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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6章

:“有人比咱们更早抢粮了!” 这可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叶娇说要抢粮,她的兄长和夫君就先去抢了。 “会不会很危险?”叶娇道,“大人是否要从旁协助?” 李丕笑得有些僵硬:“对面可是十多万大军,总不能看着他们送死。不过,还是要先观望观望。人人都说楚王机敏聪慧,多智近妖,今日就让本官领教一番吧。” 他说完转身下令:“全军列阵!” 在突厥可汗贺鲁眼中,叶长庚简直是蠢得要命。 不好好在城里待着,竟然带一万多兵马,主动出击了。 因为战壕尚未挖好,且不把这三万人放在眼里,贺鲁命令部下立刻集结军队,对抗唐军。 出乎意料,唐军竟没有靠近突厥主力,他们仗着灵活机变,向北绕过去,竟像是要深入突厥腹地。 突厥骑兵去追,唐军却始终在射程之外。 军报一个个送来,贺鲁也总算明白过来。 “他们是要劫粮!传令下去!大军向西北进发,死守粮库!” 传令兵刚跑出去,贺鲁又觉得对方太慢。 他焦躁地在帐内踱步,询问部将:“不是学着唐人做了信烟吗?学会了没?怎么不用?” “烟做好了,”部将回答,“但是兵将尚不熟悉,怕他们认错。” “这有何难?”贺鲁道,“黄色表示粮仓!发黄色信烟,让他们去救粮仓!” 部将领命离开,贺鲁才稍稍安心。 不会有事的,一万骑兵而已,他们绝对带不走粮食。 除非—— 除非烧了! “快放信烟!”想到此处,贺鲁追出去,急得差点跳脚,“一定是格桑梅朵那个女人,泄露了我们粮仓的位置!等我抓到她,要把她的皮剥下来,做成皮筒子!” 贺鲁一直等到黄色的信烟飞到天空,才松了一口气,只不过半个时辰后,另一件事让他瞠目结舌。 云州城门再次打开,这回领兵的是楚王李策。 这一次他们不是奔向粮仓,而是杀向尚无准备的突厥大军。 等贺鲁组织好兵马反击,这些人同之前一样,快速退去。 “想走?”贺鲁亲率大军追来。 “咱们往哪里逃?”青峰询问李策。 “咱们不是逃,”李策含笑道,“咱们是给李丕送礼。 真实的战场变化万千,原以为可以固守城池,等援军,耗敌军,但眼下看来,云州城是耗不过突厥的。 这座城池矗立在此,是为了保护百姓,保护大唐。如果百姓饿死在里面,便毫无意义。 他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他会主动出击,并且把突厥诱入陷阱。 如今云州城外最大的陷阱,是李丕带来的两万兵马。 面对带着敌军赶来的云州守军,李丕比贺鲁还要惊讶。他的嘴张得更大,转头看向叶娇,问道:“楚王妃,你要不要考虑改嫁?” 他是你的夫君吧? 如果是,怎么会不顾你的死活,带着大军就来了? “少废话!”叶娇戴上沉重的兜鍪,握紧长弓,“杀敌要紧!” 的确是杀敌要紧。 李丕策马而出。 现在他知道了,楚王府和安国公府,都是狠角色。 …… 第305章 狠到他想隔岸观火,他们直接把突厥军送来了。 狠到他们的妻子妹子在这里,也毫不留情。 叶娇也是狠角色。 女人怎么能骑马跑那么快呢? 她冲锋在前,竟比李丕还快出半匹马的距离。 女人怎么能杀人呢? 她银弓拉满,箭无虚发。 女人怎么能如此狠心? 看着敌兵人头落地,竟然丝毫不怕。见敌兵血液喷溅,她只是微微侧身——结果李丕接了一脸。 战场凶险,李丕不再观察叶娇。 云州守军与河南道兵马汇合,只忙乱一阵,便在共同的旗语和鼓声下重新列阵。 中军居中,左右厢军拱卫、虞候在两侧排开,骑兵阵列左右。 盾牌在前阻挡箭矢,陌刀可斩战马,长矛林立弓弦拉满,对准大唐共同的敌人。 千军万马势如雷霆,又如一堵厚实的墙,挡在百姓身前,挡在大唐国土前。 构成幽云十六州的,从来不只是险峻的山峦、铜墙铁壁的城池,还是无数华夏战士的血肉,是他们不惧生死的意志。 要想过雄关,先从我等身上过! 我若不死,尔等休想! 站在千万同袍中,叶娇不由得热泪盈眶。 不知为何,她射箭、砍杀,脑海中却浮现长安城的景象。 熙攘的街市中,她坐在高高的楼台上,吃肉喝酒,对着兄长笑。 金楼又有新样式的发簪,铺子里的胡风衣服真好看,卖酒的西域舞姬扭着腰,对手拿书册的男人调笑。 诗人斜倚楼栏,高唱着新作的诗词,引来阵阵喝彩。 散学的学童痴痴地站在小贩摊位前,对着糖葫芦流口水。寻找孩子的妇人一面责骂,一面掏出铜板。 晨起雄鸡高鸣,暮时炊烟飘摆。 一盏盏灯火渐渐熄灭,她喝到半醉摇晃着归家,看到皇宫的灯火始终亮着,衙署的灯火也彻夜不息,城墙上的守军每隔一个时辰,便会拿着火把换防。 长安城的繁华壮丽,市井百姓的闲适平安,这么多年,叶娇一直以为是理所当然的事。 大唐国富民强万邦来朝,她生在最好的时代,虽然家境没落,但却温饱无虞,有家人疼爱。 她最大的烦恼是见不到父亲,最大的遗憾是自己不是男人。 直到这一刻,叶娇才知道没有无缘无故的安宁。 原来那些看起来平淡的日子,需要这么难的坚守,需要这么多的牺牲,才能得到。 也直到这一刻,叶娇才真正懂得李策的选择。 他那样的人,是不可能躺在皇族的位置上坐享其成的。 只要他还有一口气,便会为了这个国家,殚精竭虑、死而后已。 被唐军力挫的突厥兵马向后退去。 轻敌让他们损失惨重,因为摸不清唐军底细,他们不得不暂时退避、重整旗鼓。 斑驳的地面上,惨叫和死亡的,不仅仅有突厥士兵,还有无数的大唐将士。 尸横遍野后,他们暂时守住了国土。 可下一次呢,突厥人会反应过来,发现来支援的不过只有两万骑兵而已。 依旧是敌众我寡,依旧是胜负难料。 叶娇翻身下马,收刀入鞘,摘掉兜鍪,扶着一辆歪倒的战车,稍稍休息。 一缕烟挡在她面前,那是因为一面唐军的旗帜掉在地上,正缓慢燃烧。 那面旗帜是红的,是用羽毛装饰的旞旗,上面写着“李”字,也便是李丕的帅旗。 叶娇单膝跪地,捧起一捧土,把火焰掩灭。 军旗是战士死守的荣誉,不能就这么被突厥人烧了。 尘土在风中散开,像死亡将士的叹息和欣慰,轻轻扑在她脸上。 叶娇抬起头,忽然想到兄长或许会带兵前来。她在清理战场的兵马中寻找兄长的影子。 兄长高大结实,应该会穿绯色军服,戴黑色铠甲,胸口的护心镜是祖父留下的。 那上面的道道划痕,是安国公府曾经守卫国家的证明,也护佑着兄长,百战百胜、平安归家。 可是为什么,那位云州守军的将军,是从马车中走出来的呢? 他同样很高,只是有些瘦。站得笔直,却又微微咳嗽。他摘掉厚重的铠甲和兜鍪,露出玄青色的衣襟。那是—— 刹那间,如一道响雷在头顶炸开,叶娇只觉得浑身颤栗无法起身。她呆呆地看着远处的身影,直到那人的目光同她撞在一起。 他脸上的震惊更甚,向前迈步时甚至有一瞬间的踉跄。 李策向叶娇走来。 走过草木枯萎的战场,走过纵横交错的硝烟,走过惨叫、呻吟和哭泣,走过相互搀扶的士兵,走过歪斜的战车和军旗,走到叶娇身边。 在距离叶娇丈远的地方,他终于忍不住问。 “你怎么在这里?” 他的声音有乍然重逢的欣喜,有活着见面的百感交集,更有引敌兵来此的内疚。 “你怎么在这里?” 叶娇也在问。 她的声音里有意外、担忧和喜悦,唯独没有对他引敌兵来此的抱怨。 “我当然会在这里。”李策回答。 他来北地截杀格桑梅朵,所以会在这里;他不能看着云州城沦陷,所以会在这里;他是大唐的皇子,职责在此,所以会在这里。 “我也是。”叶娇眼窝中蓄满泪水,抿唇道。 她的夫君在北地,所以她会来;北地需要支援,所以她会来;她来了,便不会袖手旁观,所以她在这片战场。 李策走近几步,在难以置信中慢慢相信,他的妻子的确来了。 她已不仅仅是他的妻子,还是他的同袍。 李策单膝跪地,就跪在叶娇面前,用手指去擦她眼角的泪水。 “别哭,”他柔声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不劝还好,这一声劝慰,让叶娇顿时嚎啕大哭。 “我还以为——”她哭着道,“你真的被砸死了!” “你画的信是什么东西啊?竹子、柿子、花瓶、大象!显摆你会画画吗?你画了那么多,不如写一句你很好!” “你这样半死不活的,还来什么战场?你敢让我守寡,我不等你埋土里,就改嫁他人!” …… 她哭着说了很多,李策只是不断地为她擦泪,擦得她脸上的黑灰和血水渐渐干净,露出她那一张明媚清亮的脸。 这张脸如此好看,像战场上的一朵牡丹。 李策轻声解释。 “多亏你的客栈,让我逃过一死。” “叶兄引敌兵向北了,军中不能没有主帅,所以我才会来了。” “我那时手臂受伤,写字歪斜,会被你发觉的。” “现在已经好了,真的好了——娇娇!这是战场,你不要扒我的衣服。真的不能,很多人看着呢!真的……” 他只好抱紧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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