死,也跟老子一起上路。” 他说到这里,横剑于颈,用力一抹,一道血箭,就这样溅在刘裕的后背之上,染得他的征袍一片血色,刘裕的眉头微微一皱,轻轻地摇了摇头,负着手,直接就走了出去,当他经过沈林子的身边时,稍稍一停,沈林子微一欠身,低声道:“后面的事,末将处理,今天晚上的事,末将会守口如瓶,绝不会有消息走漏。” 刘裕点了点头,轻轻地拍了拍沈林子的肩膀:“沈叔长的部下是好兄弟,未卷入谋逆之中,把他们收编进你的营中,对外就说沈叔长暴病而亡,尸体就地埋葬。” 沈林子正色道:“末将遵命,按您吩咐的处置。” 刘裕看了一眼在一边的刘穆之,使了个眼色,二人相伴而行,向着营外的一处箭楼走去,丁午很识趣地带着十余名卫士分散四周,离箭楼足有五十步的距离警戒,接替这个范围内值守的军士,以确保二人的谈话不会有人听到。 当刘穆之那胖大的身形出现在箭楼之上时,刘裕轻轻地摇了摇头:“虽然叛乱没来得及发动就给破获了,但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胖子,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刘穆之淡然道:“因为,你发现你跟将士们的想法,心思已经有了偏差,在他们的心里,也许你已经和世家权贵们走到了一起,不再是他们的带头大哥了。” 刘裕轻轻地叹了口气:“你只说对了一半,还有另一半,那就是我原来一直相信人性中的善良和美好,总是以为大家早晚能被我教育好,忠于国家,孝于家庭,成为象我这样的人,没想到,即使我努力了二十多年,哪怕是我军中的兄弟,想变成刘牢之,希乐这样的人,仍然不在少数啊。” 刘穆之点了点头:“是的,沈叔长这样的不是个例,他们从军打仗不是为了保家卫国,而是想在战争中释放自己被隐藏的恶,能以战争为借口,去放手掳掠,杀戮。昨天在广固屠城的,大概多的就是这样的人吧。” 刘裕闭上了眼睛,喃喃道:“难道,我也无法改变他们吗?难道他们的心中,就没有善良,仁义这些美德的存在空间吗?” 刘穆之平静地说道:“如果人人都可以得到教化,那就是传说中的古圣先贤了,那些也不过是儒家学者们编造出来的美好神话而已,实际上,有善就有恶,有天就有地,这世上有好人,也有坏人,大多数则是徘徊于善恶之间的普通人,畏威而怀德,对于他们,需要用德行教化,更需要用严厉的刑法来震慑,让他们知道,做好人虽然不易,但做坏人的下场更悲惨,不要企图以身试法。” 刘裕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你说得不错,苻坚之所以会败亡,就因为他无原则的退让和迁就,对于本性邪恶的人也宽大处理,终于会在不利之时给慕容垂,姚苌这样的野心家夺去江山,让北方纷乱,最后只会害了更多的百姓。我不能学这种妇人之仁,以后,对于大奸大恶之徒,我绝不会再姑息。” 刘穆之微微一笑:“你确实应该这样,要有些雷霆手段,让你的敌人,你潜在的敌人都不止是崇拜你,更要害怕你,这样,才不敢造次,不然,如果让他们知道你心慈手软,也许就会去疯狂伤害那些你身边的亲人,爱人,家人!”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一股狠厉的杀气,让刘穆之的脸色也微微一变,只听到刘裕缓缓地说道:“今天夜里,加强防备,内紧外松,所有部队不许离开所在营地,如有异动者,就地格杀勿论,明天一早,集合全军,把沈叔长的所有当值护卫与亲兵,全部斩杀。” 刘穆之的眉头一皱:“你不是赦免了他们了吗?” 刘裕摇了摇头:“那是为了稳住军中的局势,谁知道来策反的是不是只有沈七狗和沈八猫两个,我本来还想继续审问他们,没想到沈叔长这个杀才居然临死前还要泄愤杀了这两人,断了我的线索,既然这样,我只有先稳住局势,不然在夜间就动手处置上百名亲兵护卫,容易引起哗变。” 刘穆之叹了口气:“好厉害的处理,寄奴,你真的成大器了,本来我还以为你仍然是困于仁义,又要心软了呢。” 刘裕点了点头:“还有,派人迅速回吴地,把沈叔长和沈赤云所有留在吴地的三族以内亲族,全部斩杀,一个不留。尤其是沈叔长的两个儿子,提头来见我。” 。: ===第三千九百二十一章 君无戏言令如山=== 刘穆之的眉头微微一皱:“可是,你刚才不是说,沉叔长的妻儿,你养之吗?难道,也只是一时权宜之语?” 刘裕点了点头:“是的,我得稳住沉叔长,谁知道他如果知道全族必死,会不会拼死反击,这营地内除了他的卫队,是不是还有暗留的伏兵或者死士呢,就算他不安排,是不是也有别的奸人在暗中观察呢,我必须要把风险降到最低。他犯的是谋逆叛国之罪,本就按法当诛全族,若非如此,法令何以让人遵守?” 刘穆之叹了口气:“可是,你答应过他,要留他妻儿的,这样再反悔,是不是有点失信于人呢?” 刘裕澹然道:“是养啊,养到杀为止,我又没说养多久。” 说到这里,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当年,我们诛灭王愉一家的时候,王愉的孙子王慧龙,年方十一,被家中的仆人趁乱偷出,我们的兄弟事后发现少了这个小子,快马去追,直到江边,却发现有一队和尚过江,当时带队的是道规,其实他看到了有个和尚背着的篓子里,重量明显不对,应该是藏了一个小孩,但他出于恻隐之心,放过了这个小子,让他过了江,给王家留了一条血脉的同时,也成就了这些僧人的好生之德。” “可结果呢?这个孩子去了后秦,被姚兴所庇护,大肆宣扬我的凶残好杀,宣扬我的心狠手辣,全然不提王愉一家是如何害死谢停云兄弟全家的,不提停云兄弟的几个小儿如何被他们活活地烧死的事。” “而这个王慧龙,这几年成长之后,利用这种宣传,到处地吸引和招纳大晋国内对我不满,反抗我的力量,更是和司马氏的那些反贼勾结在一起,盘踞在豫西北一带,招降纳叛,犯我边郡,杀我子民,因为我们当时一时心软,放过了这个漏网之鱼,日后有成千上万的人为此而死,所以,我不想再让这样的事情重复。” 刘裕深吸了一口气:“身为人子,父母死于人手,那成年后为父报仇,是天经地义的事,为人不孝,何以忠于国?看看沉家五虎,哪怕有我的严令,仍然向着杀父仇人报仇雪恨,事后甘愿以官爵甚至是以性命来领罪,沉叔长的儿子,将来也一定会为他们的父亲报仇,成为未来的祸乱之源的。” 刘穆之点了点头:“话虽如此,但是,也不是没有象沉劲这样,逆贼之后,却是以命报国的例子。” 刘裕摇了摇头:“沉劲在为国尽忠之前,也是先手刃举报了他父亲的仇人,得到赦免后再去领罪报国的,以一死尽忠。且不说他最后如果想叛国投敌,也是一念之间的事,就说这个为父报仇,难道我还要等着这两个小子长大成人,再向我,或者是你,或者是沉林子来报仇雪恨吗?” 刘穆之微微一笑:“你说得很对,寄奴,你成熟了,对于那些公然反对你的人,对于公开叛国的人,确实不能手下留情,无论是诛杀沉叔长,沉赤云的全族,还是斩尽杀绝慕容氏宗室,都是正确的举动,也是你走上帝王之路的必须。” “不过,另一方面,我也必须提醒你。”说到这里,刘穆之的表情变得异常地严肃,“帝王可以冷血无情,手段酷烈,但有一样是得坚持的,那就是信用。君无戏言,言出如山,是一定要做的事。不然,如果你朝令夕改,或者有令不遵,那上行下效, “你要么不答应沉叔长赦免他的家人,要么说到了就要做到,不可以出尔反尔,这个你拿权宜之计,兵不厌诈这些解释是不通的。” “这方面最典型的反面例子,就是姚长,他以诈术腹黑取得天下,却是说话跟放屁没两样,就连赌咒发誓的事,也是随时可以反悔。最后的结果就是后秦上下,全都是有样学样,宗室亲王个个想要以力夺权,外藩将领也是叛服无常,象刘勃勃,慕容超这些人全都背叛了后秦,这就是君诺不行的后果。” “就算换了姚兴,也是如此,一方面表示要跟我们搞好关系,成全你的英雄之名,另一方面,又是变着法儿地跟我们作对,收降大晋的罪人和叛徒,甚至出兵助谯蜀叛离。所以,我们也跟后秦从和平转向敌对,以后腾出手来,必灭此羌贼。” 刘裕点了点头:“你说得有道理,这事我也有些后悔了,我以前言出如山,但这次,是第一次言行不一,可是,沉家绝不可以再留后,如果我不公开处理的话,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刘穆之勾了勾嘴角:“这种事,还是我来帮你打圆场吧,你可以不公开地处刑沉叔长,但是沉家的仇人,去报仇雪恨,那就与你无关了。” 刘裕有些意外:“你的意思是,派刺客杀手去干掉沉叔长全家?而不是以朝廷的名义?” 刘穆之澹然道:“既要维护你的法令,又不留后,就只有这种办法了,当然,这样的事,最好少做,因为做了后,聪明人也知道会是你所为,如果事情败露,也不太好收场,所以此事我会亲自跟进指挥,你就不用担心了,沉叔长全家七口,我不会留一个,至于其妻族,父族的支系,难以用这种方式全部铲除,就暂且先放过吧。” 刘裕叹了口气:“你办事,我放心,是我一时失虑,处事不当,还要你帮我善后,抱歉,胖子。以后我一定会注意这点的。” 刘穆之点了点头,看着刘裕:“你是不是现在心中也在犹豫,在挣扎,从这次尽灭慕容氏一族,连几岁孩子也不放过开始,我就能感觉到你内心的痛苦,有什么想法你就说出来吧,在我这里,你不需要隐瞒任何情绪。” 刘裕低头沉默半晌,在他抬起头的时候,脸上的神色已经变得无比地坚定:“老实说,我不喜欢现在的我,但我知道,这是走上帝王之路,迅速取得力量对抗真正邪恶的必须,所以,我不后悔,更不会动摇。因为,我不能失败,否则会死更多无辜的人。为了消灭邪恶,我可以不当英雄,只为胜利。” ===第三千九百二十二章 豪强互斗国得利=== 刘裕说这些话时,神色无比地坚毅,一如在战场上,即使面临最强大最可怕敌人时的表情,那种敢孤身一人面对千军万马,半神半魔这种可怕敌人的模样,作为跟随刘裕多年的心腹,左右手,刘穆之清楚,现在的刘裕,说了这样的话,那心声如铁,即使是天崩地裂,也不可能有所改变和动摇了。 刘穆之点了点头:“明白了,寄奴,我会全力配合你走这条路的,不过,你相应的治军法则,也要作些调整了,今天的事情也证明了一件事,是我一直提醒你的,那就是现在的将士们,想法跟我们当年投军时不一样了,不再以驱逐胡虏,取得荣誉为第一目的,而是希望在军中得到更多的好处,利益。” 刘裕正色道:“是的,沈叔长这样的猛将,就是希望在战争中通过掳掠,杀戮,来抢到更多的东西,昨天的仪式之后的屠城,就是他们借口鲜卑人复叛,从而进行的一场合法的杀掠,虽然我们及时制止,但还是给鲜卑民户造成了很大的损失,今天,他们去杀慕容氏宗室时表现得这么积极,与其说是苦大仇深,不如说是因为害怕,生怕表现得不积极,也会给我们这样地处决掉。” 刘穆之叹了口气:“作为对投降的鲜卑人和青州的汉人豪强立威,你做得很到位了,事后我们也可以给他们用减免税赋的方式加以安抚,这方面问题不大,韩范和其他几个本地大族的首领,后面我来处理,可以用这回沈叔长谋反的事作为借口,还有之前出使后秦的事,我可以说他是跟司马国璠等逆贼暗通。” 刘裕点了点头:“你把握好尺度,不要因为这个处置而引得青州本地汉人大族人人自危,以后心生叛意就行。不过,上次我们讨论过,韩范在南燕为相多年,没少去侵占其他家族的利益,给侵犯得最狠的,就是辟闾氏,到时候你可以把辟闾道秀的位置提高点,用来牵制和平衡别的家族。毕竟,他们是我们伐南燕时第一个来投奔的。” 刘穆之的眼中冷芒一闪:“我的想法和你正好相反,短期内,可以提升辟闾氏,但长远来看,他们和韩家,高家,封家这些本地著名大族一样,都是要打压,甚至消灭的。” 刘裕的眉头一皱:“因为这些家族在本地根深蒂固,势力太庞大了,所以需要找机会连根拔起?” 刘穆之点了点头:“是的,这些家族是从春秋时期就在这里的大族了,齐国开始就可以说是齐鲁大地上实际的土皇帝,之所以齐地难治难管,就是因为始终绕不过他们,本地的汉人百姓听他们的话胜过于听朝廷的号令,既然我们决定要把齐地完全收归国有,由我们自己培训出来的吏士们治理,那就早晚要跟这些家族起冲突,与其闹到不可收拾甚至引发内战,不如趁着这收复之际,在稳定了后方局势之后,找机会彻底铲除,一劳永逸。” 刘裕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可我们刚收复南燕之地,马上大军还要回去平叛,哪有能力铲除这些家族,连根拔起呢?一个不小心,怕是齐地皆叛,那可就更麻烦了。” 刘穆之微微一笑:“这点,大晋开国时就有过成功的例子,还记得当年我们大晋怎么收拾的吴地土豪吗?姓陆的姓沈的姓钱的姓张的,这些吴地大族,同样是春秋时代的吴越开始,就在这里盘根错节几百年,但还是给王导借力打力,分化瓦解,靠他们的互斗,把他们各个击破了。” “这些本地大族在外来力量面前能抱团,但外力消失或者不强时,就会内斗,当年韩家,封家等家族率先投靠了南燕慕容德,借着燕军的力量铲除,消灭了辟闾氏,国氏等本地大族,现在,我们可以反其道而行之,短期内借口韩范等人通敌谋反,让辟闾家,国家等力量,借机反攻倒算,夺回家业,这样一来,他们豪族之间的内斗,就不会转化成我们和本地大族的矛盾了。” “象羊家,檀家,魏家这些北府兄弟,出身于齐鲁大族的,暂时不要在这里分封地盘,就算分封,也封在江北六郡之地,避免他们也加入这种战后利益的冲突,可以先纵容,甚至暗中鼓励辟闾氏和国氏的人,来举报韩范等人通敌,而到时候的抄家,分地这些事,也交给他们来做,当年在吴地,就是这一套手段,二十年左右的时间,就彻底地终结了吴地大族对吴地几百年来的实际控制,这才有了大晋的世家天下,这次,我们再重复一次就行。” 刘裕正色道:“还是你胖子有办法,不过,我还是那句话,你不要玩脱了,让他们醒悟过来,抱团对付我们。还有,对于真心忠于朝廷,愿意为国效力的家族,不要用这种手段害他们。” 刘穆之点了点头:“这种站队表态的事,很快就能看得出来,如果肯主动地把田地交还国家,把庄户佃农们释放,变成国家自耕农的,就是忠心为国的家族,我是绝不会处置他们的,甚至会让他们的子侄多入蓝翔吏校,以后成为治理本地的官吏,把齐鲁之地,仍然交到他们手中,只是,他们只是为国家管理本地,并不是管着管着就成他们自己家的了,这种情况一旦出现,我会毫不留情地处理。” 刘裕点了点头:“那我还要多给你留些兵马,专门做这个事吧。” 刘穆之笑着摆了摆手:“不用,如果用的是朝廷的兵马,北府兄弟,那他们反而会警觉,只有让他们大族之间自己内斗,靠各家族的私兵部曲们做这个事,才能把损失减少到最低。后面借着谋逆罪名,处置象韩范,封民这些大族首领,把几个嫡流家族的土地没收,分给辟闾家,国家。那他们就会有新的人力,部曲,单独成为势力。短期内能高高兴兴地为我所用。” 。: ===第三千九百二十三章 战争得利虎狼欲=== 说到这里,刘穆之舔了舔嘴唇:“下次再清算辟闾家,国家的时候,用那些上次吃了亏的家族的力量,这样斗来斗去,一两年下来,朝廷直接没收的地就会越来越多,而重获自由,分到土地的百姓也会越来越多,只有这样,才能改变齐地百姓只知有大族,不知有朝廷的局面,才能真正地控制本地!” 刘裕满意地说道:“还是你有办法,那这事就委托给你了,让他们齐地大族内斗之后,慢慢地由蓝翔吏校培养出的吏员和村官们,来接管齐地的基层,这应该是我们最后想要做的事。” 说到这里,刘裕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刚才闪现出来的微笑也消失不见,他叹了口气:“只是,在北府将士中,出现了越来越多想要通过战争的掳掠来得到个人利益的人,这个老实说,是我没有想到的,或者说,没有想到会这么严重,沉叔长这样的人,绝不是一个两个。” 刘穆之点了点头:“这是人之常情,我跟你说过的,我们这一代人在当年前秦大军压境,有国破家亡的风险下从军报国,当时是纯粹的,最多是有人因为三倍于晋军军饷的优厚待遇而来,而不是冲着战后的掳掠,战利品。” “因为当年我们这些加入北府军的人,多是以南下的北方流民为主,大家都在逃难的过程中,与胡虏有血海深仇,从军只是有个报仇雪恨的机会,这些人是可以只要管饭,就去战斗的,就算战死了也可以含笑九泉。” “但是象谢停风,向靖这样的兄弟,他们是吴地人士,家中贫穷,从军是为了更好地改善生活,攒一笔钱回家娶妻生子,购地置业。而更多的非老虎部队的将士,则有不少是吴地的普通佃农,是谢家当时给了他们非常诱人的承诺,不仅可以免除他们的佃农身份,还可以在战后送给他们百亩良田,加上在部队时能存下来的军饷,足够他们回去后娶妻生子,这点就能改变上万庄客佃农们的命运。” 刘裕若有所思地说道:“在我们老虎部队里很少有这样的人,也只有谢停风算是与之接近,不过我知道,在普通部队里有很多这样的兄弟。” 刘穆之叹了口气:“因为佃农和庄客们很少有过军事训练的经历,也不象你们京口出身的人,成天练武,有一身过硬的本事,所以很难通过考核加入老虎部队这样的精锐部队,但是在普通部队里,这些人是大多数。这其实也是当年作为玄武的谢相公大人,与其他黑手党镇守作出的妥协,几千乃至万余的精锐作为先锋和核心使用,而大多数人,则仍然是这种佃农庄客,战后他们要散归故乡,号称的八万北府军,能留下的不过数千人,这也制约了谢家的力量得以壮大和保留。” 刘裕这下子恍然大悟:“怪不得,后面想要再北伐,在五桥泽一战,失掉数千老虎部队后,就很难再继续了,这么说来,真正意义上的北府军,可能也只有万人左右,其他的不过是挂着北府军的旗号,实际上跟普通部队一样,是临时征召而来的农夫们,只不过装备和训练比普通部队要强一些。” 刘穆之点了点头:“是的,长期要维持五到八万的精锐部队,对于大晋没有这个承受能力,就算有这个承受能力,那后面也会尾大不掉,掌握在谢家手中,他们就可以随时横扫别的黑手党镇守家族,甚至自立为君。历代都是兵强马壮为天子,相公大人为了保留北府军,后续也是煞费苦心,打着北伐的旗号继续征战,这样才能保留这支部队,只可惜,五桥泽的一场黑色妖火,把谢家所有的雄心壮志,都烧了个干净。” 刘裕默然半晌,才缓缓道:“原来,当年的征战背后,还有这些不为人知的秘辛哪,看来军权这个,一旦失去,就成为任人宰割的羔羊,尤其是要是给黑暗势力掌握了军队,那天下大乱,就在眼前了。” 刘穆之正色道:“是的,后来王恭继玄帅之后,成为北府军主帅,想要重建北府军,但黑手党已经不可能给他第二次的机会了,王家的实力远远不及谢家,想要单独成军,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于是王恭想到了别的办法,找到了刘牢之,靠刘牢之用他的威望与老关系,想要重组北府。” 刘裕的眉头一皱:“这下我知道,后来北府军重组后的军纪,为什么会如此糟糕了,因为吴地的世家高门,不再为第二代北府军提供大规模的军需补给,而刘牢之干脆就纵兵掳掠,他招的人,也很少是庄客佃农,而多是前秦崩溃后,长期在江北六郡一带游荡掳掠的散兵游勇,这些人里,甚至胡人马匪都不在少数。难怪我当年回到北府军中时,是如此地陌生,仿佛整个军队,除了挂个名字外,一切都是跟以前不一样的。” 刘穆之点了点头:“后来我们都知道,刘牢之其实早早地就给黑手党,或者是天道盟所诱惑,那种拥兵自立,割据一方的想法,只怕也是那些心术不正的黑手党镇守们灌输给他的。” “从刘牢之本人的角度来说,身为寒门武人,长期只能作为世家的鹰犬,爪牙,给人呼之则来,挥之则去,那种屈辱与痛苦,也让他很容易地走上了邪路,一个将军,如果没了忠义,那他的部下就会成为虎狼野兽,而一只军队,没有了目标,那就没有了灵魂。” “如果不是为了跟胡虏战斗,保家卫国,那就只剩下从战斗中得到现实好处这点,官职爵位毕竟只有极少数人才会有,那普通的将士,就只有通过战后的劫掠来发财了。” 刘裕长舒了一口气:“现在我算是弄明白了,我确实不能用我的想法,来要求所有人,不能用当初我们北府兄弟们从军时的目标,来强加到所有兄弟之上,通过战争得到好处和利益,才是多数人想要的,这个利益,恐怕不能只是通过爵位和官职来满足。” ===第三千九百二十四章 天下熙攘利来往=== 刘穆之点了点头:“你终于明白这点了啊,这个事情,我以前一直不好跟你多说,因为和你的理想冲突,在你的意识里,人人都应该和你一样高尚,壮怀激烈,从军只为报国或者是收复失地,召之即来,来之则能战,打完后还能不计较个人得失,让他回家就回家,让他留军就留军。” 刘裕轻轻地叹了口气:“其实,我以前也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但我想,从军时有高额的军饷,几年的减免税收,有这些好处,总比在家务农要好得多,这样的条件足以让京口人人愿意从军,为什么别的地方的人就不这样想呢。” 刘穆之叹了口气:“因为京口人自幼习武,就是时刻为了战斗而准备的,父祖辈甚至自己都是南下流民,与胡虏有深仇大恨,所以从军战斗是有报仇的机会,自然人人乐意,不然,若是数十年都没有从军履历,就要给强行迁出京口,以后承担跟其他地方百姓一样的赋税,那是人人不愿意的,想想你当年从军,不是很重要的一个原因也是失了吏职,从此要开始交税了嘛。” 刘裕点了点头:“所以,我们如果用大规模的减免税赋,比如这个减税的时间从从军的时长拉到三年左右全家免税,是不是能解决这个问题?” 刘穆之勾了勾嘴角:“那样太长了,就象这次,前后应征从军,再加上运输粮草的民夫丁壮,前后有二十多万人,加上他们的家人,那会有百万以上,大晋现在在籍的纳税人口不过五六百万,让二到三成的人三年都不用交税,加上世家子弟们和他们名下的佃农庄客们也能钻这个空子,我们很快就会收入崩溃啦。” 刘裕睁大了眼睛:“有这么多人吗?” 刘穆之叹了口气:“是的,大晋现在纳税的丁口也就两百多万上下,毕竟十六岁成丁,六十岁退丁,差不多相当于三分之一的人口为丁男。而且大量的人口在世家的庄园里,仍然以各种名义隐藏不报。后面我们消灭了妖贼之后,还得着手解决这个问题,但现在,还不能跟他们直接翻脸。毕竟,清算人口,搞土断,就意味着跟世家高门,甚至是跟吴地豪族的正面冲突,在我们没有充分的把握之前,还是尽量避免。” 刘裕的眉头微微一挑:“那我们先解决在正常向朝廷交税纳赋的土地上的问题,你这么说,这些人基本上是承担了现在朝廷的税赋主力,不能轻易地再给他们免税的政策了,那还有别的什么方法能刺激他们从军出征呢?” 刘穆之说道:“那种靠给爵位和官职为主的奖励,惠及的人太少了,开始一次两次,利用京口建义后的高额赏格,还能吸引些人,但京口建义,毕竟只有一两千人参加,最后得爵的也不过六百多人,这回这种灭燕之战,十万大军,能得官爵的,不超过一千,还有三分之一左右要分给世家子弟,留给普通将士的,就很少了,所以,这次过后,下次再想大规模集结军队,不是容易的事。” 刘裕叹了口气:“这就是沈叔长他们公开地纵兵掳掠的原因吗?难道,我们也得走这条路,才能满足将士们掳掠的要求?” 刘穆之淡然道:“纵兵掳掠,当然不符合你的理想,而且这个口子也不能开,但是,我们可以用另一种方式,比如,把南燕的国库储备,拿出来分。” 刘裕轻轻地“哦”了一声:“南燕的国库储备?不是已经没什么粮草了吗?” 刘穆之微微一笑:“粮草是没有,但是布帛,财宝这些可不少啊,还有那些慕容氏宗室给斩杀后,留下来的家产,他们以前多年发动对外的战争,搜刮民间的珍宝,虽然这些东西不能吃不能喝,但那也是真金白银哪,可以平均地分给所有的将士们,这样人人得到好处,自然就会心满意足啦。” 刘裕的眉头一皱:“这个如何平均分配呢,还是要变现成大钱,然后按钱来分配?” 刘穆之点了点头:“这个事情就不必搞按功劳分配了,因为不是官职爵位,只要从军的,就应该人人有份,战死的人分双份,这样刺激大家下次再来,如果实在不能做到平分,那也可以拿出所有的金银财富,布帛绢匹,出示给全军将士,然后给个按大晋行价的估价,由国库出钱,收回这些金银财宝,把钱分给每个将士。” 刘裕笑了起来:“还是你有办法,这么说来,这套的原则,就是以全军的名义,来平分战后所得的财宝,是吗?” 刘穆之正色道:“是的,如果是允许将士们私自掳掠,谁抢到就是谁的,这种不利于团结,观感也不好,所以,战利品统一上交,然后平分,这种模式应该最好,不能不让普通的军士从战争中得到利益,给他们的免税可以回家后再延续三个月,而不是延到三年,而且,只有自己可以免税赋,家人是仍然要继续交税的。” 刘裕的嘴角勾了勾:“可是我还要带他们继续回去打妖贼呢,而不是直接解散回家,那这时间又怎么算呢?” 刘穆之微微一笑:“所以,公示了这回打完后能分到的金银财宝,算出分到每个人头上的钱后,这钱不直接发给将士,而是发给他们的家人,如此一来,既再次确认了他们所居住的地方,确认了身份,尤其是对于那些青州新附的人,更是一次很好的排查摸底,同时也让他们有了盼头,这回的钱由国家发到家,下回灭了妖贼,又能再发达一笔,由国家发钱到家,也解决了他们的后顾之忧,连在路上给盗匪抢劫的可能性也排除啦。” 刘裕笑了起来:“还敢有盗匪去抢劫刚刚灭国的勇士吗?我看他们是不想活了啊。” 刘穆之笑道:“在军中,大家在一起,自然无人敢动,但是那些住得偏远,一两个人结伴而行的回乡军士,就难说了,有时候,甚至会有一些原本同袍的散兵游勇,会在路上打劫呢,寄奴啊,永远不要低估人性的底线。” 。: ===第三千九百二十五章 退伍兄弟谋出路=== 刘裕收起了笑容,正色道:“你说的很对,我要考虑到所有的可能。不过,这需要不少人力来运送钱币赏赐,这人手,你从哪里弄?” 刘穆之淡然道:“要让人出力,就得拿出足够的好处,只要有足够的好处,那以大晋现在内部还算安稳的情况,平叛之后,是不怕找不到人的,别的不说,就是那些世家大族的庄园里,也有的是庄客和护卫,出个二成左右的好处,你还怕他们不肯去运货送钱上门?” 刘裕的眉头一皱:“白让他们得二成?是不是有点多了?不能让我们的军队去押运吗?” 刘穆之摇了摇头:“要是走军队,吏员这套体系,钱一样不会少话,这是在他们的职责之外的另外差事,而且中间的油水大,恐怕很难不让人从中贪墨,而世家大族,只要谈好了条件,按约定给世家好处就行,至于监管底下人做事,那是他们的事,有谢家,王家这样的大族在,克扣本应分给将士们的钱,应该不至于,而且,这也是他们可以拉近跟将士们关系的好机会,岂会错过?” 刘裕若有所思地说道:“可如此一来,岂不是让这国恩,变成了世家大族的私恩吗?就不怕以后搞的跟之前多年那样,连将士们都只知有世家,不知有国家?” 刘穆之正色道:“应该不至于,这次的分发钱财,我算过,大概每个将士能分到六千钱左右的好处,这不是笔小钱,足以供一个穷光蛋娶妻生子,置业购地了,而且,我们是在青州的时候,就向所有的将士们说明这点,让他们清楚,这钱是国家给的,是你刘大帅下令分的,这点,非常重要。” 刘裕点了点头:“这次是可以这样,可以后呢,每次打仗时,或者每次大的工程,徭役结束后,为了赏赐军民,都这么来吗?都是这个钱再转交给世家大族,由他们派人上门送到?” 刘穆之的眉头微微一皱:“这个,以后如何,我倒是没有多想,只限于这一次,不过,你这么说,是不是有什么好的想法了?” 刘裕深吸了一口气,刚才在脑海中浮现的一些后世的情形,已经涌上了心头,这会儿变成成熟的思路,开始从他的口中说出:“我一直在想,我们的将士们,如果退伍回家,有一身打仗杀人的本事,却是无所事事,或者说没置什么产业,或者是继续给世家和豪强们欺负,骗光了财产,那以后何以为生呢?” 刘穆之眨了眨眼睛:“你是说,谢停云兄弟那样的事?唉,这种事情,发生了起码有上百起,而且是出了严重的案子后报到我这里的,没报到的,只怕还会有更多。历代都很难处理好这种退伍回家的将士们的事,好像也只有秦国,处理的算是比较好的。” 刘裕摇了摇头:“在我看来,秦国也不算把这个事处理的非常好,他们不过是退伍后回家继续务农,实现那种耕战的国策,但本质上,将士们打完后仍然是农民,除了极少数可以因功得爵的人,有可能当上吏员,别的多数人,未必有多少好处。” “这也是秦灭六国后,耕战军功爵体制迅速崩溃的原因,以前不管怎么说,打完后的土地,人口会拿出来赏赐给有功将士,但秦始皇为了迅速统一,把攻灭的六国之地,仍然是交给六国的中下层地主豪强们管理,秦军将士没捞到什么好处,商鞅变法百余年来的规矩就这样给破坏了,这也造成天下大乱时,关中父老不愿为秦国效力的结果,值得我们深思和总结。” 刘穆之微微一笑:“那你深思和总结出来什么了,发爵分地只能惠及极少数人,发钱回家你好像也觉得不完美,那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呢?” 刘裕深吸了一口气,正色道:“我想的办法就是,由国家或者是国家在背后支持的一些势力出面,办一些适合身强力壮的退伍壮士们从事的行当,让他们可以不用务农也有更多的收益,甚至可以进城谋生,只有这样,才算是改变了生活,扭转了命运。” 刘穆之的脸上肥肉跳了跳:“我有点失望啊,这招数套路不是没有过啊,之前卖了家业全家进城的谢停云不就是这样吗,结果就是全家给欺负死,这种也不是个案。” 刘裕点了点头:“是的,单身一两个人,一家一户地在没有任何权势背景的情况下进城,确实容易给当地的地头蛇,尤其是有世家背景的那些地痞混混们欺负,虽然我们的北府兄弟个个是猛龙,但好汉架不住人多,尤其是在城里,不少泼皮混混们的那种手段,不是我们很多纯朴的兄弟们能应付的,你也说过,我们有些反抗的兄弟给人讹诈,一怒之下出手打了人,结果倾家荡产都不够赔那些汤药费的,这要么打人赔光,要么给人宰割,都不是我们想要的结果。” “其实我一直在想,希乐为什么一直能跟我分庭抗礼,他的功劳远没我大,但同样有很多兄弟愿意为之效死,跟你今天聊了这么多,我渐渐地明白了,因为他一直是有办法给跟他的兄弟们谋一条更好的路子,那个以前我一直看不上的当黑帮打手,收保护费为生的路子,可能恰恰是一条解决兄弟们生计的大道。” 刘穆之笑了起来:“你不会真的一下子完全变了个人吧,希乐从事的那可不是什么正道,你也知道那些是黑帮恶势力,靠着收保护费,出去打打杀杀,抢夺势力范围,就是谢停云这样的兄弟,也得给他们交例敬钱呢!” “就因为停云兄弟不肯交这个钱,所以他们宁可看着停云兄弟给王家欺负,而不出手相助,这是他们黑道的规矩,我想,你是绝对不会接受的。老实说,这些年来,孟昶和我处理这种善后之事,也没少头疼,何况,几万退伍兄弟,那得多大的帮派才能容纳?” (本章完) ===第三千九百二十六章 劳务派遣新思路=== 刘裕平静地说道:“胖子,那你说,如果不是由希乐的那种黑道帮派,而是由国家出面主导的正规行当,或者说商铺,甚至说帮派为主体,来组织少则几十,多则数百上千的退伍兄弟,来从事这种押送,运货之类的生意,如何?” 刘穆之的脸色微微一变:“你的意思,是类似镖局,运送之类的事,由我们的退伍兄弟来做,由国家来组织和主导?” 刘裕点了点头:“是的,我知道我们的退伍兄弟,大部分是回家继续务农,少部分是给世家大族收为庄客佃农,帮他们看家护院。这两种模式,其实我觉得都不是最好。” “回家务农,只在从军的过程中减免税赋一段时间,战后分点钱回家,这次看起来还不错,但万一打输了呢,或者说万一不象这回灭了南燕,得了人家的国库,得了慕容氏上百年来掳掠的财宝,那到时候我们拿什么去瓜分好处,供大军遣散回家呢?” 刘穆之点了点头:“是的,这回算是因战而发财,有大量的钱财可以分发,平时一般没有这种好事。但征兵必须应召,这也是国***不到讨价还价的。” 刘裕叹了口气:“以国法强行征召,和自己甘愿主动从军,那动力完全不一样,战斗力也天差地别,我是从军带兵之人,对此深知肚明。现在靠着爵位和官职已经渐渐吸引不到人主动来从军了,那就得给现实的好处,我们现在商量的,不就是这个嘛。” 刘穆之轻轻地“哦”了一声:“可是人家在世家庄园里,当庄客,佣兵,佃户也能过得不错啊,刘牢之,孙无终他们以前就当过谢家的家将,也是吃穿不愁,连武器和军械,都不用自己购买了。” 刘裕摇了摇头:“那又回到以前的老路了,变成世家来养活人,最后这些勇力之士就只认世家,不知国家,我们就是要避免这样的事情,所以,我们得拿出比世家大族更优越的条件,来吸引退伍老兵们加入。” 刘穆之的眼中光芒闪闪,显然,他也开始在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听到这里,他摇了摇头:“比钱,我们是比不过世家大族的,起码近十年内,你是比不过的,他们也不傻,知道我们想做什么,到时候来个千金买马骨,给几百个退伍将士中的佼佼者,开出更高的条件,甚至成为他们的庄头,队长之类的,我们可是要负责少则几千,多则数万退伍将士的一辈子生计啊,拿什么去竞争?” 刘裕自信而平静地说道:“我们有一样东西,是世家大族给不了的,除了保证全家能过得不错的收入水平外,最好的一样,可以给一个吏员的资格。” 刘穆之吃惊地张大了嘴:“吏员的资格?这,这也能随便给?” 刘裕笑了起来:“为何不能给呢,这又不是爵位,必须要兑现俸禄的,吏员资格,只是一个免劳役的资质了,他们要是加入了国家为主导的这个帮派,为国押运做事,那不等于就是一直为国家服劳役了吗?那这岂不是他们应得的?” 刘穆之咽了一泡口水:“听起来也有道理啊,这样一来,他们没有土地,不用交税了,反而需要国家来出钱养活他们全家,是这个意思吧。” 刘裕正色道:“是的,以前一向是平民百姓或者庄客佃农在乡下农村里种地为生,而城中则是士人和商贩们居住,现在,要是让有功将士可以选择进入城中,成为有吏士资格的人,为国效力,从事的工作也可以不止是押运粮草,他们有军事才能,也可以训练世家子弟们习武,可以在城中从事缉拿盗贼的捕快工作,甚至可以从事护卫城门,看守库房,巡逻道路等游徼们的事务。” 刘穆之笑了起来:“你这么一搞,那都可以不用从民间征丁来城中从事这种库丁,捕快的工作了。” 刘裕点了点头:“是的,对农民,就可以减轻他们的负担,让他们多多种地,多交点粮食布匹,以取代这种力役,如此一来,我们国家的分工能变得更加合理,这些退伍将士如果脱离农事,在城中从事这种半军事化的工作,也有助于他们保持战斗的训练和技能,一旦国家有事,可以随时从他们中征召组建军队,速度和战备能力,要远远快于从农村中征集丁男。” 刘穆之还是皱着眉头,喃喃道:“可是这样一来,得花很多钱,一辈子供养他们,这笔开支可不小啊。” 刘裕平静地说道:“这些岗位的数量是有限的,也不可能源源不断地招人而不淘汰,现在因为新搞,可能人人都能占一个职位,后面如果看中了这个好处,想要从事这一行的人一多,我们就可以竞争和选择了,还有,做这种事的,要长年奔波在外,走南闯北,行船走路,也要随时作好和盗匪战斗的准备,并不是绝对安全,要是岁数大了,打不动了,可以安排他们在城中经营些小本生意,那个时候,他们进城多年,也有些根基了,不至于再轻易给人欺负。” 说到这里,刘裕顿了顿,继续道:“就跟军队中一样,优秀的军人可以留任,升为军官,在这一行干的好的,以后可以跟吏员一样,考核提拔,淘汰失职,老弱,无能的人,晋升那些干的好,做出成绩的人,甚至可以象希乐的那些个黑帮一样,有些兄弟做到香主,堂主,统领一方的地下势力呢。” 刘穆之笑了起来:“你这么一搞,先不说世家豪强,第一个抢的,恐怕就是刘希乐的那个生意,要知道,走镖押运,青楼酒馆,赌坊戏院,是他最主要的地盘,这些年在建康,为了这些地下的秩序,没少跟以前的世家高门火并过,要是换了你去抢他这些生意,你以为他会拱手让你?” 刘裕略一沉吟:“那这样好了,先不在建康搞,除了这回的押运外,其他的事情,在青州这里先弄,第一个要办的,就是那个蓝翔吏校的保安吧。” (本章完) ===第三千九百二十七章 教育产业士人路=== 刘穆之有些意外:“保安?你是指那个吏校的守卫吗?应该是交由驻军来负责的吧。” 刘裕摇了摇头:“我们留在青州的军队不多,如果要分几百人来守卫这个吏校,只怕别的地方守卫力量有所不足,而且,以后这种庠序,学堂,包括不是非常重要的仓库,可以不用交由将士们守卫,而是设立保安集团,由他们来负责这种民用机构的安全与保卫。” 刘穆之若有所思地点着头:“这个,听起来倒是不错,不过按你的这个设想,得给这些当那个保什么来着的?哦,保安的退伍将士们另外发钱,这也不是一笔小开支啊。一个吏校如果留三百到五百的军士还好说,以后要是这种模式普及到天下州郡,那朝廷的支出,会飞涨的。” 刘裕微微一笑,闷在心里多年的话,终于脱口而出了:“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想要减轻国家的负担,那就让这些接受保安服务的地方,自己出钱,就好比这个蓝翔吏校,咱们就可以来个教育产业化。” 刘穆之瞪大了眼睛,这个词他显然闻所未闻:“教育产业化?什么意思?” 刘裕平静地说道:“就是说,咱们开学堂,办庠序,总不能无偿地从国家出钱,应该是来上学的,想成为吏员的这些士子们,自己交学费,对吧。” 刘穆之笑了起来:“自古以来求学拜师,好像很少要自己交钱的吧,再说这个是为国家培养吏员的机构,按说也应该是国家出这钱才对,你要是让他们来求学的人掏钱,只怕没什么人愿意吧。” 刘裕摇了摇头:“这个不一样,就算是古代求学,只要不是官学,而是私人的授业,一样是要付拜师学费的,比如孔子,他收学费就是要肉,并不是无偿教授。连孔夫子都如此,后世的学者,也不能免俗,更何况,学堂的建立,平时的维持都需要人力物力,只不过有不少学堂是让弟子们从事这种工作,以劳力服务来取代或者部分取代学费罢了。” 刘穆之正色道:“但送几斤肉,几头猪就拜师,跟你想的这种靠学费的一部分就能支撑几百保安的收入,是两回事。就按我们的军饷来说吧,一个将士月食五斗米,十斤肉,此外还要给一百钱。这个开销如果换成是保安的收入,一个月差不多要二百钱。一年要两千四百钱。也就是说两年半的收入,差不多得有这次赏赐的总钱币了。那你准备要一个学员出多少钱供应得起?” 刘裕淡然道:“除了保安外,这种吏校的教员,博士们的收入,也应该从学员给的学费中支出,差不多应该是保安的两倍吧,按你的计算,一个月四百到五百钱。差不多按一个博士教二十个学生,一个保安管二十个学生算,学员的数量控制在五千到六千,每个学员一个月交给学费和保安的费用,差不多三四十钱吧,加上饭钱月食五斗米,五六十钱,上这个学,差不多月钱交一百吧。” 刘穆之的神色稍缓:“月钱一百,一年花一千二到一千五百钱,这倒不算太贵,普通的士子家庭多半可以承受,可关键是他们没有这种意识啊,要知道,上学拜师,这自古以来不需要花这么多钱呢,而且,这些只是成本而已,如果朝廷不拿出钱来贴补的话,这个办学的经费,只会更多,别的不说,光是建立吏校的人力,物力,木料这些,就不是小数目。” 刘裕平静地说道:“既然是教育产业化,那这些成本,都要原则上从学员的学费中来承担,我们的这个,是吏校,传授的是管理乡村,当官为吏的知识,甚至在结业之后,可以择优直接让人有当吏的机会,这跟普通的学校不一样,如果你把这个看成有机会成为官吏,直接花点钱可以接受资格培训,那肯定就会扭转天下人的意识了。” 刘穆之笑道:“可是当吏从来就不需要通过这个什么吏校,要知道,在吴地,在荆州,世家的远支子侄或者是他们手下的庄头们,直接就可以委任为吏员,大晋南渡以来上百年,都是如此,再往前推,秦汉体制下,是三老负责民间的基层治理,就象你,也是因为父亲为官,加上自己在本地有威望,就当上里正了啊,也没经过什么岗位培训吧。” 刘裕摇了摇头:“正是这种制度,让基层的吏治失控,慢慢地就是当地的豪强取代了国家任命的吏员,胖子,我之所以有这种吏校学员治国的想法,最主要的目的不是为了钱,而是要把这吏员的任命,控制在国家的手上,而不是当地的豪强或者是世家们的手中。” 刘穆之的眉头一皱:“你就不怕这种上吏校都要钱,教育产业化,以后来上学的士子们,就把当吏当成做生意了吗?真要是当了吏,起码在基层的大权在手,到时候不得变本加厉地贪墨,捞回这个成本?” 刘裕正色道:“难道以前世家子弟们袭爵,或者是应幕招士,这种看起来没有成本的选官选吏体制,就没有人贪污腐败了?那些世家子弟,哪个不是家财万贯,良田千顷,奴仆妻妾成群,会因为家境好就不去损国肥私了?” 刘穆之笑道:“那是另一个极端情况,因为得来太容易,再说,世家能袭承的,往往是权力,靠着权力变出富贵,那也是人之常情,我的意思是说,肯来上吏校的往往是底层士人,就象你我当年在京口时一样,虽有士籍,但家里并不富裕,这种人要是上个吏校你还要收他钱,难保他不会觉得吃了大亏,甚至是举债上吏校,以后就通过贪污腐败来追求回报啊。” 刘裕沉声道:“要防贪污腐败,靠的是朝廷的法度和百姓的监督,我们不能轻信人性的美好,所以要设各种制度来监督权力的使用,给吏员们有足够他们过上体面生活的俸禄,就象你我,要是当吏可以全家免税,一个月还有上百钱的收入,但一旦贪腐给查出,那就要下狱论罪,家产充公,那我们还会冒这个风险吗?” (本章完) ===第三千九百二十八章 行事公开治贪污=== 刘穆之的眉头微微一皱:“你的意思,是要让吏员们的俸禄,回报优厚,而一旦贪赃枉法,就会失掉拥有的一切,对吗?” 刘裕点了点头:“是的,我当过里正,那是我人生最早地接触到权力,虽然那只是我那早早离世,命运悲惨的父亲给我留下的,但我并不喜欢从事这件事,因为,这总是会让我回忆起我幼年时被父亲所抛弃,成为寄奴的经历。从我内心的深处,我以为这是父亲为这事的赎罪,但是,我并不想接受这样的赎罪,或者说是道歉,我从小接受到的痛苦,不是一个吏员能弥补的。” 刘穆之摇了摇头:“众生皆苦,在这个乱世中,谁又能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呢?我们的父辈,虽然是士人的身份,但早已经家道中落,跟那些坐拥良田奴仆的世家子弟,不可同日而语,你爹当年遗弃你,并不是图自己过上好日子,而是因为当时的情况实在无法负担你,把你送到姨母家,起码还能活下来,而他自己后来为了撑起那个家,不辞辛劳,直到累死了自己。” 刘裕的眼中泪光闪闪:“那是我后来才明白的事情,我一直无法理解,为什么别人当官为吏,可以让全家人吃肉穿帛,而我们家,却是家徒四壁,直到我从军之前,我冒着得罪刁家的风险,出手救了瓶子和兔子他们,我娘才激动地说,这才是刘家的家风,人可以穷,志不能短,就是再穷再饿,也不可以失去信念,去争取那些不义之财,靠着伤害无辜的百姓来让自己过上好日子。” 刘穆之叹了口气:“这也是我们京口的风气,京口乡亲们,父祖辈往往是在苦难中结伴而下,一路历经千辛万苦,九死一生才到达大晋的北方流民,不仅仅是乡邻,更是战友,袍泽,所以在困难的日子里也往往会相互扶持,而不是象别的地方吏员一样,借机中饱私囊,你爹即使是在最穷困的时候也没想着去欺压乡邻,贪污公款,这是你们刘家的家风,永远值得流传下去。” 刘裕点了点头:“是的,除了道怜以外,他从小家里条件太艰苦,父亲当时刚死,娘的奶水不足,让他从小没吃够,所以天生愚钝,我娘和我见他这样,也不忍对他多加苛责,可能是因为这种苦日子过得太久了,让他有机会就想吃好穿暖,我掌权之后,想要补偿他,让他当了彭城内史,可他却受了身边小人的影响,贪墨一方,我不知道以后他百年之后,如何在九泉之下向父亲交代。” 刘穆之摇了摇头:“这是人之常情,不过另一方面也可以证明,想要杜绝这种贪墨,非常困难,因为大多数人当官,本就是要来求富贵的,看看那些大世家的门前,从来没有断过的马车就知道,有多少人是来跑官要官的,为此向那些世家大族献宝投地,不就是为了求得一官半职吗?这些人上任之后,怎么能不加倍地盘剥百姓,以收回自己买官的成本呢?” 说到这里,刘穆之顿了顿:“这也是历代历朝都不能公然地卖官鬻爵的原因,就算是秦汉的体制,有入粟拜爵,增加国库收入准备大战的传统,但往往也是只给虚爵,不给实官,就是怕他们有了权力后就去祸害一方哪。你这个想法虽然好,但是如果让士人们在入吏学时就要交钱,那难免会让有些人走歪路。要知道,最后授予吏职的人,会是这些人里的佼佼者,非常聪明,又精于法度,深知人情,要是他们把聪明才智用在贪污上,那就是国家大祸了。” 刘裕点了点头:“你的担心,非常有道理,但是,世家子弟们当官,不需要花钱跑官,靠着出身就可以有了,难道他们就不贪污腐败,横行一方了吗?在我们取得权力之前,大晋从上到下,几乎都烂透了吧,这与吏校收不收学费,似乎并无关系吧。” 刘穆之叹了口气:“世家子弟们的贪婪与腐化,不代表吏校这么搞就没问题的,你如何能监管和控制这些吏员们起了贪念呢?大晋从来不缺少纸面上治理贪腐的法令,但最后大多数是不了了之,刑不上大夫啊。”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你说,我以前在京口当里正时,如果真的起了歪心思,想要多征粮,或者是拿着抽丁的事逼着乡邻们来孝敬我,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刘穆之勾了勾嘴角:“那恐怕全七里乡的人都会骂你,甚至,他们会集合起来跟你斗,你一向只是独来独往,就算拳脚厉害,要是一群人群起攻你,你怕是也难以对付吧。” 刘裕微微一笑:“那是咱们京口,平时不设军队,捕快,别的州郡,这种里正征丁收税,可是要带上县衙里的衙役,甚至带上兵马去征收的,对吧。” 刘穆之点了点头:“是啊,平时里不怎么做好事惠民,那要到收税抽丁时,就只有指望军队的保护了,听你的这个意思,以后也准备把收税抽丁这些事,让什么保安集团来执行?” 刘裕点了点头:“是的,他们不直接收税,只是保护这些吏员而已,但在保护的过程中,就会知道这些吏员做了什么了,走了哪些地方,征了多少丁,收了多少粮,这些都是有明确的朝廷法度,知道的人一多,就无法隐瞒了。” “以前刁家来了京口,想要欺负我们,靠的就是一个上下的情报信息不通,京口的情况,难以越过他们这个刺史,直接上通朝廷。这也是刁逵后来要带着他们刁家的部曲私兵,来镇压京口百姓的原因,只要能让保安集团脱离这种当地吏员的直接控制,而是受命于国家,那就解决了这个上下渠道不通的问题。因为,贪官污吏,收买一两个将校可以,但不可能收买所有保安将士。” (本章完) ===第三千九百二十九章 保安商业民办化=== 刘穆之笑了起来:“看来,你是想把整个国家以后的城镇和乡村的防卫,交给你的这个什么保安集团啊,以后取代现在以征丁服役为主的模式,对吗?” 刘裕点了点头,说道:“胖子啊,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难道你觉得这种治安要靠地头蛇的模式,是长治久安之道吗?我这些年来遍读史书,越来越深地感觉到,这种靠本土本乡的人,城中靠有力人士,乡村靠当地豪强,由他们来组织人力,担任地方的防卫力量,这不正是皇权渐渐不振,法令无法下行的真正原因吗?” 刘穆之收起了笑容,点了点头:“是的,作为皇帝和大臣,不太可能跑到各村各乡,或者是城中的各坊各里去施政,都是要通过一级级的官府来管理,而在城中,最小的就是坊正,在乡村,最基层的就是村长,里正,你就是从里正起家的。可以说,七里村里,当年就是你说了算。” 刘裕正色道:“我是没有心思象别的一方豪强那样,把全村的资源,人力强行并到我刘家,然后世代奴役全村的乡亲们。但在京口之外,这种才是主流。吴地的世家,荆州的将门,不都是靠了自己的子侄亲戚们,控制家丁庄客,去管理各个乡村庄园吗?” 刘穆之勾了勾嘴角:“所以,你打算用蓝翔吏校的毕业吏员来当这些最基层乡村的吏员,而保卫这些乡村,城中里坊的力量,由以前征来的役丁,换成这种保安集团的退伍将士?” 刘裕点了点头:“正是如此,这样才能避免渐渐地由这种一方豪强彻底控制地方,由他们家族中人担任吏员,而征丁服役这种事,就会成为他们敲诈勒索,奴役压榨本地百姓的一种手段。” “渐渐地,本地民众的土地,还有土地上的产出,就由他们侵占兼并,而他们与朝中为官的家族前辈们相互勾结,可以瞒报人口,偷漏税额,弄到最后,各地百姓只知有这些家族,不知有朝廷天子!” “这也是我们大晋不管做什么事,都要受制于世家高门的原因,哪怕经过了孙恩之乱,哪怕大晋亡而复国,哪怕我们建立了京八党,提高了武人的地位,也仍然不能改变这个大局。” 刘穆之点了点头:“你说的很对,以前,我们只是过于强调,只有世家子弟和士人集团读过书,有知识有文化,能做好治理,但你这么一说,这基层的控制权,可能比文化本身,更重要。” 刘裕正色道:“所以,我们要先把士人集团和世家高门先给分离开来,很多底层士人,象当年你我这样的,他们有些文化,也有士籍,但并不掌握基层的土地,人力,甚至过得很穷困。这些人有改变现状的欲望,也有一定的文化,如果通过吏校的学习,有了实际治理的才能,那我们就可以把一些由国家掌控的土地,交给他们为吏来管理。” “而负责这些土地,村镇的保卫的,就可以从退伍还乡的老兵中来选择,他们有战斗经验,有军队经历,如果给一定的政策,让他们可以在这些地方,分到足够的土地,能安家落户,那就可以让这些人进朝廷的编制,比如捕头,巡长,丘魁之类的,让他们组织本地的丁壮后生,加以训练,然后轮流作为保安集团的人,负责这些地方的治安工作,从协助吏员们征丁收税,到缉捕盗匪,日常巡逻,都可以把以前由衙役捕快们做的事,交给这种新的保安集团来做。” 刘穆之连连点头:“这样一来,可以罢免这些地方的力役,民众也会高兴,而且,按你刚才的提法,在保安集团当职的时候,不仅不用交税,还会由朝廷发放俸禄和饷钱之类的,对吧。” 刘裕笑了起来:“是啊,以前我当里正的时候,平时最头疼的事,就是要去各家各户抽丁,让大家去服役。又不是打仗灭胡,尽做些站岗放哨,甚至帮着官员们跑腿采办的事,要不就是修路挖河,运石筑城,象有些黑心的官员,专门挑在农忙甚至是收获的时候安排抽丁之事,摆明了就是想要逼得百姓乡亲们出钱贿赂他们,免除这些役事。” 刘穆之笑道:“你当年之所以长年只是一个里正,升不上去,就是因为你不强迫乡亲们去交钱免役,你看,刘毅就比你混得好得多,每年抽丁收税都是各乡第一,所以他当了州中从事,而你一直只是个里正。” 刘裕摇了摇头:“刘毅也没有为难乡亲们,他是庇护了不少来历不明的江洋大盗,绿林好汉,让这些人去充当力役,加上他有钱,上下打点,经常可以把这个服役之事给对付过去,所以他在乡里的名望很高,认他当大哥,愿意追随他的人也不少。不过,刘毅的那些个黑道勾当,往往也不在京口做,用他的话来说,他不祸害乡亲们,还是有底线的。” 刘穆之淡然道:“所以,自古以来,哪怕你们当吏的时候,这种征丁服役之事,是最麻烦的,但你觉得,以你这种把抽丁服役的制度,改为由保安集团来负责,就可以彻底解决这个麻烦了?” 刘裕正色道:“我也一直在想这方面的问题,其实这也并不新鲜,治国先治吏,秦汉之所以强大,就在于吏员,三老是由退伍回家的老兵来担任,以他们为核心,组织乡土民兵,继而成为州郡兵马,如果有大战,可以随时从这州郡兵马中征兵形成大军。” “但这套体制,需要严格的军功爵执行,无法给爵的,就要在战争中得到足够的好处,比如象这次这样打完分国库。所以,一旦上层腐败堕落,或者是战争中得不到好处,这套体制就会出大麻烦。或者说,要是不打仗,长期和平,也会难以为继。” “只有教育产业化,才能培训出世家之外的吏员,只有保安商业化,才能解决这人力资源和意愿的问题,也才能真正地摆脱豪强地主,世家大族对基层的控制。” (本章完) ===第三千九百三十章 子侄入学安人心=== 刘穆之若有所思地说道:“可是,你说的这个商业化,就是把国家要承担的治安,巡逻,缉捕的任务,完全交给这种保安集团,这真的可以吗?你如何来保证,这种保安集团的负责人不会起异心,甚至想要拥兵作乱呢?” 刘裕淡然道:“这就跟带兵的大将一样,如果兵为将有,一直让他,甚至让他的子孙世代为将,那肯定会出问题,其实现在的这种搞法,名为抽丁服役,为国效力,但实际上已经完全被这些地方豪强控制了,而且他们控制基层,架空国家,这已经不仅是有异心,而且更是实际这样做了,你说大晋的皇帝,这样给架空了上百年,就连我们现在北伐,也要看世家大族的脸色行事,这应该吗?” 刘穆之勾了勾嘴角:“但起码世家大族,地方豪强们还是承认大晋皇帝这个共主的,你这样搞安保集团,把所有基层,还有城中的治安交给这些人来办理,那不等于就是换了一帮人来控制基层了嘛。” 刘裕摇了摇头:“不一样的,因为这种保安集团,并不是按爵位那种世袭或者是代降,我们可以随时通过更改其首领的方式,来避免这种割据一方,尾大不掉的情况。就象那些基层吏一样,不让他们长期地呆在一个地方,让本地的百姓全都听命于他们。” 刘穆之的眉头微微一皱:“那按你这样的搞法,就得让这些吏员们几年一轮换,到别的地方上任,难道你就不考虑他们的家业问题吗?” 刘裕微微一笑:“我有一计,可解这个问题,而且是完美解决。” 刘穆之的心中一动,连忙问道:“有什么好办法,快说。” 刘裕正色道:“你说我们为何可以天南海北地到处跑,长年不在家中呢?” 刘穆之马上明白了过来,笑着摇头道:“我们不一样啊,我们手握大权,是帝国的主宰者,当然也要承担最重要的责任,任官一方时,就得跟家人分离,只在老家留有产业和妻儿。” 刘裕仍然面带微笑:“现在我们是手握大权了,可是当年的我们,刚投军时可是光棍一条,就算有家,也是家徒思壁,你不也是离开了妻儿,长年在外嘛。至于我,就算是跟慕容兰成亲后,也长年是她在家照顾我娘和弟弟,带大了兴弟,而我从军后居家的日子,加起来不知道还有没有一年半呢。” 刘穆之勾了勾嘴角:“你我是可以为了心中的理想抛家舍业的人,跟普通人不一样,一般人,当官为吏就是求富贵,要是跟妻儿都要长久地分离,那还图个什么呢?寄奴,你别再把自己代入到别人啊,这会出大问题的。” 刘裕点了点头:“我的意思是,给吏员们无法拒绝的好处,让他们可以接受和容忍这种四处漂泊的生活。这第一个好处,就是给吏员,还有安保集团的主管们,一个上升的空间和机会。” 刘穆之叹了口气:“我知道,你说的这个机会,就是由吏入官,可以从村官,里正,升为州中的下级官员,乃至步步升迁,最后官至州部,甚至入朝拜相这种,但这个毕竟只有极少人才有机会得到提拔,大多数的人,一辈子顶头也只是个吏员,无非就是这几年在青州为吏,过几年去荆州为吏,最后几年可以进城当个坊正什么的,对吧。” 刘裕笑道:“确实如此,但这极少数的名额,会给所有人希望和机会,就象秦国的军功爵制一样,刺激大家都去拼那为数不多的升爵名额。就算最后升不上去,起码一个吏员免税的身份,分配的公田,也足以能让他们在当地的乡村里过上比百姓要高不少的生活水平,就象我们当年,虽然家里穷得叮当响,但比起别的村民来说,有个里正在身,起码可以吃上白米饭,不至于吃了上顿没下顿。” 刘穆之笑道:“那倒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但你说的机会,只对年轻人有用啊,少年时可以吃苦,可以无妻,可以充满了对未来的幻想,但要是三四十岁,仍然得不到升迁的机会,一辈子能看到结果,那难免不会松懈,偷懒啊,甚至开始利用手中的权势,为自己谋取在当地更多的利益和产业。寄奴啊,你别以为什么互相监视和举报就能杜绝腐败,实际上,合理地或者变着法地把这些权力变现成好处,仍然有的是办法。” 刘裕点了点头:“所以,我需要在这种不大的希望之外,再给他们现实可取的机会,那就是子女的教育。” 刘穆之这下子双眼一亮:“你的意思,是这种吏员,还有安保集团的首领们,他们的子女可以优先,就近入学堂?” 刘裕笑道:“是的,可以把我们以前在京口搞的那套,给他扩大化,在京口我们办学堂,还要受那些世家大族的制约,最后也办不成,但不管怎么说,我们这两年也给数千的京八兄弟们的子侄后辈们,提供了一个学习的机会,按你的说法,他们里的大多数人,现在起码识了上千个字,勉强也能看得了书,写些公文了吧。” 刘穆之点了点头:“嗯,相当于世家子弟们九到十岁时的水平了,虽然还远远不足,但如果能自己争点气,象你一样,在行军打仗之余还自已看书学习,那做个士人,能为官一县,是没有问题的。” 说到这里,刘穆之顿了顿:“你这样搞,是想在整个青州普及这些学堂,让吏员和安保集团的弟兄们的子侄,也能入学?” 刘裕正色道:“是的,青州有个现成的好处,就是这里是孔孟之乡,文人儒生众多,我们朝廷里一时没这么多让他们做官的机会,但可以到处开学堂啊,先以教化鲜卑人和恩赏有功将士的名义开办起来,这个学费,可以由朝廷来出,青州这几年需要钱来维持稳定,这笔钱用在办学上,总比用在剿匪上要来得强。而那吏校的学员们交的钱,也可以用于补贴这些学堂嘛。” (本章完) ===第三千九百三十一章 入粟拜爵兴教育=== 刘穆之的眉头仍然皱着:“那你让这些青州的儒生,士人们到各地的学堂任教,名份怎么算,是朝廷给的博士,祭酒,还只是私塾的先生这些?如果不算官吏的话,恐怕很多人不想出来做这个事吧。” 刘裕微微一笑:“你是怕在青州这里大办学堂,如果算是官方,朝廷的编制,那会造成官位泛滥,引发别的地方的不满,或者是引发世家高门的注意,再次施加阻力吗?” 刘穆之点了点头:“是的,最麻烦的还是后者,世家大族们会以为你是想借这条路,增加青州的官员名额,以后可以通过调换官位慢慢地到别的地方占据这种官吏的名额,最后把天下的权力给转移到自己人的手中。” 刘裕叹了口气:“所以,他们明面上能拿出的反对理由,就是我们制订的这个非爵不为官,非功不得爵的规矩,是吧。” 刘穆之笑道:“是的,你真的是一点就透,这些世家高门让京口的庠序办不下去的借口,也是这点。最后就让范宁的弟子们,因为没有官身,所以不能给予博士,祭酒这些学院的官位,这些弟子们如果一直在学堂里授业,最后没有官位,没有名份,连俸禄也没有,那是做不长久的。” 刘裕正色道:“所以,我们得破除这点限制,就是我说过的那个,教育产业化,在学堂上课的,从先生到教谕,未必要给官位爵位,但可以先给钱粮,这种官办私塾的模式,你看是否可行?” 刘穆之喃喃地自语道:“官办私塾?这个听起来有点意思啊,只是这个官办,怎么体现出来呢?”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就是说,名份上,不给官职爵位,但可以给出很高的钱作为教学的饷钱,这笔钱,可以从国库出。” 刘穆之勾了勾嘴角:“国库出钱,总是要有名份的,这青州之地,本身在战后这两三年,因为要安抚本地民众而暂不收税,到时候再由国库出钱,支付起码几千个教书先生的饷钱,按你的说法,还要这钱足够多,那恐怕就得从建康的国库里大量出钱才行了,这个朝议,恐怕很难通过吧。” 刘裕微微一笑:“我北伐的时候,朝堂上也几乎是无人支持,但不照样是出兵成功了吗?要找借口,当然容易,就以青州维持稳定的名义,教化鲜卑人的名义,来办这个学堂嘛。” 刘穆之的心中一动:“你是说,以教化鲜卑人,让他们读书习字的名义,办大量的这种学堂吗?这个想法倒是不错,可是你这些学堂,最后还是主要面向我们汉人的子弟开放的啊,尤其是那些吏员和保安集团的将士们的子弟们,这点如果给人拿来说事,恐怕就得关闭了吧。” 刘裕淡然道:“这点有啥不好解决的,教化鲜卑人是在青州维稳,难道安抚青州本地的汉人,还有守卫青州的将士,就不是维稳了吗?这里是新附之地,叛乱的风险大,又邻近敌国,就象以前的江北六郡一样,在这种地方增加维稳的费用,有些特殊的政策,谁能非议?谁要是非议,就让他全家来青州,到最北边最西边的烽火台和边境充军去。” 刘穆之哈哈一笑:“你这是汉武帝对狄山博士的做法啊,确实够狠,不过,就算没人敢公开反对,可是私下里使绊子,比如借口平定妖贼的战事开支太大,比如要抚恤阵亡将士,比如要征兵调粮打败妖贼,暂时无力再大规模地安抚青州,换言之,国库无钱,吴地无力,那你怎么解决这点呢?” 刘裕微微一笑:“这件事,我不指望吴地的世家和豪强们出多少力,我希望,这钱尽量在青州能解决,胖子,你有办法在青州筹集这笔钱吗?” 刘穆之的脸上肥肉跳了跳,叹道:“我就知道,你绕这么多弯,最后还是要我来办这事,罢了,你既然下定了决心,那我也只有全力配合你完成这个目标,短期内可行的办法,大概只有是威逼利诱本地的豪强大族们出钱出粮了。” 刘裕轻轻地“哦”了一声:“你有什么威逼利诱的办法,说来听听?” 刘穆之平静地说道:“我的探子们在这一年多围攻广固的过程中,基本上把本地豪强大族的底摸了个遍,其实他们挺有钱粮的,如果以供应五千教书匠,每人每月给二百钱的标准来算,一年一个人大概要二贯五左右。一年下来,这教书匠的工钱,要给一万二千五百贯钱。差不多按斗米二十钱的现在粮价来算,一石米二百钱,五石米一贯钱,这总共是八万多石米,往宽里算,十五万石吧。” “我们围攻广固,这一年下来,这些豪强们总共运了大概五十万石米以作军资,也就是说,这一年下来他们给的米粮,够我们在青州搞三年的教育。可回报是我们承诺保留汉人豪强大族们的现有庄园,坞堡,田地,你想要他们再掏这一大笔钱粮,那就得有足够的名份才行了。” 刘裕微微一笑:“那你的这个名份,是给官职,还是给爵位?既然你分析了这么多,那应该是想好了,用权力变现,换取本地豪强的额外支持吧。” 刘穆之的脸上肥肉跳了跳,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是的,他们一年就能提供我们三年办学堂的钱粮,说明是有这个能力的,而且后面我们在青州免税赋几年,他们这方面的能力只会更强,但要他们拿出这些东西,就得让他们不得不拿,最好是主动献纳,这就是我说的威逼利诱。” “所谓的威逼,就可以是借诛杀韩范等几个大族来立威,告诉他们,继续割据藏私,甚至里通外国的下场。而利诱,就是拿出现实的好处,回报他们,只要跟朝廷合作,不会亏待了他们,这点我也想好了,入粟拜爵,就是最好的办法。” (本章完) ===第三千九百三十二章 入粟拜爵组民团=== 刘裕喃喃地说道:“入粟拜爵?这个不是以前秦国和汉朝时用的政策吗,给那些豪强大户,捐出一定数量的钱粮,然后赠予他们一些低级别的爵位,如果官位有空缺,也可以考虑这些买来爵位的人替补上任,是吗?” 刘穆之点了点头:“是的,但这个政策,操作起来的空间很大,不止是秦汉,就是我们大晋,也不是没做过这事,当年你我还在京口时,刁逵上任我们的父母官,当了南徐州刺史,不就是靠这种入粟拜爵吗?” 刘裕笑道:“他可没有入粟拜爵,而是直接贿赂了司马道子,捐了两百多万石军粮和十万匹布帛,也算是消耗了大半多年来搜刮的所得,这才买了个官当当,我们大晋那时候,可没公开地出这种入粟拜爵的政策。” 刘穆之叹了口气:“但是当时虽然没有成文的明文法律,却也是做成这事了,因为大晋当时要对抗胡虏,要集全国之力,要象刁家这样的世家也出力,所以要给他们各种封官许愿,不仅是给爵位,就连京口这样的重镇刺史,也是给了刁逵。” 刘裕的眉头一皱:“这件事我到现在也难以释怀,朝廷缺钱是事实,想办法让刁逵捐钱的同时,给他一些回报也是应该,但就算给刁逵一个六部尚书的职务,也不能让他在京口乱来啊,京口可是大晋除了荆州以外唯一可以出精兵强将的地方了,让他祸害了京口,以后谁来保家卫国?” 刘穆之微微一笑:“这就是当时相公大人的厉害之处了,他明知会是这样的结果,却仍然会同意由刁逵通过走司马道子的路子来办这事,你可知道是为何呢?” 刘裕若有所思地说道:“是想逼我们京口的英雄豪杰,走投无路,最后只得从军报国吧,而刁逵做了一系列的恶事之后,再由玄帅出面,把刁逵赶走,这样我们都会感激谢家的恩德,自然就会加入他们组建的北府军。” 刘穆之点了点头:“这是一个原因,但不是全部原因,因为相公大人受黑手党的制约,借的可不止是刁家的钱,更是刁家背后的庞大黑手党势力,如果黑手党不明里暗里地指使那些受他们控制的世家大族出钱捐粮,那刁逵也不会做这种事的,而且此事毕竟等于收钱卖官,要留下骂名,这也是相公大人把这个交易,推到了司马道子那里,甚至可以说交出相权,退隐山居,只留下玄帅组军,作为这个交易。” 刘裕咬了咬牙:“但是在京口激起民变,甚至我一念之差就可能会宰了刁逵,闹到这个地步,是相公大人能算到,能控制到的?” 刘穆之摇了摇头:“人算不如天算,我想,当时我们这种一时义愤之下,按京口法则拜了祖将军,然后联手去攻打刺史府的事,超过了他们的想象,如果不是玄帅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后面相公大人大概也是觉得你难以控制,想要用妙音来拴住你的心,留住你的人。” 刘裕摇了摇头:“罢了,这些陈年旧事,不用多提,这么说来,你意思是这种入粟拜爵,交钱捐官的事,大晋也有先例,所以可以援引当年的故事,在青州也这么办?那万一这种事情成风气,全国上下跑官买爵成为固定套路,那可怎么办?” 刘穆之淡然道:“这种事情的收放控制,在你的手中,就象当年刁逵和几十个世家大族都用这种办法官升几级,但淝水之战后,就没人做这种事了,因为朝中主事之人和背后的黑手党都不会再允许这事发生。” “你现在掌握政权,你说了算,如果是以青州初定,需要推行教化,融合胡人,并以此为机会,兴办学堂,传授学业,教人忠孝仁义之道,解决留守青州的吏员将士们子侄读书教育的问题,也能言传声教王化。” “因为朝廷战事不断,经费紧张,所以只在青州一地,吸纳爱国之人捐纳钱粮,并依数量的多少,授予一定名额的爵位,以作恩赏,我想,这样没人能说出什么反对吧。” 刘裕笑道:“可是一次性地发了这么多爵位,就不怕世家高门怀疑你因此想要取代他们吗?” 刘穆之摇了摇头:“你这次出兵青州,不也是以在军中当个文书就能升爵的条件,换取了世家高门的支持吗?他们这一年多前后给了三四百万石的军粮,我们分配了他们一千四百多个爵位,那在青州,我们征集个一百万石的办学经费,发出去四百个左右的爵位,有何不可?” 刘裕点了点头:“四百多个,够吗?” 刘穆之笑道:“这点我算过,足够了。只不过本来我是想用这钱来组建一支军队的,但现在既然要先办学堂,搞这个蓝翔吏校和保安集团,并进一步地在青州兴办教育,那扩军征兵之事,就只能往后缓一缓了,寄奴,你没啥意见吧。” 刘裕勾了勾嘴角:“也就是说,这么一搞,一年内,你无法从青州给我派来援军了?” 刘穆之叹了口气:“是的,而且要兴办安保集团,也要把大量这次青州各地豪强派来助战的征丁民夫们,由少量的北府军士带领,分散到各乡各镇,去兴办安保集团了,不过按你的想法,这些人是雇佣的募兵性质,不是朝廷的兵马,那只要付饷钱就行,跟军队的费用相比,可能还能节省一些。” “青州本地的汉人军士久不习战,正好用一年时间,在安保集团里跟着北府将士和这次有过实战经验的青州老兵们训练,快则八个月,慢则一年半,我一定可以从这些人里,再次征集出几万精锐,到那个时候,你就可以派上用场了。” 刘裕正色道:“那在这一年时间内,你兵力不足,原计划成军的人马等于散去学堂搞安保去了,万一这时候外敌入侵,你能守得住青州吗?” (本章完) ===第三千九百三十三章 大搞团练新东方=== 刘穆之淡然道:“这种安保集团,我觉得可以起个新的名字,用来区分跟朝廷的军队,以前秦汉时期,这种缉捕乡间盗匪,维持基层治安的组织,是国家流外的编制,从役丁中挑选,一般是叫乡勇或者是游徼,现在既然性质变了,变成了花钱雇佣人来做,名字也可以相应地改过来啦。” 刘裕奇道:“改名字?你准备改成哪个名字呀。” 刘穆之微微一笑:“我看,既然你说的这个组织,叫什么安保集团,那么在学堂之中,就叫保安吧,保卫学堂和吏士学员们的安全,这个叫法挺好。” 刘裕点了点头:“嗯,那这个安保集团之外,征召村民们,组织护卫乡村,就是按我的说法,把役丁变成领饷钱,接受军事训练的这些百姓,这些人你准备叫什么呢?” 刘穆之略一沉吟,说道:“这些是由安保集团的老兵们组织的,之前用过了保安二字,这就不用再用,剩下的集团二字,取个团吧,因为军中有团这个编制,二军成一大团,有三四千人,一个郡大概也能征集这些民夫丁壮进行训练,这样加起来,就叫团练吧。” 刘裕喃喃道:“团练,团练?”他的心里笑道,真是太有意思了,想不到一千多年后,清朝时曾国藩等人办的地主武装团练,居然也给这死胖子拿来用了,真不知道这家伙是不是也跟我一样穿越而来的后世之人,要不然起名为什么也这么高度一致呢?或者是前后世的英雄所见略同? 想到这里,刘裕的嘴角不禁勾起了微笑。 刘穆之看着刘裕的脸上慢慢泛起的微笑,说道:“看来你对这两个名字挺满意?” 刘裕点了点头:“是不错,安保集团,在学堂的,就全用退伍老兵这些老弟兄们,本身学堂是以在城镇里办学为主,而吏士学校的士人,也不太可能跑到偏远的乡村,这也让退伍的老弟兄们有个进城的好机会,对他们算是换了个好的环境,肯定很多人愿意,至于饷钱,就按之前约定的,月钱二百的给,这笔钱不少了,足以让他们积累几年之后,在城中购房置宅,以后也有机会和人脉,再在城中做点小生意,以此为生。” 说到这里,他咧嘴一笑:“有了这个开头之后,我们不仅可以培训吏士,也可以在学堂之外,办一些技能学习的技术学堂,学做生意啊,学打算盘啊,学做手工啊,甚至学会厨艺,在城中也可以找到一门生存的手艺,以后即使年龄大了,无法胜任保安这项工作,也可以出去后在城中谋生,而不至于再回乡野。” 刘穆之笑道:“那是以后的事了,这么多人涌进城市,那肯定要想办法安置的,不过,前面的这几年先不考虑这些。而且如果学堂的保安越来越多,每年只进不出,那后面人人想进城经商,脱离农事,也是个大麻烦。” 刘裕点了点头:“这倒是的,咱们毕竟是农业大国,民以食为天,缺了人种地可不行,那这种团练,也得同时抓,让在乡村的这些壮丁们,接受军事训练之余,也能保证自己农业做得不错。只是,他们这种团练丁男,仍然是要交税的,但是服役这点,可以用在团练时工作的时间来抵扣。” 刘穆之正色道:“这样一来,会有很多人免役,那朝廷征丁办事这一块就会出问题,这点,你考虑好如何解决了吗?” 刘裕想了想,说道:“如果是团练时的训练时间不算服役的时间,只有紧急动员起来,为国效力的时候才算,是否可行呢?” 刘穆之勾了勾嘴角:“那征集他们团练时间的训练,包括做护卫乡村时的报酬,又是怎么个说法呢?” 刘裕平静地说道:“那可以从省出来的军费中,拿出专门的团练费用,以现钱的方式发放给团练壮丁,这样的做法,等于变相地裁汰了大量占了名额却不堪大用的军队名额,尤其是州郡兵的名额,把他们退回家中,然后再以团练的名义重新组织起来,这样一来,虽然看起来没有区别,但是负责团练,以及平时训练,继而通过这种形式而掌握最基层乡村的,就不再是原来的地主豪强,而是国家的退伍老兵们,这些人我们是有办法控制的。” 刘穆之笑了起来:“你是说,换了个名字,换了身皮,但实际内容,就是地方的基层控制权,从豪强大族,变成了退伍将士,这个有点厉害啊,退伍将士在地方上根基不深,也随时可以通过升职,转调进城,让他们难以在地方乡村里形成根基,比如,以后到学堂里的安保集团当队长,就是更好的选择啊。” 刘裕满意地点着头:“还是你了解我啊,明白了我的用心,其实,搞什么名头都是虚的,实的就是一点,通过这种政策的变化,权力的洗牌,让基层的控制权,掌握在我们,掌握在国家的手中,而不是掌握在世家或者是豪强大族的手中,只有这样,我们才能集中起地方上的资源,人力,可以办成大事,即使是走帝王之路,也不会再次成为被世家大族控制的傀儡,才能随心所欲。” 刘穆之正色道:“这个设想很好,看似以减轻朝廷负担,教化齐鲁之地的新附之民的名义来施行,也没让吴地的世家大族们出钱出力,他们应该一时半会儿想不到这中间的精义。” “而且天师道大敌当前,他们大概也没功夫去管齐鲁之地发生的事情,我们以维稳,教化的名义先把这个事,尤其是蓝翔吏校办起来,以后就有了大量的人才可用,等到世家高门发现事情不对劲时,木已成舟!” “起码在齐鲁之地,我们可以不再受制于他们,让本地的豪强子弟有机会通过吏校的学习,取得吏士的资格,他们也会站在我们一边,甚至他们的父祖为了保护他们,也乐得在安保集团和团练武装身上出资出力。” “这样,我们就掌握了一个真正听命于你的大州,以后甚至可以把北府的帅府,也迁到这里,以作北伐之备呢。对了,那些培训安保集团子弟的蒙学堂,你准备起啥名字?” 刘裕眨了眨眼睛,笑了起来:“就叫新东方吧。” (本章完) ===第三千九百三十四章 瘟神天降形势急=== 穆之喃喃道:「新东方,新东方?这名字倒是不错,齐鲁本就是东方靠海之地,又是我们新收复的故土,再配合着在这里施行的新政,真的是意味深远啊。」 刘裕的心中得意地自语道∶你懂什么,我这是突然想到了那个广告词,厨艺哪家强,就在新东方嘛。但是他脸上的笑容更加真诚和灿烂∶:「是啊是啊,就是要一语双关,到时候这蓝翔吏校,安保团练,还有各地的新东方技术学校,就要靠你多多把关了,我希望下次我回到齐地的时候,这里能成为到处是新模范和试点,一片繁荣的新气象。」 刘穆之用力地点了点头:「交给我吧,包你放心!」 正说话间,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刘裕和刘穆之不约而同地脸色一变,扭头看向了来处,他们都知道,之前严令丁午和沈林子等人不得接近,但仍然有人在此时前来,必是要事。 只见火光闪烁之处,一个头发花白,身着白大褂的医师,带着六七名同样装束的弟子,匆匆而来,刘穆之一见此人,便讶道:「这不是羊欣羊大夫吗?」 刘裕轻轻地「哦」了一声:「你前日里似乎跟我提过,他是泰山羊氏一族,羊穆之的族叔。」 这个羊欣,虽为士族儒生,但是酷爱岐黄之术,为官一任之时,都是在当官断案之余,和汉末的张仲景一样,亲自在官府里开设医堂,免费为百姓诊病开方,如果有实在穷困,连药钱也付不起的穷人,他甚至会亲自解囊,为百姓代为采买药材,被称为一代仁医圣手,医德更胜医术的好人。 也正是因为平时积累的好名声,让他在可怕的孙恩之乱中,也能在吴地士族十死七八的情况下,保全了性命,即使是凶残的天师道妖贼,也不敢加害于他,孙恩曾经派与他有过同事之情的沈家五虎之子,做过余姚县令的沈穆夫来延请他加入天师道,可他却避居深山,以明心志。 等到孙恩之乱平定之后,羊欣才重新出山,他拒绝了朝廷的官位,奔走在一片萧条的三吴之地,救死扶伤,几年下来,不知医活了多少条性命,此次北伐南燕,他并未在受征召之列,但也主动北上。 一路之上,羊欣从江北六郡亲自走到了这广固城下,同样是医人无数,也正是因为他的声名远扬,又是泰山羊氏一族,所以刘穆之听到他的到来之后,马上让他当了后军参军之职,代管全军的医药之事,就连这几天的埋尸防疫,都是由他一手操办的。 刘裕的眉头微微一皱:「羊大夫身为医者,在这个时候直接来见我们,我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哪。」 说到这里时,羊欣也在丁午的陪伴之下,走到了刘裕的面前,他匆匆行了个礼,说道:「刘将军,大事不好,军中突然出现了大规模的疫病。」 刘裕的脸色一变:「怎么回事尸体不是第一时间就处理了吗,怎么会仍然出现疫情?」 刘穆之沉声道:「会不会是水土不服导致的传染病,不是疫病呢?」 羊欣摇了摇头∶:「大军到此一年多了,要是水土不服,早就会发作了,再说这次是突然在晚上出现了三百多名军士发热昏迷,身上出现斑点,这是典型的瘟疫症状,来得极快,还请早作处理。」 刘裕咬了咬牙∶:「突然发作这种,会不会有人在饭菜中下毒」 羊欣叹了口气:「我检验过今天和昨天的饭菜,都没有问题,再说让这么多人同时中毒,又不是腹痛拉稀的那种,显然也不是食物中毒,真要有问题的话,可能会是在水源之中。」 刘穆之睁大了眼睛:「水源中下毒不可能吧,这里是有大河为水,活水环绕,要得下多少的毒,才可能中招啊」 刘裕突然双眼一亮,失声道:「我想起来了,当时我们在临朐之战前,曾经是要抢夺临朐城的水源巨蔑水,以防敌军在水中下毒或者是阻水用水攻之法,而猛龙也在争夺水源之战中英勇战死,当时贺兰敏,哦不,应该是胡道安,还曾经亲自作法施蛊,想要污染水源,让我军中招呢。」 刘穆之的眉头一皱∶:「我觉得还是不太可能,要真有这个本事,这回广固攻城,黑袍早就让贺兰敏或者是明月飞蛊故伎重施了,又怎么会让我们围攻到破城呢。这广固的水源泉眼可是在西城那里的五龙口,那边的水源,早就给当年的慕容恪封了几十年了,已经无水涌出,除非………… 说到这里,他突然心中一动,失声道:「哎呀,这一年来,广固城中,不是通过井水来饮用的吗这么说来………… 刘裕马上反应了过来:「这么说来,这广固城中仍然有地下暗河,有内部的泉眼,仍然有给人下毒施咒的可能?」 刘穆之看了一眼羊欣,咬了咬牙:「羊大夫,请带我去那些发病军士们的营帐之中,我要证实我们的猜测,还有,此事绝不可以外传。」 羊欣苦笑道:「我们来的时候,生病军士所在的军中,已经流言四起,说什么屠杀了几千慕容氏宗室,一年多来在攻城战中死了二十多万人,冤魂遍地,怨毒丛生,于是厉鬼作祟害人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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