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小说

咖啡小说> 夏夜【姐狗1v1H】 > 第115章

第115章

为没有力量,无人保护的百姓,一定会被攻击和掠夺,即使有这样的小村子,也存在不了太久。如果要有抵抗外敌的力量,就得有组织,有力量,这与桃花源里的那种没有君长,没有兵马,没有税赋的情况是根本冲突的。但是,这样的地方,是普通百姓心中的理想,世事艰难,众生皆苦,谁都希望没有人向自己收税,没有人来抽丁,没有人来攻击自己,没有人能驱使自己。” 斗蓬客冷冷地说道:“不过是黄老学说的那种极端化罢了,不过你刚才的说法很好,现实中不存在这样的地方,所以愚民们就希望有这样的地方,久而久之,自欺欺人多了,就真的信了会有这样的人间乐土。” 陶渊明微微一笑:“正是如此,鸠摩罗什其实也一样,他不向百姓收税,明里看,不去侵害和祸害百姓,甚至帮他们诵经祈福,消除业报,比起姚兴这类人间帝王,那就是活佛菩萨啊。所以百姓们更喜欢,更推崇这些高僧,活佛们,自己饭都吃不上,也要供他们香火,仿佛他们的衣食住行,是这些高僧们念经念来的。” ===第二千三百九十七章 公知现世乱天下=== 斗蓬客默然半晌,才叹了口气:“人之短视,愚蠢,莫过于此,所以说只有多读书才能明理,不至于给这些小恩小惠所欺骗,渊明,你的意思,以后想要做鸠摩罗什这样的人?” 陶渊明笑着点了点头:“是啊,大晋向来是尊敬名士,不必当和尚,但只要摆出一副不与权贵合流,为民请命的姿态,那就会得到民众的景仰了。” 斗蓬客笑着摆了摆手:“不,我觉得你想得太简单了,鸠摩罗什是可以为人念经祈福,消除什么业障,所谓普渡众生,救苦救难,就是这个。今生的苦他解不了,但他解的是来世的啊,是下地狱的苦啊,死后的事反正谁也不知道,但愚夫村妇们都相信真有死后的地狱,真有来世,所以这些和尚给念念经,摇摇铃,就是让他们死后能过上好日子了。” 说到这里,斗蓬客勾了勾嘴角:“因为这些光头能发明出一个什么死后西天极乐,阿鼻地狱,然后转世轮回的理论,也没人能否定他的这个理论,因为毕竟人死不能复生。在世上过得苦的百姓也愿意相信这些。所以他可以念个经就得到百姓的感激,你行么?桃花源这东西可是得现世存在的,如果找不到,那可就是没有,没人信你这套啊。” 陶渊明微微一笑:“佛教有他们的转世轮回,可我也有我的仗义执言啊,同样可以争取民心。” 斗蓬客的眉头一皱:“此话怎讲?” 陶渊明正色道:“主公,你想想那天师道,他们是如何尽得三吴人心的?他们没有什么转世轮回,祈福消业这些说法,但可以用五斗米收买人心,一家有困,全村相助,官府管不到的,他们能管,世家照顾不到的,他们来照顾,这种现实的好处,虽然不是桃花源,但也差不离了,归根到底,就是一句话,反抗统治,挑战威权。” 斗蓬客轻轻地“哦”了一声:“你觉得你能跟天师道一样,广结徒众,开坛布施,去用小恩小惠收买人心?” 陶渊明摇了摇头:“不,天师道已经做过的事,我不会再做,他们在江南传道几十年,几代人付出的心血,才有那样的规模,我这辈子也不可能比他们做得更好,但是,我有我的办法。” 斗蓬客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什么办法?” 陶渊明笑道:“只要是人,就分三六九等,只要是国,就有各种统治,驱使。哪怕是刘裕这样的人,想要万民平等,众生有福,也不可能做到让所有人满意,比如他不让世家和京八新贵们作威作福,民众开心了,但那些食利者却不高兴了。在他管不到的地方,仍然是有各种各样的乡间恶霸,欺压民众,他如果想要打仗北伐,那就得筹集粮草,向民众多收税赋,就会让民众加重负担,北伐是他的梦想,却不是普通百姓的,如果让他多交一斗米,一匹布,这些反而会让愚民们愤怒。” 斗蓬客点了点头:“所以,你是想打着为民请命的旗号,来煽动民心,对抗刘裕?” 陶渊明笑着摆了摆手:“为民请命,不过是手段,不是目的,我真正需要煽动,或者说真正会支持我的,不是那些一无所有的村夫民妇,而是那些遍及天下的世家地主。” 斗蓬客突然笑了起来:“不错啊,这些人才是真正最恨刘裕的,民众起码能有土地,不再是世家的庄客与佃农,但这些吴地的世家子弟们,才是给夺走了一切,按爵分地这一条就把半数以上的吴地庄园收归国有,转封给了京八们,他们不恨刘裕才怪。只不过现在刘裕如日中天,大权在手,连太原王氏这样的豪门也是说灭就灭,他们是敢怒不敢言罢了,你的意思,是以后要为这些世家子弟摇旗呐喊吗?” 陶渊明摇了摇头:“不,我不会直接为他们说话,但我可以打着各种为民请命的旗号啊,比如这里的张三朗给村长打了,那里的李四狗因为交不出税,家里的牛给牵走了,人间充满了各种不平之事,我每天找出十件都不在话下,出了这些事,我就写文作赋,明里为民请命,暗中感慨一下世道不公,虎狼横行,嘿嘿,这个虎狼,不就是当权治国之人吗?” 斗蓬客笑了起来:“可是刘裕治下,现在远远没有以前那么多的不公和冤枉,你这样睁眼说瞎话,就不怕没人相信吗?以前的世家高门,成天欺负庄客佃农,每人身边都有这样的事,现在你再说,大家身边这样的事情少多了,只怕信的人也会少很多吧。” 陶渊明微微一笑:“这个嘛,就是看时机了,现在刘裕新政,各地的世家子弟也相对老实,遵守法令,不平之事确实少了些,但也不是没有,尤其是刘裕管不到的那些地方,比如荆州这些新占地区。那些新被征服的民众,虽然免税,但必然会受到新上任的乡吏们的欺压,再就是刘裕想要移民充实江北,那新移民换了个陌生的环境,也会极不适应,大有怨言。朝廷要支持这些大政,大战,必然会增加税收,以充实国库,筹备军粮,仇恨和怨气永远是可以有人点燃与煽动的,当年司马元显只是下了个征兵令,还没让人真的就进入军队呢,就给天师道煽动得八郡皆反,我想,我至少不会比孙恩差吧。” 斗蓬客笑了起来:“渊明啊渊明,你真是个天才,不过,你就不怕你这么搞,刘裕不会先要了你的命?他杀人可不需要什么借口和理由啊。这是跟以前世家天下时的根本区别。” 陶渊明淡然道:“如果我说的只是事实,加上名士和大晋英雄之名,那他就没杀我的借口,我只写民生艰难,他如何杀我?就算一时没人响应,那只要北伐开战,我再多写点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有去无回的这种战士悲歌,不就能让人兔死狐悲,物伤同类,既而反对发动战争,祸害天下的这个丘八头子嘛。而我要扮演的,就是这种公开宣扬,天下知之的事,所以,请叫我公知。” ===第二千三百九十八章 外来和尚好念经=== 斗蓬客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很好,非常好,跟刘裕斗智斗勇,并不是上策,毕竟他身边有陶渊明,挑起刘毅和世家高门与之为敌,也不一定能笑到最后,不把此人打倒,我们的万年太平计划,难竞全功,不过,你这个思路非常好,刘裕自命穷人救星,要拯救天下苍生,实现其北伐夙愿,就得维持这个名声,你如果以为民请假的名义,挑起无知愚民反对刘裕的政策,背后再有高门世家的暗助,那能持续不断地给刘裕造成大麻烦,最后让他众叛亲离,一事无成!” 陶渊明微微一笑:“能为主公的大业,效犬马之劳,是渊明的荣幸,不过,这还得完成第一步的计划,就是此行马到成功,不然的话,在世人眼中,我只不过是一个写诗作赋的文人,发发牢骚罢了,刘裕要杀我这样的人,也不会有太多的顾忌。” 斗蓬客的眼中冷芒一闪:“这件事,我既然从大晋万里而来,就是要办成的,你放心吧。另外,这个文坛领袖之位,我回去也会为你争取。” 陶渊明有些意外:“多年来,公认的文坛领袖是殷仲文啊,要论文才,此公确实过人,我也有所不如,现在他也入了刘裕的幕府,极尽巴结之能事,这个文坛领袖,只怕不是我现在能夺取的吧。” 说到这里,陶渊明顿了顿:“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因为殷仲文身为高门世家子弟,在上层士人之间有极高的声誉,各种风评,清议这些,我是远远不能及的,主公的一片好意,渊明心领,但此事恐怕不易完成。” 斗蓬客笑道:“我如果能让你这回拿到南阳十二郡,就更有办法让你坐上这大晋第一文人之位,殷仲文那里,你不用担心,我来解决。” 陶渊明的脸上闪过一丝喜色,一揖及腰:“那就多谢主公了。” 斗蓬客摆了摆手:“好了,时候不早了,你也该早点回去了,虽说明月扮成你的样子在那里,但时间久了,若是秦人突然来访,比如让你夜入秦宫之类的,只怕不是明月能应付得了。” 陶渊明行了个礼,倒步而退:“就此别过主公。” 当陶渊明的身影,消失在林中,一声马嘶以及马蹄声响,渐渐远去,斗蓬客的眼中闪过一道冷芒,不知何时,黑袍那瘦长的身影,站在他的身后,冷冷地说道:“我没说错吧,渊明的心机,已经不在你我之下了。” 斗蓬客叹了口气:“江山代有才人出,也许,也是你我要退出的时候了。等万年太平计划成功,这个世道,就交给陶渊明,刘裕他们这些人去折腾吧,我反正是不想再管了。” 黑袍冷冷地说道:“与人斗了一辈子,就这样放手,你舍得?” 斗蓬客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伤感:“我原来也不信我会舍得放下一切的,直到刚才跟那鸠摩罗什的一番对话,曾经是如此虚伪,阴险,狡猾的家伙,在生死面前,居然也可以坦然面对,那一刻,他是真的就想死了,也许,对他来说,死,真的是种解脱。” 黑袍客冷笑道:“他每天都在翻译这些善恶有报,轮回转世的东西,几十年下来,也就慢慢地信了。这不奇怪,他毕竟不是你,可以真的不把那些恶事放在心上,也许,被他害死的人,每天都在折磨他,还有那个没有成功的飞升之梦,明知是骗人的东西,但就靠这个来安慰自己。人就是这样奇怪的东西,越是得不到的,越是想得到。真要是一切都有了,就会觉得无比的空虚和寂寞。” 斗蓬客勾了勾嘴角:“你是在说你,还是在说我?” 黑袍摇了摇头:“你我都曾经拥有一切,但又为了那个美梦,放弃了所拥有的东西,变成现在这样,你后悔了吗?” 斗蓬客摇了摇头:“从没有过,刚才只是一时感悟而已,我只是在想,如果我们的万年太平计划真的成功了,我们会跟鸠摩罗什一样,也能看淡生死,超脱一切吗?” 黑袍冷笑道:“你真以为他超脱一切了吗?我不觉得,他不过是看淡生死而已,这世上,仍然有他在乎的东西。” 斗蓬客若有所思地点头道:“是啊,那些个佛经,在我看来,一钱不值,但就是对鸠摩罗什来说,比他性命还要重要的东西,我现在才明白过来,他刚才在我这里主动求死,大概就是因为知道我对这些佛经极度地不屑,可能会主动出手毁掉,所以巴不得让我杀了他,如此,我对这里再无兴趣,也不会对他的佛经如何了。” 黑袍微微一笑:“你终于想明白了,其实,两年前他见到你时,就做好这种准备了,因为他知道,你一定会再来找他的。” 斗蓬客咬了咬牙:“一个连命也不要的家伙,我无法再象以前那样要胁他了,也许,我们原计划靠鸠摩罗什来说服姚兴,也要改改了。” 黑袍淡然道:“为何要改?佛经对鸠摩罗什才是最重要的,你只要在这上面做文章,他最后还是会屈服。” 斗蓬客叹了口气:“我探查藏经阁几次了,姚兴确实是下了血本,我们在关中人手不足,匆忙之间也不可能找到可靠的杀手,想强攻藏经阁,几乎不可能,再说就算我们偷袭成功,一把火烧了这些经书,那鸠摩罗什更不可能跟我们合作了。还得另寻他法才是。” 黑袍微微一笑:“其实,你的思路开始就不对,总是想着从藏经阁本身做文章,可是,换个想法,如果是姚兴不再护着这草堂寺藏经阁了,那会如何呢?” 斗蓬客的双眼一亮:“你的意思是…………” 黑袍的眼中冷芒一闪:“苻坚也好,姚兴也罢,请鸠摩罗什来长安,是想利用他的名望,为已所有,劝百姓积德行善,不与朝廷为敌。不过,要是反过来,喧宾夺主,外来的活佛名望高过大秦的皇帝,那么…………” 斗蓬客转身就走,他那金铁交加的声音远远传来:“我知道该怎么多了,老友,多谢!” ===第二千三百九十九章 寺中天子引君妒=== 清晨,长安,皇宫。 姚兴站在一面铜镜前,几个内侍在帮他穿着皇袍,一个四十多岁的白面太监笑道:“陛下,今天可是您两年多来第一次驾临草堂寺,听说阖寺的僧众,都在等您的圣驾呢。” 姚兴笑了起来:“那是国师名望高,他从凉州来时,只带了八百多僧人,可是听说现在,足足有三千沙门呢,多是天下各处寺院慕名而来,主动要求翻译那些佛学经文。每月里报到朕这里的僧众名单,都在增加啊。” 一个十余岁的小太监笑道:“是啊,草堂寺香火不绝,每天上香的香客,都足足要排上两个时辰以上的长队,就是去朝廷衙门里办事的人,都没这么多呢。” 姚兴的脸色微微一变,手也轻轻地抖了一下,他的声音低沉了一些:“哦,有这么多人天天去寺里上香?” 那小太监连忙点头道:“是啊是啊,据说上香是一方面,更多的是想要一睹圣僧的法象呢,有些都是从甘凉,岭表来的人,为了走这一趟,花上一两年的积蓄,就在寺外三里处,一步一磕头,以示虔诚呢。” 姚兴咬了咬牙:“这么说来,这个圣僧,他的威望比朕还高了嘛。” 开始的那个白面太监觉察到了姚兴的语气有些不动,冲着那小太监一瞪眼,吓得小太监连忙收住了嘴,他亲自上来,接过了小太监那披衣束带的活儿,面带谄笑,却是小心翼翼地说道:“国师虽有圣僧之称,可是他所有的一切,都是陛下给的啊,那些百姓更是,他们的地是大秦分的,种子农具也是国家给的,就是能保一方平安,不象前些年那样战火之中无所归依,也有赖大秦的保护,所谓饮水思源,这个道理,大家还是懂的。” 姚兴冷冷地说道:“那他们应该来拜见朕,一跪一步走上十里来见朕一面才是,为什么要去见一个给朕俘虏的和尚呢?朕起兵灭凉时,好像这位高僧也没施什么法力阻止后凉灭亡吧。” 白面太监连忙说道:“后凉吕氏无道,宗室手足相残,又兼暴虐,民不聊生,跟陛下怎么能相提并论?国师自己也说过,他只保一方百姓平安,为他们祈福消业,可不保那吕氏暴君啊。” 姚兴猛地一回头,眼中神芒一闪,身上的龙袍直接滑落在地,刺得所有太监全都跪了下来,那个白面大太监更是大气不敢出一口,在地下微微发抖,耳边却传来姚兴的厉声:“哼,他是想说,吕隆保不住后凉,朕也守不住岭表,凉州和南阳,所以百姓们拜朕不如拜他,是不是?” 白面大太监哭丧着脸:“陛下息怒啊,老奴绝不是这个意思,国师他,国师他也从没说过这话啊。” 姚兴咬着牙,沉声道:“若不是今天要去看看这位高僧,朕还不知道,居然在长安城里,还有个宫外圣人,寺中天子呢,贾福,给朕更衣。” 那个叫贾福的白面大太监如蒙大赦,连忙捡起龙袍,准备上前,姚兴冷冷地说道:“今天不穿这个,给朕找套百姓的衣服来,顺便叫上东平公,让他随朕一起,微服出访草堂寺!” 一个时辰后,草堂寺外,三里。 郊外的这座寺院,已经无法看到了,因为数不清的人,如同四面八方涌来的河流,向着大海奔腾而去,连达官贵人的那些精美的车驾,也都停在三里之外的石坊这里,身着绸缎锦袍的后秦文武官员们,也都在护卫家丁们的陪伴下,顺着人流,走向那草堂寺。 身着一身蓝色布衣,戴着斗笠,脸上还贴了一张狗皮膏药,两颊粘着两把络腮胡子的姚兴脸色阴沉,一边的贾福喃喃道:“那不是敛曼嵬将军吗?啊,还有尹尚书也来了,奇怪,他们不是应该今天随圣驾前来的吗?怎么会在这里?” 站在姚兴身侧的姚绍冷冷说道:“陛下今天传了旨,说有要事相商,来草堂寺之行作罢,这些人就趁势跑到这里了,哼,我看,他们本来就是想跟着陛下进寺时,顺便给自己烧几柱香呢,就算陛下不来,他们也要来啊。” 姚兴喃喃道:“我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和尚,有如此的影响力。我以为他只是在这里译经礼佛,让世人不要作恶谋逆,可是,连大秦的大将和高官,也都来这里,这究竟是为什么?” 一声冷笑声从边上传来,伴随着一阵金铁交加的咳嗽,姚兴转头看去,只见身边五步左右,一块石头上,站着一个枯廋的老者,他三缕长须,气度不凡,神目如电,面色红润,捻须自语道:“为什么?因为他们马上要上战场了,祸福不知啊。” 姚绍的脸色一沉,对着此人说道:“你是何人,这种军国之事,岂是可以在这里随便妄议的?” 那老者看了一眼姚绍,微微一笑:“大秦最近岭北吃紧,现在在全国调兵遣将,并联合诸凉,北魏,柔然,示好南边的晋国,就是为了集中兵力,消灭胡夏,此事尽人皆知,长安城中的酒肆饭馆,尽是谈及此事之人,又何来的军国机密呢?” 姚兴点了点头:“可这跟敛将军,尹尚书他们来拜佛有什么关系呢?按大秦传统,将军出征之前,应该是在家中祭祀祖先,祷告先人,杀牲祭奠,以求福报才是。” 老者笑道:“祖先不如圣僧好使啊,草堂寺里的这位,可是救苦救难的活佛啊,当年为救西域龟兹国都的全城几万百姓,不惜放弃成佛飞升的机会,破戒救人,在凉州姑臧近二十年,成为天下名僧,无数次显示神迹,就是我们大秦的皇帝陛下,也对其恭敬有加,亲自派兵护送他来长安。” “听说,最近晋国使者前来索要南阳十二郡,陛下自己不能决断,还要来请示圣僧呢。连陛下都如此,将军和大臣们马上就要去面对胡夏的虎狼之师,临行前来请求赐福,烧香许愿,又有何奇怪呢?你们看,他们都乖乖地排在那些平常百姓的身后,缓步前行,就是为了显示诚心,要换了平时,只怕早就把前面挡路的草民打翻在地,自己先行了吧。” ===第二千四百章 家乡瓜果忆当年=== 姚兴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而一边的姚绍也已经感觉到了自己的君王那不可抑制的愤怒,咬了咬牙:“若是这个鸠摩罗什大师真有如此神通,怎么会先是保不住龟兹,再是救不了后凉呢?两次给灭国的大国师,我看也没啥本事吧。” 老者笑着摇了摇头:“保不住国家,但保得住百姓啊?国亡不过是君主和贵族们被屠戮,但鸠摩罗什可以破戒舍身,保护万民,不就是这样,才受到百姓们的尊崇与景仰吗?天下无不灭之国,但是百姓,才是生生不息的,就算面对王朝更替,自己能活下来,不比谁当皇帝更重要吗?” 姚兴终于忍不住了,抬起头,看着这个老者,冷冷地说道:“先生此言,在下以为差矣。国家的君主,才是保护民众的最大屏障,只有国家强大,君王英明,才能打退敌国的进攻,保护万民,似大国师这样,就算如你说的那种舍身破戒,但刀子仍然在那些攻灭其国的帝王将相手中,他就是真的杀了全城百姓,大国师又有何办法可以阻止?” 老者微微一笑:“真要杀了也没办法啊,但大国师尽力了,肯用生命来拯救百姓,这就能得到人心。这位先生看起来颇有见识,民心所向的道理,我想不应该跟我辩论吧。” 姚兴咬了咬牙,正要开口,突然,前面传来了一阵哭声:“大国师,您睁睁眼,可怜可怜我们岭外军户吧。” 与此同时,起码有四五百名身装布衣,遍体伤残的人,齐齐地跪了下来,对着那草堂寺,一步一跪,每跪则磕头,不少人的额头,已经给磨破了皮,不停地渗着血,但仍然是向前跪进磕头。 姚绍睁大了眼睛:“疯了,全疯了,这些人真的是岭北军户吗?那是大秦的将士啊,为何要去跪拜一个和尚?!” 老者轻轻地叹了口气:“岭北苦啊,这些年给胡夏打得几乎家家有人战死,几个大城也屡次被攻陷,民众被迁,将士遭屠。而大秦无力打败胡夏,就是无力保护岭北百姓,尤其是这些军户,陛下不许他们内迁回来,即使是这些战伤致残的老兵们,也只能留在原地等死。” 姚绍勃然大怒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陛下怎么就保护不了岭北百姓了?每次大军一出,那胡夏马贼就远遁,等大军回师,他们就回来偷袭,这不是陛下和大秦的将士们保护不了百姓,实在是敌军太狡猾!” 老者微微一笑:“可是这些百姓和军户们看来,就是大秦无力消灭胡夏,也就是无力保护他们啊。听说,连岭北的一些中高级将吏,都纷纷逃亡投靠胡夏啦,虽然陛下调集四方兵马,想毕其功于一役,击灭胡夏,但显然,这些军户老兵并不抱太大希望,对他们来说,在这里求神拜佛,乞求神力相助,才是能让他们安心的事。” 姚兴的眼中闪过一道冷芒:“岭北的军户,真的以为,去求一个两次灭国的和尚,比相信自己的皇帝更管用吗?” 老者点了点头,说道:“底层军民,往往无力摆脱自己的悲惨命运,反而更会相信怪力乱神这些,就象先帝,曾经被苻坚以重兵围困,营中缺水,即将败亡之时,不也是靠着杀马祭神,然后天降暴雨,反败为胜吗?我们羌人一向敬鬼神先祖,现在来了这么一个高僧活佛,就是羌人,也抛弃了对祖先的信仰,改信这个活佛了,这不奇怪啊。谁叫陛下带头宠信这个大国师呢?” 姚兴的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双拳紧紧地握着,看着前方的人流,一步一跪地向着草堂寺的方向行进,一边的姚绍低声道:“主公,这不是你的错,军户守边乃是先帝定制,只恨那赫连勃勃狡猾残忍,只要我们这次消灭了他,回头再安抚这些军户就是。” 姚兴叹了口气:“如果一个国家的将士,官员,不信朝廷,不信皇帝,却去信一个两次灭国的大和尚,那我们这次出征,还有希望吗,这位老先生…………” 他说着,看向了刚才那老者的方向,突然,表情凝固在了脸上,因为,刚才的石头,已经空空如也,而那名老者,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姚绍的眉头一皱:“此人来去无踪,神秘得很,只怕不是善类,那些胡言乱语,陛下不要放在心中,鸠摩罗什今天闭关不出,只让前院开放,想必也是做好了与您私下交谈的准备,我们还是从偏门入寺吧。” 姚兴冷冷地说道:“我看,不必了吧,现在这样都人人拜活佛胜过信我,要是我再主动来找他,那不更是落人口实了?先帝本就是夺了苻氏的江山,反客为主,这样的事情,我不想再来一次。” 姚绍的脸色一变:“那陛下的意思是?” 姚兴转身就向后走,他的声音冷冷地顺风而来:“贾福,传旨鸠摩罗什,一个时辰之后,朕会在御花园等他。还有,帮我从长安城的青楼妓馆之中,选出十个绝色美女,朕用得着。” 两个时辰之后,秦宫,御花园。 一座凉亭之内,姚兴面无表情地一身甲胄,坐在亭中,亭内的一张石桌之上,摆放着瓜果,西域的葡萄个个紫黑,一串串地卧在盘中,而金黄色的哈密瓜则是片片朝天,果香四溢,让侍立一边的太监们也时不时地咽喉动上两下。 而站在石桌另一边,披着袈裟,手持禅杖的鸠摩罗什,却是神色平常,姚兴看着他,微微一笑,指着面前的果盘,说道:“如果朕记得不错的话,国师是龟兹国人,这些瓜果,来自您的家乡,是昨天刚刚上贡的,很新鲜,大师请随意品用。” 鸠摩罗什淡然道:“贫僧乃出家之人,俗世之事,早已了断,陛下日理万机,居然还能想起这穿上,贫僧感激之至。” 说到这里,鸠摩罗什拿起了一颗葡萄,放入了嘴中,慢慢地咀嚼,他的眼睛慢慢地眯起:“还是熟悉的西域味道啊。” 姚兴的笑声中透出一股子奇特的意味:“西域表妹的味道,国师一定也不会忘记吧。” ===第二千四百零一章 留下佛种去草原=== 鸠摩罗什的脸色微微一变,转而恢复如常,他看着姚兴,平静地说道:“陛下,阿耶揭末谛女居士,当年确实是贫僧俗世时的表妹,当年吕光为了逼贫僧破戒,以龟兹全城百姓的性命为威胁,贫僧为拯救苍生而不得已与表妹做了一夜夫妻,事后再无任何男女之情。此事天下尽人皆知,陛下今日提及,有何旨意呢?” 姚兴微微一笑:“高僧就是高僧啊,面对朕的这种当面嘲讽,居然可以柔中带钢,主动反击,你提及吕光,就是想说,只有吕光这样的暴君,才会逼你做这种事,朕如果也有违背你意志的行为,那就是吕光这样的暴君了?” 一边的贾福厉声道:“国师,你好大的胆子!” 鸠摩罗什平静地摇了摇头:“贫僧并无此意,只是陛下问及,贫僧一时有感当年的苦痛,随意说了几句,还请陛下见谅。大秦这些年来在陛下的治理下,百姓安乐,开疆四方,是关中难得的盛世气象,此皆陛下之能也。若不是陛下英明神武,贫僧又怎么会从万里之外的龟兹和后凉,站在这里吃葡萄呢?” 姚兴哈哈一笑:“国师可真会说话,智者就是智者啊。也罢,这次朕请国师来,实在是有要事相商,本来应该是朕亲自去草堂寺请教国师,以显诚意的,不过,国师你也看到了,朕刚刚和将军们议论军情国事,连甲胄都没来得及卸,所以草堂宝刹,朕没法过去了,只有请国师来这里,商量一件要事。” 鸠摩罗什合什行礼:“贫僧受陛下,受大秦的恩德,不仅在长安为贫僧建了这处落脚寺院,还供应了全寺三千僧众,荷国大恩,尽力回报也是应该的,陛下无论有何吩咐,贫僧只要能办得到,一定会全力照办,如果陛下有何需要贫僧回答的事,贫僧也一定知无不言。” 姚兴微微一笑:“有国师的这句话,实在是太好了,其实,朕本来是想问问国师,晋使前来,索要南阳盆地之事,不过,有紧急的战报传来,是岭北那里的急报,胡夏的赫连勃勃,又攻陷了新平,坑杀四千守城将士,掳掠二万户民众而去。对于这个残忍野蛮,忘恩负义之辈,国师认为应该如何应对呢?” 鸠摩罗什淡然道:“赫连勃勃本是匈奴铁弗部的王子,其父刘卫辰,全族被那北魏之主拓跋珪所杀,只有他侥幸逃得一命,落难而来,被陛下收留,也被原来为陛下驻守河套西部的酋长没奕干所看重,还把女儿许配给他。却不料此人凶残狡猾,先杀岳父,兼并其部众,然后趁着陛下与北魏大战之时,举兵反叛,大秦这些年来几次围剿此人,却因其不设城廓,来去无踪,难以捕捉,总是无功而返。而岭北诸城,也屡次给他偷袭,象新平这次的陷落,也不是第一次了。” 姚兴咬着牙:“是啊,捉又捉不住,防也防不了,实在是太难受了。所以朕才调集大军,准备四路合围,将之消灭,不过,灭国之战,必要有充分的准备,师出有名,赫连勃勃残暴无仁,但他的部众,却未必不能感化。” “国师一向以佛法渡人,让民众知善恶,敬神佛,所以大秦内部稳定,而赫连勃勃这个当世魔鬼,其部下多是河套的游牧蛮夷,没有信仰,不知善恶,这正是需要国师渡化的。” “所谓攻城为下,攻心为上,朕以为,以前围剿赫连勃勃不成,就是因为不知分化瓦解其部众,导致我们在草原上很被动,没有情报支持。如果能以佛法感化一些胡夏的百姓,暗中助我们,那大军出击,必可一举成功!” 说到这里,姚兴勾了勾嘴角:“国师这几日,想必也看到了不少岭北的军户,拖着一把伤残之躯,翻山越岭,徒步千里,来长安拜你,希望你能为他们脱离苦海。这些人都是被赫连勃勃所害,朕很自责,没有保护好他们,但现在大战将即,也不能把这些军户撤回,不然岭北的民户更是会争相效仿,引发整个岭北的崩溃,到时候,受苦的就会是更多的百姓了。国师明白我的意思吗?” 鸠摩罗什深吸了一口气:“陛下的意思,是要我去一趟河套草原,去传道布教,感化胡夏百姓吗?” 姚兴叹了口气:“如非万不得已,朕又怎么舍得国师冒这个险呢?再说你现在还有译经传佛的重任,此事虽然凶险,但赫连勃勃就算再凶残,也多少会对神佛有些敬畏,胡夏百姓中信佛的也不在少数,若是国师肯走这一趟,必能劝恶向善,瓦解敌军,就算此事不成,起码也能打探一些胡夏的虚实,为我大军的进剿,提供宝贵的情报。” 鸠摩罗什点了点头:“明白陛下的意思了,贫僧这就回去准备一下,明天就出发,噢,对了,法华经和金刚经的抄译工作,贫僧回去后安排几位首席弟子接手,陛下勿以贫僧为念,只要继续象以往那样供养僧众即可,他们是一定会回报给您渡化百姓的经文。” 姚兴微微一笑:“国师,不必这么急着走,你是天下的大智者,朕跟你相比,也多有不如,治国理政,需要您这样的大智慧,您的弟子虽然不乏能人,但跟你相比,还是差了很多,这一行凶险,万一赫连勃勃凶残成性,要加害国师,以毁我大秦智囊与圣僧,就太可惜了。到时候世人骂的不会是赫连勃勃这条疯狗,而是要怪我了。” 鸠摩罗什沉声道:“不会的,这一次是贫僧自愿的,与陛下无关,贫僧回去后会跟全寺僧众说明白。” 姚兴摇了摇头:“不不不,国师,你误会朕的意思了,朕是说,你这样的圣僧,活佛,在临行之前,应该留下佛种,传承您的天资与大业,就跟我们羌族战士上战场前,都要在家里留下后代,才会征发。您的表妹并没有给您留下一男半女,现在她也不再年轻,这个任务怕是不能胜任了,朕在长安城内给您物色了十位绝色美人,为您传宗接代,使您可以安心上路,国师,意下如何?” ===第二千四百零二章 威逼利诱加软禁=== 鸠摩罗什这下双眼圆睁,这个一向定力十足的活佛,这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沉声道:“陛下,您是认真的吗?” 姚兴的脸色一沉,冷冷地说道:“君无戏言,国师,如果换了别人敢这样跟朕说话,只怕这会儿已经脑袋搬家了,朕念你德高望重,又是出家之人,不跟你计较,可是朕的提议,你不能拒绝。” 鸠摩罗什咬了咬牙,说道:“陛下应该知道,佛家有佛家的戒律,其中一个非常重要的戒律就是淫戒,出家之人,就要抛弃男欢女爱,也没有什么子孙继承的说法,要不然,就是有私欲邪念,这样的人,如何取信于弟子和信众呢?” 姚兴冷笑道:“鸠摩罗什,你明明早就破戒了,说这个不觉得虚伪吗?就算你当年是被吕光所逼迫,但你的表妹,却是以带发居士的身份,一直伴你左右,虽然没有为你生儿育女,却也是照顾你的饮食起居,与妻子又有什么区别?在她这里破戒没事,却不能为朕再破一回吗?而且,这不过是为了让你传宗接代,不浪费你这个圣僧的智慧,使你的佛种流传于世,是为了你好!” 鸠摩罗什摇了摇头,说道:“陛下,自从那次为救全城百姓,屈从于吕光之后,贫僧与阿耶揭末谛女居士,就再无男女之事,她是以居士和弟子的身份侍奉我而已,从她的角度来说,父母被杀,兄弟被害,已经举目无亲,除了遁入空门,别无他去,而且与我有过肌肤相亲之事,天下皆知,如果不留在寺中,也不会有人再娶她,甚至,会被吕光那些凶残而淫邪的部下所欺负,贫僧当年收留她,绝不是为了贪图美色,再美的女子,在贫僧眼中不过是红粉骷髅而已,还请陛下明察。” 姚兴哈哈一笑:“这么说来,国师你是救你表妹了哦?那现在有十位绝色佳人,也等着你来拯救,渡化。她们身在乱世,非常可怜,也是家人离散,父母遇害,被人掳掠,买卖,这才会堕入风尘。国师,你若是救苦救难的活佛,就应该一视同仁,拯救她们那堕落的灵魂,用你的灵液,清洗她们那不法的身躯,使她们重新干净做人。如此,方是功德无量之举啊。” 鸠摩罗什气得浑身都在哆嗦,他把禅杖重重地一顿地:“陛下,你居然要用风尘女子来折辱贫僧,贫僧就算是死,也绝不接受!” 姚兴的眉头皱起:“鸠摩罗什,朕希望你考虑清楚,在这个世上,还没有人可以这样违背朕的意志,在外面的百姓眼中,你或许是救苦救难的活佛,但在朕这里,一声令下,就可以让你去见西天佛祖。明白吗?” 鸠摩罗什咬着牙,沉声道:“陛下,这世上万事皆有因果,作恶太多的话,有些是死后业报,有些现世就会报,先帝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您这些年来施行仁义,宽厚待民,一反先帝的做为,不仅是为自己积德攒福,也是洗清先帝的罪业,让他能减少在 姚兴厉声道:“住口,你居然敢辱及先帝,朕现在就杀了你!”几个亭中的武士,上前半步,只等姚兴一声令下,就要拿下鸠摩罗什了。 鸠摩罗什哈哈一笑:“行,你杀吧,贫僧已经年过六旬,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如果能以贫僧的死,让世人认清陛下的面目,也是功德无量之举。您的父亲,是什么样的人,您自己最清楚,靠杀就能封住天下悠悠众口吗?” 姚兴默然半晌,挥了挥手,示意武士们退下,他看着鸠摩罗什:“朕知道,以前在后凉的时候,你就是这样直言不讳,连残暴的吕氏父亲也知道不能杀你,朕当然更清楚,先帝再有千般不是,也是打下江山,交给朕的开国皇帝,你对他,应该有起码的尊重。” 鸠摩罗什高宣一声佛号:“先帝有他的不是,也有他的功业,至少在贫僧看来,胜过吕光父子多矣,最好的一件事,就是让陛下即位,而不是挑选其他长于战阵却残暴好杀的儿子,只这一条,就能洗去不少罪过,贫僧受大秦的恩惠,也是日夜诵经,为先帝消业,以报陛下之恩情。” 姚兴咬了咬牙:“这事不提了,国师,朕也跟你说明白点吧,你也知道,现在这长安城里,听你话的,可比听朕话的人要多,如果你不能在此事上向朕低头,那朕不会杀你,但是也不会放你,不仅是你,还有全寺僧众们的译经之事,朕也会停止,即日起,所有的僧众,不得进入藏经阁,其他供应照旧。既然你不能让朕满意,那朕只好坏你一生事业。” 鸠摩罗什的身子开始发抖,这从他握着的禅杖之上,那些金环开始晃动出声可以看出,他咬着牙:“陛下,你不能这样对待我,译经是渡化世人的壮举,你这里的统治稳定,也有赖于此,你不能因为与贫僧斗气,就毁天下百姓福祉!” 姚兴冷冷地说道:“有你的这些经文,也没有打退胡夏,消灭赫连勃勃,既然你对付不了朕的敌人,那这些经文又有何用?就是让朕的子民对你一步一跪,磕首于地吗?” 鸠摩罗什叹道:“陛下如果实在放心不下贫僧,那贫僧可以从此闭寺不出,只做译经之事,也不接受任何百姓的香火,这样总行了吧。” 姚兴冷笑道:“你今天一天闭关,那些千里而来的信众们都恨不得要拆了大门,真要彻底不出,那就是挑唆这些人因你而造反。朕思前想后,只有再让你破次戒,弃了这名声,才能让百姓们不再把你当成神佛,才会想起他们的皇帝是谁。国师啊,朕有的是时间,你也可以慢慢等,什么时候想通了,再来找朕。” 他说着,转身就向着亭外走去,贾福恭敬地行礼,他的耳中传来姚兴的话语声:“贾福,安排国师在御花园后面的逍遥阁住下,那十位美人,也一并送去,噢,对了,这些天就不要给国师看经文了,坏人好事,会遭报应的!” ===第二千四百零三章 阴毒天王毁人心=== 秦宫,御花园侧,净心精舍。 鸠摩罗什闭目净坐,全然不理会身边的姹紫嫣红,还有摆在面前那美味的瓜果与素斋,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各样的脂粉香气,而十名绝色佳人,或是素手拂琴,或是,或是轻歌浅笑,或是翩翩起舞,若是任何一个男人睁开眼,看到面前这一切,都会血脉贲张,情不自禁,能在这种极致的温柔乡里还坐怀不乱的,恐怕只有这位当世高僧了吧。 贾福的声音从门口响起:“你们还是没办法让国师接纳吗?” 琴声与歌声顿时停了下来,转而是一阵嘤嘤的泣声,一个美妙宛转的声音带着哭腔响起:“非是我等不尽力,实在是,实在是国师超凡入圣,看也不看我等一眼,贾公公,我们真的没有办法啊。” 贾福的声音冷冷地响起:“你们先退下吧,咱家跟国师好好聊聊。” 女人身上的香味渐渐地消散,伴随着她们的脚步声渐渐地远去,贾福微微一笑:“和尚,可以开眼了,别装啦,你又不是太监,强行压制不难受吗?” 鸠摩罗什睁开了眼睛,面前的斗蓬客已经戴上了面具,虽然还是贾福的打扮,可是身形却是消瘦了不少,鸠摩罗什看着斗蓬客,恨恨地说道:“我就知道,从一开始就是你在搞鬼,要不然,姚兴怎么会如此对我?!” 斗蓬客笑着摆了摆手:“若不是你自己沽名钓誉玩过了头,让百姓崇拜你胜过敬畏他,姚兴又怎么会这样对你?实话告诉你吧,那天姚兴可是自己要去微服私访,我不过只是稍稍在一边暗示你很受民众拥戴,他就受不了啦。不过,要是你门庭冷清,又怎么会惹得他的妒火中烧呢?” 鸠摩罗什咬着牙:“那些岭北军户又是怎么回事?” 斗蓬客笑道:“这可真不怪我,他们本来是来请愿想迁进关中的,结果听说陛下那天会驾临草堂寺,于是全来了,正好也求你给他们祈福,这些伤残军人嘛,现在也就靠着这点希望活着,那一步一磕头的,可不是我教的哦。” 鸠摩罗什长叹一声:“你这个魔鬼,洞察人心,操纵人性,世上就是多了你这样的家伙,才会有如此多的苦难。” 斗蓬客哈哈一笑:“是因为我吗?人人皆有私心,那些来给你烧香拜佛的人,你以为就很无私正直吗?他们不过是因为受了欺负或者无力摆脱苦难,才会寄希望于你,是希望你能让他们过得更好,烧你一柱香,希望有三柱香的回报,仅此而已。那些岭北的军户,很多本来是跟着姚苌起兵的老羌贼,当年打苻坚的时候杀人不眨眼,包括新平,以前不也是给这帮人屠了城吗,现在只不过是因为打不过赫连勃勃了,就想着回关中保命而已,你当他们又是什么善类了?” “今天这些老羌想求你救命,明天是不是赫连勃勃的手下来求你保命,你也会照做呢?啊,是的,只要给你上香,给你的寺庙捐了善款,你倒是众生平等,来者不拒。” 鸠摩罗什缓缓地说道:“正是因为有了你们这些有野心的帝王将相,才会有这么多纷争,普通的百姓,不过是升斗小民,想安稳地过日子而已,但凡可以衣食无忧,谁又愿意妄动刀兵。要我说,真的需要渡化的,不是羌人或者是胡夏子民,而是你们这些人。” 斗蓬客笑着摆了摆手:“可是我们这些人,现在却能决定你的生死。姚兴本来是想用些妓女来破了你的色戒,再次羞辱你,也让民众知道你也不过是个有七情六欲的凡人,这样就不会再盲目崇拜你,只可惜,我告诉他,这招对你绝对行不通,你现在重名胜于重命,就算杀了你,也不会逼你就范。” 鸠摩罗什冷笑道:“我参佛译经一生,早已经大彻大悟,区区女色,岂可改变我的志向?!” 斗蓬客满意地点头道:“不错,你说得很对,我也相信,所以,后面姚绍又提了个别的办法,就说要是你不屈服,就一个个地杀你寺里的和尚,杀到你屈服为止!” 鸠摩罗什重重地一拳捶在了面前的小案之上,震得这桌瓜果都微微一晃:“畜生,你们这些灭绝人性的畜生。不过就算这样,我合寺僧众也不会屈服的,大家入了空门,早就四大皆空,以身护法,往生极乐,求之不得!” 斗蓬客笑着点头道:“不错不错,我相信你一定不会屈服的,反正死的是别人不是你,正好成就了你以身护法的美名。当年在龟兹城的时候,你就可以眼睁睁地看着你表妹在内的全城百姓去死而无动于衷,这次更不在话下了。” 鸠摩罗什咬着牙:“所以,你就出了这样的毒计,关闭藏经阁,让我们再也译不了经,而那些珍贵的译文,也控制在你们手中?!” 斗蓬客微微一笑:“是啊,这才是你的命根子,你要图的不仅是今生的活佛之名,更要图死后的圣僧之名,这就需要你的这些经文能传世。但姚兴并不在乎这个,他只要统治稳固,民众不起来造反,再有点假惺惺的惜士爱才之名而已,但如果这个有才之士,对民众的吸引力超过了他这个皇帝,那他会毫不犹豫地把这个才给毁掉,剥夺他的一切名望。而我,只不过是给他小小地提示了这么个办法而已!” 鸠摩罗什一阵剧烈的咳嗽,一口鲜血,喷在了那面前的果盘之中,让那几串紫金葡萄,都染上了血色,他看着斗蓬客的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你,你不是人,你是魔鬼,你,你不可救药了!” 斗蓬客冷冷地说道:“和尚,这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以为姚兴会为你保护经书,但现在的姚兴,已经成为你经书的最大威胁了,你不跟我合作,那再过二十年,就没人记得你了。就是你的那些弟子,现在也信了你身处温柔乡,乐不思蜀呢,姚兴给寺里也送了几百个妓女过去,现在破戒的小和尚,可不在少数哦。” ===第二千四百零四章 毁人事业绝人望=== 鸠摩罗什这下再也遏制不住自己的愤怒了,一跃而起,顺便把自己面前的小榻直接掀翻,瓜果与茶汤洒得满地都是。他的声音,连同直指斗蓬客的手指都在发抖:“你,你居然用女色引诱我的弟子,毁他们的修行,你,你还是人吗?” 斗蓬客微微一笑:“为了你的欺世盗名的骗术,就让你的万千弟子们断绝七情六欲,不享人间情爱,我觉得要论骗子,我比你还是差了一大截啊。这么多年下来,你身边有个美若天仙的女居士伺候着,安知你的徒弟们看了是啥想法呢?之前压着忍着是因为他们有事做,成天有译不完的经,念不完的咒,可现在无事可做了,我不送他们一点美女,只怕很多人呆上几个月,就会还俗了吧。” 鸠摩罗什无力地瘫软到了地上,喃喃道:“你不是人,你是魔鬼,你,你就是上天派来给我增加的业报!” 斗蓬客伸了一个懒腰,就在鸠摩罗什的对面盘膝坐下:“其实呢,我只是提些小小的建议,最后下令的,还是姚兴,和尚啊和尚,你还是没根本上弄明白,你真正得罪的人不是我,而是这个后秦皇帝,人世间所有的统治者都会不允许有别人的名望在他之上,无论是和尚,还是道士,或者是山中的隐逸。你熟读天下经史之书,知历代兴亡更替,怎么会连这个道理也不明白呢?” 鸠摩罗什长叹一声:“我能有什么办法?寺中有这么多僧众要养,秦国拨的钱,太平盛世时尚且不足,这种乱世之中,军费优先,更是会时常缩减,反过来,为了乱避战乱和苛捐杂税,而落发遁入空门的百姓也越来越多,我不靠这些香火钱,难道还要全寺僧众饿死吗?我为百姓消灾除业,有些人真的从此转了运,即使是没有什么改变,起码也知道我是尽力为他们祈福,感恩回报,这就是做好事,得善果。姚兴这些帝王只想着自己的霸业,却不顾百姓死活,这还是我的错吗?” 斗蓬客微微一笑:“上次咱们就讨论过这个问题了,不必再说,你反正不用负担百姓的安全保证,也不用组织他们生产,强制他们劳作,只要动动嘴皮子摇摇法器,就能得到他们的感激,这点跟帝王将相们比,本就不公平。任何贤君名王,都不可能在这方面比你更能得百姓之心。” 说到这里,斗蓬客叹了口气:“有些道理,我也是最近跟你聊聊,加上有人提醒,才有所领悟的。和尚,现在说别的都没用了,你想要继续译经,想要你的那些经文流传下去,就知道应该做什么了吧。” 鸠摩罗什咬了咬牙:“哼,现在情况变化了,你现在用美色诱我弟子,就算这回我出去了,只怕他们也不会安心去翻译佛经,我一个人出去又有何用?反正是大业无法继续,那我不如就呆这里好了。” 斗蓬客的眉头一皱:“又不是我的错,是姚兴自己想出来的办法,他恨极了你,也看破了你的这套故作清高,所以不仅要戳破你的伪装,也要揭下全寺僧众的面具。” 鸠摩罗什咬了咬牙:“不管怎么说,你说我虚伪也好,做作也罢,这些佛经都是我,还有成千上万的僧众一生的心血,不少经文只译到了一半左右,就此罢休,是天下的巨大损失,你也是才华满腹的文人出身,就算你不认可佛家的这些理念,起码,把这些典籍流传后世,让后人去辨其要义,也是一桩功德。就算你想着兵马权谋,君临天下,起码有这些可以让你的子民在苦难之余得到一些内心的宁静,也不是坏事吧。” 斗蓬客点了点头:“你这话我倒是认同,就算我看起来是骗人的东西,但那些草民也信哪,起码信了有来世,有地狱,也会有所敬畏,做恶行凶的情况会少很多。所以,只要你肯跟我合作,我并不想动你的这些经书。” 鸠摩罗什冷笑道:“不管你本意如何,现在的情况就是我的这些经书给姚兴封禁了,我和我的弟子们也给软禁,不得译经,甚至用了这些下流的手段来引诱我们破戒。我这里破就破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可是那些血气方刚的弟子呢?他们很多都没碰过女人,一旦破戒,以后只怕心也不可能定下来了,这些弟子,很多是从婴儿时就在寺中寄养长大的,一个个都象是我的孩子,你竟然就这样毁了他们,还要指望我跟你合作?” 斗蓬客默然半晌,说道:“并不是我有意要做这个的,真的是姚兴所为,你如果想要姚兴撤回这个成命,那就得放低姿态,向他服软,这样我才能想办法,毕竟我现在的身份只是个太监总管罢了,抽空说几句话还行,根本不可能左右姚兴的想法。” 鸠摩罗什冷冷地说道:“原来的贾福呢?” 斗蓬客勾了勾嘴角:“我要扮成他,自然不能在这个世上再留他,现在我把他囚禁在一处秘密地方,事成之后,就让他往生极乐!” 鸠摩罗什叹道:“你这种人,就是视人命如草芥,根本不知道生命的可贵,利用完他后,他对你就没有威胁了,为何还要取人性命?” 斗蓬客冷笑道:“难道放他回姚兴身边,告诉他这些天他给人绑架劫持了?让姚兴知道是有人故意设局在引他?那恐怕连你都会受怀疑和牵连了。” 鸠摩罗什咬了咬牙:“你答应我两件事,我就按你说的办。” 斗蓬客的双眼一亮:“你说,休说是两件,就是二十件我也答应。” 鸠摩罗什闭上了眼:“第一,你不能杀贾福,事成之后,你可以安排他失踪或者是假死,然后你把贾福带回晋国,这样他不会威胁到你了,上天有好生之德,只要让我知道有人为我无辜而死,我这辈子不会心安的。” ===第二千四百零五章 合作一次仅限此=== 斗蓬客突然笑了起来:“怎么,现在想法变了?要换当年在龟兹,几万人为你而死,你眼皮也不会眨一下的,要不是我用了…………” 鸠摩罗什冷冷地说道:“往事不必再提,当年的我,一身想成佛飞升,现在既然已经破了戒,断了这条路,我的很多想法也改变了,当年我的选择,现在回想起来,每天都让我受良心的折磨,我不是你,不会真的一时糊涂做下恶事还能心安理得。” 斗蓬客点了点头:“也是,你还有良心这种无用的东西,这些,我早就抛弃了。不过,这点我可以答应你,贾福不过是个无用之人,哪怕我事成之后把他放回来,对我也没多大害处,只是可能你会有麻烦,所以,就当见证我们多年的交情,我会带他去晋国,让他跟你一样落发为僧,这是最合适的处理办法,你没有意见吧。” 鸠摩罗什点了点头:“他是个太监,到了晋国后,除了当和尚也无处可去。这是我的第一个要求,这第二个嘛,就是放出我和全寺的僧众,而且收回这些妓女,不再影响我们的译书大业。” 斗蓬客的眉头一皱:“这就有点麻烦了,按姚兴的意思,这些女人是要长期给你们的,也能坏了你们的名声,让百姓从此不再崇拜你们这些同样有七情六欲的假和尚。” 鸠摩罗什冷冷地说道:“我可以在这里接受那十个女施主,坏我的名声就行了,但是草堂寺里,我的那些徒子徒孙们,却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让他们流连于温柔乡中,只怕再也不会一心向佛,做这些译经之事了,这些女人,必须撤走,而且,你得想个办法,让他们重新坚定修道之心。” 斗蓬客的脸色一变:“你这也太勉强我了吧,就算我能想办法让姚兴撤走这些女人,可是尝了鲜的这些弟子,如何不再想着这段往事,那岂是我可以左右的?难不成把他们全给阉了当太监?” 鸠摩罗什冷笑道:“我那里是佛寺,不是后宫。虽说佛祖从不歧视众生,但体有残缺之人,在我们佛家的定义中,是有限制的,这也是为了杜绝自杀和自残的行为,就象那些岭北的伤残军户,也不是第一次来找我了,他们早就想出家,但就被我以经文中的伤残者不得入沙门为理由拒绝了,要是你想着用净身阉割的办法来阻止我的弟子们坚守本心,那我们的交易,直接不用谈。” 斗蓬客咬了咬牙:“要让碰过女人的人这辈子不再碰,你这要求太高了,我没有办法做到。” 鸠摩罗什平静地说道:“你虽然是极恶之人,但也是绝顶聪明,比如我苦心想出的对付你的办法,也能给你利用挑拨姚兴的嫉妒之心给破了,现在轮到你为自己的这些歪门心思还债了。你在晋国搞出这么多破事,弄得国破家亡,自己也是落得现在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下场,只能说是自作自受,我这也是给你个机会,让你明白,自己惹出的乱子,终归要自己收拾,不要总指望着用一个阴谋去解决另一个阴谋,最后牺牲别人来解决自己的恶行。” 斗蓬客咬了咬牙:“也就是说,我如果解决了你的这个问题,你就助我,如果不解决,你就宁死不跟我合作?” 鸠摩罗什微微一笑:“不错。这回你在这种情况下,亲自前来关中一趟,可见这南阳盆地对你很重要,也许在外人看来,不过是一处随时可以放弃的地盘,但我知道,这事关你接下来一系列的阴谋诡计。刘裕是堂堂正正的英雄,你的那些阴谋手段在他面前未必好使,所以,你要布局一个巨大的阴谋,少了这一环,你就得重新设局,以现在你的这个条件,恐怕是没法实现了。你的那个万年太平计划,只怕再过一万年,也是做梦!” 说到这里,鸠摩罗什只觉得一阵神清气爽,这可是这几天来,甚至这几十年来从没有过的扬眉吐气,这让他不觉开颜大笑,声震四方。 斗蓬客冷冷地看着大笑的鸠摩罗什,久久,才轻轻地叹了口气:“和尚,不考虑一下两年前我的提议么,我们可以一起联手合作,完成这个万年太平计划,到时候,也许你真的可以飞升成佛呢。” 鸠摩罗什摇了摇头:“靠着牺牲他人的性命来换取的任何好处,我现在已经不需要了。当年被执念所驱使,做下一生难以心安的大错,已经折磨了我一辈子,要是真的再次助你们为恶,那我就算真的成了佛,也只会是永远地活在痛苦与自责之中,不如早点下那地狱,烈火焚身,赎回我的罪恶,来世,还可以重新做个好人。” 斗蓬客咬了咬牙:“死后的那些事谁也不知道,你怎么就偏偏信了这些鬼话?活着可比什么都好,起码是现实,你有了更长的寿命,就可以去做更多的事,比如按你的想法,渡化更多的人,这样不好吗?” 鸠摩罗什冷冷地说道:“渡化更多的人,让他们放弃反抗,甘于被你这样的人当成牛羊一样驱使,让你能千秋万代,永生永世地吸他们和他们子孙的血汗,供养你这个活着的神,是吗?” 斗蓬客微微一笑:“天生万物,后有君长,这才是我所信奉的。如果真的有这样万年太平之世,那我们几个,成为活着的神佛,永享世间香火,岂不是快哉,连那后世万年的史书,也会把我们纪录成三皇五帝,如来佛祖这样的神,不比只是凡人的帝王将相,要好得多?” 鸠摩罗什摇了摇头:“我可不想当第二个孙泰,他当年就是信了你的这些鬼话,为你用天师道的名义在江南招揽教众,最后还不是给你卸磨杀驴,唆使司马道子父子除掉。我们的合作,仅有这一次,你把一切做到我说的,我为你向姚兴进言让出南阳盆地,记住,你的时间还有两天。” 斗蓬客一转身,他的面具消失不见,贾福的那张白面肥胖的脸,再次出现,伴随着那阉人的娘娘腔:“等我的好消息。” ===第二千四百零六章 印度神油换葡萄=== 秦国,后宫,两极殿。 姚兴放下了手中的一卷奏折,伸了个懒腰,向后躺到了这张虎皮大椅的靠背之上,闭上了眼睛,脸上闪过一丝享受的表情:“贾福,还是你有办法啊,给朕找了这么一副特制的胡床,背后用木背为靠垫,加以虎皮,比起以前那种席地而坐,两腿酸麻,要好上太多了啊。” 贾福的手中持着一把拂尘,面带微笑:“托陛下的福,奴才愚钝,哪能想到这些呢,只不过是做梦的时候,遇到一个仙人,教我如此设计这改装胡床,他说,羌氐之人自幼便于弓马,双腿皆不着地,让他们象汉人一样席地盘膝甚至是跪坐,那是大大的不便,如果学会了,那以后再想骑马,就会不适合了,这种高脚坐具,可以让两腿悬空,体验到骑马的那种感觉,最是适合咱们羌人不过,就算入了中原,老祖宗的看家本事,也不能丢啊。” 姚兴笑着点了点头:“还是你这小子有本事。”说到这里,他的嘴角轻轻地勾了勾,“鸠摩罗什那里,昨天如何了?” 贾福微微一笑:“昨夜,国师已经召了三名女子侍寝,那三女今天起来的时候,还跟老奴说…………” 说到这里,他面带坏笑,却是收住了嘴,看了边上的几名内侍和宫女一眼。 姚兴哈哈一笑,挥了挥手,示意这些人退下,殿中只剩下了姚兴和贾福二人,贾福的脸上肥肉抖了抖:“那三个姑娘说,老和尚居然猛过二十岁的少年郎,这一夜下来,精力无穷无尽,几乎让她们下不来床呢。” 姚兴睁大了眼睛:“不会吧,一个六十岁的老和尚,一辈子几乎没碰过女人,竟然也有如此本事?” 贾福“嘿嘿”一笑:“听说那天竺西域之地,有些方便行男女之事的辅助之物,一如晋国的那五石散,好像是一些神秘之油,抹于器物之上,可以经久持续,可长可短,让女子如在九霄云端,欲死欲仙,那个叫什么来着的?噢,叫印度神油!” 姚兴喃喃地说道:“印度,印度,这又是什么?” 贾福笑道:“天竺又名身毒,汉地发音就成了印度,反正也是音译而已,那大国师的母亲曾经出家时带着国师游历天竺各地,想必各种奇法妙术也见识了不少,这个什么印度神油,只怕也是跟那些经书一样取了来,就象道家秘籍里有不少黄帝内经,房中秘书一样,只怕这些佛经里,也少不了这些双修仙法吧。” 姚兴哈哈一笑:“他奶奶个熊的,我还以为这老和尚真的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圣僧活佛,看来,也是个白天装模作样,夜里抹油双修的淫僧啊。那个,你回头留意点,什么印度神油,天竺双修秘法之类的好东西,从老和尚那里给我要点过来,就说,我拿葡萄换。” 贾福微微一笑:“那个,回头老奴去私下索要,毕竟在陛奴这个低贱之人面前,就比较放得开了,也请陛下多少给他留点面子,有些事,可以通过老奴转个弯的。” 姚兴冷笑道:“哼,现在封了他的经阁,让他那些徒子徒孙们也能享受男欢女爱,这下看着不能著作流传后世,就受不了,早先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劲哪去了。我就知道,这些个神棍,个个都是道貌岸然,徒有其表罢了。” 贾福弯下了身子,低声在姚兴耳边说道:“既然这和尚的名声也败了,还要留他么,不如把他和那些小和尚全给打发走,赶回凉州或者西域,也省了一大笔开支哪。现在正要打仗,这方面…………” 姚兴的眉头一皱,摆了摆手:“不可,朕知道他的底细就行了,可是百姓不知道,也许在他们眼里,还是朕逼着他破戒的,如果这时候再拆了寺,赶走了和尚,怕是有些别有用心之人一挑拨,关中就会先乱了起来,朕用他为国师,明知其是在招摇撞骗,却仍然要配合着他演戏,就是因为他的那套骗术,可以让百姓暂时忘却现实中的苦难,得到内心的一点宁静,也不是朕想逼迫他们,只是实在是身在这乱世之中,还不如太平时的一条狗过得舒服,那句汉人的话怎么说来着的?” 贾福连忙说道:“陛下说的是,宁为乱世人,然后,然后,哎呀,老奴想不起来了。” 姚兴笑着拍了拍贾福的背:“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贾福啊,朕早叫你多读点汉人的书,你就是不听,有空都去钻营那些下流无耻之事去了。你说你一太监研究那些干嘛呢。” 贾福笑道:“老奴只是个伺候陛下的阉奴而已,治国理政才需要读书识字,那是大臣将军们需要的,陛下日理万机,老奴看的心里难受,所以想着给陛下找点乐子,能解解乏,快活一下,但老奴知道,凡事要有节制,不可让陛下玩得过头,误了军国之事。” 姚兴笑着点了点头:“也就是你这老奴在这方面让朕满意,好了,既然国师向朕服了软,那你现在就公告全城,就说大国师已经留下了佛种,可以出关了,而草堂寺的各位高僧流下僧种之事也已经结束,让那些妓女们回去吧,每人发一千钱,两匹绢,算作此行的酬劳,去国师那里的那十个姑娘,按十倍的酬劳发放。” 贾福笑道:“老奴这就去办。” 他嘴上说着,却是仍然弯腰躬立,没有一点走的意思。 姚兴本来正要把案上的那奏折捡起,重新处理国事,看到贾福这样,却是有些意外:“还有什么事吗,难道,这回的事办得不错,你想要什么赏赐?就按平时的那些抽成便是,现在国难当头,要用钱的地方多,你也别…………” 贾福突然跪了下来,磕头道:“陛下,老奴绝不是要多分好处,只是,只是那鸠摩罗什提了个要求,老奴,老奴不知如何开口。” ===第二千四百零七章 仙境作法显神通=== 姚兴的眉头一皱:“什么要求?我放他出来就不错了,还提啥要求?这是好了疮疤忘了疼吗?” 贾福叹了口气:“老奴倒是觉得,他这个要求并不过究,只是,知道陛下从来不喜欢受人胁迫,所以,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 姚兴沉声道:“你照实转述就行,保证是他的原话就可以,不要有所添加和删改。我赦你无罪。” 贾福点了点头,说道:“国师说,他的这些弟子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一旦破戒得尝男欢女爱,那可能以后也不可能坚守禅心了。一个成天想着花前月下的僧人,是不可能安心做好那繁琐的译经工作的。就是他当年一朝破戒,事后几年时间都总想着女人,好不容易才强迫自己忘掉,他都难办到的事,别人只怕更难了。” 姚兴瞪大了眼睛,半天说不出话,久久,才叹了口气:“我一时气愤,只想着打击国师和草堂寺僧众的名声,倒是忘了这档子事了,不过,这事确实麻烦,人如何体会到了这男女情爱,再想让他放弃,那确实太难了,除非…………” 他说着,看了看贾福。贾福苦笑道:“我也想到过这招,可是国师说了,佛门弟子,出家修行,是佛祖在人间的使者,断不可身有残疾,不然的话,就是对佛祖的不敬,所以,佛经不允许人自杀,也不允许翻译佛经的人,身有残疾,似那种阉人译经,那是对佛祖的大不敬,一定会有祸事的。” 姚兴咬了咬牙:“一派胡言,不过是找的借口罢了,以前天竺那里的修士,尤其是苦修的,我就不相信个个都是健康人,没有半点残疾。” 贾福叹了口气:“可就算是明知他找借口,强行将人阉割,只怕也是有违人伦啊,老奴这种是自幼就被掳作战俘,小小年轻时就受了那一刀,后来陛下把老奴买入宫中,是赏了老奴一口饭吃,只有感激,可是那草堂寺的僧人,如果强行净身,只怕会恨死了陛下,甚至会以故意毁坏经文,以作报复啊。” 姚兴点了点头,眉头深锁:“是啊,就算是和尚,也是男人,这一刀下去,连男人都不是了,非深仇大恨不可。以前的宫人多是敌人部落的贵族子弟和高级战俘,为防其子孙报复而行此净身之事,用在僧侣身上,人人都会说朕是暴君。贾福,你说得对,这事不能做。那还有别的办法吗?” 贾福点了点头:“鸠摩罗什自己说,他有办法,可以表演一些神力法术,让弟子们收心,让百姓们叹服,只是,这需要一场公开的法事,如果陛下能答应,在草堂寺内的大雄宝殿前,让他登坛行法,他就有办法让弟子们收心。” 姚兴笑道:“那朕在长安城内给他直接搭一个高台,让他有更大的地方弘法,不是更好吗?这次是朕考虑不周,也应该对他多加补偿才是。” 贾福露出了一丝神秘的笑容,低声道:“陛下,就是不能在开阔的地方行这法术啊。你也知道,这种都是些障眼骗人的把戏,真要是光天化日,众目睽睽,只怕就会给人撞破了。毕竟,国师已经年过六旬,体力下降,有些动作万一慢了点,就会出事,到时候连他的弟子也不信了他,那可就麻烦了。” 姚兴哈哈一笑:“还是你懂的多,那就由你来安排吧,到时候,朕会率满朝文武前去捧场,也最好是在这个时候,让他再借佛祖,菩萨之口,说出朕想让他说的话,你教会他怎么说,明白吗?” 贾福笑道:“老奴一定会让他到时候亲口说出,把南阳十二郡归还给晋国,是顺应天命,造福苍生的善举,南阳十二郡的百姓,还有两国的将士,都会因此而得到佛祖的保佑与赐福。而大秦的国运,也会因此而蒸蒸日上。” 姚兴满意地点头道:“很好,这些就是朕要他说的话,也只有他当众这样说,才能让朕手下的那些大将们心服口服,充满信心,无所顾虑地去跟胡夏作战。尤其是姚绍,哼,朕可是知道,尽管他嘴上不说反对,但出了这么多毒计来抹黑鸠摩罗什,就是巴不得这南阳十二郡不送晋国,这样他才能长期手握重兵,坐镇中原,继续当那土皇帝呢。” 贾福恭声道:“陛下深谋远虑,老奴佩服之至。此事老奴这就去办,还请两日之后,陛下能亲临草堂寺,国师到时候一定会率全寺僧众,恭迎圣驾。噢,对了,到时候还请陛下也要带上那晋使陶渊明,如此,则当场敲定大事,不需要再开朝会了。” 姚兴冷冷地说道:“你的话太多了点,贾福,朕以前没觉得你有这样的好口才啊。这是怎么了?” 贾福连忙跪了下来:“老奴一时失言,该打!”他说着,狠狠地给了自己脸上一个耳光,左边的白脸,顿时出现了一个殷红的五指掌印。 姚兴摆了摆手:“好了好了,抓紧去办事吧,对了,那个什么神油,记得也顺便给朕弄些回来,朕说过,拿葡萄换,此事也交给你办。” 两天之后,草堂寺内,正院,大雄宝殿前。 方圆几百步的大殿前,本是一片巨大的广场,平时会堆放着无数的香炉,烛台,以及功德箱,以方便善男信女们燃香消业,或者是捐赠钱币,可是这会儿,这些东西都给清理得干干净净,一块巨大的帐幕,如同那大漠可汗的牙帐,覆盖了整个广场,不见天日。 而大帐的四方都换上了油灯柱,里面盛着酥油,伴随着檀香的味道,清烟枭枭,让整个大帐之内,如同仙境,云雾飘飘,姚兴一身龙袍,带着满朝文武,还有持着使节的陶渊明,坐在高台的正对面贵宾台上,而三千沙门,则全都置穿着僧袍,围坐四周,看着正中央的一座三丈高台之上,身披大红袈裟,盘膝坐于蒲团之上的鸠摩罗什。 而贾福则是侍立一边,他的脸上持着恭敬的微笑,持着拂尘躬立,烟雾之中,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唇齿微启:“和尚,请开始你的表演。” ===第二千四百零八章 尘缘未了当还俗=== 鸠摩罗什睁开了眼睛,一片檀香味的烟雾之中,他站起了身,左手持着佛珠,右手合什,对着姚兴行了个礼:“陛下,老衲率草堂寺全寺僧众,欢迎您,以及大秦的文臣武将,以及来自晋国的大使,愿佛祖保佑,阿弥陀佛。” 所有的僧众也全都合什行礼:“佛祖保佑,阿弥陀佛。” 姚兴起身回礼,而其他的秦国文武,也都跟着双手交叉叠于胸前,但一微微欠身,行了个羌族传统的礼,而汉臣们则和陶渊明一样,拱手作揖。 姚兴行完礼,说道:“国师,最近这几天,辛苦您了,而全寺的僧众也多年来译经辛苦,自从国师主动请命,要出使岭表河套,渡化那凶残的胡夏恶贼,朕惟恐大师受到伤害,更怕大师这样的活佛从此在世间绝迹,一时糊涂,找了一些美人侍奉大师,想要为大师留下佛种,而各位草堂寺的高僧,朕也同等对之,这是因为朕并不熟悉佛家戒律,还拿着赏赐将士们的那种做法来对待,现在得到了贤臣的提醒,意识到这种做法,大为不妥。所以今天朕率文武百官亲至,就是要向大国师亲自致歉,也向各位草堂寺的高僧表示歉意,从此,朕再也不会让各位高僧接近女色,毁了各位高僧的修行!” 此话一出,大多数的和尚都高宣佛号,连称:“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可是也有不少人的脸上闪过一丝遗憾和失望,显然,不少年轻的和尚们,自从享受了女色之后,已经抑制不住那颗冲动的心了。 鸠摩罗什缓缓地说道:“陛下盛情难却,老衲心领,我等虽方外出家之人,但行于世上,多赖陛下庇佑,也当依国法而行事。既然陛下有旨,要我等渡化女施主,结下善缘,我寺僧众亦只得遵旨而行,此事应该是个误会,到此为止,也恳请陛下以后能尊重我们僧侣的出家戒律,勿扰我等清修之事。” 姚兴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快之色,转而笑道:“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大国师,今天你邀请朕率百官并晋国大使前来,有何要事呢?” 鸠摩罗什看向了四周,沉声道:“草堂寺僧众,今天,当着陛下和晋国大使的面,老衲以住持方丈的身份,问尔等一句,持心向佛,译经传世,这是尔等入寺时向佛祖许下的宏愿,立下的誓言,也正是因为尔等有此宏愿,老衲才会亲自为尔等落发。现在,我全寺上下,自老衲始,人人破戒,但这译经传世,一心向佛的初心,尔等是否还持有?!” 不少僧众开始念:“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贫僧初心,始终…………” 鸠摩罗什突然打断了大家的齐声应对:“且慢,出家人不打诳语,不然又是破戒,只会加重自己的业障。我佛慈悲,来去自如,如果持心不坚,不愿终身修行,今天,当着陛下的面,老衲允许你还俗回家,重新做一个百姓,即使不是来自大秦,也可以回到来处,重新娶妻生子,过俗世生活。陛下,这样的请求,是否您能同意?” 姚兴摆了摆手:“这草堂寺,完全委任大国师管理,一应法规,按大国师制订的寺内戒律办即可,不必支会朕。除非有谋逆之举,不然,国法在此,并不适用,大国师这种寺内僧众去留问题,自己决定即可,只需要事后跟僧道司主事重新报备下僧侣名籍即可。” 鸠摩罗什合什行礼:“多谢陛下。诸位弟子,今天你们可以尽情还俗,如果觉得尘缘未了,不愿苦修,那老衲绝不阻拦,还会送上盘缠与安家费送君离别。如果前几天,各位与哪位女施主情投意合,誓结连理,老衲也将从寺中香火钱中,拿出供这位女施主重获自由之钱,助两位好合。” 姚兴笑道:“大国师真的是气度非凡啊,那朕也加一把助力,若有哪位高僧愿与前几天的姑娘结为夫妇,那朕会送他们夫妇百亩良田,三年免税免役,权作贺礼,此外,婚嫁的所有开支,由官府承担,若是三年内生下儿女,直到这孩子成丁或者是出嫁,一应的养育费用,由朕的内库承担。” 这下子不少僧人兴奋地直接从人群中奔了出来,足有两三百人之多,光溜溜地一片脑袋,齐齐地与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这会儿行的已经是百姓对君王的叩拜之礼,而不再是僧人的合什礼,齐声道:“吾皇万岁,我等愿还俗娶妻,还望陛下成全。” 鸠摩罗什冷冷地看着这些还俗的僧人们,脱下了僧袍,摘下了佛珠,向着自己和各自的授业师父们一拜再拜,然后在姚兴身边的几个官员们的引领下,走出了大帐,鸠摩罗什目光如炬,缓缓地说道:“还有哪位想要还俗为民,现在请尽快站出来,陛下会按刚才那些施主的待遇,给你们想要的一切。” 有些人本来犹豫着要不要出来,但一听鸠摩罗什的“施主”二字,不免脸色微微一变,因为这样的称呼,已经是对外人的叫法了,一想到这一走,就得跟相处多年,如同家人的师父,师兄弟们永别了,虽然那一两天的欢愉让自己这两天做梦都是此事,但真要到二选一的时候,不少人还是咬着牙,把本想迈出的这一步,给生生收回了,但即使如此,脸上也不免留出了那种遗憾之极,心如死灰的神色。 鸠摩罗什轻轻地叹了口气:“诸位比丘尼,老衲从你们的眼中,看出了不少人的失望,男欢女爱,交合繁衍,本是众生基本的人伦,如果作为俗世施主,自是任何人都无法剥夺,但我等即入空门,一心礼佛,就要斩断俗世间的七情六欲,如此方可成为佛祖的弟子,这是诸位既然选择了这条道路,就必须要付出的代价,不然,如果佛心不坚,那是对佛祖的亵渎,不仅不能功德圆满,更是要下十八层地狱,受那无尽之苦。” ===第二千四百零九章 佛祖上身论因果=== 鸠摩罗什说到这里,沉声道:“此次破戒,自老衲而起,虽是有陛下无意之失,但终是老衲一时不察,再破色戒,只是老衲早已抱有不能成佛,即要消业的觉悟,自从三十年前,龟兹城破戒后,就不再作成佛之想,如果各位都能象老衲这样,吞食这一钵铁针,那从此老衲就再不过问你的犯色戒之事,臭泥中但采莲花,但采莲花勿称臭泥,当如是也!” 他说着,举起了面前放着的一个紫金钵,仰头一吞,就把钵中放着的几十根细如牛毛的铁针,生生吞下,一根不剩!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几个首座弟子更是直接跳了起来,哭着要抢上前去:“师父,师父,都是徒儿害了您啊!” 就连姚兴也是脸色大变,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那一钵铁针在端上台之前,贾福还特地当众用这些针刺过瓜果,当时所有人都不明所以,可是谁也不曾想到,鸠摩罗什竟然会这样当众吞下,姚兴身边的姚绍喃喃地自语道:“他就是想自杀,也可以换个舒服点的啊,这万针刺穿内腑的死法,太痛苦了吧。” 齐难在一边笑了起来:“这些佛家的高僧,可是跟寻常人不一样啊,听说越是受到上的苦难,就能越是得到精神上的解脱,要受什么七苦八难,才能修成正果吧,我看大国师这回犯了戒,造了业,怕是上不得西天,见不得佛祖,于是干脆就要用这种极致的痛苦,才能消业赎罪呢。” 姚兴缓过了神,沉声道:“齐仆射,这可是佛门胜地,在佛祖面前,不得胡言乱语。” 齐难不以为然地勾了勾嘴角:“遵旨,只是,只是这回陛下率我等前来,说是要请大国师的法旨,这下他要是上西天了,那法旨之事…………” 姚兴咬了咬牙:“难道,大国师真的是宁可一死,也不愿意遵朕的号令吗,难道你费了这么大周章,就是最后要回击朕的?” 陶渊明的声音缓缓响起:“陛下暂且息怒,听说大德高僧,往往有法力护体,非寻常人可以刀斧伤之,大国师这样当众吞针,恐怕不是为了求死,而是为了显示法力,以震慑法心不坚的众多弟子,不然,刚才为何要说那些话呢?” 姚兴的脸色一边,和众臣一起看向了台上,烟雾缭绕之间,只见鸠摩罗什双目紧闭,法相庄严,口中念念有词,手中的法珠常转,而台下的众多弟子似乎也悟到了什么,全都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之上,合什诵经,整个广场之内,檀香袅袅,那吟经念咒之声,仿佛有某些魔力,在所有人的耳边回荡着,渐渐地,大家都进入了一种平和的状态。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鸠摩罗什仍然是双目紧闭,可是周身光芒闪闪,脸形也有所改变,竟然大了一圈,隐然有那大雄宝殿之上如来佛祖的样子,他的声音也变了一个调儿,浑厚沉重,带着一种无上的威严,仿佛从遥远的西方世界传来:“吾乃西天如来,受弟子鸠摩罗什召唤,特附其身,为解中土百姓苦难,向大秦天王,特进一言。” 姚兴连忙走下了座位,对着鸠摩罗什按胸鞠躬:“秦帝姚兴,感谢如来佛祖驾临,现有一事不决,想请佛祖法旨,以解心中之惑。” 鸠摩罗什点了点头,脸上金光闪闪,声如洪钟:“陛下所求之事,我已知晓,晋国大使前来,索要南阳十二郡之地,以结秦晋之好,罢休两国刀兵,陛下有意成全,又恐拱手让地,引发苦战得地的众将士与群臣不服,是也不是?” 姚兴面露喜色,连连点头:“佛祖神通广大,无事不知,朕之烦恼,正在于此,不让地只怕两国兴起刀兵,生灵涂炭,让地又怕对不住流血牺牲的众将士,难以服众,还请佛祖赐教。” 鸠摩罗什环视四周,沉声道:“眼下中土乃是乱世,诸国相攻,百姓受苦,实非上天所愿,姚氏大秦,本为羌人部落,世代受欺压歧视,积累功业,方在两代君王之际,成就霸业,当年姚羌首领姚襄,广施仁义,在乱世中救助流民,世人归心,为后辈积下福业,虽后来兵败身死,但其福泽慧及姚苌与陛下两代,方有今天秦国之基业,可谓前人种因,后人得果也。” 这话说得姚兴和众多臣子人人点头,姚兴高声道:“佛祖所言极是,伯父之恩德,至今受人称赞,只是今天大秦四面皆敌,尤其是被胡夏的赫连勃勃反噬,以至于此,又是为何:” 鸠摩罗什摇了摇头:“令伯虽有大德于世人,但令尊却是恩将仇报,得国之时手段酷烈,杀人屠城,女,更是害死了有大恩于他的前秦天王苻坚,此皆大恶,当年为取阴平,骗人投降后又坑杀满城军民,触怒上天,而今天的这一切,皆是当年的业报。” 姚兴咬了咬牙,而身后的众臣们也是面露惭色,只听姚兴抗声道:“先帝虽有诸多不是,但是都为尽快平定天下,苻坚虽有仁厚之名,但先帝当年辅佐他,他却不问是非,只因爱子战死就要斩杀先帝,这才逼反先帝,这是非因果,又岂是一个简单的黑白是非能论断?再说苻坚也攻杀过先伯父,先帝最后杀他,是为兄长报仇,无可厚非。” 陶渊明也跟着说道:“佛祖,苻坚起倾国之兵,想要灭我大晋,为祸天下,最后兵败身死,也是业报,并不能说是先天王的错。按佛家的说法,姚天王是代上天为他消业罢了。” 鸠摩罗什微微一笑:“凡事皆有因果,姚襄有功于世,换取了姚苌终取关中之果,但他恩将仇报,手段酷烈,也最后死于非命。姚兴,你可知道,为何会有赫连勃勃之祸吗?” 姚兴讶道:“朕自问没有做过对不起赫连勃勃之事,他全族被屠,朕收留了他,难道,他的反叛,也是朕的什么业报?” ===第二千四百一十章 神佛不佑沙场事=== 鸠摩罗什叹了口气,高宣一声:“阿弥陀佛,陛下,你确实不曾亏待过赫连勃勃,但是你难道没有趁火打劫,伤害过晋国吗?” 姚兴的脸色一变,喃喃道:“这,这倒是真的,朕确实是趁着晋国内战,出兵夺取了中原之地和南阳之地,但乱世之中,互相攻伐,哪有不攻城掠地的君王呢?” 鸠摩罗什沉声道:“君王乃是上天置于人间,统御万民的使者,代天巡牧,当施仁义,攻城掠地,并非不可,需师出有名。后凉吕氏残暴不仁,陛下出兵灭之,以救万民,此是仁义之举,所谓吊民伐罪,当如是也,因此我也为陛下送来了弟子鸠摩罗什,助陛下安定民心,还一方百姓平安,此即是善因善果。” 所有的和尚们齐宣佛号:“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姚兴笑了起来:“这么说来,朕趁着东晋内战,出兵夺取南阳和洛阳,就是趁人之危的不义之举了?可是当时荆州战乱,生灵涂炭,朕出兵是保护了这些地方的民众,这些年来,朕在这里税赋减免,与民休息,百姓在朕的治下,过的不比在晋国或者是桓氏控制荆州时更好吗?这怎么就成了恶因了呢?” 鸠摩罗什摇了摇头:“陛下所言差矣,桓玄篡晋,诛杀晋臣,那南阳本是雍州刺史杨佺期之地,多年来安置流人,保境护民,是乱世中难得的一方净土,晋室有难,杨佺期起兵勤王,兵败身死,按你们的道德准则,此乃忠臣良将,大秦趁其败亡,夺取南阳之地,虽然一时回护百姓,但终归不义之举。天下人皆知南阳地属荆州,自古以来皆是汉晋之土,现在晋乱已平,刘裕掌权,正要借收复失地以安人心,其人这次遣使要回南阳,却不提洛阳中原之地,意在就此明确两国边界,从此罢兵止戈,永结盟好,这才是解万民于水火之义举。” 姚兴的眉头一皱:“佛祖的意思是说,刘裕这样索要南阳,朕如果不给,那反而是朕的不是了?” 鸠摩罗什点了点头:“陛下乃是大智慧之人,当知有所为有所不为,凡事太尽,缘份早尽,大秦趁晋国内乱,已得中原之地,南阳孤悬山外,维持不易,若为此地与晋国大起刀兵,不仅百姓受苦,大秦国运也必受影响,此道理一如当年凉州相让,陛下这回成就刘裕雄主之名,他必投桃报李,不再起兵争夺中原之地,如此,大秦国运方可绵长,言尽于此,惟愿陛下圣裁。” 姚兴咬了咬牙:“佛祖,朕有最后一事请教,这回朕如果让出南阳,是不是佛祖会保佑朕旗开得胜,消灭赫连勃勃呢?” 鸠摩罗什微微一笑,闭上了眼睛:“众生平等,善恶有报,为善者必受福泽,作恶者亦遭天谴,愿陛下积德行善,护一方百姓平安,我等神佛,必佑之,护之,阿弥陀佛!” 鸠摩罗什说完了最后的这句话,突然,脑袋一垂,周身的金光,也随之消散,再也没有话说了。 一直守在一边的贾福突然高声道:“恭送如来佛祖!” 所有在场的僧侣们也都高宣佛号,吟唱相送,到时,各种法器之声响成了一片。 姚兴长舒了一口气,对着鸠摩罗什的方向行了个礼,转身看着身后的群臣们,说道:“列位臣工,都听到佛祖的法旨了吗?南阳之地,本是我大秦不义之取,如果强占不还,会受到报应的,我姚氏历来礼敬神佛,先帝得国,也多受上天护佑,这点大家都应该清楚,现在朕意已决,南阳十二郡,就此归还晋国,陶大使,你可以回去复命了。” 仍然有几个将军们面露不平之色,正要开口,却听到多数人都开始行礼遵命,也只能长叹一声,跟着拱手行礼了。 陶渊明微微一笑,站起身,向着姚兴正式行了个礼:“天王大德,惠及两国苍生,外臣替我大晋天子,替刘镇军,替天下万民,谢谢陛下了。” 姚兴勾了勾嘴角,沉声道:“陶大使,交割之事,请你这几日和东平公姚绍尽快办好,你之前承诺过的那些谢礼,也请不要忘了,虽然佛祖有法旨谕示,但也没说那些就可以免了。至于中原洛阳之地,以后也莫要再提。” 陶渊明点了点头:“这些都是刘镇军答应的事,也写在国书之中,自当遵守,从此两国结为兄弟之邦,再无战事。” 姚兴点了点头,回头看向了鸠摩罗什,他已经在贾福的掺扶之下坐起了身,缓缓睁开了眼睛,看起来一脸迷茫之色,仿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姚兴的眉头轻轻一皱,一副不屑一顾的神色在脸上一闪而过:“尹尚书,国师被佛祖上身,又吞食了铁针,怕是需要休养,我等就不打扰他了,你留下向国师转达朕的慰问,草堂寺从现在开始,一切照旧,不过,大战在即,各位官员将军们请各司其职,能打败胡夏的,不是靠佛祖的法力,而是靠各位手中的刀枪。” 杨佛嵩眨了眨眼睛,摸着脑袋,讶道:“可是,陛下,这回咱们来,不就是为了取得佛祖的支持吗?” 姚兴的脸色一沉,沉声道:“杨将军,你刚才没看到吗,最后佛祖离开时只说保佑百姓平安,可没说能保证大军胜利啊,仗,还得靠自己打,而不是总指望佛祖或者是昆仑神保佑,要是以后都把希望寄托在神明之上,而不是自己努力,最后的结果,就会跟那晋国的王凝之一样,不仅自己身死,还会连累无数军民!” 所有官员全都脸色凝重,齐声道:“谨遵陛下教诲。” 姚兴点了点头:“好了,国师做完他做的事了,现在该我们做我们的事了,各位将军,现在就随朕回宫,接下来,该换你们登场啦。” 他说着,头也不回地就向棚外走去,齐难,杨佛嵩和姚弼紧随其后,陶渊明向着他离去的方向行了个礼,而在他弯腰的那一瞬间,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从他脸上一闪而逝,一如他的右手不自觉地抽搐了两下。 ===第二千四百一十一章 佛本是道入大晋=== 草堂寺,住持禅房。 香炉之中,檀香枭枭,让整个禅房,如梦似幻,贾福手持拂尘,恭立于床边,而尚书右仆射尹尚则和几个首座弟子站在床前,神情紧张,看着御医张太平那微微眯着眼,搭在鸠摩罗什脉门之上的手。 终于,张太平睁开了眼,撤回了手,尹尚几乎是与鸠摩罗什的大弟子道生同时脱口而出:“国师(师父)如何?” 张太平微微一笑:“国师已无大碍,一如常人,各位不必担心了。” 所有人都脸上露出了笑容,而四弟子僧肇还是有些不信地摇着头:“可是,可是那一钵铁针…………” 鸠摩罗什坐起了身,平静地说道:“诸法空相,如梦似幻,尔等眼中之针,不过乃是佛祖对我的考验,只要意志坚定,诚心礼佛,自然无事。不过若非有为师的修为,再行破戒,必受业报,尔等谨记。” 四大弟子神色一凛,同时合什,高宣佛号:“阿弥陀佛,谨记师父教诲。” 鸠摩罗什对着张太平行了个礼:“有劳张御医的照顾,还请和尹尚书回去转告陛下,老衲已经无碍,休养几日后,便可重新开始译经之事。” 尹尚笑道:“既然国师无事,那我等就回去复命了,还请国师保重身体,不要太过操劳,这草堂寺上下数千僧众,还有这译经传道之大业,都有赖国师呢。” 鸠摩罗什点了点头,平静地说道:“此次佛祖上身,是老衲的荣幸,也消耗了老衲不少元气,老衲需要闭关一段时间,调养身体,也为陛下的子民祈福,请尹尚书转告陛下和各位施主,草堂寺经此一事,上下诸僧皆有破戒之举,当举寺上下消业赎罪,暂时不能开寺接纳香火,等消业结束,再重新开放。” 尹尚的脸色微微一变,一边的道生则眉头一皱:“师父,这香火可是维持全寺僧众的生活来源,若是闭寺…………” 鸠摩罗什摇了摇头:“我等出家之人,不能沾染太多俗世之事,草堂寺本就有陛下拨的善款,并不需要靠香火为生,如果有觉得在草堂寺过得不如以前,想要离开的僧人,一如这次破戒还俗的弟子,不予挽留,无论是译经还是礼佛,心诚是第一位的,若是图着富贵而为僧,那不如早点离开的好。” 四大弟子神色凝重,齐宣佛号称是。 尹尚点了点头,说道:“国师的法旨,下官将会转告陛下,相信陛下一定会多拨善款,以回报国师的厚意。这就告辞了,请国师多多保重。”他说完,行了个礼,转身要走,突然,转头看向了一边的贾福,“贾公公,你不回去复命吗?” 贾福淡然一笑:“老奴还有陛下的旨意要单独向国师转达,尹仆射请先回。” 鸠摩罗什看向了四个弟子,说道:“尔等也先退下吧,为师跟贾公公还有些话要说。” 当屋内只剩下了这二人时,贾福直起了身,一张青铜面具,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的脸上,而灰色的斗蓬,也罩在了他的身上,几乎是一瞬间的功夫,刚才那个惟惟诺诺的老太监,就成了那个让人不寒而栗的天下枭雄斗蓬客,他微微一笑,看着房中的香炉:“下次这种障眼法也教教我,也许有用。” 鸠摩罗什闭着眼睛,躺回了床上:“你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东西,为何还不走,对你来说,现在的我已经没什么用了吧。” 贾福摇了摇头:“不,咱们的合作,只是刚刚开始,现在我要跟你谈的,是另一件事。” 鸠摩罗什冷冷地说道:“怎么,靠着迷烟让那些女施主产生了幻觉,然后你扮成我的模样去坏我名声,你还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贾福笑着摆了摆手:“放心,你这些个施法的道具,我可没有兴趣,南方的五石散一样会有这样的效果,并不是你佛教独有,就是以前天师道搞那些法事的时候,也是靠了这些,还有那些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世家子弟,行了散之后,也可以猛如虎狼,御女无数,不然的话,不知多少世家,都会绝了后呢。” 鸠摩罗什长叹一声:“檀香本为让人心神宁静,便于与神佛沟通,却没想到,却让汝辈行此淫邪之勾当,若是佛祖有知,不知会有多失望。” 贾福摇了摇头:“我这是帮你渡化世人,帮着世家公子和女施主们广结善缘,造福子孙呢,有啥不好的。罢了,我现在不跟你谈檀香的事,这回老夫免为其难,当你替身破了戒,如此才能骗过姚兴,你不应该谢谢我吗?” 鸠摩罗什冷笑道:“只怕是你求之不得吧,现在成天人不人鬼不鬼的,在晋国怕是也没有女人,这回看你那饥渴能耐的模样,这得是几年没有过男欢女爱了?” 贾福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丝阴毒的怒火:“我比不得你这死和尚,成天身边还有个女居士,为了大业,我现在只能强行忍着,不近女色,这滋味,你当很好受吗?” 鸠摩罗什冷冷地说道:“这一切是你自找,你本可退隐山林,享尽人间极乐,可现在为了争权夺利,把自己弄得不人不鬼,也让天下百姓受战乱之苦,现在的你,很开心吗?” 贾福冷笑道:“没事,当万年太平计划成功之时,这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和尚,我给你个机会,让你可以不止在北方,在晋国也能开国传佛,这次,你总满意了吧。” 鸠摩罗什睁开了眼,坐起身,看着贾福:“此话当真?” 贾福笑道:“刘裕不是姚兴,他可是雄心勃勃要夺取天下,以后要是夺世家之利惠及百姓,那就会成为活着的神,我可不能让他有如此威望,现在我没法出面与他争名,但是你可以,和尚,我需要你去让大晋的百姓们明白,打仗杀人,是不好的,来世会变畜生。” 鸠摩罗什笑了起来:“这倒是可以考虑考虑,不过,那天师道…………” 贾福微微一笑:“没事,佛本是道。和尚,维护天下和平,劝诫世人珍爱生命,不去打打杀杀,靠你了哦。” ===第二千四百一十二章 重返江陵论江山=== 江陵城,原刺史府,现西征军帅府。 刘毅一身将袍大铠,神色轻松,坐在帅位之上,几个亲卫正手忙脚乱地把他身后的“桓”字旗帜给搬去,何无忌和刘道规大笑着坐到下首的左右两个位置,几十个垂头丧气的桓楚官吏,被数十名北府军士押解着,从堂下经过,赵毅挥着剑,沉声道:“来人,给我把这些反贼全给捆起来,押入地牢!” 刘毅的眉头微微一皱,沉声道:“大飞(赵毅的绰号),不得无礼。” 赵毅咬了咬牙,转头对着刘毅说道:“希乐哥,这些家伙可都是桓楚的死党啊,又臭又硬,对付他们,不必按士人之礼了吧。” 刘毅微微一笑:“对自己的主公忠诚,这是好的品德,我们不应该打击的,做人下属,就应该这样,而不是墙头草两边倒。他们是荆州的士人,也是管理此地多年的官吏,至于跟随逆党的罪,由朝廷来论处,我们又何必做这恶人呢?” 赵毅叹了口气:“那王别驾,王将军他们就白死了?” 刘毅摇了摇头:“他们为国捐躯,朝廷自当加以恩抚,但跟这些官吏无关,大飞,现在我们是夺取天下的官军,朝廷大将,要有个大将的样子,不然,以后怎么能让天下世家和士人们看得起呢。” 赵毅咧嘴一笑:“还是希乐哥有见识,来人,礼送各位去偏殿用膳,不得怠慢。” 在这些荆州官吏们的一片感谢声中,堂下恢复了平静,刘毅笑着对何无忌说道:“无忌,想不到我们这么快就杀回江陵了。看起来,桓振的实力下降很多啊,连江陵都弃守了。” 何无忌微微一笑:“这本就是桓振绝望的反扑,呆在涢川,只会部下日散,夺回江陵,还可能再召一次旧部,只是这回,荆州人都看清楚了,桓氏已无翻盘可能,陛下摆驾回京,他想劫持陛下,以为人质的计划也破了产,现在他虽有两万多军队,但已无粮草,派往北边撤往襄阳,连接后秦的桓蔚所部也被鲁宗之击溃,可以说,现在是四面合围,瓮中捉鳖之局,无论是谯蜀还是岭南的妖贼,都不会来救他,兵家上,已是必死之局啊。” 刘道规点了点头:“现在连妖贼都老实了,听镇守巴陵的朱超石来报,他们攻下广州时所俘虏的广州刺史吴隐之,始兴相阮腆之,还有流放广州的王诞等人,都已经派人押解到巴陵,移交我军,说是为国讨贼,擒拿了桓楚伪广州刺史等官吏,交由朝廷发落呢。” 刘毅不屑一顾地勾了勾嘴角:“这些个妖贼,不过是坐山观虎斗,趁机经营广州罢了,以为他们的心思我会不知道呢。不过现在国家经历了战乱,荆州和吴地都需要平定,我们不能在这里继续打仗了,消灭了桓振,就班师吧。” 说到这里,刘毅看向了刘道规:“听说,最近寄奴还有意移民江北,经营六郡,恐怕会跟世家高门起了冲突,那死胖子成天就是挑拨我们京八党和世家之间的关系,这次恐怕又是他搞出来的鬼名堂。道规啊,你有空还得多劝劝你大哥,咱们是打了一辈子仗的兄弟,他刘胖子是文人,跟咱不是一路的。” 刘道规微微一笑:“希乐哥,你也知道,胖子是大哥从小玩到大的兄弟了,也是一起投军,虽是文吏,但不是那种世家子弟跟咱们隔着一层,而且大哥以前早就有经营江北,进图北伐的想法,我想,这可不是胖子一句话就能左右的。” 刘毅的眉头一皱:“糊涂啊,江北之地,向来是胡人铁骑随时可以南下掠夺的地方,世家大族百年来都是因为此地不能坚持,这才全力经营吴地的,现在要移民江北,还得从世家大族的江南庄园里弄人过去,那必然会跟世家高门起了冲突,唉,就算寄奴有点理想化,但胖子难道不知道这些吗?也不劝劝。” 刘道规笑道:“也许,接下来大哥就有意北伐中原,收复失地了吧。这次他派了陶渊明去出使后秦,直接索要南阳之地,如果后秦给了,那目标可能会转向北魏或者是南燕,如果后秦不给,那接下来一定会兵锋直指洛阳的。” 刘毅摇了摇头:“国家刚刚经历了战乱,现在西蜀和岭南又被反贼所占,这种时候不整顿内部,平定反贼,却想着跟北方胡虏开战,寄奴的想法太过激进了,这次班师之后,我还得好好跟他聊聊,无忌,你说呢。” 何无忌微微一笑:“我没啥可说的,只想着早点消灭桓振,稳定荆州了,桓氏这支最后的兵马一灭,荆州才算彻底安定。至于别的事,都要放在这之后,寄奴移民江北也好,北伐也罢,都不是一朝一夕之事,从长计议也不迟啊。” 刘毅叹了口气:“你啊,总是和稀泥,罢了,就先消灭桓振吧,现在他手下还有两万兵马,兵粮不过旬日,传令全军,坚守江陵不战,让江夏的魏顺之和巴陵的朱超石给我打起精神,守好粮仓,避免桓振出奇兵偷袭,让鲁宗之回师当阳,扎营长板,扼住那桓振北撤的道路。桓振最后走投无路,只能回来反扑江陵,哼,到时候我们以逸待劳,彻底歼之于城下!” 何无忌笑道:“嗯,这想法好,不过,江夏那里,只有顺之的三千兵马,桓振如果狗急跳墙全军压上,是不是会有点吃力?要不要,让历阳的阿寿…………” 刘毅的脸色一变,沉声道:“无忌,你怎么能这样想?整个西征,阿寿都是留在后方镇守江州,现在让他前出参战,那消灭桓振的功劳算是谁的?你让他这次建了大功,那以后你的…………” 说到这里,他收住了嘴,意味深长地看了刘道规一眼。 何无忌马上改口道:“希乐说得对,阿寿镇守江州,为全军的总后方,职责重大,这个时候让他出兵,确实不妥,我想…………” ===第二千四百一十三章 三军集结铁骑出=== 刘道规笑道:“这样吧,我率舟师水军现在出发,五千人马顺江而下驰援江夏,有我的这五千兵马,江夏当可无忧。” 刘毅笑了起来:“那就辛苦道规兄弟了。” 众人正说话间,外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只见刘粹满头大汗,飞奔而入,手里拿着一份帛书,看着似是塘报。 刘毅的脸色一沉:“阿粹,何事如此慌张,一点也不镇定。” 刘粹奔入殿中,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不,不好了,二哥,桓,桓振…………” 三人的脸色同时一变,何无忌站起身,追问道:“桓振怎么了,难道,他反攻江陵了吗?” 刘粹深吸了一口气,脸色总算稍稍平静了一点,摇头道:“不,桓振,桓振全军,向着江夏大仓而去,已,已到沙市。” 刘毅笑了起来:“和预料的一样啊,他这时候哪敢回攻江陵,去攻江夏几乎是唯一的选择了,不过,陆路慢,水路快,道规,你半天时间就能赶到江夏,为防万一,现在就出发吧。” 刘粹急道:“不,大哥,我是要说,沙,沙市有,有我军的一路,一路人马,截,截住了桓振。” 这下刘毅的脸色都大变了,从帅位上一下子站起了身:“什么?!沙市有我军的人马?这不可能!荆州之地,所有的部队都在我的掌控之中,我什么时候派兵去沙市了?!” 刘道规的眉头一皱,上前直接从刘粹手中接过了塘报,飞快地看了起来,他一边看,一边说道:“是刘怀肃的军队,江州兵马,会合了魏顺之的江夏守军,还有兔子所部前军,共一万五千精兵,日夜兼程,从江夏出发,直接到了沙市埋伏,等桓振弃守江陵,向江夏出击时,他们突然出现,挡在了桓振所部面前,迫其决战!” 刘毅一个箭步冲上前,从刘道规手中抢过了这道塘报,看了起来,他一边看,一边额上开始冒出豆大的汗珠,脸色也跟喝多了酒一样,越来越红,直到最后,他终于忍不住了,把手中的这道塘报撕了个粉碎,扔到地上,大吼道:“什么意思,这个时候来抢功吗?刘敬宣,你太过分了!” 何无忌的眉头一皱:“希乐,这应该与阿寿无关吧,这次的主将可是刘怀肃,并不是阿寿啊。” 刘毅咬着牙,恨恨地说道:“刘怀肃可是作为刘敬宣的副将,一直镇守江州的,这塘报上说,四天之前他们就出发了,秘密地绕过江夏,前出到沙市,连魏咏之带去回援豫州的部队也与其共同行动,几乎是与我们反攻江陵是同时动身,如此重大的行动,我这个西征军主帅却一无所知,不是刘敬宣在搞鬼,又有谁敢这样做?!” 刘道规摇了摇头:“希乐,且先息怒,这次西征以来,阿寿可是事事向你请示的,要是想抢功,以前早就出来了,而且阿寿可指挥不动兔子,想必这中间另有隐情啊。” 刘毅恨声道:“现在说这些已经没用了,桓振现在还没有断粮,战力尚在,这个时候在沙市跟他决战,并不是最好的选择,如果是我,就算前出,也会扎营固守,逼桓振来攻,阿粹,你马上下令,要刘怀肃高挂免战牌,不许出击!” 刘粹摇了摇头:“二哥,只怕是晚了,怀肃所部,为了隐藏埋伏,都没有扎大营,而是潜伏在沙市附近的马头山林之中,等到桓振出现,才突然杀出,这塘报上说的是即将决战,那肯定是摆好了阵势,等着桓振来突击了。” 刘毅气得一跺脚:“该死,这要是打输了,只怕整个荆州的局势都要扭转。” 刘道规勾了勾嘴角:“既然如此,那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全力援助怀肃了,阿寿所部,多是跟随牢之大帅多年的老将悍卒,又多在淮北一带与阿寿同生共死多年,战力相当强悍,这从后来阿寿派给我们的部分援军就可以看出。至于兔子和顺之所部,也是长于奔袭的猎豹营兄弟,桓振连失江陵和涢川,大军进退失据,部众离心,这一路之上掉队逃亡的军士已有上万之多,而很多佐吏也是宁可留在江陵投降而不愿跟随其离城,可见其军心已失,只要怀肃能稳住阵脚,那桓振两次冲击不成,其军必败!” 刘毅的神色稍缓:“话虽如此,但刘怀肃这一路为抢攻而来,就怕心态失衡,中了桓振的计,主动出击,上次鲁宗之就是这样输的!” 何无忌笑道:“此地离沙市不过百里,我们现在出发,还能赶得上这场战斗,希乐,让怀肃和兔子在前面顶住,我们率军从后方杀到,必可大破敌军!” 刘毅咬了咬牙,转头对着堂下的一员大将说道:“唐兴何在?!” 一个魁梧挺拔的大汉应声而出:“骑将唐兴在此,大帅请下令!” 刘毅沉声道:“你现在率两千铁骑,驰援沙市,记住,如果桓振军容严正,阵形稳固,就按兵不动,摇旗呐喊以壮我军声势,如果桓振全线冲击我军,那就攻击桓振后方,斩将夺旗!” 唐兴本能地应了声诺,突然想到了什么:“大帅,桓振可是勇冠三军的虎将啊,只凭我的这两千铁骑,就要斩将夺旗,是不是…………” 刘毅没好气地说道:“蠢材,就是因为桓振勇冠三军,所以如果他全线突击,一定会亲自冲锋陷阵,不在本阵之中,那后面留的只会是老弱和辎重,你打不过桓振,难道还对付不了他的留守部队吗?跟着我也打了这么多年仗了,啥时候见过我让你吃亏送死过?!” 唐兴如梦初醒,哈哈一笑:“感谢希乐哥,给我这个立功的机会,我现在就去!” 说着,他转身一溜烟地就奔出了府门。 刘毅的脸色恢复了平静,坐回帅位,沉声道:“无忌,道规,马上各回本军之中,一个时辰之内,西门集合,江陵城留刘遵考的三千人马驻守,大军三万,全部出击,今天,就是桓家在荆州的最后一天!” 何无忌和刘道规相视一笑,行起军礼:“得令!” ===第二千四百一十四章 敌前撤军为诱敌=== 江陵东,六十里,沙市,古战场。 两军对垒,风卷旗幡,一片肃杀之气,成群结队的乌鸦和野狗已经在空中和平原的边上游荡着,盘旋着,这一年来,荆州的这些食腐动物们已经养成了独特的嗅觉,一旦感觉到有大战到来,总会提前抢占位置,准备着几个时辰之后的一场人肉大餐。 桓振的脸色阴沉,骑在那匹乌龙战马上,身着重甲,而几个侍卫正手忙脚乱地往战马身上披着马甲,一如他周围的三百余名骑士,这是桓家军最后的中军突击甲骑了,置于全军的核心位置,帅旗之下,而在他们面前,是分为左中右三大团阵的步兵,每团万人,槊手居前,弓箭手继之,而身着皮甲,手持刀斧与长剑的跳荡兵随后,兵刃之上闪着夺目的寒光,森严的军阵透着浓重的杀气,桓家军最后的精兵军团,就在于此。 而挡在他们面前的,则是两万名同样安静,列成鹤翼之阵的北府军,两侧向前伸出,中央则逐次安放五百人一军的长槊大盾重装步兵,全阵的最后,是用辎重大车装上挡板,蒙上湿牛皮,三百辆大车构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环形防线,五百名身着重甲的北府军士,持着大弩,被槊手拥着,站在战车的档板之后,三百部六石重弩,置于车上,如同后世的皮卡战车,对两里之内所有试图冲阵的敌军,都随时准备进行弩矢风暴!刘怀肃和魏顺之二将,分别坐在胡床之上,居于中军帅旗之下,显然,这两万北府精兵构成的鹤翼之阵,不求攻,只求守,即使是这个世上最强大的突击兵团,想要正面突破这个大阵,也是难上加难! 桓振咬了咬牙,多年的战斗,让这位楚军最后的名将,见识过无数的阵仗,而一看对面这恭候自己多时的大阵,他心下就雪亮,想要迅速地通过沙市和马头,直扑江夏的计划,已经破产了。 桓谦一身皮甲,骑着马,气喘吁吁地奔了过来,他的脸色通红,满是汗珠,声音都有些发抖:“阿,阿振,不好了,后面刘毅的军团也已经出动了,他们正在江陵城外集结,只怕三个时辰内,就会杀到这里,我们,我们不如北撤吧。” 桓振叹了口气:“敌军严阵以待,早就作好了准备,这是通向江夏的必经之路,要想北撤,得先向后退十里,再沿大道折向当阳长坂。” 一阵马蹄声急,何澹之从北边策马而至,他的声音同样在发抖:“当阳那里,鲁宗之已经回防到位,扎下了大营,两万雍州兵,连营五十里,只怕…………” 桓振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果然,果然不出我所料,刘毅,真有你的,居然布下了这个的天罗地网。诸位,你们都听到了吗,看到了吗?西有刘毅,北有鲁宗之,我们所有的退路都断了,往南就是长江,而渡口还在江陵城那里,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打垮面前的这支北府军,魏顺之的江夏守军也在这里,换言之,江夏一定是一座空城,只要我们能迅速解决掉当面之敌,那江夏大仓的粮食,就是我们的。” 一直跟在桓振身边的桓蔚哭丧着脸:“可是,可是敌军严阵以待,又摆出了只守不攻的鹤翼阵,我们想要攻阵,就得从两翼开始一个个地解决掉他们的每个方阵,这样一天一夜都不可能打完,等到刘毅和鲁宗之的军队压上,我们可就…………” 桓振冷笑道:“那我们就撤,传令,后队改前队,前阵弓箭手上前押阵,徐徐而退,往江陵城方向走!” 桓谦睁大了眼睛:“我们是要去跟刘毅决战吗?” 桓振的眼中冷芒一闪:“不,我们摆出撤退的样子,诱刘怀肃军变阵来追,只要他一变阵,我们就反突击,三百中军铁骑直冲他的帅旗,我要亲手斩杀刘怀肃和魏顺之,只要敌军大旗一倒,那这两万兵马必然不战自溃,到那时候,连刘毅也不敢上前了,只能目送我们去江夏,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大家要装得象一点,尽量摆出一副惊慌要逃走的样子,只要刘怀肃一动,就全军返身突击!” 北府军阵,大车环线之中,魏顺之看着潮水般向后退,只留三千弓箭手拖在后面,引弓倒走的楚军军团,笑道:“怀肃哥,看来桓振害怕了,居然就这样敌前撤退,我们如果现在追杀过去,就算不能全歼其整个军团,也可以吃掉他们的后卫部队,起码,这几千弓箭手的人头,我们是收定了!” 刘怀肃微微一笑:“顺子啊,你要是桓振,会这样退吗?我们在这里挡路固然突然,但毕竟是偏师,数量也只有两万不到,放着我们不打,回头去碰江陵城里刘希乐所率的三万西征军主力,桓振不会笨成这样!” 魏顺之恍然大悟:“哎呀,怀肃哥,你这一说我才反应过来,原来狗日的桓振是想诱我们出击,改变阵形,好杀个回马枪啊。那咱们可不能上当,不过,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就这样眼看他们撤离吗?万一他们不走大路,折向北方去当阳,我们就这样看着吗?” 刘怀肃的眼中冷芒一闪:“我们将计就计,传令全军,保持鹤翼阵不变,整体向前,以标准的行军速度,跟着敌军就行,车阵散开,中军前移,顶到前面去。而我的帅旗,也跟着前进!” 魏顺之睁大了眼睛:“散开车阵,帅旗前移?可这样会脱离两翼的保护啊,要是敌军以铁骑加上精锐轻步兵突击,那可如何是好?” 刘怀肃笑道:“我就是要桓振这样突击,帅旗前移又不是我们前移,你我各到左右两翼,一旦桓振突阵,就两翼合围,车阵复合,我这里准备了十七面帅旗,砍一面咱就给他再竖一面,看看他桓振能砍多少!” ===第二千四百一十五章 两帅皆云取富贵=== 魏顺之笑了起来:“怀肃哥,你可真行,这是寄奴哥教给你的兵法吗?” 刘怀肃得意地摆了摆手:“这些年我跟大哥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但是跟道规却是成天在军中同吃同住,没事就是一直研究大哥打的仗,看的多了,也就慢慢地悟出各种用兵之法,大哥上次从草原回来后,也跟我们兄弟成天论及兵法战策,兄弟子侄之中,就数我和道规成就最高,若非如此,他又怎么肯放心这次让我执行这么重要的任务呢?” 魏顺之哈哈一笑:“我就说嘛,这回放着我哥不用,让你怀肃哥当主帅。” 刘怀肃微微一笑:“因为你哥可是京八元勋,北府大将,现在又是豫州刺史,大大的有名,这荆州地界上认识他的人太多,只要他一动,桓振一定会得到消息加以防备,所以我从江州带阿寿哥的部队,暗中行动,再会合你的江夏守军前出,桓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自然也不会加以防备,你看,这回我们突然出现在这里,他就完全没有料到。” 魏顺之点了点头:“是啊,但是他也没有因为我们没有名气,就直接攻击我们,这说明此人还是沙场宿将,有冷静的判断力。现在他还主动撤退诱我们追击,那就是还抱有打垮我们,打通去江夏通道的希望。” 刘怀肃冷笑道:“为将之道,在于知已知彼,如果不知彼,只知已,就会陷入狂妄自大,或者是惊慌失措的两种极端,现在桓振惊慌在前,狂妄在后,所以等着我们上当,我们就要利用他的这种心态,反过来设下陷阱,顺子,传令各队,桓振的第一次突击,不要全力抵抗,放他进来,等他骑兵全部陷入车阵之后,四面合围,你率部死死挡住后面的楚军攻击,我亲自去解决里面的桓振,只要桓振一死,剩下的楚军,必然不攻自破,到时候就是我们放手追杀残敌的时候了!” 魏顺之笑了起来:“那你可得抓紧点,要是希乐哥他们追上来了,这功劳,可未必是咱们的啦。” 刘怀肃的眉头微微一皱,叹了口气:“这回大哥有密令,本来我是不想说的,但你这样一提,我想想还是执行的好,大哥说,大局已定的情况下,尽量放走桓振,赶往希乐哥的方向。” 魏顺之睁大了眼睛:“这又是为何?” 刘怀肃咬了咬牙:“大哥没说,但下了这条军令,我想,大概是我们没有通知希乐,就秘密出兵,会让希乐觉得我们是抢他的功劳,所以,最后击杀桓振的大功,还得让他刘希乐得了去。” 魏顺之的眉头一皱:“这也太不公平了,我们在这里苦战,最后却要把大功送人,凭什么?” 刘怀肃叹道:“罢了,我们这次的出兵,都是大哥的计划,就按他的吩咐来吧,现在的北府,也隐约成了大哥和希乐双雄争功的局面,我们这些做兄弟的,尽量不要给他们添乱。” 魏顺之点了点头:“不过,兵凶战危,千军万马中,我们总不可能告诉将士们,桓振不准杀吧。” 刘怀肃的眼中冷芒一闪:“那是自然,只是,如果桓振突了出去,我们不要追击罢了,对了,车阵合围之后,让全军大呼已斩桓振,不管他是真死还是假死,先动摇那些楚军的军心,这叫擒贼擒王!” 说到这里,刘怀肃戴上了头盔,装上面当,策马向着左军方向奔去:“顺子,京八同志,力量与你我同在。” 魏顺之微微一笑,同样戴上了面当,奔向了反方向:“京八同志。” 楚军,中军方向。 桓振的脸上带着微笑,一边回撤,一边看着对面已经开始行动的北府军军阵,两翼前延的重装步兵们还拖着一身的重甲,举着大盾,向前缓缓而行,而中央的两百多辆大车,却已经解开了连接大车的铁锁,后面的轻装步兵们推着刚刚解锁的大车,向前奔跑,本来是拖在大阵尾端的车阵,反而是一路疾行,很快,就超过了两翼的重装步兵,快要顶到前面了,一面“刘”字大将旗,更是在车阵的后方,随之而前。 桓振的副将温楷凑了过来,笑道:“陛下(桓振在这之前赶走司马休之,二夺江陵的时候,自立为帝了,也是桓楚政权的第三位君主),看起来京八们果然上当了,这个刘怀肃毕竟不是刘裕啊,我们诈败而逃,他却当了真,现在想上来抢果子吃了。” 桓振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这就是京八贼的弱点,那就是贪功逐利,多少年都没变了,从前邺城之战就是刘牢之抢辎重抢功,中了慕容垂的计,前几个月何无忌也是贪功冒进,为我所败,现在这刘怀肃,难道还能强过刘牢之和何无忌吗?刘裕任人惟亲,想要跟刘毅抢夺灭我大楚的首功,这是上天给我们的好机会。传令后军,尽可能地抛弃辎重和盔甲,作出一副加速逃亡的样子,给我装得象点,让我的中军亲兵拖到后面,向两侧溃散,旗子给我放倒,士卒给我乱跑,总之就一句话,演得越象越好!” 温楷睁大了眼睛:“可是,让中军将士去演戏,那一会儿突击起来只怕兵力不足,会不会…………” 桓振摆了摆手:“兵贵精不贵多,京八贼的车阵就是他们的主将所在,现在脱离两翼冲到前面,我只需要这三百铁骑就能冲垮他们,让步兵随我铁骑突击兵跟进即可,只要我铁骑一出,就跟在后面追杀,我们的目标,就是敌军的帅旗,帅旗一倒,就是全线追杀!” 说到这里,他戴上了面当,提起了马槊,环视四周,看着身边的几百骑士,笑道:“众儿郎,随朕取富贵,这一战,咱们教教京八小儿如何打仗!” 另一面,右翼的鹤翼重步兵方阵中,刘怀肃看着对面左右两侧步兵散开,而数百铁骑如狂龙般奔出,为首一将,乌马银枪,如同杀神再世,可不正是桓振,他的嘴角勾起了一丝微笑:“终于等到你了,兄弟们,富贵来也,随吾取之!” ===第二千四百一十六章 桓振授首楚国亡=== 江陵城郊,沙市,战场。 杀声震天,长风烈烈,风啸啸,马啸啸,死者的惨叫和伤者的哀号,响成一片,而槊矛相击,盾牌互撞的声音,也传遍四周,伴随着弓弦震动,长箭破空时的凄厉啸声,构成了战场上独有的节奏,而主旋律,却是上万个嗓子操着吴越口音吼出来的声音:“已斩桓振矣,已斩桓振矣!” 战场西南侧,一处密林之中,两千余骑,正隐藏其中,看着几里外的战场,唐兴的脸上挂着笑容,抱着双臂,斜倚在一棵树上,嘴里咬着一根长草,一边的一个军士说道:“将军,咱们什么时候出击啊,楚军正在溃退,再不动,只怕功劳全要给友军得啦。” 唐兴笑着摆了摆手:“别急,还没到出击的时候呢,楚军两翼虽然在溃散,但你看那中军的步兵,还是在拼命冲击我军的防线,企图里应外合救出桓振呢,现在胜负未分,希乐哥说了,不到拼命的时候。” 刘毅的声音冷冷地从后面传来:“胜负未分?唐兴,我叫你来是看戏的吗?” 唐兴吓了一跳,一口吐掉嘴里的草,转头看向了站在身后,面色阴沉的刘毅,连忙行了个礼:“参见大帅。” 刘毅冷冷地摆了摆手:“免了,现在的这情况再清楚不过,楚军已败,刘怀肃打得很好,用车阵为诱饵,顶在前面,引桓振亲自出击,然后关上阵门,两翼合围,又让魏顺之率重装步兵顶住楚军后续的步兵冲击,桓振的步骑脱节,骑兵陷在大车阵中无法突出,这正是当年慕容恪以五千连环马大破冉闵的廉台之战战法,我成天带你们看这些战例,难道都还给我了不成?” 唐兴咬了咬牙:“是末将愚钝,末将这就出击。” 刘毅冷笑道:“现在出击还有个屁用,人都陷在阵里了,你是想救桓振,打开友军一条通道吗?” 唐兴连忙道:“那,那末将去攻击楚军外面的部队,给那正在冲击我军的楚军中军拦腰一击,以解我军压力。” 刘毅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你去不去都一样,楚军两翼已溃,中军也已经斗志低下,崩溃是早晚的问题,刘怀肃和魏顺之这回带的都是百战精兵,五千可当十万之众,何况现在有两万之多,就算桓振亲自正面突击,也是冲不下来的,何况现在这种情况,罢了,咱丢不起这个人,现在集合你的队伍,去追杀楚军左右两翼的溃军,杀不了桓振,起码也别让桓谦,何澹之这些人跑了,能捉一个是一个。” 唐兴愤愤地说道:“可是,这也太欺负人了吧,明明你才是西征大帅,最后一战却这样抢了功,这刘怀肃也太…………” 刘毅沉声打断了唐兴的话:“闭嘴,有在这里发牢骚的劲,给我多杀几个楚军去,此事还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 唐兴讨了个没趣,只能转身向着战马走去,突然,北府军的车阵之中,响起了三声鸣金之声,原本合围的车阵,突然让开了一道口子,十余骑浑身是血,人马身上插满了箭矢的重甲骑士,溃围而出,为首一人,身中数十箭,几乎只能伏在马背之上,而那胯下的黑色战马,更是被血染得通体赤红,连呼吸都喷着血雾,饶是如此,还是奋蹄不已,向着密林这里的方向,疾驰而出。 刘毅哈哈一笑:“桓振啊桓振,可真有你的,这样都居然能给你杀出来,苍天有眼啊,这是送我大功。唐兴,快,给我上,目标就一个,那就是桓振的脑袋,不拿下他的首级,你就拿自己的来吧!” 唐兴一个箭步就冲上了马背,一把抄起插在战马一边的大刀,如离弦之箭,直冲出林:“桓振,拿命来!”而跟着他一起冲出去的,则是潮水般的北府骑兵,马蹄之声震天动地,而卷起的烟尘,把刘毅和他身边的十余个亲卫,都笼罩其中。 乌龙驹一声长嘶,终于倒下了,随之一同落地的,还有伏在马背之上的桓振,满身的箭矢,随着这一下剧烈的倒地,往他的身体里又插进了几分,几根矢锋刺及内脏,让他痛得一张嘴,一股血箭喷涌而出,溅得满地都是。 温楷跳下了马,他是仅有的几个还跟着桓振的骑兵了,几百步外,唐兴一马当先,挥舞着大刀正拍马杀到,而除了温楷之外,剩余的几个骑兵全都掉转马头,冲向了唐兴,温楷大叫道:“陛下,你换我的马,快逃吧。” 桓振勉强睁开了眼睛,突然笑了起来:“天意,真是天意啊,想,想不到我桓振,一世无敌,本想,本想与那刘裕,一较,一较高下,却连,却连他的小弟,都,都打不过,我,我不甘心啊。” 温楷哭了起来:“别说这些啦,陛下,先冲出去,再谈别的。” 桓振突然两眼精光一闪,从地上跳了起来,大吼道:“大楚皇帝,岂能被宵小所杀,温楷,与汝万户候!” 他一把撞向了温楷手中的长剑,这一下,直接刺穿了他的盔甲,从后心而出,而他的脸上,挂着不甘与愤怒,双眼圆睁,就此气绝。 温楷睁大了眼睛,突然反应了过来,他一把抽出了手中的长剑,再一挥,斩下了桓振的首级,高高举起,跪在地上,对着几十步外,刚刚砍翻最后一个桓家骑兵的唐兴大声道:“荆州别将温楷,已斩大逆贼酋桓振,献予朝廷!” 唐兴策马而来,大刀一挥,这桓振的首级,就给他挑到了刀尖之上,而温楷的两手空空,仍然跪在原地,唐兴转了个圈,奔回到温楷的面前,上下打量着他:“我乃广武将军唐兴,你叫温楷是吧,这桓振,是谁杀的?” 温楷连忙大声道:“贼酋桓振,乃广武将军唐兴亲手斩杀,我可以作证!” 唐兴哈哈一笑,策马而去:“来人,扶温将军上马回营,伪酋桓振,首级在此,楚军将士放仗者免死,顽抗到底者,一并格杀勿论!” ===第二千四百一十七章 急返建康为夺权=== 两天之后,江陵城外,北府军大营。 中军帅帐之中,只有二人相对而坐,刘毅一身将袍大铠,神色平静,耳边传来的,尽是帐外营地之中的欢呼之声,在他的面前,摆着一个光秃秃的脑袋,那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白眉老僧的首级,徐羡之仍然是一身长史的装扮,青衫峨冠,看着这颗首级,轻轻地叹了口气:“希乐,妄杀僧众,是大失人心的事,就算这道全和尚庇护了桓蔚,掩护了他逃跑,也不至于下此狠手吧。” 刘毅冷冷地说道:“我已经下达了对桓氏一族的追杀令,无论是佛道中人,还是桓氏旧吏,只要有敢隐藏桓家余孽的,全都格杀勿论,这个卧牛寺的方丈道全和尚,公然地与我对抗,那只好借他的首级,向这荆州上下立个威了。寄奴可以在建康灭了王愉全族,我为何就得在荆州杀不得这个和尚?” 徐羡之摇了摇头:“卧牛寺可是荆州名刹,这道全和尚是一代高僧释道安的弟子,出任卧牛寺主持多年,也受了桓家不少关照,现在桓家有难,桓蔚战败逃亡,暂避寺中,无论是出于做人回报的道理还是佛门慈悲为怀的佛门法则,他的做法,都没什么不妥,你现在杀了他,也不能追上桓蔚,何苦要做这个恶人呢?” 刘毅微微一笑:“如果我只是打完这仗就要回去,再也不来,那确实没必要做这个恶人,但若是以后想要坐拥荆州,成就一番大业,那就不能不在这里立威。羡之,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徐羡之的眉头一皱:“怎么,你想走桓温老路,割据荆州以自立?” 刘毅笑道:“起码要留条退路吧,这回我西征消灭了桓玄和桓振两代桓楚皇帝,彻底平定了大晋开国以来从来没有控制过的荆州,可如此大功,却仍然不能成为朝中第一人,只要寄奴还在,那主动权就是在他的手中。我得给自己早作准备,总不能永远受制于人。” 徐羡之叹了口气:“其实,你若是不想跟寄奴争这北府大哥的地位,那一切都好说,寄奴现在移民江北,屯粮积草,显然是准备北伐胡虏了,你若就此留在荆州,更换一批新的兵马,无论是出征西蜀还是平定岭南,都是大功,到时候你和寄奴各取所需,各出一军北伐,大家皆大欢喜,不是更好吗?” 刘毅的脸色一沉:“朱雀大人,你难道忘了自己的身份吗?” 徐羡之咬了咬牙:“从来没忘过,这也是我现在跟你白虎大人在一起,而不是站在寄奴那一边的原因。” 刘毅点了点头:“没忘就好,咱们的组织,可是要代表世家的利益,虽然我出身次等士族,但现在也已经跻身新的世家,即使是世家,就得维护自己的利益。寄奴现在做的这些事,跟我们这些新兴世家,跟我们黑手乾坤,可是截然对立的,不是我要跟他对着干,而是我们必须要维护自己的根本利益,你明白吗?” 徐羡之叹了口气:“寄奴也没对世家赶尽杀绝,王愉他们是自寻死路。你现在放着好不容易打下的荆州不去经营,却要回建康与他争权,这样真的好吗?” 刘毅笑了起来:“不趁着现在这个机会回去,以后还有更好的时机吗?我新立大功,寄奴又得罪了世家高门,现在我回去,那大晋的世家高门必然会全部倒向我,有了世家的支持,我就可以在朝中先扳倒王谧这个寄奴的代言人,扶谢混出任宰辅,如此一来,以后朝政就是我说了算,再也不必受制于寄奴了。哪怕是北伐或者平叛,也由我来决定。到时候就连无忌,也会站到我这边啦。” 徐羡之勾了勾嘴角:“你真的确定能成功?只怕就连谢家,也未必站在你这边呢,你可别忘了,谢混的上面,还有个夫人呢。” 刘毅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移民江北,是与所有的高门世家为敌,这点我非常清楚,就算夫人再向着刘裕,也不能犯了众怒,我先扳倒王谧,再扶上谢混,那对谢家是大大有利,夫人如果极力反对此事,那首先就过不了谢家这关,正好趁这机会,让谢混在谢家也出头主事,岂不是一举两得?” 徐羡之摇了摇头:“世家高门的事情,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尤其是这些百年大族,内部有其规制,不是借了外力就能改变的,希乐,我还是不建议你现在就回去跟寄奴斗。这回刘怀肃故意放出桓振,让唐兴斩杀,显然是把功劳让给你,你不能太不知好坏。” 刘毅的脸色一变,厉声道:“好坏?我需要他刘裕的可怜和施舍?作为西征军大帅,刘怀肃和魏咏之兄弟秘密出兵,在我这里招呼都不打一声,硬生生地抢走了消灭桓楚最后一支军队的功劳,最后留了个桓振给我杀,这就是对我示好?打你一个巴掌,再揉一下,你觉得这叫给我面子?” 徐羡之叹道:“希乐啊,你不要老是这样想寄奴,他如果真想打压你,有的是办法,不需要用这样的手段啊。我觉得…………” 刘毅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好了,羡之,别说了,寄奴是用这种办法告诉所有的京八兄弟,乃至告知天下,哪怕他人在建康,千里之外,也牢牢地控制着全军,我刘毅永远只能居于他之下,他给的,不,应该是说他施舍的,我才能拿,不然的话,他随时可以找人抢走,包括我的帅位。这就是我不能呆在荆州的原因,如果一直是这样的情况,那他随时可以找人来替换我,我辛苦准备的所有成果,最后会给他人作了嫁衣!” 徐羡之默然半晌,说道:“如果你主意已定,我也不好多说些什么,今天我来找你,是想告诉你,有个人来了,就在营中,也许会对你有用。” 刘毅笑着站起身,拍了拍徐羡之的肩膀:“陶渊明这个黑鬼是吧,就等他了,走吧。” ===第二千四百一十八章 陶公归来论时局=== 半个时辰之后,同样的中军帅帐之中,陶渊明和孟龙符站在了帐中,刘毅正襟危坐于帅案之后,两侧皆站着如狼似虎,满身盔甲的西征军诸将校,人人脸上喜气洋洋,看着手持节杖,神色平静的陶渊明。 何无忌笑道:“陶大使,这回你为国出使,不费一兵一卒,只靠着三寸不烂之舌,就取回了南阳十二郡,我们这些人出来打了一年,牺牲上万兄弟,也不比你的成就高到哪里。你这是怎么做到的?” 陶渊明微微一笑:“若不是靠了众位将军和北府军将士的神威,我又怎么可能有这点成就?在战场上得不到的东西,议和时同样得不到。” 孟龙符笑了起来:“陶大使过谦了,你逼秦主姚兴签下割让和约的时候,刘冠军还没有消灭桓振,平定荆州呢。” 陶渊明摇了摇头:“也许是天意吧,谁也没有料到,那个鸠摩罗什高僧,居然会向着我们说话,也许是佛门慈悲为怀,而那姚兴,也真信了这套,才会答应我们的条件。不过,我听说这回刘冠军为了追捕桓氏余党,甚至杀了那卧牛寺的主持道全大师,只怕鸠摩罗什知道了以后,会对为我们说话的事,感到有点后悔吧。” 刘毅的脸色微微一变:“道全和尚公然地庇护桓蔚,触犯了我的军令,按律当斩,本帅不觉得有何不妥。” 陶渊明叹了口气:“从大帅的角度来看,确实没有什么不妥,只是渊明毕竟是荆州人,知道荆楚之人,迷信鬼神,那道全大师和他的师父释道安,多年来为荆楚士民所景仰,不管有何理由,就这样杀了,只怕会引发人情骚动,为本来已经平定的荆州之地,增加一些变数。陶某不才,有些肺腑之言,还需要向大帅单独面进。” 刘毅点了点头:“陶大使这回立了大功,又熟知荆州内情,本帅正有些事情要向你请教,我这里都是些粗人,打仗拿手,治国非其所长,有些机要之事不便公开论及,诸位且先退下,有我和徐长史在此与陶大使面谈即可。” 孟龙符的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之色:“大帅,这回末将奉了刘镇军之令,要一路护送陶大使,寸步不离,职责所在,还请…………” 刘毅冷冷地说道:“寸步不离?猛龙,陶大使上殿面见秦主时,你在何处?” 孟龙符一时语塞,刘毅看向了一边的刘道规:“道规,既然陶大使说了要向我单独面进一步话,那涉及治理荆州的机要,你觉得合适很多人听吗?” 刘道规微微一笑:“猛龙兄弟也是忠于职守,还请希乐哥原谅一二,他一向就是这个性格,你懂的。” 说到这里,刘道规看向了孟龙符:“猛龙,此事我会亲自向大哥解释,这里都是自己人,只是涉及道全大师的善后之事,

相关推荐: 人妻卖春物语   姑母撩人   我曝光前世惊炸全网   一幡在手天下我有   从全员BE走向合家欢(NP、黑帮)   下弦美人(H)   军师威武   狂野总统   老师,喘给我听   被觊觎的她(废土 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