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是有敌军来援或者是东晋内乱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那个明月飞蛊经常飞出去,恐怕也是为了打听外界的情况,黑袍如果真的绝望,一定会自己先溜的,他肯留下,就证明了外面的世界没有让他失望,而今天晋军在长期围困了多日之后,突然准备要攻城,我想,一定是情况有变啊!” 贺兰敏睁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援军来了,或者晋国乱了?” 贺兰卢冷笑道“我想后一种的可能更大些,刘裕虽然掌握了东晋的军政大权,但是在晋国内他的政敌可不少,还有黑袍所说的那个天道盟的同伙,你以前跟我说,这天道盟可是有两个神尊的,对吧。” 贺兰敏点了点头“是的,另一个一直在南方,我没有跟他打过交道,但黑袍没有说谎,这个人确实存在,这样算来,有可能是此人发动了,在晋国制造了混乱,刘裕要急着回国,所以干脆不顾伤亡强攻了。” 贺兰卢笑了起来“如果是这样,那是我们最好的结果,刘裕强攻不下,伤亡惨重时,又后院起火,这时候才是可以议和的时候,不管黑袍和慕容兰能跟他谈到什么样的结果,起码对我们贺兰部落,是有利的。” 贺兰敏的眉头一皱“对我们能有什么利?最多是回北方继续面对北魏,以现在南燕的国力,可是挡不住北魏的大军征伐的。” 贺兰卢摇了摇头“不,北方我是绝对不会再去了,南燕经过这一战,四处叛离,尤其是汉人豪强,都投向了刘裕和晋军,到时候,我们借口讨平各地的叛乱,可以征战各地,在以前不能到达的东方,南方发展自己的势力,最后说为国守边,把我们贺兰部驻扎到南方,如此,我们贺兰部才算真的有生机啦!” 贺兰敏笑了起来“黑袍会允许你不留在北方,而是迁往南方?” <scrpt>;</scrpt> ===第三千一百四十六章 皇后出阵铁骑随=== 贺兰卢冷笑道“那就由不得他了,这次一战,慕容氏本族的兵马损失惨重,四方皆叛,他已经无力再派军去平定四方了,如果刘裕退兵,那南方的威胁暂时可以解除,但仍然需要人镇守南部,讨平象辟闾氏这样的反叛力量,北方的北魏会趁机入侵,他必须要用本族兵马防北,所以扫南的力量,非我其谁?” 贺兰敏不服气地摇头道“象韩范,封孚这些青州本地的汉人大族,还有垣遵,垣苗等汉将也可以做同样的事情,为何就非你不可?” 贺兰卢笑道“因为你毕竟是他黑袍的使徒弟子啊,那些汉人,就算困在这广固城中无法出去,但他们在老家的亲族们也早就投降刘裕了,你觉得黑袍还会再信任他们吗?小妹,这次我们跟黑袍也算是共患难过了,以前在北方的族人也全跟着进了城,再回北方也没必要,去南方为南燕守边,于情于理都说得通啊。” 贺兰敏的眉头一皱“可是这样一来,以后就得直接面临东晋,面对刘裕,你真的觉得会没事?” 贺兰卢低声道“到时候相机而动,要是慕容兰能跟刘裕和解,比如以人质的方式跟他回东晋,那我们也可以趁机转而投降东晋,只要东晋能让我们继续保存地盘,保留独立的地位就行,或者,可以向两家都称臣,但是自己保持领地上的独立,那大概是我们贺兰部,最好的结果啦。” 贺兰敏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总得撑过这次,再打到有利的条件,是这个意思吧。” 贺兰卢微微一笑“那是,只有跟黑袍一起守住广固,才有谈的条件,不然现在给破了城,连命都没了,那还谈什么投降呢。现在想要献城,放水,也找不到可以跟晋军联络的路子。” “就算你能出城找到刘裕,人家肯不肯信你都难说呢,再说如何献城,如何开门,如何让部下肯执行,都是麻烦的事,这点就不要胡思乱想了,这广固能不能守住,外援何时到来,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撑过这回,再谈以后!” 贺兰敏点了点头“那你在这里好好守城,我去找慕容兰,就说帮她保护孩子。现在她天天要上城指挥防守,顾不上小孩,只要控制了她和刘裕的这个儿子,就算城破,也许我们还有最后的谈判条件!” 贺兰卢的双眼一亮“哎呀,我的小妹,你想的可真不错,这个办法好,你快…………” 他的话音未落,只听到城头那里响起了一阵骚动,不少士兵开始叫道“哎呀,晋军,晋军来了!” 贺兰卢的脸色一变,一个箭步冲了出去,跑到了城墙边,只见城外的长围那里,一道铁闸缓缓地升起,百余名全副武装的甲士,列队奔出,而数十匹甲骑俱装的铁骑,也紧随其后,马上的骑士们顶盔贯甲,一手持槊,一手拿着大盾,看起来倒不象是为了进攻,而是防护。 贺兰敏也走到了贺兰卢的边上,秀眉微蹙“晋军这是要攻城了吗?可是为什么不出动云梯,冲车这些器具呢,连骑兵都出动了,他们该不会是想着骑马攻城吧。” 一个在贺兰卢身边的副将笑了起来“这显然不是来攻城的,恐怕,又是老一套,派骑兵巡城喊话,说什么外地皆降,让我们早点开城投降之类的。嘿嘿,我们又不是那些汉人,我们的家人老小都在这城里,哪怕全天下都落入晋军之手,只要广固还在,那就没什么可失去的!” 贺兰卢笑了起来“达武将军说得好啊,就是这个道理,不过,也不要大意,也许晋军这只是先头部队,要为大将提供护卫的,攻城的部队可能还在后面,你们看,这城下数千具晋军攻城时的尸体还没撤回呢,他们想要攻城,得踩着自己人的这些腐烂尸体,如同要越过一片血肉沼泽,可没这么容易,而且还会染上疫病。这些尸堆,就是我们的第一道防线!” 贺兰敏的眉头一皱,鼻子抽了抽“臭也臭死了,不把这些臭死人清理了,我们自己怕是要先得病!” 贺兰卢叹了口气“臭一点,病倒几个总比让晋军冲上来的好,现在这些尸体就是我们的城防,我看这刘裕,恐怕是要来谈判议和的,倒不是来攻城,大家要牢牢守住自己的位置,如果晋军真的大举冲城,那就万弩…………” 他的话音未落,突然脸色一变,只见晋军的长围铁闸之后,一辆四匹白马所拉的马车,缓缓而出,两员虎将,骑着高头大马,持着大盾,一左一右地夹着这辆马车两侧,三十名持盾剑士,则步行于前后。 马车之上,顶着皇家才有的黄色冠盖,一面“司马”字的大旗,在车后的一员骑士手中,高高飘扬着,马车之上,坐着一个戎装女子,戴着幂离,而她的身后车上,则站着一个中等个头的文士,白面微须,可不正是以木甲机关之术闻名天下的张纲? 随着马车的出列,长围之中响起了阵阵欢呼,虽然围上的晋军一个也看不见,但是可以听到围后山呼海啸般的声音“大晋皇后,母仪天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贺兰卢的脸色一变,看着那车辆马车上的女子,喃喃道“难道,真的是晋国的皇后王神爱?” 贺兰敏咬了咬牙“好像还真的是,这回此女随军出征,代表皇帝,听说在临朐之战中也是跟刘裕一起在将台之上,明月本就是想突袭她才中了埋伏,看来,也并不是个省油的灯啊。想不到司马氏的皇帝懦弱无能,形同废人,可这皇后,却是可以上战场的人。不过这也不奇怪,这些世家女子本就是多少会些谍者的功夫,能当上皇后的,只怕也是跟慕容兰,跟我一样的人物吧。” 慕容兰的声音冷冷地在后面响起“这回让你猜对了,她可是有本事干掉明月的,还远不是一般的谍者呢,不过,我更在意的,是她车上的另一人!” <scrpt>;</scrpt> ===第三千一百四十七章 巧匠暗留机关障=== ,东晋北府一丘八 贺兰兄妹同时脸色一变,转而跟着周围的将士们一起,向着慕容兰双手交叉置于胸前,躬身行礼道:“见过兰公主,公主玉体安康,千岁千岁千千岁。” 慕容兰一身皮甲,扎着一个高马尾,未戴头盔,黑色的发带扎于额前,说不尽的英姿飚爽,她点了点头:“贺兰部的将士们,你们辛苦了,我今天是奉了陛下的旨意,国师的委托,来这里助守的,大家请坚守各自的岗位,准备迎敌。” 所有的军士们都齐声应诺,然后各奔西东,很快,一部部的弩机,投石车都纷纷卸去了伪装,从各个工事里推了出来,而城墙下的妇人们则用布裙兜着一块块的石头,来回奔跑,由站满了城楼梯道的民夫壮丁们,把这些石块手递手地,从一个人传给另一个人,就这样一层层地接力,直到城头。 慕容兰看着贺兰敏,微微一笑:“敏敏,我在这里分不开身,我孩子那里,能不能麻烦你照看一二?” 贺兰敏笑道:“求之不得,反正打仗我也派不上什么用场,这时候看好你的儿子,算是我能做的最大贡献。” 慕容兰点了点头:“那就拜托了,我不想我们身上的事,再发生在小义真的身上。” 贺兰敏本能地想要点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义真,你已经起好名字了吗?” 慕容兰轻轻地叹了口气:“你应该明白我为何要起这个名字。” 贺兰敏勾了勾嘴角:“各为家国大义,但是却有真情,这个名字真的好。只是,刘裕真的会如此绝情,连你们母子的性命也不顾了吗?” 慕容兰幽幽地一声叹息:“现在不用说这些了,不管怎么说,守住这次,才有谈的可能,你快去吧,这里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打起来呢。” 贺兰敏匆匆行礼而去,只剩下了贺兰卢陪在了慕容兰的身边,他沉声道:“兰公主,你真的觉得,晋军这次是要强行攻城吗,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慕容兰淡然道:“晋国后方内乱,所以刘裕的时间不多了,只有迅速地攻城,而这次攻城,他会全力施为,不会再象上次那样只是试探一下。” 贺兰卢冷笑着一指城下遍地的腐烂尸体:“试探?好个试探,拿两万多人的性命来试探吗?” 慕容兰点了点头:“看起来是杀了很多晋军,但你应该知道,刘裕没那出那种必破城池的狠劲来,从他没有亲自指挥强攻就可以看得出,贺兰将军,你应该知道轻敌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贺兰卢咬了咬牙:“多谢兰公主提醒,不过,我们有张纲留下的各种守城神兵利器,是不会怕刘裕的,他就算亲自攻城,血肉之躯,也不可能挡得住这飞石和神弩!” 慕容兰平静地摇了摇头:“我想,他在攻城之前,会先想办法摧毁我们的士气,你看看,那王神爱的车上所载之人是谁?!” 贺兰卢顺着她的手指看去,脸色突然大变,而守城的军士们也开始窃窃私语了:“咦,那晋国皇后的车上所载的人是谁?怎么我看着,有点象是张纲张尚书呢?” “别瞎说,张尚书可是出城搬救兵了呢,还会教秦军制作这些神奇的木甲机关人来收拾刘裕呢。” “可是,可是张尚书走了有半年多了,能回来早回来啦。” “闭上你的臭嘴,张尚书,张尚书就算请不来救兵,也会,也会留在秦国的,他,他怎么可能落到晋军手里?” “这个,这个该不会是援军给吴蛮子打败了吧,难道这吴蛮子攻城,就是因为,因为击破了援军了?!” “三蛋子,你小子再动摇军心,老子现在斩了你!” 随着这类的讨论越来越多,声音也渐渐地变大起来,不少本来守在弩机和投石车边上的军士们,也开始离开自己的岗位,想要向前挤,甚至有不少人干脆爬到这些守城器械的顶上,这样可以让他们越过前方的人群,看到城外的情况。 而这会儿的功夫,王神爱的马车已经在北门城楼的正对面位置停了下来,黄色的冠盖缓缓降下,车上的王神爱仪态万方,即使隔着幂离,也能让城上的上万燕军将士隔着几百步就能领略她的绝代风采,而站在她身边的张纲,则是低着头,双手缩在袖中,身子也微微地佝偻着,似乎不想让别人认出他的身份。 这下很多燕军看得真切了:“哎呀,还真的是张尚书呢。” “就是,他那时候可是亲自来城头安装布置过这些机关,我可不会认错!” “张尚书,张尚书怎么会在晋国皇后的车上,难道,难道他真的投降了晋军?” “不要乱说,张尚书,张尚书他不可能,这一定是晋人的奸计,他们,他们是找了个长得象张尚书的人,来冒充张尚书的,一定是这样!” “对,这叫,这叫易容术,专门用来骗人的,我们,我们可不能上当啊。” 慕容兰的耳边尽是这些话不停地钻进,可是她的神色平静如常,这一切似乎早在她的意料之中,贺兰卢咬了咬牙:“这可怎么办,兰公主,难道张纲真的落入晋军之手了?他可是熟知这城头的布置啊,万一他真的叛变,我们这些守城杀器的作用,可是要大减了!” 慕容兰轻轻地摇了摇头:“难道这几个月时间,你们就没有调整过这些守城机关的位置吗?黑袍不是说过,张纲走后,就不能完全按他原来的弄吗?” 贺兰卢叹了口气:“变过一些,但是换了位置后,明显不如以前好使了,当初张纲设计这些器械时,都是根据了摆放的位置而设计的尺寸,能做到隐蔽的同时,打得最远,最狠,而隐藏的地方也是要和这城楼,樯橹,箭塔的位置相契合,可不是说换就能换的,现在看来,他就是要让别人动不了他的这些个布置啊。” 黑袍的声音冷冷地从身后响起:“可恨此贼,竟然早早地留下了这些隐患,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反过来利用这些布置,攻克广固,看来,不想办法杀了张纲,难守广固了!” ===第三千一百四十八章 验明正身是张纲=== 贺兰卢的脸色微微一变,转头看向了身后:“国师,您,您怎么来了?” 黑袍大喇喇地走了过来,几名全身黑甲,戴着铁面当的护卫跟在身边,众人都向着他行礼恭声道:“见过国师。” 而慕容兰的眼睛则盯着黑袍的身后,被三四个强壮的铁面护卫所夹持而行的一个老妇人,此人已经有六十上下的年纪,头发白了一大半,身形瘦小,穿着汉人的绸缎衣服,佝偻着身子,满脸皆是皱纹,一看到慕容兰,马上双眼睁得大大地,连声呼道:“兰公主,救我,救我啊。” 慕容兰的脸色一变,看着黑袍,沉声道:“国师,这是怎么回事?张尚书的老母亲,你为何要带过来?” 这个老妇人正是张纲的母亲,当年张纲身在天师道的时候,在郁州之战时被慕容兰亲自从战场上带到了南燕,而他的母亲则失陷在乱军之中,后来慕容兰特意为此返回东晋,找到了身处奴婢营中的张母并救回南燕,也正是因此,张纲才感念其恩情,死心踏地地为南燕效力。 是以张母跟慕容兰也算是熟人,之前张纲作为官员母亲得到了礼遇,从她这身绫罗绸缎的衣服也可以看出其地位,但是今天,这个老妇人却被军士们从家中拖出带走,大概也是预感到了命运不妙,一看到慕容兰,就如同见到了救命的稻草,开始大声求救起来。 黑袍冷冷地说道:“张纲已经投靠了晋军,还跟那王神爱同处一车,兰公主,你难道没有看到吗?” 慕容兰咬了咬牙:“也许是替身,也许只是被俘而已,国师,是你派张尚书出城求援的,他若是怕死惜命,留在后秦就是,何必要回来送死?” 黑袍微微一笑:“是不是替身,是为何要去晋军之中,一试不就知道?来人,请张母登城与那城外车上之人一会。” 张母的双眼一亮,颤声道:“我儿,我儿真的在城外吗,他真的回来了吗?” 黑袍冷冷地说道:“那还要请老夫人帮我们辨认一下,城外的那个人,是不是真的是令郎,这对大燕很重要!”他说着,一挥手,本来按着张母两条胳膊,以防其逃逸的两个壮汉护卫顿时松开了手。 张母一下子来了精神,一个箭步蹿出,冲到了城墙垛子上,探出身子,对着城外就张望,几百步外,大车之上的张纲也顿时发现了自己的母亲,娘儿俩如同有了心电感应一般,齐齐地流下了眼泪,张母在城头哭道:“纲儿,真的是你吗,真的是我的纲儿吗?” 张纲的泪水如同决了堤的江水一样,在脸上横流着,他一下子跳下了车,跪倒在地,不停地磕头:“娘,纲儿不孝,是纲儿连累了你啊。” 贺兰卢睁大了眼睛:“难道,难道还真的是张尚书在城下吗?” 慕容兰的眉头紧锁,说道:“不一定,也许是会易容,吃变声丸,王神爱是顶级谍者,这些对她来说不是什么稀罕之事。老夫人,得罪了,请问你身上有什么胎记之类异于常人的地方,令郎知道的,可否问他一下?” 张母的脸上露出一丝为难之色:“这,这当着两军数万将士,老身毕竟是个妇人,恐怕…………” 慕容兰咬了咬牙:“若是城下是个假货冒充令郎,那可能会让数万将士因此丧命,事关重大,还请老夫人能不避此事…………” 张母咬了咬牙,大声道:“纲儿,娘的右肩之上,有什么东西?” 张纲从地上抬起了头,一脸的错愕,眼睛睁得大大的:“娘,这等私密之事,岂可在万军之前直言?” 张母沉声道:“纲儿,兰公主说,晋人奸诈,会什么易容伪装之术,所以,必须要确认你的身份,为娘不怕丢人,你说吧!” 张纲咬了咬牙,大声道:“娘,你的左肩之上,有一个铜钱大小的青色胎记,孩儿记得!” 张母点了点头,黑袍的眼中光芒闪闪:“老夫人,为防万一,还请向我们出示一下。” 张母的脸上闪过一丝怒意,但还是叹了口气,肩头微微一耸,从衣服的领口露了出来,众人看得真切,真的有一块铜钱大小的青色印记,就在肩上。 慕容兰的眉头一皱,低声道:“夫人,你别处如果没有特殊印记的地方,也随便一说,看那张纲是不是知道。” 张母点了点头,继续大声道:“纲儿,那娘的左小腿背后,有什么特殊之处,你可记得?!” 张纲微微一愣,脸上闪过一丝迷茫:“这,这个孩儿不记得娘的左腿之上有何特别啊。” 张母把脚一个弓步踩上了城垛,掀起了裤腿,只见左小腿上,空空如也,没有任何印记。她哈哈一笑,泪水跟着涌出:“你说对了,国师,兰公主,他真的就是我的纲儿啊,如假包换!” 城头的众燕军一片哗然,不少人开始嚷了起来:“哎呀,还真的是张尚书啊!” “糟糕,张尚书叛变投敌了呀,这下完蛋了,我们守城的布置,他可是全知道啊!” 黑袍的面沉似水,大声道:“张纲,你出使后秦,搬不来救兵也就罢了,为何会出现在晋军营中?” 张纲的心中一凛,站起了身,对着城头按胸行礼:“见过国师,受您和陛下的差遣,下官出使后秦,费尽口舌请那秦主姚兴出兵,只是他连见也不见下官一面,最后还让下官离开秦国,下官无路可去,只能回来复命,却不料被那泰山太守申宣诱入城中,擒拿之后献与晋军,这,这绝非是下官有意投敌啊!” 王神爱缓缓地站起了身,几个女护卫拿起了数个硕大的紫金喇叭,放在她的嘴前,她那曼妙如同天籁般的玉音,在这两军之间回荡着,让城上城下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城头的燕军将士可看清楚了,此人就是你们伪燕国的尚书郎,也是第一巧匠张纲。” ===第三千一百四十九章 恩将仇报无耻徒=== 城头响起一阵议论之声,王神爱继续说道:“张纲现在已经是我大晋的将作少监,本宫身为皇后,代天子出征,现在他是直接为本宫效力,建造营盘,打磨攻具,就是张少监现在的职责所在!” “他本就是我大晋的汉人,误入天师道,又被你们劫持去了广固,这些年为你们南燕出力不少,已经尽了他的职责,现在他弃燕投晋,回归母邦,也是无可厚非之举。黑袍,慕容兰,你们没必要再这样扣留人家的老母,不如将之放出,让张纲一家能团圆,也算是功德一件!” 贺兰卢破口大骂道:“一派胡言,张纲,你若是真的叛变投敌,还指望我们能把你老母放出?此例一开,岂不是人人都想叛逃投敌了?!” 张纲的嘴唇在微微地发抖,他的声音带着哭腔:“不,我,我虽然现在是晋国的官员,但,但我真的没有伤害大燕啊,我只是,我只是为皇后服务,为她制作这些车马仪仗,城中的布置,我,我没有吐露过半个字啊!” 说到这里,他向着慕容兰说道:“兰公主,请你一定要明辩是非啊,若是,若是我真的出卖了城中的机密,晋军早就攻城了,又岂会等到现在?!” 慕容兰低声对一边的贺兰卢说道:“张纲说得有道理,若是他真的投敌叛变,那我们的所有攻具都被晋军掌握,只怕他们早就攻城了,我料张纲是落入了晋军之手,但是也考虑到老母在城中,所以只是虚与委蛇,做些皮毛之事而已。” 黑袍冷冷地说道:“就算他做的只是皮毛之事,但是现在他出现在敌营之中,让所有我军的将士看到,就已经是对我们最大的打击和背叛了。军心和士气上的动摇,远比那些攻守机关是不是给摧毁更重要,哪怕城头的所有这些机关和攻具给摧毁,我们还可以再造再修,但要是人心和士气垮了,那可就全完了!” 说到这里,黑袍咬了咬牙:“张纲的木甲机关之术,他的很多弟子和助手都能仿制,虽然不一定能做出可以行走作战的那种机关人,但是守城的机关,是足足有余的,可是现在,城中军民都把张纲当成主心骨,以为只有他的机关才能守城,张纲落到晋军手中,公然出现,就是为了摧毁我们的士气!” 说到这里,黑袍看向了慕容兰:“我知道张纲至少到现在还没有吐露城防机关的布置,不然晋军早就直接攻城了,但是现在晋军已经准备要强攻,接下来肯定会用尽一切办法逼张纲吐露这些机密,就算张纲宁死不屈,我们的将士也会相信他已经投敌了,惟今之计,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杀了张纲,永绝后患!” 慕容兰沉声道:“不行,张纲是我带来广固的,他这些年为大燕立了很多功劳,回国也是忠诚的体现,因为落入敌手就要杀他,那太让人寒心了,以后谁会再为大燕效力?” 黑袍冷冷地说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什么寒不寒心!现在只有让所有将士都知道,要么胜,要么死,哪怕力尽被俘,结果也是一样。” 张母突然一声惨叫:“不能这样,这不公平!落入敌手不是我儿的错,他是无辜的,他为大燕立过功,这城上所有的机关都是他设计布置的,他救了你们所有人,你们怎么能这样恩将仇报?!” 黑袍沉声道:“住口,张纲身为燕国官员,享受了荣华富贵,为国出力是他职责的事,大燕也早就给了他相应的赏赐,你的锦衣玉食,不就是大燕对他的回报吗?可他落入敌手,已经成为对国家的巨大伤害,还说什么无辜不无辜?!” 张母咬牙切齿地说道:“那你作为主帅,作为国师,挑起战争,又打不赢晋军,送掉十万大军,沦陷全国只剩这一座孤城,你为何不去自杀?你为何不一死谢罪?!” 黑袍哈哈一笑:“因为我现在还在战斗,我还在带着所有的大燕军民努力地活命,而你的儿子,贪生怕死,已经投降了晋军,现在他只不过是因为你的原因没有彻底把我们出卖而已,一旦你落到了晋人的手中,他马上就会把所有知道的情报,和盘告诉晋人,用我们全城人的鲜血,来换取自己今后的荣华富贵!” 张母紧紧地咬着嘴唇:“我儿真是瞎了眼,怎么就会为你们这帮狼心狗肺,翻脸无情的东西效力!夷狄人面兽心,还真是没说错!” 慕容兰咬了咬牙:“国师,别这样,我去跟王神爱说,事情也许会有转机!” 张母厉声道:“不用了,兰公主,这城里人的嘴脸我都见识到了,只有你是好人,其他人都应该下地狱!事到如今,我没有别的想法,只求你能让我儿好好活着,再也不要为那些破机关术,毁了自己的性命!” 说着,她突然转头就向着城下纵身一跳,而声音也顺风传出:“纲儿,娘去了,不要…………” 她的身体刚刚飞出城墙外,就只觉得脚上一紧,一根长索,套住了她的腿,把她生生地从墙外拉扯了回来,长索的另一端,则握在黑袍的手中,他的眼中闪着杀意:“想死?可没这么容易。你得让我们先杀了你儿子,然后才去死!来人,给我把这老虔婆绑在架子上!” 张母的怒骂之声,在城头回荡着,而一根早就准备好的十字木架,则立在城楼之上,城外的张纲已经哭得歇斯底里,几次想要冲上前去,却给十余名强壮的护卫死死地按住,不让他能冲出一步。 黑袍站上了城头,对着张纲冷冷地说道:“张纲,你如果是孝子,就自己来这城下,换你老母,我说到做到,你入了城,你老母就可以回晋营。王皇后,你要我放了张母,那我也请你放了张纲,这样大家都公平!” 王神爱咬着牙,厉声道:“黑袍,你只剩下绑架一个老妇人来守城的本事了吗?真的是让我看不起你。有本事,你出城与我们放手一战,不要让无辜的人受牵连!” 刘裕的声音在王妙音的身后响起:“黑袍,你敢和我单打独斗决胜负吗?” :/ ===第三千一百五十章 城头训儿晓大义=== 王妙音的脸色一变,转过头,只见刘裕全身大铠,手提斩龙刀,独立在长围之上,端地是威风凛凛,有如天神一般,身后的长围之内,晋军的欢呼之声如山呼海啸,直冲云霄:“寄奴,寄奴,寄奴!” 而城头的燕军将士们则为之色变,黑袍这样以妇人为要挟本就为这些勇武豪迈,好勇斗狠的鲜卑将士所不耻,眼看着对方的主帅这样独立围头,提刀求战,即使是这些敌方的将士们,也不由得心中暗自喝了一声好,继而羞愧地低头不语。 黑袍的眼中冷芒一闪,隔着这两里多的距离,对着站在围头的刘裕沉声道:“刘裕,大丈夫斗智并非斗力,你我皆是统领十余万将士的大将大帅,这种小孩子式的意气之语,就不要说了。你真想要单挑决胜,那有胆孤身入城,跟我在城头作生死搏斗吗?” 刘裕微微一笑:“我还不至于脑子不好使进这城里给你送肉,你若是想打,跟我城下决斗便是,我保证不会有一个晋军将士上前,欺负个老妇人算什么英雄好汉?!若你不敢打,那放了张纲的母亲,大家各凭本事放手一战!” 黑袍哈哈一笑:“刘裕,这张纲知道城头的布置,放了他娘,他就会向你们和盘托出我大燕的军事机密,等于放弃城防,你不敢入城与我一战,难道我就要拿这城中数十万军民的性命来开玩笑吗?也罢,张纲,你也看清楚了,这些晋人只会逼你,可不会真的救你娘,你不想入城也行,现在就自尽于军前,也算成全你对大燕的忠义,你若殉国,我们自当以忠臣烈士的身份,抚恤你的家人!” 张纲的嘴唇在微微地发抖,眼珠子乱转,似乎是在作激烈的思想斗争。 张母这会儿已经给绑在了那木架之上,她突然开口大叫道:“张纲,千万别信这魔头的鬼话,城中已经断粮,早已经为了半个馒头杀人,甚至人相食,你就算死了,我对这魔头没用了,他必杀…………” 黑袍的脸色一变,一个箭步冲过去,一把扯下了张母身上绸缎的一角,揉成一团,强行地塞向了她的嘴里,张母等的就是这个机会,那枯瘦的如同鸡爪般的手一凑近她的嘴,她就狠狠地张口一咬! 饶是黑袍的反应远远快过别人,闪电般地抽回,仍然给咬中了手背上的一块片,撕扯之下,竟然给这张母一口咬在了口中,她的嘴角和黑袍的手背一样血肉模糊,却是一口吞下了这小块皮,哈哈大笑起来:“我也算,也算是为这么多给你这魔鬼害死的人,食你的肉啦,纲儿,娘死也可瞑目!” 黑袍的眼中杀机一现,反手一个耳光就狠狠地抽在了张母的脸上,这下子,她的半边脸高高地肿起,几颗断牙直接从她的嘴中落下,却是再也说不出话了。 张纲在城下心胆俱裂,大吼道:“别伤我娘,我,我这就自尽!” 他一边说,一边跳起来,想要去抽身边一个护卫的腰刀,而几个卫士将他死死地按住,又让他这样跪在了地上,他拼命地挣扎着,双脚在地上乱踢乱蹬,弄得身边一阵尘土飞扬,而嘴里则不停地叫着:“放开我,让我,让我去死,我要,我要救我娘!” 刘裕长叹一声,看着张纲,沉声道:“张大监,你娘是明事理之人,她都知道,她活着的唯一原因就是因为你,而今天你出现在两军阵前,黑袍必要你的性命,你若一死,你娘也没了利用价值,必无生理,黑袍是不会放了你娘的,她唯一的生机,就是我们攻下广固,还有救出你娘的机会,而绝不是你自尽!” 王妙音也点头道:“张纲,刘大帅说得很对,你早点把城头的机关布置告诉我们,我们抓紧攻上城,也许还能救得了你娘,你就算前脚自尽,后脚黑袍也会送你娘上路的,这人是毫无人性的魔鬼,连自己军士的性命都不放在心上,怎么会救你娘呢?” 张纲突然大吼道:“兰公主,我求求你,是你,是你当初带我来的南燕,是你把我娘也接了过来,你说过你会保护她的,我信你才会有今天,求你救救我娘吧,她,她是无辜的,我这么久在晋军中也没透露城防的机关,我是忠于大燕的啊!” 慕容兰的嘴唇在轻轻地发抖,她转头对黑袍沉声道:“国师,张纲现在想自尽也不可能,你要是强来,真的伤了他娘,没准他一怒之下真的会透露城防秘密了,不如,不如把张母带回城中,严加看管,也好约束张纲。” 张母正好悠悠醒转过来,听到这话,马上大声道:“兰公主,不用跟这老鬼求情了,我们母子当年**于天师道之中,早就该死了,若不是你出手相救,我们也没有今天,这些年能多活下来,是我们赚到了,我身为母亲,教子无方,只督促他学业,让他钻研木甲机关术,却没有教他家国大义,教他忠义做人,这些年,这些年他先是效力妖贼,再屈事胡虏,早就罪该万死!” 黑袍冷笑道:“东晋**无能,你儿子的一身才华根本无用武之地,那些高高在上的世家公子们只靠门第出身就能世代富贵,若不是天师道起事,你们母子恐怕也只能当一辈子的世家佃农,若不是在天师道中我传了你儿子这木甲机关术,你以为这些机关你儿子能造出来吗?” 张母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宁愿他永远学不会这些,宁愿他就当个佃农村夫,至少也不会助妖贼,助你这样的老鬼为虐!” 黑袍哈哈大笑道:“现在说这些,早就晚啦,老虔婆,你儿子用了我教授的这些机关术,早就不知道为天师道,为大燕屠杀了多少晋**民,要说双手血腥,十恶不赦,你们死一万次都不够的,就算下地狱,也是你们先我一步去下!就别在这里扯什么忠义了,只会让我笑掉大牙,识相的早点劝你儿子自尽或者归降,要不然,我先送你上路,再让你儿子下来陪你!” ===第三千一百五十一章 肢解亲娘诱杀子=== 张母放声大笑“哈哈哈哈,纲儿,你听到了吗?这就是这个魔鬼的心里话!你罪孽深重,唯一能做的只是立功赎罪,而我教子无方,有今天的下场,也是天意,娘死在这老鬼手里,就当是为你赎罪万一,这是好事,不是坏事,你若是继续不与王师合作,不助他们破城除贼,娘就是死也…………” 黑袍的眼中凶光一闪,突然抢过身边一个军士手中的一把刀,猛地一挥,只听到“喀喇”一声,张母的左臂,伴随着绑着她的那根木架,应刀而断,而血液如同喷泉一般地溅出,洒得黑袍满身满面具都是。 张纲发出一声几乎不是人类的惨嚎,也不知道哪来的一股大力,猛地挣开了压着他的几个虎狼般的壮汉,就要往前跑“别伤我娘,我这就…………” “呜”地一道风声,伴随着破空而来的扎心老铁,精钢细链带着未出鞘的刀身,在张纲的腰上缠了好几道,张纲拼尽全力,甚至可以使出掀翻几个壮汉的那股子救母之力,也无法在刘裕手持的扎心老铁的锁链之下,再向前冲出哪怕是半分,他的双目尽赤,撕心裂肺地吼道“放开我,让我救我娘,让我去救!” 而几乎同时而来的,却是城头发射的十余根弩枪,从四面八方,向着张纲刚才奔去的方向射来,最近的一根,离张纲不到二十步,斜斜地扎进了土里,若是张纲刚才真的再往前冲出一阵,那还没准要给直接扎死在当场了。 王妙音轻轻地叹了口气,看着站在长围之上,纹丝不动,手中拉着锁链,眉头深锁的刘裕,说道“好险,若不是大帅出手,只怕张纲的性命不保啊。” 刘裕点了点头,看着十余名壮士持盾上前,把张纲紧紧地按压在地上,双腿上绑着牛筋,连拉带拽地拖了回来,他摇了摇头“救母之心,人之常情,黑袍如此暴虐残忍,靠着残害张母而想诱杀张纲,实在是人神共愤!” 而城头的黑袍,脸上的面具上溅满了血滴,即使是隔着这块面具,也能想象到面具之后那张狰狞而丑恶的脸,他吼道“全都看清楚,叛国投敌,就是这个下场,即使自己不伏诛,也一定会累及家人!给我把这老虔婆一刀刀地在城头分尸,这就是叛徒家人的下场!” 他说着,又是一刀挥出,这下把张母的左脚也直接卸了下来,他顺势一弯腰,在张母的惨叫声中,把地上的那一手一脚捡了起来,远远地扔出了城去,大吼道“张纲,你不是要来救你娘吗,来,先把你娘捡回去,来晚了我就可以把她一块块地送还给你啦!” 公孙五楼忙不迭地跑上前来,脸上挂着邪恶和残忍的微笑,看着已经疼得快要晕死过去的张母,狞笑道“老虔婆,你不是成天叫你儿子离我远点,看不起我,不给我孝敬钱吗?嘿嘿,今天,我亲自送你上路!” 他手上拿了一把牛耳快刀,撸起了袖子,狠狠地一刀刺进了张母的右大腿上,鲜血长流,这回张母连叫的力气也没有了,紧紧地闭着眼睛,两行眼泪从她枯纹密布的脸上横流下来,她的嘴微微地张合着,似乎是在说“畜生!” 城外的张纲,看着这幕惨状,突然一阵气急攻心,两眼一黑,直接就晕了过去,王妙音叹了口气,摆摆手,丁旿亲自跳下马,抱起张纲,向长围内走去。 城头的公孙五楼成了疯狂的屠宰手,在他的面前,张母如同一只待宰的牛羊,一刀一刀,尽是在她的身上挖骨剜肉,张纲这个书呆子,平时最是看不起公孙五楼这样的奸倿小人,仗着自己的技术才能,也是多次当面折损和顶撞公孙五楼,所以这公孙五楼对他早就怀恨在心,今天有这个亲手报复的机会,顺便还能向黑袍表忠心,他又怎么会落于人后呢? 一边的鲜卑将士们看着公孙五楼的眼中,充满了不屑,但是碍于黑袍的凶狠,没人敢多说什么,就是这样静静地看着公孙五楼这样一刀刀地肢解着这个老妇人。 贺兰卢咬了咬牙“国师,杀人不过头点地,那张纲已经晕死过去回营了,再这样虐杀他母亲,并没有什么用了,不如…………” 黑袍冷冷地看着城外,他甚至都不去看行刑的公孙五楼一眼“我这不是杀给张纲看,而是杀给城里人看,谁要是有异心,那他的家人,就是这个下场。贺兰大人,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贺兰卢的脸色顿时变得发白,他正要开口,却只听到一声闷哼,却是那公孙五楼的腰上重重地挨了一脚,直接飞出了几步,一个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狠狠地摔在了地上,附近的几个军士象避瘟神一样地闪得远远的,竟然是没有一个人上来扶他。 公孙五楼破口大骂道“哪个狗东西敢踢我,不想活了,给我站出来!呃,是你啊,兰,兰公…………” 慕容兰的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抄起了公孙五楼刚才用来行凶的那把牛耳尖刀,淋漓的鲜血正一滴滴地从刀尖下落,而她的眉宇间,充满间杀气,即使是美艳绝世的脸上,这杀气仍然让人不寒而栗,只听她冷冷地说道“公孙五楼,你说谁不想活?!” 公孙五楼一下子反应了过来,慕容兰这会儿正找不到要出气的,真要杀了自己,只怕也没地方哭诉了,他连忙摆手道“是张纲,还有他这个叛贼老娘,不想活了,他们该死,该马上去死!” 慕容兰厉声道“是你说的,马上去死!”她的玉腕一转,这把尖刀,一下子就扎进了身后张母的心脏,这老妇人的脸上的痛苦,顿时变成了一副解脱的表情,甚至嘴角边勾起了一丝笑容,嘴里喃喃道“谢…………”这个字还没说完,就头一歪,就此气绝! 慕容兰转头看向了黑袍,冷冷地说道“是我带她来的,也应该由我送她上路,你想罚,冲我来就是!” 。 ===第三千一百五十二章 各取所需得军心=== 黑袍的眉头微微一皱,一边的公孙五楼忙不迭地叫道:“国师,不是我,不是我啊,我的意思可不是…………” 黑袍突然厉声道:“给我滚,去好好看住你的投石机,准备迎敌去!” 公孙五楼如逢大赦,忙不迭地连滚带爬地奔下了城楼,而他的声音很快又变得趾高气扬起来:“都他娘的看什么看,没听到国师的话吗,准备迎敌,快,石头给我搬起来,晋军恐怕是要攻城了!” 黑袍死死地盯着慕容兰,而慕容兰毫不畏惧地回看着她,脸上的神色没有半点的异常或者是畏惧,良久,黑袍才轻轻地叹了口气:“也只有你,能这样一直跟我作对,我却没有办法处罚你,看来,是我太纵容你了。贺兰大人,我跟兰公主需要说几句话,这里你指挥一下。” 贺兰卢眨了眨眼睛:“只怕晋军会攻城,这里还离不开你啊,国师。” 黑袍冷冷地说道:“王皇后亲自出来,就是为了带张纲给我们看,可不是为了今天攻城,就算要攻,也得让张纲把这城头所有的机关布置都透露了再出手。你这里抓紧时间,能改的先改,不能改的也不要再安排太多人手了,下次晋军攻城,这些守城机关就会成为最危险的地方。” 贺兰卢脸色一变,沉声行礼,然后转身就带着身边的军士们走向了别处,这段城墙上方,五十步内,只剩下了黑袍和慕容兰两人,当然,还有那已经不成人形,早已经气绝的张母。 慕容兰轻轻地摇了摇头:“你的罪孽,又加了一分,这算是灭亡前最后的疯狂吗?你以为靠了这种残忍的手段,就能让将士们拼死作战?” 黑袍冷冷地说道:“我原本是想诱张纲情绪激动,跑上前来,这样我们才有机会在弩机的射程内把他击杀,这个计划差点就成功了,只可惜,你男人…………” 他说到这里,扭头狠狠地看了刘裕一眼,眼神中充满了怨毒之色。 慕容兰冷冷地说道:“就算刘裕不出手,王妙音也有的是本事能拦下张纲,他们今天这样出来,就是做好充分的准备的,那些土里也肯定埋伏好了护卫,以防万一。再说了,以前刘裕他们攻城,绝大多数的机关和器械位置早就暴露了,不需要张纲专门多说一次,他们也能摧毁这些防具。” 黑袍淡然道:“我从没有指望完全靠着机关和防具就能守住广固,刘裕今天的做法就是要摧毁我军守城的信心和意志,我不能如他的愿。” 慕容兰冷笑道:“是么,可是你这样当众肢解张母,又没杀得了张纲,我军将士都知道接下来张纲必然降晋,城头的这些布置,会成为害死他们的杀器,你觉得他们还有军心士气可言?” 黑袍微微一笑:“自从张纲出城求援,我就意料到这样的结果,东西永远是死的,人才是活的,能守住这广固城的,不是坚固的城墙,不是那些精妙的机关杀器,而是人人奋战到死的决心和意志。” 他说到这里,一指城下的那些早已经腐烂发臭,遍布坟蝇,看了一眼就让人能作呕不止的尸堆,沉声道:“看吧,这些晋军的尸体,让我们的将士们知道,城破之后,玉石俱焚,不可能再指望敌人的怜悯和宽恕,而今天我在这里残杀张纲的老母,也让他们明白,逃出城投降,那留在城中的家人,也是这样的结果,只有跟着我,战斗到底,打到晋军败退,才有一线生机!” 慕容兰叹了口气:“要说冷酷无情,又能洞察人心,利用所有人性的弱点和缺点,确实很难有及得上你的。刘裕,他毕竟有自己的原则和坚持的东西,在这点上,没你这么狠!” 黑袍摇了摇头:“不,那是以前的刘裕,今天的刘裕,已经在变了,从他这回拉上张纲来巡城,假借我手杀死张母,以绝张纲的后路,诱他吐露实情这点上看,他在这方面,已经不亚于我了!” 慕容兰的眼中光芒闪闪,咬了咬牙:“他必须要早点攻下广固,这样才能回师救晋,他杀一人是为了救万人,跟你当然是天壤之别!” 黑袍笑着摇了摇头:“难道我不是杀一人以救万人?阿兰,现在我是在保护这全城的人,包括那些还有一口气活着的老弱妇孺,以这次战争的残酷,以这回两**民结的深仇大怨,这广固城破,从你我到最普通的百姓,谁能保证他们的活路?” 慕容兰咬了咬牙:“你现在完全可以跟刘裕讲和,我说过,如果你离开广固,再也不回来,刘裕在这个时候不是没有放过我们的可能!” 黑袍冷冷地说道:“我的兰公主,不要天真了,你以为这次的刘裕,是当年的苻坚吗?你以为只要慕容超衔璧出降,或者是你跟着刘裕的大军回去,这广固,这南燕就能保住吗?有了上次我们叛离前秦的往事,无论任何人再灭大燕,一定会对慕容氏部族斩尽杀绝的,刘裕这回强攻加上长围,也是为了让晋军将士们把仇恨都燃烧在血液之中,这样破城之后的屠戮,便是水到渠成之事。你说我死后无颜见列祖列宗,恐怕真正要按你这样想的做,那最后无颜见列祖列宗的,会是你吧。” 慕容兰长叹一声,眼神变得黯然:“难道,真的只有守到刘裕他们自动退兵为止吗?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 黑袍的嘴角边勾起一丝残忍的冷笑:“用不了多久了,刘裕得知了城上的机关布置,就会很快攻城,这回,他是不惜人命的决战,再不会手下留情,而我的所有守城布置,也会全部发动,只要能真正地重创刘裕,就能逼他退兵,广固这次守住,那整个齐鲁也会失而复得,到了那个时候…………” 他的话音未落,城外突然响起了刘裕的声音:“黑袍,可否城头与我一叙?!” : ===第三千一百五十三章 指名黑袍城头对=== 黑袍的脸色微微一变,转而对着慕容兰冷笑道“他居然是找我,而不是找你,该不会是想要我放你出城吧。阿兰,你自己是怎么选择呢,是想出去找你的男人,还是想留下来陪你的族人呢?” 慕容兰紧紧地咬着嘴唇,不去看城外的刘裕,却是喃喃道“我不是早就作出过选择吗?我一直知道,他总有一天,会带着千军万马来找我的,因为他就是这样的盖世英雄,而能跟这样的英雄夫妻一场,是我的福气,也是我的宿命。” 黑袍微微一笑“看来你还是明白自己身上流着的血液,知道自己的立场,不枉是我最优秀的好妹子,这个事上,我不强迫你,不过有一点我必须要说清楚,你可以走,但是小义真,必须留在城中!” 慕容兰咬了咬牙“我就知道你不会安这好心的,罢了,你也不用套我的话,我早就做好了与城池,与族人,与我的家国共存亡的准备,要不然怎么会现在还在这里?半年前我去见刘裕就没留下,现在也是一样。” 黑袍转身一跳,立于城垛之上,看着三里外那站在长围之顶的刘裕,笑道“刘裕,这回我帮你杀了张纲的母亲,你该怎么谢我呢?” 刘裕冷冷地说道“我是要你放了老夫人,何时要你帮我杀她?黑袍,你莫要再白费心思在这里挑拨离间了。” 黑袍哈哈一笑“好了,刘裕,你是聪明人,聪明到已经学会借刀杀人了,你带张纲来巡城,不就是要借我的手杀他娘,从而让张纲一心为你们效力吗?不过没关系,对于叛徒,我从不手软,你也别以为靠了张纲的情报你就能攻下广固城,现在你就可以来试试。” 刘裕叹了口气“你还真是个走火入魔的魔鬼,把自己那些个卑鄙肮脏的心思,都推到别人身上,现在你人也杀了,威也立了,你我之间,只有全力一战的结果,我也不指望你会投降或者是离开,因为今天你的举动,就是在自断后路。” 黑袍冷冷地说道“你知道就好,那你来找我做什么,难道,你怕我象对张母那样对你的老婆?” 刘裕咬了咬牙,一边的王妙音的幂离之下,神色平静从容,一言不发,刘裕沉声道“阿兰有她自己的选择,我不勉强她,想必你也勉强不了她,但是我现在是晋国大将军,奉旨灭贼,无论是谁挡在大军前面,我都不会手下留情。” 黑袍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刘裕,希望你能说到做到。你要找我,难道就是想在全军面前这样表明态度,让他们攻城时不再躲着慕容兰打吗?” 刘裕冷冷地说道“不需要,这回攻城,我已经下过令了,不管是谁,只要在城头与我军为敌,都是格杀勿论,反之,不管是谁,只要肯弃暗投明,放下武器,那我们都会保证他的生命和财产,不会伤害他!” 黑袍笑着摇头道“好了,刘裕,这种鬼话不用多说,仗打成这样,两军将士都是仇深如海,这个城里所有人都有家人亲戚死于你们晋兵之手,也都知道城池一破,玉石俱焚,而你们的将士也差不多。只是,你再怎么压制消息,他们迟早也会知道,何无忌败死,天师道起兵,直指建康的事,而他们的家人和田产,也并不安全,甚至,不比我们这广固城安全呢。” 刘裕哈哈一笑“黑袍,不用你在这里说,南方妖贼起兵的事,我已经都告诉全军将士了,所以大家都想要早点破城,然后回国去保护自己的家人呢,若非如此,我也不会带着张纲巡城,给你们一次投降的机会,只不过,这个机会,给你自己浪费了!” 黑袍的眉头一挑“好了,刘裕,打仗是要比实力的,嘴上说再多,也是无用,既然我们两边的将士都有信心打赢此战,那不妨就放马过来试试吧。上次我就跟你说过,我在南方的同伴不会无所作为的,这次我再告诉你一句,你这回北伐,会是你人生最大的错误,不要以为你赢了,其实你已经站在悬崖边上,离着万劫不复,只差半步!” 刘裕沉声道“我来找你,是为了两件事,第一件,就是张纲母亲的尸体,对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请你还给我们。” 黑袍有些意外“你要这残尸做什么?” 刘裕正色道“我们汉人讲死者为大,讲入土为安,张老夫人贞烈过人,知晓忠义,刚才她的行为,让我刘裕深深佩服,她是为了王师北伐的大业而死,我们有理由赎回她的尸体,将其厚葬。” 黑袍的眼中冷芒一闪“我要是不答应呢?” 刘裕摇了摇头“黑袍,人之所以跟畜生不同,就在于要讲基本的人性,战场之上,你来我往,各使手段,一切为了胜利,你刚才用张老夫人的性命要挟张纲,或者是想引他上前将之射杀,这些都是战争手段,虽然残忍无耻,但我可以理解。” “但是现在,张老夫人已经死了,张纲不管我们会不会要回这尸首,都会尽全力助我军,与你为敌,这并不是为了讨好张纲的行为,而是一种基本的人性和对人的尊重,为了赎回这尸体,我们愿意出一千石粮食交换,也够你们多吃十天半个月啦。” 王神爱的秀眉一蹙,低声道“寄奴,这个条件不好吧,这不是延长了他们能守城的时间吗?张老夫人刚才说,这城中已经断粮了,我们…………” 刘裕微微一笑,低声回道“无妨,反正要强攻了,城中有粮无粮,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事,城中将士如果人人皆报必死之心,那反而不好打,要是有生的希望,那战斗时想法一多,我们的机会反而更大!” 黑袍的声音冷冷地响起“可以,不过我得加价,三千石粮食,换这老妇的尸体,你若不答应,我现在就把她扔去喂狗!” 刘裕毫不犹豫地说道“成交,一个时辰后,就在城门前交易,不过,在交易前,我要提第二个要求了,这对你我都有好处!” 。 ===第三千一百五十四章 收尸亦是还价时=== 黑袍的白眉一挑,沉声道:“莫非你想退兵撤军,结束这场战争?”刘裕摇了摇头:“这还是大白天呢,你要做梦最好是到晚上。换了你在我的位置上,现在还可能撤军吗?”黑袍笑道:“后方不稳,大将战死,死敌天师道已经席卷了整个东晋的西部,建康也不再安全,如果换了我是你,现在恐怕已经退兵了,至少,这也是一个重要的选择项。”刘裕坚定地说道:“就算要回去平定妖贼,也得先灭了你再说,在我看来,你的威胁永远是要超过妖贼的,一旦我现在退了,就意味着前功尽弃,意味着数万将士的牺牲都是白白浪费了。当年桓温也处在我这个位置上,兵临长安时当断不断,浪费战机后撤兵,损失了所有到手的成果,我是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不破广固,我绝不还师!”黑袍冷笑道:“别以为你有了张纲的帮助就能攻下广固,等你这回攻城的时候,我会让你见识下什么才叫难攻不落的坚城。既然你不想退兵,那你直说你的第二个要求好了。”刘裕一指城墙下,那大片腐烂着的尸体,说道:“我的第二个要求,就是今天一天的时间,暂时休战,你去重新调整你城头的机关布置,我把前日里战死将士的尸体撤回,明天一天,我们再各凭本事放手一战!”贺兰卢冷笑道:“刘裕,你自己还说国师白日作梦,我看你也是在做梦吧。这些尸体已经是天然的屏障,是阻止你们攻城的血肉泥沼,也是让你们的军士们为之胆寒气沮的摆设,让你们清理掉这些尸体,难不成是方便你们攻城?”黑袍满意地点了点头:“听到没有,刘裕,连贺兰大人都看出了这些,你的这个提议,在我这里更不可能通过了,我不可能自废手足来方便你攻城!”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再说了,你若是借着摆运尸体的借口,趁机接近城池直接攻城,或者是借机近距离观察我们城头的布置,岂不是占了大便宜?”刘裕淡然道:“既然是交易,那就不会是只有利于我军,我们现在是敌人,纯粹由我方占便宜的事你不可能答应,所以,我的这个提议,对你也是有利的。”黑袍的眼中冷芒一闪:“那我倒是有兴趣听听,对我怎么个有利了。”刘裕不慌不忙,正色道:“这尸体在城下已经有几个月了,现在已到盛夏,蚊蝇横生,而这些尸体也已经腐烂多时,想必你们城里,因为这些腐尸而得疫病的人,不在少数吧。”黑袍的眉头微微一皱,贺兰卢厉声道:“这些不过是你的猜测而已,我们城中有十万精兵,你要是有胆就放马过来试试,看看有没有疫病的军…………”黑袍突然摆了摆手,阻止了贺兰卢继续说下去:“刘裕,这个事上我不瞒你,确实,城中因为这些腐烂的尸体而得病的人,并不在少数,你筑长围除了想要围困我军外,恐怕也是想要隔绝这些疫病瘟灾影响你的军队吧。”刘裕点了点头:“认识你这么久,总算说了句实话。其实你也很想处理掉这些尸体,但又怕我军趁机攻城,或者是消灭你们出城的军民,所以一直不敢动,这次我给你个机会,由我来处理这些尸体,如何?”黑袍咬了咬牙:“虽然有疫病,但是这些尸体,同样是可以阻止你们攻城的利器,你们一旦攻城,那这些腐烂的尸体和蚊虫,会让你们的军队也染上大病,我为何要这样便宜你?!”刘裕冷冷地说道:“这么多尸体堆在这里,足有几尺高,我军若是攻城,踩着尸体都能离城头更近点,只会对我方有利,这次攻城不象以往,可能几天内就会决出胜负,就算我军得了病,但是只要广固一破,那又有何关系呢?而且,如果我军收尸的时候,你们城外的这几条壕沟也可以重新清理出来,又成了阻止我军攻击的天险啊,岂不是有利于你们?”黑袍的眼中光芒闪闪:“把你们尸体填平的壕沟给清理出来,你舍得?”刘裕沉声道:“在你看来,这些是尸体,是可以用来有助于平壕,堆积攻城的道具,但在我看来,这些是我们的同袍将士,是跟我们在一个锅里吃饭,一个帐蓬里睡觉的生死兄弟,我不忍心让他们这样曝尸荒野,在下一场厮杀前,我要让他们入土为安,黑袍,你打仗是无所不及其极,但我跟你不一样,所以,我会宁可花粮食赎回张老夫人的残躯,会收回我军的战死将士的尸体,这些大概是你无法理解的。”黑袍冷笑着转头看向了在一边一言不发慕容兰:“这就是你的男人这辈子所奉行的所谓仁义吗?”慕容兰点了点头:“是的,他就是这样的人,一直都是。国师,城中因为这些腐尸而得病的人不在少数,就连慕容超也染了病无法上城,刘裕真的想攻击的话,可以先火攻焚尸,这些腐烂的尸体和蚊蝇,是阻止不了他的。不如顺水作个人情,也可以多要点粮食多救些城中的百姓。”黑袍咬了咬牙,对着城外的刘裕高声道:“刘裕,我可以答应你的这个要求,但是我也有两个条件。”刘裕点了点头:“你说吧,如果条件合适,不违原则,我可以答应你。”黑袍沉声道:“这第一个条件,就是你来收尸的人,不允许带任何的武器,只能空手前来,我给你三天时间收尸,从每天的辰时四刻到申时五刻,只允许来两千人,多一个也不行,而且,来收尸的人不允许抬头观察城防,若有借机窥探我军布置的,别怪我们当场射杀!”刘裕点了点头:“这点我可以答应你。空手前来,不看城防。”贺兰卢的脸色一变,急道:“国师,使不得啊,这其中必然有诈!”黑袍摆了摆手,阻止了贺兰卢的话,继续道:“第二,你要来收尸,先拿出诚意,五十万石军粮,明天早晨之前摆在这大门外,连同赎回张母的三千石,等我来取,不然,就准备明天开战吧!” ===第三千一百五十五章 提议开城释妇孺=== 刘裕的眉头一皱:“五十万石军粮,这可不是一笔小数,而且这么多军粮,堆积和搬运都能占了大片的土地,你只从一个城门来运粮,就不怕我趁机突袭吗?” 黑袍冷笑道:“怎么运粮是我的事,你只要明天放五十万石军粮在城门前一里的位置就行。我运粮入城,你去收尸体,大家各取所需便是。” 刘裕想了想,沉声道:“成交,现在我先去放三千石粮食,你把张老夫人的尸体还给我们,明天开始,我再放五十万石军粮于城外,你可以开门来取粮,不过,你只有三天的时间,三天之后,无论我们粮草有没有取完,或者是尸体有没有清理干净,都会开战!” 黑袍笑道:“你不就是要三天的时间让张纲说出城头的机关嘛,没关系,三天时间也足够我调整城头的布置了,三天之后,咱们见个真章!” 他说着,跳下了城垛,慕容兰的秀眉紧蹙,一言不发地站在边上,黑袍勾了勾嘴角:“怎么,以你对刘裕的了解,你觉得他想做什么?” 慕容兰叹了口气:“他就是单纯地想收回将士们的尸体,以鼓舞士气罢了,大战在即,伤亡在所难免,但他需要用这种方式让所有将士们都知道,无论何时,他是不会扔下将士们不管的。” 黑袍微微一笑:“当然,清理出攻城的空间,也是他要做的事,五十万石军粮,说给就给,不愧是刘裕啊,够爽快。” 慕容兰的眉头一挑:“你真的想去拿这军粮?刘裕可不是教条保守之人,如果你真的城门大开,他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一定会趁机攻入城的。” 黑袍冷冷地说道:“我既然敢提这个提议,就是有充分的准备,你放心吧,我有充分的把握把那粮食搬回来,就算搬不回来,我也不会有什么损失的!” 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仍然挂在架子上,残缺不全,但仍然是双眼圆睁的张母的尸体,冷冷地说道:“我得去布置一下明天的事了,阿兰,这里就交给你啦,这张纲老母的尸体,也由你来处理。” 黑袍说着,纵身一跃,直接跳下了城墙,公孙五楼早就守候在一边,忙不迭地凑了过来,说道:“国师,使不得啊,这兰公主她…………” 黑袍冷冷地看向了公孙五楼:“兰公主她怎么了?!” 公孙五楼咬了咬牙:“她毕竟是刘裕的女人,您让她去交还那张老虔婆的尸体,万一她借机叛逃了怎么办?” 黑袍冷笑道:“你是在教我做事?还是想说你比我更了解慕容兰?!” 公孙五楼的脸色一变,连忙恭声行礼道:“属下万万不敢有这样的想法,只是,只是…………”他嘴里没词可说,心中却是越发地紧张,头上开始冒起冷汗。 黑袍箕指如电,一下子抓住了公孙五楼的手,一股刺骨的深寒和杀意,如电流般地流过了公孙五楼的全身,仿佛是黑袍的手在扼着他的喉咙,这个刚才肢解起张老夫人时凶残狠厉的家伙,这会儿却象是一只待宰的羔羊,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了。 黑袍的声音冷冷地传进了他的耳中:“听着,五楼,你不过是我的一条狗罢了,按我的吩咐做事就行,我跟慕容兰之间的事情,不需要你多嘴。如果你以为在慕容兰那里受了气,挨了打,就想借我来为你报复,那你是打错了算盘。现在对我来说,她比你更有用,因为,必要的时候,我需要她去跟刘裕谈判,你可以吗?”他说着,松开了扼住公孙五楼右腕的手。 公孙五楼吓得一下子跪倒在地,连声道:“我该死,我愚蠢,我的这点小心思,怎么能瞒得过国师呢,以后我再也不敢了。” 黑袍大步向前而行:“慕容兰如果想走,早就走了,也不用等到现在,更不用说,现在她的孩子还在城内,作为一个母亲,她是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的。你现在要做的,是赶紧给我找三千个女人和小孩,明天我用得着。”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还有,给我找一万根四丈长的粗麻绳。” 一刻钟之后,广固,北门外。 慕容兰一身皮甲,眼中带着淡淡的忧伤之色,看着装着张老夫人尸块的一辆牛车,被几个北府军士赶向了长围之内,而刘裕伟岸的身躯,与王妙音并肩而立,三人就这样面对面地站在长围与城门之间,大约离城墙四百步左右的地方,慕容兰轻轻地叹了口气,眼中隐有泪光闪现:“是我害了张老夫人,我不应该带她来广固的。” 王妙音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怜惜之色:“这不怪你,世事无常,这种事情谁又料得到呢?”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看向了慕容兰的小腹:“孩子一切安好吗?” 慕容兰抬起头,看向了沉默不语的刘裕:“这个问题好像应该你来问才对。” 刘裕咬了咬牙:“南燕公主慕容兰,我现在是晋国的车骑将军刘裕,率王师来讨伐你们,别的事情,我都不想提。三千石的粮食我已经放在这里,你可以接收了。” 慕容兰冷冷地说道:“我得感谢刘将军,你这些粮草,能救城中很多人的命。不过,这对你攻城可没什么好处,也许,我应该提醒你一句,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刘裕摇了摇头:“我的敌人,只是黑袍,还有死不忏悔的慕容氏一族,南燕的百姓并不是我的敌人,灭燕之后,他们也会成为大晋的子民,我会保护他们的,所以,现在我也不想靠着断粮和饿杀,让他们作无谓的牺牲。慕容兰,三天之后,就要大战了,到时候刀剑无眼,玉石俱焚,我知道跟黑袍提是没有用的,但是请你念在苍生无辜,可以把城中的百姓,尤其是妇孺放出。” 慕容兰轻轻地叹了口气:“你以为这城中的事,我还作得了主,甚至说得上话吗?如果我能作决定,刚才张老夫人,也不会惨死了。” ===第三千一百五十六章 城下之盟求退兵=== 刘裕轻轻地叹了口气,看着眼中隐有泪光的慕容兰,轻声道“这不是你的错,都是黑袍,他…………” 慕容兰抬起了头,脸上恢复了平时的镇定与英气“他是现在广固城中的主帅,是抵御你的大军入城的首脑人物,也是全城军民活下去的希望所在。虽然他残忍,无情,但在这个时候,这种做法是必须的。就象刘裕你,如果处在这个位置上,也会做同样的事!” 王妙音的脸色微微一变,沉声道“慕容兰,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这忠奸善恶,大是大非你都不管了吗?” 慕容兰摇了摇头“人都是有立场的,现在我们之间就是立场相对,对你们的忠就是对我们的奸,对你们的善就是对我们的恶。你若真的是想计较这些,那请问今天这事是谁造成的?若不是你们带张纲出来巡城,又怎么会有后面的这事发生?” 王妙音冷笑道“这么说来,你是铁心要跟黑袍一起,跟我们为敌到底了吗?慕容兰,你太让我失望了,我本以为你会在这个时候弃暗投明,和我们一起联手除掉黑袍,救你城中军民于水火呢!” 慕容兰看向了刘裕“救城中军民于水火?那麻烦你们现在就撤军归国吧,这才是救我城中几十万军民于水火的唯一办法。” 刘裕轻轻地叹了口气“阿兰,黑袍不死,战乱不休,你应该明白这个道理,我不是要有意地为了自己的野心或者功业而征战,而是要为包括鲜卑民众在内的天下百姓谋福利,只有把黑袍,天道盟这样的野心家给铲除,这世上才有太平,这点我们原来不是有过共识的吗?” 慕容兰摇了摇头“那是在战前,双方还没有结这么深的仇恨,可这一仗打了这么久,两边将士死伤无数,临朐城的十万鲜卑将士尸骨,广固城下这两万多晋将将士的性命,已经让两边的仇恨变得不死不休,就是你,不肯退兵,也恐怕是有军心士气的考虑吧,这个时候就算是你也不能阻止你的部下复仇的怒火!” 王妙音冷冷地说道“这些都是黑袍挑起战争的结果,再要扩展开来,也是你们胡人入侵中原,压迫汉人百姓长达百年的夷夏仇恨,现在全燕国的鲜卑人都躲在这广固,而汉人则全部倒向我们大晋,这不就是人心所向吗?你们是在为几十年来对汉人的压迫和奴役在还债,而不是我们不放过你们!” 慕容兰冷笑道“是么,王皇后这么义正辞严,那现在大晋国内的天师道复叛,是不是也是你们这些世家高门百年来压迫和奴役底层民众而遭遇的报复呢?” 王妙音的脸色一变,正要开口,刘裕轻轻地叹了口气,摆了摆手“好了,事到如今,逞这口舌之利,毫无作用。阿兰,你特意前来,除了要送别张母外,也是想要跟我议和吗?” 慕容兰幽幽地叹了口气“老实说,黑袍也好,慕容超也罢,他们可没给我什么议和的任务,但是我自己想来,我想为全城的民众,也为你这十万大军,恳求你退兵。” 刘裕的眉头紧锁“我现在要是退兵,就是前功尽弃,而且有黑袍在,就是祸乱之源,让他缓过这口气,必然会气焰更加嚣张,去联合他南边的同伙继续与我为敌,放过他这次,我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再踏上这齐鲁之地都不敢说,阿兰,你的要求,恕我不能答应!” 慕容兰咬了咬牙“我没说不要驱逐或者干掉黑袍,我只是说这次不可以。因为你大军压境,而两边之前多有死伤,城中人对你们是又恨又怕,恨有亲人死在你手中,怕你破城之后纵兵屠杀,就象他们对那些掳来的汉人百姓做过的事一样,所以在这个时候,黑袍就是他们唯一的指望,你想把黑袍驱逐,是不可能的。” “但是一旦事情过去,危机解除,那大家会反过来去想黑袍挑起战争,害得他们十几万亲人战死沙场,而这守城的过程中也饿死病死了城中无数的生灵,这些账,他们早晚会和黑袍算的。到时候我也才有机会灭掉黑袍,你明白吗?” 刘裕勾了勾嘴角“你如果能灭掉他,早就出手了,也不会等到现在,阿兰,我不怀疑你的真心,但是黑袍不是你能对付的,我若撤兵,他的威望会进一步增强,到时候连你的性命,恐怕都难保了。现在他留着你,只是为了保持一个跟我议和的通道,再就是以你为人质, 真的到了破城之时也有转环的余地,回来吧,我不想真的伤害到你。” 慕容兰的眼中泪光闪闪“刘裕,这是我们的宿命,我见到你的第一天,就知道早晚会走到这一步,不可避免,谁让你是一心想要北伐的汉家英雄,而我是注定要守护家国的慕容公主,只是,你在这里浪费时间,拼着折扣精锐和兄弟,来强攻这广固城,全然不顾国内的危局,这真的好吗?黑袍在南方的同伙已经靠了天师道占了半个晋国,你真的放心把后方交给刘毅?!” 王妙音咬了咬牙“你都说了这是黑袍在南方的天道盟同伙干的,那我们最需要做的不就是先灭了黑袍吗?不然我们这里退兵,让黑袍得到喘息,回头又能很快地组织大军和天师道一起来夹击大晋,就算建康丢失,只要我们灭了黑袍,也可以把朝廷和军队转移到江北,找机会反攻的!” 慕容兰摇了摇头“我这次出来,就是要告诉你们一件事,黑袍在南方的同伙叫斗蓬,二人名为天道盟的两大神尊,但实际上一直勾心斗角,巴不得弄死对方,自己独掌大权。你如果在这里跟黑袍斗个你死我活,元气大伤,那是斗蓬求之不得的事,刘裕,你是智勇双全的大帅,应该扣除个人的情感,以国家大事为重,现在你最大的敌人,不是这城中的黑袍,而是在南方的斗蓬!” 。 ===第三千一百五十七章 断情绝爱两军前=== 刘裕喃喃地自语道:“斗蓬?这个名字我倒是第一次听到过,跟这黑袍倒是天生一对,不过,他们若是勾心斗角,那斗蓬在这个时候起兵,不是帮了黑袍大忙吗?” 慕容兰叹了口气:“斗蓬就是要利用你跟黑袍的仇恨,把你的大军拖在这广固城下,他一直知道你的领军之才,不敢公开正面和你对抗,但是黑袍却是对自己的军才极为自负,早就想跟你一较高下,所以斗蓬正好利用你和黑袍的这场大战,在后方起兵。” 王妙音冷冷地说道:“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但他们同是天道盟的两个大首领,就算要斗个高下,也得很一致对外才行,按你,按以前黑袍的说法,这个斗蓬应该一直是天师道的背后操纵者,这次起兵,也是他在后台指使卢循和徐道覆攻城略地,这明显是在跟黑袍一南一北互相呼应。” 慕容兰摇了摇头:“这不是呼应,而是利用罢了,晋国的根本还是在建康,如果建康一破,那你们这十万大军的家属也尽数落入敌手,只怕大军一夜之间就会溃散,到了那一步,你们就算新打下了广固,但这里人心未附,根基不深,又刚经历了战乱,怎么可能成为你们反攻的基业呢?斗蓬借你手灭了黑袍,自己可以在天道盟中一人独大,又彻底地控制了东晋,你们最后反倒是为他人作了嫁衣,岂不是大错特错?!” 说到这里,慕容兰上前一步,直视刘裕的双眼:“刘裕,其实你这么多年来,自己也清楚,相对于北方的胡虏,你最大的敌人反而是南方的妖贼,而给晋国带来最惨痛损失,差点导致灭国的也是这些妖贼。现在你也知道,这些妖贼的背后是天道盟的斗蓬,那你首先要消灭的,是这广固的黑袍,还是在晋国的斗蓬呢?” 刘裕的眉头紧锁,看着慕容兰,沉声道:“阿兰,事到如今,我想听一句实话,你到底是不是天道盟中人,你跟那黑袍,现在是什么关系?!” 慕容兰紧紧地咬着嘴唇,点头道:“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我也不瞒你,多年以来,我一直是天道盟中人,甚至,是仅次于黑袍和斗蓬这种神尊的使徒,是为他们奔走于这个世间,受他们驱使的直接执行者!” 王妙音倒吸一口冷气,双眼圆睁:“你,你居然是天道盟中人?这么说来,你早就背叛了你们慕容氏的家国?” 慕容兰看着刘裕,冷冷地说道:“事到如今,我能跟你说的事,全都说了,我是慕容燕国的公主,但是因为某种原因,我必要要加入到天道盟,因为只有天道盟的力量,才能让我们慕容氏一族真正得到解脱,摆脱几百年来困扰我们的一个诅咒。当年我的祖父,我的大哥他们所做的事,都是为了打破这个诅咒,可他们都失败了,而现在,只有我才能继承他们未竞的遗愿。无论什么人,挡在我这个计划的面前,都是我的敌人,也包括你,刘裕!” 刘裕长叹一声:“这么多年,你终于肯说实话了。我就知道,会有什么比慕容氏的江山霸业更值得你去拼命的事情,来驱使你做这些事,甚至可以放弃对我的爱情,骨肉分离。阿兰,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你们慕容氏的这个诅咒,难道就是这种代代手足相残,导致国破家亡的内斗史吗?” 慕容兰闭上了眼睛,摇头道:“不要胡猜乱想了,我什么也不会再说的,刘裕,现在你知道了我的身份,也应该清楚,我已经不可能再回头,这么多年来,我所为之奋斗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族人能摆脱这个诅咒,而你今天的做法,却是要彻底地消灭我的家国,去消灭我的族人,那我跟你,就是不死不休的死敌,以前的一切恩情,就此两断!” 王妙音突然说道:“等等,你说要解除你们慕容氏一族的诅咒,但你加入天道盟本身就是背叛了你们慕容氏的燕国,慕容兰,你的解释不通啊。” 慕容兰睁开了眼睛,看着王妙音:“我说过,天道盟的黑袍有解除我们慕容氏一族诅咒的办法,这就是我这些年来为之所效力,所驱使的原因,这次守城,是我最后一次助他,他也答应一旦守住城后,就教我这破咒之法,自己则离开南燕,所以我恳求你们放他一马,放我慕容氏一马,以后我一定会尽我所能,让南燕补偿大晋的。” 刘裕摇了摇头:“我信不过黑袍,信不过天道盟,现在他给困在这城中,一切承诺都可以做,但只要我一撤军,他所有的城下之盟都不作数,阿兰,你也没有逼他履行承诺的办法。就象你以前也承诺过我,会阻止两国开战,但实际上你也阻止不了。黑袍如果缓过这口气,那他必然会联手斗蓬来消灭我,以报这次之仇,而不是向斗蓬报复。” 慕容兰幽幽地叹了口气:“说了这么多,你还是不相信我,是因为我今天才承认自己天道盟使徒的身份,你觉得我也骗了你这么多年,对我不再信任了吗?” 刘裕咬了咬牙:“阿兰,如果说你们慕容氏有什么诅咒,那我也告诉你,我们汉人自从百年之前,神州陆沉之后,也中了一个挥之不去的诅咒,一次次的北伐都功败垂成,无数的忠义之士壮志未酬,这是加在我,加在我身后的北府军每个战士的身上,百年挥之不去的诅咒!” 慕容兰的秀眉一蹙:“说到底,你还是把我们当成胡虏,必欲灭我们而后快!” 刘裕摇了摇头:“你错了,阿兰,这个诅咒,是那个一直躲藏在阴影中的天道盟加上的,无论是黑手党,还是包括你们慕容氏鲜卑在内的乱华五胡,都不过是天道盟的棋子罢了,之所以天下大乱,之所以百年北伐大业功败垂成,皆是这个天道盟在背后操纵的结果,这一次,我必须灭掉我所能看到的天道盟,那就是眼前的广固城,还有城里的黑袍,还有,你!” ===第三千一百五十八章 议和要价天壤别=== 此话一出,连王妙音都脸色大变,看着刘裕,讶道:“寄奴,你…………” 刘裕厉声道:“王皇后,我们现在是代表大晋,代表千千万万汉人的立场,而眼前的这位慕容兰,她现在的身份是代表着城中的几十万鲜卑人,甚至是代表着天道盟,再顾念旧情,那我有何面目去见江东父老?” 王妙音轻轻地叹了口气:“果然,果然还是你们男人心狠,我原以为…………” 慕容兰冷冷地说道:“妙音,你对此感到惊讶才让我意外,当年刘裕为了大义,扔下你和我成了夫妻,这个选择和今天有何不同吗?他就是这样的男人,为了心中的理想和大义的名份,一切皆可抛,无论是爱情,还是亲情!” 刘裕点了点头:“因为我现在要对大晋的江山万民,对这十万将士的性命负责,天道盟是挑起一切战乱的罪魁祸首,他们不仅控制着北方的胡虏,也能操纵南方的妖贼,甚至还可以控制那些我们还不知道的力量!” “我要平定天下,就必须要消灭这个组织,慕容兰,我不管你为了什么理由进的天道盟,也不想去计较你以前对我的是真情还是假意,现在我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拿下广固,彻底地铲除黑袍在燕国的势力。” 慕容兰咬了咬牙:“那就是完全没的谈了吗?你要黑袍的命,要毁他的基业,他必然会死战到底,不仅自己死战到底,也会拉上全城所有人一起死战!” 刘裕勾了勾嘴角,说道:“我可没说,这次就一定要了黑袍的命,只是说,我必须要彻底铲除天道盟在燕国的势力!” 慕容兰的双眼一亮:“你的意思,是只要黑袍离开广固城,你就可以收手?” 刘裕冷冷地说道:“这只是一方面,我还要你这样的天道盟使徒也都退出天道盟,或者是跟他离开。燕国我可以保留,慕容氏我可以放过,但他们只能成为晋国的子民百姓,而不能再称帝割据!” 慕容兰冷笑道:“那不就是要我们投降吗?从此失去自由,被你们所奴役!刘裕,这个问题以前我们不知道为此吵过多少次了,还要再吵一次?” 刘裕摇了摇头:“以前再怎么吵,只是口舌之争,而这次不一样,我大军兵临城下,四面围城,虽然没有攻击,但是燕国已经是举国沦陷,只剩这一座孤城,你觉得还有跟我大晋谈什么只去帝号,去可以继续加个刺史头衔割据一方的条件?还可以继续听调不听宣,让这青州齐鲁之地成为独立王国的可能?” 慕容兰咬着嘴唇,双眼圆睁:“就算大晋,不照样让雍州的鲁宗之,交州的桂慧度,宁州的爨龙颜们都可以割据一方?就算是天师道,你也让他们长期在广州盘踞,他们可以,为什么我们不行?!” 刘裕冷冷地说道:“就是因为我以前因为念及实力不足,不想多起纷争,这才姑息了他们这么久,最后形成尾大不掉,王化不行的地方藩镇,我不去占据的地方,别人就会去占据,这次妖贼作乱,教训还不惨痛吗?你所说的去帝号,臣服,都不过是表面文章,你们慕容氏一族哪怕以前给前秦所灭,举族进了长安为官,也不忘复国报仇,我不会再当苻坚,为了一点仁义之名,而坏了国家大事!” 慕容兰哈哈一笑:“你终于说出你的心里话了,刘裕,你要的只是征服我们,消灭我们,那我们除了战斗到底,还有什么别的选择吗?” 刘裕摇了摇头:“当然有别的选择,我以前就说过,你们可以选择以晋国子民的身份,从此编户齐民,好好地活下去。这是我能给出你们的最大照顾了。你想要的,不也是可以让你的族人们世代能平安地留在中原吗?这点,我现在仍然可以做到!” 慕容兰恨声道:“变成亡国奴那种活法,我们慕容氏的儿女可不愿意。刘裕,我跟你争的从来就是这个区别。” 刘裕正色道:“难道服从国家的管理,分散落户就是亡国奴吗?我刘裕会保证那些在吴地的佃农们的人身权力,能保证那些曾经跟天师道作乱,但最后脱离开师道的教徒们的权力,你们鲜卑人,也同样可以。但是,这不代表着我就能允许你们继续这样举部落而居,不事生产,不服王命!” 说到这里,刘裕一指前方的广固城,沉声道:“为了黑袍的野心,为了几个想要功业的慕容氏王公贵族的野心,你们发动战争,为祸天下,不仅害死了成千上万的汉人百姓,自己也是血流成河,现在在这城中饿死这么多人,病死这么多人,难道这就是你们想要的活法?” 慕容兰咬了咬牙:“那是黑袍挑起的战争,我们也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经过这次,想必再也没人敢轻言战事了!刘裕,我们慕容家有过辉煌,大燕也曾经骄傲地立国于世,但这些都过去了,现在我们是多灾多难,以这次战事中我们结下的仇恨,你若是打乱我们的部落,把我们的子民分散到晋国的各个汉人庄园村落,那就是让我们成为世家大族的奴隶,任人宰割,只怕不用几年,我们就会给虐待至死,不复存在!” 刘裕摇了摇头:“我不会把你们马上就分散迁走的,但也不会允许你们继续留在这齐鲁之地,我的最低要求,是黑袍必须离开此城,还有所有他的天道盟手下,你如果不想退出天道盟,那也跟他一起离开。” 慕容兰沉声道:“如果我真的能让黑袍离开,那我肯定会留下来主事,我得跟我的族人们在一起,我得保护他们。但你的条件,我现在是不能接受的,我们慕容氏的鲜卑人只有在一起,才不会任人宰割。不然分而化之,你们一个村长或者是里正就能杀我几户族人,不用几年,我们就真的全没了!” ===第三千一百五十九章 驱逐黑袍归大晋=== 刘裕淡然道:“阿兰,你应该知道,我想要建立的,是一个人人平等,不受欺负的天下,无论是胡人还是汉人,无论是士人还是平民,都能有尊严,有希望地活着。如果慕容氏燕国可以驱逐黑袍,远离天道盟这个邪恶组织,归顺大晋,那就是我们大晋的子民。” “我会象保护其他的大晋百姓那样保护他们的,就象以前跟着天师道作乱的那些教众们,也是满手血腥罪恶滔天,杀的大晋的军民可比你们多得多,但我也没杀光他们吧。象是沈氏兄弟这些人,现在不也成为了我们的同袍和战友吗?你为什么会觉得他们会有危险?” 慕容兰冷笑道:“任人宰割,命在人手,怎么会没有危险?天师道之乱,毕竟是你们汉人内部的事,但我们鲜卑人跟你们从外貌到习俗上都是截然不同,你们汉人的普通百姓都是天天嚷着要杀胡虏,北伐中原,真的身边分个几户胡人,还不是往死里欺压报复吗?我们如果不聚在一起,那等于是把命交给你们手上,谁能保证我们能不能活?!” 刘裕叹了口气:“阿兰,你要相信,一个国家,一个朝廷,首要的任务就是要保护自己的子民,一旦你们归顺,那就是大晋的子民,当然会加以保护,杀人偿命,这就是大晋的国法,如果有人真的敢借机欺压,甚至是杀害你们鲜卑百姓,那自然会有国法处置,有我在,你要担心这些国法吗?” 慕容兰咬了咬牙:“我不担心你,我担心其他人。你能保证你能千秋万代一直在统治的位置上吗?你能保证你定的国法和规矩,能一直执行下去吗?三年?五年,十年?五十年?” 王妙音沉声道:“慕容兰,你不用担心这个,刘裕是守信之人,而且会把他的意志变成国法,世代流传下去,就算他不再执政,这些前代所定的法规,也自然有后来人继承。过个十几年,二十年之后,两边的百姓早没了当年的仇恨,也会成为一家人。” 慕容兰冷笑道:“你们世家大族执政了东晋百年,立的那些法律和规矩,不照样给刘裕更改了吗?以前你的相公大人定下的各种保证世家大族利益的规矩,现在还剩几条?今天刘裕可以变别人的法律,明天别人就可以变他定的规矩,谁手中有军队,谁就掌握了权力,谁就能制订规则,这个道理,不用讨论了吧。” 刘裕微微一笑:“要是有兵有粮就可以横行天下,那你们大燕又怎么会落到这种地步?阿兰,难道你们入了中原几十年,连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的道理都不明白吗?我能改变近百年来的世家天下的法律和规矩,靠的不是我手中有兵,朝中有权,而是靠我能得天下人心,明白吗?” 慕容兰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一丝爱慕与崇敬之意,油然而生,但她转而意识到了什么,绝色的容颜上,又变得冰山一般的冷漠,沉声道:“可是你们东晋的人心,不就是视我们鲜卑人为野兽和仇敌,必要杀之而后快吗?当年冉闵在邺城一呼万应,是全天下的汉人都去攻击和杀戮那些高鼻深目的羯胡,以至于几乎将之灭族,自永嘉以来,胡汉纷争已有百年,相互之间仇深似海,你如何以一纸命令,就能消除这种仇恨?!” 刘裕淡然道:“你所看到的仇恨胡人的地方,只是京口一地而已,大多数地方的晋朝百姓,并不象这样深仇大恨,因为他们并不象京口人这样世代出兵,有这么多亲人死于北伐之中。你要是说仇恨,那大晋的荆扬之仇,士庶之仇,甚至吴地的百姓和天师道众之仇,都比你说的这种汉胡矛盾要深得多,哪怕是这青州一地,你以为这么多来助战的百姓,都是因为汉胡仇恨来的?” 慕容兰也跟着微微一笑:“他们不过是因为认定大燕这次必亡,想有所表现罢了,这不过是人之常情,当年大燕军队渡过黄河来攻打辟闾氏所占的青州时,他们可是跟今天一样随着大军攻城呢。” 刘裕点了点头:“这就是了,普通的百姓没这么多仇恨,不过都是为了讨生活罢了,就算这青州的百姓,只要我下令不得向鲜卑百姓报复,他们也是不敢出手的,我要建立的是一个人人有田种,能自食其力的天下,不允许谁去欺负谁,伤害谁,汉人百姓是我的子民和同胞,归顺的鲜卑百姓也同样是我的子民和同胞,但我不会再允许鲜卑族人,象以前那样不事生产,拒绝汉化,更不会允许你们骑在汉人头上,作威作福,到处抢劫!” 慕容兰咬了咬牙:“我们不会种地,只会游牧,有时候生活困难时只能去打劫,这是我们千百年来的传统,你不可能一下子扭转!” 刘裕冷笑道:“没吃没喝就去抢,那还有王法吗?汉人百姓也会遇到灾荒,也会有困难的时候,朝廷和国家会赈济,这不是你们可以抢劫的理由。阿兰,连你都说出这话,就证明了你们鲜卑人这么多年来都无法真正地融入中原汉人的根本原因,那就是你们不愿意抛弃在草原上的这套生活方式,不想真正地融入中原的农耕习俗!” 慕容兰的眼中光芒闪闪,陷入了沉思。 王妙音的秀目流转,轻声道:“兰姐姐,你可能有所不知,刘裕这些年来,在有功将士之中普及文化教育,让功臣子弟有学书,有书念,自然会开始知书答礼,而且胖长史有办法,能复制出大量的书籍,以后会让越来越多的人读书习字,你们鲜卑人只要归顺大晋,自然也会朝廷安排教书先生们,以这些典籍来教育你们的子弟,大家以后说一样的话,识同样的字,自然就能和我们汉人一样,以耕作为生,再不用过那种打打杀杀的日子了,这样不好吗?” ===第三千一百六十章 最终条件大让步=== 慕容兰有些意外,她睁大了眼睛,看着刘裕“你真的有办法能把书籍也大量制造出来?” 刘裕微微一笑“就跟我们以前大量用翻砂法来制作甲片一样啊,要归功于东晋的世家子弟们练习书法所用的拓片之术,启发了我和胖子,现在我们可以象大量制甲造兵器这样,把书籍也大量复制出来了。阿兰,当年我们所设想的那种人人有书读的时代,已经成为了现实。” 慕容兰半晌无语,久久,才叹了口气“恭喜你,刘裕,你离你的梦想是越来越近了,只是我的梦想,却是越来越远,也许你理想中的那个天下,我是再也看不到了。” 刘裕上前一步,紧紧地盯着慕容兰的眼睛“不,阿兰,这个世界,这个天下,是我,是你,是阿兰,是胖子,是我们千千万万的人一起创造出来的,你有资格,也应该跟着我们一起看到这样的天下。” 王妙音也笑道“是的,兰姐姐,我们之间分分合合,恩恩怨怨这么多年,现在眼看就要能结束战乱,真正地实现太平了,不要说这样的话,真正的恶人只是黑袍和天道盟,他们是世上一切祸乱的根源,只要能消灭他们,那什么慕容氏的诅咒,也一定可以破解的。” 刘裕正色道“是的,这个什么所谓的慕容氏代代内斗,手足相残的诅咒,其实说白了,不就是为了权力,而人性扭曲吗,为了取得最高的统治大权,一切的亲情,爱情,友情都可以损失掉。这个诅咒可不止是对你慕容氏的,对司马氏不也一样吗,八王之乱也是手足相残,骨肉分离,难道他们也跟你们慕容氏一样中了什么诅咒?” 慕容兰喃喃地自语道“难道,难道一直是我想错了吗?” 刘裕点了点头“黑袍不过是利用了你心中的这种担心,才骗得你为他效力而已,阿兰,一切的所谓慕容氏的诅咒,都不过是因为想要取得本不应该属于自己的权力所导致的。如果真正地回归自我,成为大晋的子民,而不是为了一个帝位去争夺,那这个诅咒,自然也就消失了。你说是不是?” 慕容兰咬了咬牙“但这个世上总是需要权力的,总是要有人掌握这生杀大权的,就算我们不去争,也有的是人去争夺。” 刘裕笑道“我想,我们一定也能想出一个好的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如果胡人和汉人可以和平相处,如果慕容氏一族可以融合进汉人,成为华夏的一员,那这个权力之争,总归也能解决掉的。” 说到这里,刘裕一指那一车车运向城中的粮草,说道“如果我跟黑袍一样,只为了权力,为了胜利不择手段,那继续断粮围城就是,如果我不是把城中的鲜卑军民也看成跟我们汉人一样的,活生生的人,我又怎么会送粮入城,给他们活路呢?阿兰,在我看来,城中的鲜卑人也是人,我并不想要他的命,只需要他们能幡然醒悟,放弃那种游牧强盗的理念,从此真正地成为中原的汉人。” 慕容兰咬了咬牙“可是你就算能说服我,也不可能说服黑袍,而现在他牢牢控制着城中的一切,城中的将士都信他,我也做不了什么。” 刘裕微微一笑“阿兰,这次我会先施仁义,给城中送粮,让城中的人有活下来的希望,然后我需要你向慕容超,向城中的鲜卑将士们说清楚我的要求,他们没必要把自己的性命和黑袍,和天道盟捆绑在一起,黑袍的眼中,只有他自己的利益,不把任何人的性命放在心上,那张纲为南燕立了多少功劳,做了多大贡献,结果如何?” 慕容兰叹了口气“你说的这些道理我明白,但是城中的将士们不这样想,他们就认定了晋军破城后会大开杀戒,只有黑袍能救他们,你也改变不了他们的想法。别说是慕容氏一族,就连贺兰部的人,都是这样的想法。”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沉声道“他们都是为了求活而已,在攻城之前,我会再次声明,我的敌人只有黑袍和天道盟,并无意屠杀鲜卑人,要是他们能让黑袍离开广固,我就会赦免他们所有人,包括以前参与过杀害汉人乐工的那些人。” 慕容兰摇了摇头“他们是不会相信的,反而会认为这是你攻不下城后,想要转而骗城投降。” 刘裕微微一笑“我早就做好了攻城的准备,这次会是真打,只不过,我不会把他们逼上绝路,一旦我处于优势的时候,我希望你能让城中的将士们看清楚,跟着黑袍是死路一条,早早开城归顺,才是出路。” 慕容兰咬了咬牙“到了那一步,恐怕我们也没啥谈判的条件了吧,只有放下武器,任你们宰割,是不是?” 刘裕勾了勾嘴角“我最希望的结果,还是不要攻城,你想办法让黑袍离开广固,我可以这回放过他。如果他肯离开,那我可以不挥师攻城,这广固,由你来管。” 慕容兰的眉头一皱“你太想当然了,我一介女流,怎么可以…………” 刘裕摆了摆手“要是这城中的鲜卑人和汉人都愿意让你来管辖,那又有什么问题?慕容超不适合继续留在广固,我需要把他继续带回建康,或者他愿意追随黑袍离开,我也不会为难他,这城中可以由你来管理,由韩范,封孚,垣遵这些汉人的大族共治,你来安抚鲜卑人,他们来管理汉人,我的大军可以全部撤回大晋,不入城一兵一卒,这样的条件,你还不满意吗?” 王妙音的秀眉紧锁,说道“寄奴,你在提这样的提议前,不觉得应该起码跟我商量一下吗?” 刘裕微微一笑“怎么,妙音你觉得这样的条件对大晋太吃亏了,无法接受?” 王妙音叹了口气“这样的条件,跟保留南燕有什么区别?何况…………” 她转头看向了慕容兰“恐怕兰姐姐没有你的兵力相助,也控制不住这里的局势吧。万一黑袍去而复归,她怎么办?” <scrpt>;</scrpt> ===第三千一百六十一章 爱情终为家国弃=== 刘裕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怜惜与温柔,看着慕容兰“我最担心的不是这个,阿兰,事到如今,你我之间不应该再有秘密保留了,你的身上,是不是有黑袍和天道盟的禁制之物,用来操控你?” 慕容兰的眼神中神色平静,说道“你是怕我跟明月一样,体内给放个蛊,然后变成个怪物是吗?” 刘裕咬了咬牙“我是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我以前就说过,不管遇到天大的麻烦,我们夫妻要一起面对,如果为了救你的命,我愿意对黑袍作出进一步的让步!” 王妙音的眉头一皱“恐怕只有退兵,才能让黑袍满意,刘裕,你肯做这样的让步?” 刘裕沉声道“这是国事,当然不行,但我个人会向黑袍作出让步,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他要离开广固,离开南燕,不再妨碍南燕向我们大晋降服之事。” 慕容兰轻轻地叹了口气“刘裕,你说了这么多,怎么就不想想,为何黑袍要这样苦守广固?他若是想保命,那随时可以离开,甚至不用回来。” 刘裕的眉头微微一皱“我想,这是因为他舍不得在南燕的权势吧,那种掌握一个国家,掌握几百万人生杀予夺大权的感觉,不是一般人可以拒绝的。而在南方的那个斗蓬,可以通过控制天师道来推翻大晋,想必也是同样的考虑。” 慕容兰摇了摇头“你还是不了解天道盟,刘裕,这个误判可能会让你付出非常大的代价,黑袍要的,斗蓬要的,从来不是明面上的国家权力,这也是天道盟这么多年来一直不为人所知,隐身于暗处,连黑手乾坤都不知道他们存在的原因。现在我不能跟你再多说有关天道盟的事,我只能告诉你,黑袍应该是不会放弃广固的,城里人现在站在他这边,我也没办法把他赶走,你的提议我会转告,但你不要抱任何希望。而我的提议,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下。” 刘裕叹了口气“我就算退兵,你就有办法驱逐黑袍了?他要是这次守下广固,就是全城人的英雄,到时候人气更高,你拿什么去驱逐?” 慕容兰咬了咬牙“他毕竟只是国师,不是慕容家的人,这权力之争,向来没有道理可讲,你为大晋立下盖世之功,那个瘫在龙榻之上,口不能言的司马德宗,难道会念着你的好?!” 王妙音笑道“你的意思,是想挑起慕容家的皇帝跟这个大国师的矛盾,将之驱逐?这倒是个好办法,立不世之功,自然也会遭遇最大的猜忌。” 刘裕摇了摇头“阿兰,连你都是天道盟的人,你能站在慕容家一边跟黑袍为敌?你身上如果给他下了那些禁制,就算你想跟他对抗,他也可以随时取你的性命啊。” 慕容兰微微一笑“你什么时候还学会关心女人了?” 说到这里,她秀目流转,看向了王妙音,眼神中闪过一丝隐隐的得意之色“看来我们的英雄,也会变得儿女情长了呀,妙音妹子,这是你教的吗?” 王妙音面无表情地说道“我是大晋皇后,他是大晋将军,不象你们是夫妻,慕容兰,不要在我面前开这种玩笑,我并不觉得好笑。” 慕容兰轻轻地叹了口气,脸上闪过一丝忧伤之色“好了,妙音,这里只有我们三个,我们之间牵绊缠绵,爱恨交加,亦敌亦友这么多年,也许,这回会作个了断了,刘裕,我的身上,已经没有那所谓的禁制,黑袍已经掌握不了我的生死,而且我从来不是怕死之人,一直留在天道盟,为黑袍效力,还是为了我们慕容氏的一族。” 说到这里,她抬起了头,看着刘裕“但我发誓,从跟你认识以来,我利用过你,也曾经在寿春背叛过你,但自从在草原上你我成为夫妻之后,我从没有再伤害过你,也没有伤害过大晋,我为黑袍做过很多伤天害理之事,但从我们成为夫妻之后,我就没有害过你一次!皇天在上,厚土在下,我慕容兰可以对天发誓。” 王妙音轻轻地叹了口气“慕容兰,我相信你,我们同为女子,同样痴情,但也知道你我很多事情,身不由已,也许,就是所谓的宿命吧。不管怎么说,我不希望你真的有不好的结局,既然你身上的禁制已经解除,不再受黑袍的控制,这回跟我们回去吧,慕容氏的命运,不是你能挽救的,你已经尽过力了,想必你们的列祖列宗,也不会怪罪你的!” 慕容兰咬了咬牙,看着刘裕“你觉得我会听妙音的话,就此跟你回去吗?” 刘裕的嘴唇轻轻地抽动了一下,摇头道“不,你不会的,你是阿兰,是女中男儿,盖世英雄,是我刘裕在这个世上最尊敬和最佩服的人,你是不会为了爱情或者是性命,违背你心中的大义和坚持。我比所有人都希望能带你走,但我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除非,你能为你们慕容氏的族人找一条真正的出路,我这次跟你说这么多,就是想尽我的所能,给你们这条出路。” 慕容兰微微一笑,眼中隐有泪光闪动,她转过了身,背对着刘裕和王妙音“谢谢你,刘裕,感谢你这么多年对我的关照与包容,也感谢你能原谅过我对你的背叛和伤害。我也会尽力说服黑袍,达到你想要的条件,但这点很难,他现在没有在战场上处于下风,就不会接受这样的条件。如果你进攻,那我会站在我的族人和家国一边,与你为敌,到时候我不会对你手下留情,你也不必顾念我。这是我们的宿命,也是上天的安排!” “妙音,以后请替我好好照顾刘裕,谢谢。” 说到这里,她一声清啸,对着百步之外,把最后一批粮草运上大车的鲜卑老弱们沉声道“回城了!” 言罢,她大步而行,只留下刘裕和王妙音默默地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远离。 。 ===第三千一百六十二章 运尸掩埋粮入城=== 两天之后,广固城外,南门,长围头。 刘裕负手而立,独立围头,王妙音和刘穆之与之左右并肩而立,最近的护卫都离在围下百步之外,三人的眉头都紧紧地锁着,看着长围外来来回回的人流。 一边是晋军这里的两千手无寸铁的民夫,他们都用蘸满了防疫药水的布掩着口鼻,手脚都包裹得严严实实,没有半点裸露在外的肌肤,他们在辟闾道赐等人的指挥下,如蚂蚁搬家般,把那些城下的战死晋军尸体,用绳索捆在尚未完全腐烂的躯体之上,拉拖回本方的大车之上,再赶着这些大车,运回本方长围之内。 长围之内早已经准备好了二三十个方圆十丈左右的大坑,所有战死晋军将士的尸体,在给剥下衣甲,取掉号牌之后,都会给放入这些大坑之中,洒上石灰之后,加以深埋。 成千上万的晋军将士们,肃立在这些大坑边上,眼中饱含着热泪,一个个地念起这些号牌之上的名字,更是有些相熟之人,哽咽着报出他们的家乡,籍贯,甚至是浑名,晋营之中,遍是白幡麻布,一片招魂哀号之声。 而另一边,则是三四千名形同骷髅,行尸走肉般的鲜卑妇人,两三人一组,吃力地拖动着一袋袋的米包,拖着走向了本方的城池,三道城外的壕沟,已经被石灰所填平,到处都是呛鼻的味道,白色的粉雾也在这城外弥漫着,而这些鲜卑妇人把米袋运回城下后,城上则降下一根根的长索,妇人们把米袋捆牢,则长索抽离,把这一袋袋的大米运上城头,如此周而复始,运尸者和运粮妇们,南辕北辙,各向一方。 刘穆之轻轻地摇了摇头“五十万石军粮啊,这几千妇人如此这样来回搬运,这三天不到,居然要搬空了,黑袍果然狡猾,连城门也不开,就让这些妇人从城下把米袋这样吊入城中,如此一来,也避免了我军趁着他们运粮时趁机攻城,不得不说,黑袍这招的确是高哪。” 王妙音叹道“只是这些妇人都饿成这样了,拖个米袋子都拖不动,为何不来投奔我们呢,从昨天开始,我们就在长围之外备了粥铺饭食,甚至今天开始烤起了羊肉串。” 她说着,看向了长围外的一角,几百名军士,正架着烤架,把一串串铁钎穿过的大羊肉串,架在了火堆上烤,几个伙头军,正拿着小碗,往这些烤架上的肉串不停地倒着孜然粉等调料,而一边的一些军士们则用刷子往肉串上刷着羊油,膻香四溢,就是刘穆之闻到了,也不自觉地鼻子抽了抽。 刘裕摇了摇头“只怕,这些妇人的孩子都在城内,女人的天性是宁可亏了自己也要保障孩子的,所以,她们不会逃亡,而是会用最后的一点力气,继续地搬运粮食!” 说话间,“扑通”一声,一个饿得皮包骨头,一头的索头小辫已经散乱,年约三旬的黑瘦妇人,突然一下子就倒在了地上,周围的几个行同僵尸的妇人麻木地上前看了看她,一个老妇探手她的鼻息,然后摇了摇头,周围的几个妇人继续向前拖起粮袋,对这个已经饿断了气的妇人,甚至不再看上一眼。 王妙音咬了咬牙“她们怎么可以这样,这些妇人,为什么宁可饿死也不吃我们的粮食?” 刘穆之叹了口气“恐怕,是想省下最后的一点粮食,给城中的孩子和家人吃吧,我看这几天城头的那些鲜卑人不过是扔下几个馍饼,一个饼都能七八个女人抢,说真的,虽然是敌人,但我看的都心痛,毕竟都是人,就不能把她们都拉回来吗?” 刘裕摇了摇头“不行,这些女人自己不愿意回来,如果我们强行拉人,那是破坏这次的协议,而且人心不肯来,你就是拉过来,她们也会寻死,反而会增加守军的士气,现在城中无论军民都怕我们,以为我们打赢了会屠城报复,这也是黑袍敢于挟持全城军民死守到底的原因。” 王妙音幽幽地叹道“这战争,真的是摧残人性的可怕魔物,这次我跟着大军北伐,当初的那种收复失地,驱逐胡虏的豪情壮志,已经没多少了,只希望这场劫难能早早地过去,裕哥哥,你真的要开始强攻吗?” 刘裕的目光投向了远处的城墙,喃喃道“我还是希望阿兰能说动黑袍,说动慕容超,让黑袍离开,这样才能解救双方的数十万生灵。” 刘穆之正色道“如果黑袍肯接受这个提议,前天慕容兰回去时就会接受了,现在都没动静,那就是想继续打。而且他明明有这么多粮食却不分给城外的这些女人吃,显然是在屯粮,作长期抵抗的准备。” 刘裕冷冷地说道“强攻的话,他粮食再多也没有用,我放粮入城,收尸埋葬,也可以减少城中的疫病,已经是仁致义尽,这些女人肯为自己的家人继续运粮,说明她们还有牵挂的事,还有希望,而城中的军民,如果有活下去的希望,就会减少死战到底的意志。这场战争,已经是在打人心胜过打仗本身,只有取得了人心,才能结束战争,才能在战后,长治久安。” 刘穆之点了点头“不过我们的时间确实不多了,今天传来的消息,刘道规派荆州司马王镇之率兵追击卢循,也给打败,现在卢循已经提兵东进,要跟徐道覆会合了,一旦他们合兵一处,刘毅的压力可就大了,必须得尽早结束这场攻城战。” 刘裕叹了口气“我恨不得现在就能全军飞回大晋,只是此事急不得,不解决了广固的黑袍,我们就是撤军也会给追击的,三天之内,我要拿下广固城,穆之,张纲那里有什么动静吗?” 刘穆之勾了勾嘴角,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卷轴“张纲自从醒过来之后,不吃不喝,不眠不休,把这广固城所有的城防机关布置,全画出来了,然后就是去亲自监制各种机关战具,他说,他要亲自杀进广固城,生剜黑袍和公孙五楼的心,为母报仇!” <scrpt>;</scrpt> ===第三千一百六十三章 围顶纵论攻守道=== 刘裕轻轻地叹了口气:“我一直忘不了前两天城头的惨剧,为了胜利,我们牺牲了张纲的老母亲,这件事让我有愧于心。” 王妙音摇了摇头,沉声道:“寄奴,你不能这样想,慈不将兵,张纲毕竟是敌人,她的母亲也是要受他的牵连,如果你怜惜每个敌人的无辜家人,那是不是在战场上也要畏首畏尾,不能杀敌了呢?就象这广固城中的人,就象这些女人…………” 她说着,伸手一指那些还在艰难吃力地拖着米袋,向城墙边上走去的鲜卑妇人:“这些女人都是死了男人,只剩下孤儿和老人,这才给放出城来搬米的,她们现在的悲惨境地都是我们造成的,我们杀了她们的男人,又把她们困在这孤城之中,难道你也要向她们谢罪,要觉得于心有愧吗?” 刘裕咬了咬牙,沉声道:“不会的,只要是战争,就会有伤亡,就会有这样的悲剧,为了这样的悲剧再也不出现,我们能做的,就是迅速地,彻底地结束分裂,结束战争,还天下百姓一个太平,所以,一些必要的牺牲,也是需要的。” 刘裕的眼中光芒闪闪,表情却是变得无比地坚毅,他继续说道:“即使是跟阿兰,我和她多年夫妻,也终于是走到了这一步,哪怕是明天的攻城,跟她面对面地战斗,我也不会手下留情的。” 刘穆之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寄奴,你说这城外的壕沟,这些鲜卑人为什么要填平?只是为了防止疫病吗?” 刘裕有些意外,他看着前面给填平的那块空地,说道:“还有别的原因吗?这些壕沟中有不少尸块和残肢无法捞出,继续留在那里腐烂长蛆就是疫病的根源,就象我们要把战死的将士都深埋,敌军填平外壕,也是防疫之用。” 刘穆之若有所思地说道:“以那黑袍的凶残,之前这么多天不顾城中人的死活,无论是疫病还是断粮,这回居然借着我们运回尸体而变得仁义了,你不觉得奇怪吗?” 王妙音睁大了眼睛:“可是这攻守城的战斗,越是城外平坦,越是对攻方有利,这样我们可以畅通无阻地接近城墙,那些壕沟本就是用来阻止我们的攻击速度,前次攻城时,外面还布有鹿角,拒马,地上撒了铁蒺藜,我们冲击过程中,给城头的机关和弓弩射击,伤亡惨重,这些不都是教训吗?他们怎么会为了一点残留在沟中的尸体,就放弃这样的屏障?” 刘穆之看向了刘裕:“所以我才觉得奇怪,寄奴,自从我们围城以来,南燕军队就没有出城野战过,上次我们在临朐大破燕军,但也没有全部消灭他们的俱装甲骑,这回他们闭城不战,有没有可能关键时候,从城中杀出甲骑,冲击我们攻城的部队呢?” 刘裕的眼中光芒闪闪,还是摇头道:“还是不太可能,这甲骑的威力在于全面突击,一两匹,或者数十匹战马的冲击,用处不大,若是全线城墙,有两千匹以上的战马构成一字横阵,全线突击,那倒是可以收到奇效,只是,他们怎么可能把这骑兵在攻城时直接杀出呢?那城门不算宽阔,两千骑从中间鱼贯而入,得走上半个时辰不止,我们的攻击部队不可能给他们这样列阵的机会。” 王妙音的秀目流转:“那他们能不能在我军攻城之前,就先从城门杀出,列阵迎击我们呢?” 刘裕笑道:“这背城列阵,乃是兵家大忌,我们现在用长围挡住了城外,他们就是列阵也不可能有足够的空间突破长围。” “反过来要是数万步骑出城,就算我军不趁着他们出城时攻击,而是等他们列好阵,这不到五里的空间,人挤人密集一团,我们攻城用的投石车和弩机在这个位置可以对他们的军阵进行一边倒的屠杀,他们连转环的余地都没有。” “如果是数万人马冲出来,那除非是强攻我们的大营,才有用,或者是在我们立围前,就得找一高地立营,一城一营互为犄角,这才有用,现在这种情况,出城列阵,是自杀之举!” 刘穆之自嘲式地笑了笑:“也许,是我多心了,也许,只是这些鲜卑人为了方便城外的女子们拖运粮食,要赶在这三天之内把五十石石军粮都运进城,这才填平了壕沟,以加快速度呢,毕竟,反正城外的尸堆给收捡完了,这些沟也没太大的作用啦。” 刘裕叹了口气:“城头的布置,张纲全都交代了吗?那些机关和杀器,他们会不会趁这三天都改变位置或者拆卸走?” 刘穆之说道:“不太可能,张纲当初在设计这些机关时,是特意按城楼的尺寸设计的,不少塔楼,哨橹,就是特意设计成可以遮挡那些弩机,发石车之类的机关,要是换个地方,就不好用了,而且这些机关为了追求发射的速度,减少那种震力,很多都是固定在城头的,想要搬运非常困难,就算拆走,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安置,以我看来,八成以上的机关,是无法行动的。” 刘裕点了点头:“如此甚好,那我方的攻城武器,能摧毁这些城头的机关吗?” 刘穆之笑道:“前些日子张纲给我们督造的一些器械,他为了留一手而故意改变了弹射的皮筋的弹力,我们如果用那些投石机,是不能准确地打到城楼的,这回他是使出了真本领,几乎每台投石机都是亲自调整,到明天的时候,应该都能调整完毕,所有的攻城器械,都能直接攻击到那些城头机关的位置,或火攻,或用巨石,我已经制订了充分的计划,一两天的时间,就能全部摧毁城头的这些防御了。” 刘裕微微一笑:“看来,这种技术才是让我们此战胜利的根本,得一张纲,胜得十万雄兵啊,胖子,麻烦你再辛苦一下,赶快去再作攻城前最后的检查吧。” 他的话音未落,只听到一阵马蹄声响起,刘钟的声音在身后出现:“大帅,营中有急事,请你速回!” : ===第三千一百六十四章 后秦国师充使节=== 刘裕的眉头微微一皱,对着一边的刘穆之说道“胖子,还要麻烦你继续在这里观察一下,盯紧城头的变化,如果有他们大规模改变城防的动向,要及时调整。” 刘穆之点了点头“这个时候来找你的恐怕是要事,你先去处理吧,这里有我们,妙音也需要继续观察这附近的动向,尽可能地收拢城中的军民来降,一时也走不开,如果有大事你最好等我们回来一起商量了再决定。不要急着独断!” 王妙音笑道“我相信寄奴会自己处理好这些事情的,毕竟,应该不是大晋的事,不然情报是先报给我们两人才是,恐怕是营中有什么军务需要你处理,这种事,我们就不用参与了吧。” 刘穆之微微一笑“这倒也是,恐怕又是某些后方的粮草到位了,或者是齐鲁某地的民兵丁壮来投,又或者是建康城那里有公文需要你处理,比如要你早点回去之类的,这些你自己看着办吧。” 王妙音勾了勾嘴角“嗯,反正你已经定下了不破广固不回师的决心,那就不要动摇,哪怕建康城沦陷了,我们也可以在这里建立临时的都城,再想办法大回去,大晋以前也亡过一次,你能复国,这次也一样,我和穆之都会陪你一直走下去的。” 刘裕哈哈一笑“有你们这些话,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这里就拜托你们了,我去去就回。” 他说着,转身就跳下了长围,一匹空着鞍的骏马顺势奔到了他的身边,他翻身上马,一阵烟尘卷过,便驰向了中军帅帐,刘穆之轻轻地叹了口气“妙音,你觉得这回是什么事?” 王妙音淡然道“我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就算天塌下来,也不会改变寄奴拿下广固,消灭或者是驱逐黑袍,还有那个天道盟的决心。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全力帮他做成这件事。” 刘穆之转过了头,意味深长地笑道“恐怕妙音你真正想一劳永逸解决的,是另一个人吧。” 王妙音樱口轻轻地动了动,喃喃道“一切,都要看天意!” 当刘裕走进中军帅帐时,只见两侧已经站着刘敬宣和檀韶,二人面色凝重,而帐中则立着一人,手中持着一根带着九团旌节的节杖,身上披着大红袈裟,竟然是一个僧人。 刘裕微微一愣,转而快步走向了大案,刘钟拖长了的声音在帐内回荡着“大晋车骑将军,侍中,开府仪同三司,豫章郡公刘裕到!” 刘裕坐到了大案之后,这回他可以清楚地看到来人了,这是一个年约七旬的老僧,尽管已经上了岁数,却仍然是眉目清秀,须眉皆白,长髯飘飘,站在那里持节不动,却别有一番让人望而生敬的仙风佛骨,溢出着知识的力量,要真用一个词来形容他,那就是得道高僧。 这老和尚对着刘裕单手合什,行了个礼“贫僧乃是大秦法华寺住持,鸠摩罗什,特以大秦国师的身份,代表我大秦皇帝姚兴,向刘将军致意。” 刘裕微微一笑“想不到,居然姚兴派来的是名满天下的高僧鸠摩罗什大师,您的汉话说的真好,若不是亲眼所见,我是不敢相信的。” 鸠摩罗什淡然道“贫僧不才,为了弘扬佛法,曾经学过天竺语,羯语,匈奴语,羌语,鲜卑语,大夏语,还有西域十余个国家的语言,这汉话么,算是平日里用的比较多的,因为贫僧的徒子徒孙们,也是汉人居多。让刘将军见笑了。” 刘裕点了点头“大师乃是得道高僧,出家之人,为何要作为后秦的使者,参与这军国之事呢?” 鸠摩罗什平静地说道“因为我佛慈悲,不忍看到人间处处起刀兵,我等僧众作为佛祖在人间的弟子,自当尽全力消除战乱,还天下一个太平,这乃是积德消业之举,也是我等修行之事。贫僧和法华寺的全寺三千多僧众,平时也多受大秦皇帝的关照,贫僧不才,受封国师一职,自然有义务为大秦,为天下百姓渡劫消业,这就是贫僧来面见将军的原因。” 刘敬宣冷冷地说道“这么说来,大师是要以秦国国师的身份,而不是以得道高僧的身份来见我家大帅了,那我们也跟大师只谈军国之师,不谈什么佛法仁义,这才合适,对吧。” 鸠摩罗什微微一笑“刘冠军所言差矣,你们汉人所信奉的孔夫子,一向就是奉行仁义,讲究天道昭彰,报应不爽,这和我佛家所弘扬的积德行善,理论上相合,这军国之事,无非也是御民之道,讲的是如何让更多的百姓为君王所用,这就得行仁义,惠万民,与我佛的普渡众生,亦是一致。刘大帅一向号称解救黎民,想要行仁义于天下,终战乱于当世,自然明白贫僧所言。” 檀韶沉声道“好个伶牙利齿的老和尚,看来这圣僧之名,不是浪得虚名,只是你这套说法,骗不了我们。你说要行仁义,惠万民,为什么不去跟姚兴说,叫他不要出兵攻打我大晋呢?你们又是收留大晋的反贼司马国璠等,又是派出谯蜀,桓谦这些部队攻打荆州,甚至勾结天师道的妖贼。还谈什么行仁义,终战乱?” 鸠摩罗什平静地说道“这些不过是小小的摩擦而已,大秦并不能直接号令谯蜀或者是桓谦,就算对司马国璠,也只是因为上天有好生之德,他末路来投,暂且收留罢了,蜀军也好,桓谦也罢,包括司马国璠,他们都是用自己的兵马和力量起事,攻打大晋,可并无大秦的一兵一卒相助啊,檀将军所言,有失偏颇!” 刘裕平静地说道“桓谦所带的两万陇右的部落骑兵,难道不是大秦的兵马?这些凉州蛮夷,难道不是秦国的军队?” 鸠摩罗什微微一笑“这凉州诸国各部,只是名义上臣服大秦而已,实际上是听调不听宣,刘将军应该知道,大秦就是几次想收复凉州的首府姑臧城,都是损兵折将,劳师无功,桓谦是自己收买的那些游牧部落,出兵荆州的,如果真的是大秦的军队攻打,为何大秦的中原驻军不趁机跟进呢,大秦为何不派自己的大军,夺取荆州呢?” 。 ===第三千一百六十五章 舌战国师明理义=== 刘裕笑了起来“大师的话,听着似乎挺有道理,但实际上是说不通的,几万不受控制的陇右甘凉蛮夷,给桓谦这样一个不久前还身陷谯蜀监狱的人就这样雇佣了出来,而且大摇大摆地横穿整个后秦国境,包括关中陇右这些核心区域,一路之上吃穿用度皆是后秦国库所出,最后出武关攻入荆州,你是想说此事姚兴全然不知情?这次出兵与后秦无关?” “谯蜀是后秦的属国,一向受后秦的保护,之前叛离时我曾经派刘冠军带兵讨伐过,那次后秦可是公然地派出了梁州仇池的兵马去援救,刘冠军,那次的事情,你还记得清楚吧。” 刘敬宣咬牙切齿地说道“三千袍泽,壮志未酬,非但未能为国讨贼平叛,反而大半战死沙场,连我自己都差点回不来,此仇此恨,永生难忘。” 说到这里,他狠狠地瞪了鸠摩罗什一眼“这些,都是拜秦军所赐!大国师,你敢说这次谯蜀出兵,不是受了姚兴的指使?” 鸠摩罗什淡然道“这些军国大事,贫僧一个出家人,并不是太明白,这回贫僧奉了后秦国主姚兴之命,本着拯救苍生的想法,特来向刘大帅请命。” 刘裕微微一笑“好了,大国师,你是后秦国使,就不用说这些为苍生请命之类的话,刚才刘冠军说得好,如果你要请命,应该先向姚兴去请,请他放弃支持或者是指使这三路兵马不是他派出来或者支持的吗?岭南的天师道暂且不谈,但司马国璠,谯蜀和桓谦这三路,后秦是脱不了干系的。” 鸠摩罗什微微一笑“大帅好像忘了一件事,那就是这南燕也是我们大秦的藩属国,属国有难,那作为上邦有义务也有责任要保护的。就象大帅要保护你们晋国的子民,也是同样道理。” 刘裕轻轻地“哦”了一声“大国师不提此事,我差点都要忘了,这南燕还是后秦的属国哪,这么说来,犯我大晋,掳我百姓,杀我军民,是后秦指使南燕做的?大国师是这个意思吗?” 鸠摩罗什的脸色微微一变,转而摇头道“这些是南燕自已所为,大秦并不知晓,虽然大秦是名义上的宗主国,但是这属国的内部事物,大秦是无法直接干预的,他们也不可能把这些事情都请示大秦。” 刘裕笑道“刚才大国师还说,你不过是个出家人,这些军国之事并不知情,就算南燕向后秦秘密请示过,汇报过,你恐怕也不知道吧。别的不说,就说那南燕向后秦称臣之事,这中间的利益交换,谈判过程,难道大国师全程参与了?” 鸠摩罗什给呛得说不出话来,只能高宣佛号“阿弥陀佛,刘大帅果然思维敏捷,伶牙利齿,贫僧真的是叹服啊。只是贫僧这回代大秦前来,必须要传达我大秦国主的意愿,还请刘大帅见谅。” 刘裕点了点头“大国师想要转达姚兴的意思,是我刘裕出兵伐燕,乃是主动挑起战乱的一方,然后后秦明里暗里地支持了三家出兵,算是给我一个警告,如果我不撤兵,他不仅会继续支持这三家进攻,而且后秦的本国兵马,也会对我大晋开战,对吧。” 鸠摩罗什勾了勾嘴角,说道“汉人有句名言,叫先礼后兵,南燕出兵攻打大晋,此事后秦绝不知情,这也是我大秦国主亲自跟贫僧说过的,请刘大帅不要误会。” 刘裕冷冷地说道“此事我已经查明,是那个天道盟的头子黑袍干的,你们后秦知道这个组织,这个人的存在吗?” 鸠摩罗什摇了摇头“在临朐城这个组织公之于天下之前,恐怕就连刘大帅你也不知道吧,各国都会有一些脱离于朝廷之外的情报组织,我大秦也不可能去侦察和干涉,大秦打交道的向来只是南燕的慕容氏一族,与大帅的夫人,也有过一些接触,至于她是不是天道盟的成员,现在我们也不知道。” 刘裕勾了勾嘴角“大国师说话还真的是滴水不漏呢,那你这次的先礼后兵,就还是要我退兵,放过慕容超,也放过黑袍和他的天道盟,对不对?” 鸠摩罗什点了点头“上天有好生之德,南燕出兵伤害了大晋,是他的不对,大帅出兵讨伐,也是天经地义之事,所以大帅出兵之初,即使是作为属国,大秦也没有任何动作,反而是几次派使者向慕容超下令,要他放回掳来的百姓,向大晋赔礼道歉,此事想必大帅也知道。” 刘裕摇了摇头“你们之间的交往,我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我只知道,南燕出兵害我大晋,掳走的几千百姓,也给他们残忍地杀害了。最早我出兵是想救回被掳的百姓,顺便惩罚一下南燕,不想灭他们的国,但现在,我得给我们冤死的百姓们,给我们这次出征死难的将士们,讨还公道!” 鸠摩罗什叹了口气“刘大帅,这天道循环,报应不爽,昨天他杀你几千百姓,今天你灭他十万大军,明天他再杀你数万将士,这样冤冤相报,何时是个头呢?大帅你出兵的时候,我大秦国主并没有出兵阻止,就是要让你报了百姓被杀被掳之仇,可现在你杀的燕**民,已经几十倍于给掳走的百姓了,还有必要这样继续打下去吗?” 刘裕不紧不慢地说道“当然有这个必要,这冤冤相报自是无穷无尽,所以,最好的办法是不再有报复的力量和可能,我此行征伐,不为屠戮无辜的南燕百姓,而是要消灭挑起战事,祸及天下的黑袍和天道盟,只有把他们彻底消灭了,才能永绝后患。” 鸠摩罗什沉声道“大帅,你靠着自己兵强马壮,一路征伐,杀人无数,难道你不知道你自己才是制造战乱的头号原因吗?按你这说法,是不是要把你灭掉了,才算铲除战争的根源?” 。 ===第三千一百六十六章 归报尔主可速来=== 刘裕摇了摇头“大国师,你所言差矣,天下的战事不断,可是在我刘裕出生之前就有数十上百年了,这战争的根源,可推不到我的头上。在我看来,这天下的战乱不休,就在于人心丧乱,诸胡并起,把好端端的中原天下祸乱至此!” “想要结束战乱,就得平定那些篡权夺位的贼子们,恢复晋室天下的正统,而我刘裕,就是生来要做这个的。你们佛家讲慈悲为怀,也讲要用金刚之力降妖伏魔,而我刘裕,就是这降魔的金刚罗汉!” 鸠摩罗什的眉头深锁,面沉如水,面对刘裕的言论,却无法反驳。 刘裕看着鸠摩罗什,笑道“就算大师你自己,不也是战乱的受害者吗?你自幼出家礼佛,本是西域龟兹国的高僧,那前秦的天王苻坚为了自己称霸天下的梦想,派吕光攻陷了龟兹,灭了大师的国家,还把你强行掳去凉州。之后后秦建国,又灭了后凉,大国师你继续从姑臧城搬到了长安,成了后秦的国师,想必这几次战乱,尸横遍野的惨状,大师也很清楚吧。” 鸠摩罗什咬了咬牙“正是因为亲自经历过,亲眼目睹过这些惨状,所以才不想这些事再次发生,所以才斗胆请刘大帅你收回成命,带着大军返回东晋,去平定你们内部的事,南燕经过这次教训,应该也知道了大晋的威力,想必以后再也不敢轻举妄动,而我秦主姚兴,一向仁厚,也必然会劝说那几个属国撤兵,大家各守国界,世为盟好,这样天下百姓就不会遭受战乱之苦,方为长治久安啊!” 刘裕冷冷地说道“吃过人的野兽,是不会停下吃人的做法的,如果南燕犯我大晋,杀我吏民而得不到应有的惩罚,那他们会以为大晋怕了他们,有后秦的撑腰,只会更加凶恶。再说这齐鲁之地本就是我汉家领土,当年中原战乱,晋室东渡,这才暂时落入胡虏之手。我自幼就立下了收复汉家江山,结束百年战乱的宏愿,今天有机会实现这个愿望,又怎么可能半途而废?” 鸠摩罗什沉声道“刘大帅,贫僧好言相劝,你却是半点不肯相让,那贫僧只好把大秦国主的另一番话,直言相告了。” 刘敬宣沉声道“好个无礼的和尚,花言巧语不成,就想来威胁我们了?” 檀韶舔了舔嘴唇“和尚,注意你的言辞,想好了再说话,你有话好好说,我们还认你是有道高僧,要是在这里大言不惭,那我们就按敌国使者的待遇,教你做人了!” 刘裕笑着摆了摆手“阿寿,阿韶,别这样,人家是秦国来使,无论说什么,都是代表秦国,这是他的使命,让他说完吧。” 鸠摩罗什清了清嗓子,沉声道“刘大帅,我们秦主说,当年他在你刚刚建义成功,取得晋国大权时,念及以往有过联手之情,是盖世英雄,要成全你的功业,所以把南阳十二郡拱手相送,本以为你会念及大秦的恩情,知恩图报,我们大秦和大秦的属国友好相处。” “可你自恃兵强马壮,这些年来横行无忌,屡次兴兵,攻伐他人别国,这次又是借口反击南燕,起大兵欲灭我大秦的属国,是可忍,孰不可忍!若是大帅你继续一意孤行,那我大秦也只好兴王师,起大兵,铁骑十万,现在已经集结完毕,就在洛阳中原,一个月内,必来向大帅讨教兵法之奥义!” 此话一出,连刘敬宣和檀韶也是脸色大变,檀韶沉声道“吹什么牛,十万铁骑?你秦国全国有这么多兵马吗?” 鸠摩罗什冷冷地说道“连甘凉的部落雇佣兵马都随便一来就是几万,我大秦地方千里,带甲百万,乃是不比贵国小的北方大国,铁骑十万,南燕都能做得到,我大秦怎么就没有了?” 刘敬宣冷笑道“行啊,我们在临朐灭的燕军都不止十万了,你们可以试试公然出兵与我们为敌的结果!” 鸠摩罗什微微一笑“这打打杀杀,征伐天下,是天下的君王雄主们做的事,贫僧并不知道这些,只是把原话转达。就贫僧看来,最好一个军士也不要死,每死一个人,就是罪孽哪。” 刘裕突然笑了起来“姚兴的话,大国师全部转达完了吗?” 鸠摩罗什点了点头“一字不差,全部转达,大帅有何回复,贫僧洗耳恭听。” 刘裕点了点头,神色严肃“后秦国师鸠摩罗什,这是大晋对你秦国的正式回复,请归报尔主!逆羌窃居关陇,占我中原,已历经年,我大晋两京,历代皇陵,皆被汝等羌贼所占,大晋子民,无不切齿痛恨,只是念及战乱频仍,百姓苦难,故而一时未取,希望尔等能改过自新,主动降伏,或者是退出中原,回尔故居,如此则可保全首领,荣华富贵,亦不足道!” 鸠摩罗什的面沉如水,老脸也微微发红,即使是这样的高僧,给刘裕这样指着鼻子当面辱骂,也是难以忍受的。 他刚要开口,却听到刘裕厉声道“鸠摩罗什,语汝姚兴,我本意灭燕之后,休兵三年,当取关洛,兴复晋室,还于旧都,今尔欲自送,当即速来!” 刘裕这些话,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地从嘴里迸出,配合着他凛然的气势和不怒自威的神色,生生让鸠摩罗什到嘴边的话都全给顶了回去,手中的节杖一阵乱晃,那乱舞着的旌节,显示着他内心的惶恐。 刘敬宣与檀韶放声大笑“寄奴哥,说得好啊,太解气了!” “就是,羌贼欲自送死,当即速来,我愿领兵迎击!” 鸠摩罗什定了定神,向着刘裕再次合什“大帅的话,我已经全部记下,不会一字不差地转达我秦主,没有别的事的话,贫僧告退。” 刘裕点了点头,摆摆手“不送!” 当鸠摩罗什的脚步声远远地消失在营帐外后,刘裕的身后帐门外,响起了一声叹息“寄奴,此等大事,岂可如此草率?” <scrpt>;</scrpt> ===第三千一百六十七章 兵不厌诈虚言吓=== 刘裕坐在帅案上一动不动,甚至没有回头,而刘敬宣和檀韶则向着帐后走入的那个肥硕的身形行起礼来“胖长史,你来了啊。” 刘穆之的眉头深锁,说道“二位将军,我有些话要跟大帅说,你们先去整顿军务吧,大战在即,不可大意啊。” 檀韶嘟囔道“攻城有什么大意不大意的,不就是…………” 刘穆之的面沉如水“阿韶,任何时候都不能掉以轻心,黑袍善战且奸诈,要防止他的非常手段,就算进攻的时候,也一定要留一个心眼做好防守。” 刘敬宣正色行礼道“我这就去准备。” 他说着,一拉檀韶,二人转身就走,刘穆之轻轻地摇了摇头,说道“我的感觉不是太好,将军们休息得有点太久了,也闷了太久,打起来容易上头,寄奴,我觉得你最好攻击再延迟个一两天,做好万全的准备再动手不迟。” 刘裕摇了摇头“军令如山,说好了三天后攻城,那就是要三天,不然黑袍还会以为我们怕了他。而且全军上下都做好了明天就出击的准备,你临时再中止,会让士气低迷的,再想鼓起来可没这么容易。” 说到这里,他转头看向了坐在了左首第一位,却仍然眉头深锁的刘穆之“你刚才说我大事如此草率,是指对那后秦使者鸠摩罗什?” 刘穆之叹了口气“以前你有这种大事的时候,一定会找我和妙音商量,可这次,鸠摩罗什是代表后秦而来,谈的是军国之事,虽然他很过分,言辞嚣张,但毕竟是后秦的态度,现在我们前方有坚城不克,顿兵城下长达半年之久,这回能不能一举破城并不好说,万一广固不破,羌贼却来,那可如何是好?” 刘裕笑着摆了摆手“这是军机,不是国家大事,所以我就自行处理了。如果从军事角度考虑,姚兴真的想要来打我们,那绝不会大肆宣扬声张,而是会悄悄地调兵遣将,就象桓谦带的那些甘凉骑兵,谁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多出了这两万胡骑,一下子出现在荆州,这才会有最大的突袭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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