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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那里每隔三五天,会来一个老爷爷挑着扁担卖糯米糍粑,他来的时候,我和其他留校的同学会去买,买回来用热水泡开就能吃了。” 老者转了一圈打量着四周。 “你们怎么烧水呀?” 裴悦知挠挠头,没有如实相告,只说:“热水也有卖的。” 和老人分别后,裴悦知就回了宿舍。 她捂着干瘪的肚子,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一天都没吃饭了。 去墙根儿提起热水瓶。 很轻,空荡荡的。 裴悦知提着热水瓶,去书桌上的麦乳精空罐子里,摸出了两枚1毛钱的钢镚后,转身出了宿舍。 她提着热水瓶,出宿舍大门右转,进了另一栋宿舍。 爬三层到顶,最里边儿的一间宿舍门开着,上面贴了一张纸,写着三个大字——卖热水。 一个娃娃脸短发女孩儿,跷着二郎腿坐在门口嗑瓜子。 她身后的宿舍电源上接着一个热得快,底下是一大桶水咕嘟咕嘟的冒着气泡。 见有人来,她也不招呼,只是敲了敲门上的字。 “热水2毛一壶自己打。” 裴悦知见怪不怪。 “美芳,又换大桶了,你可得记着及时加水,要是没不过加热螺圈干烧,很容易出问题的。” 周美芳不耐烦地摆摆手。 “知道了,知道了,天天取热水的人那么多,我都忙的脚不沾地儿,哪有干烧的时候,也就是你来得晚,这桶才烧开。” “天天算数算题,今儿就吃了这一顿吧,上次热水你都是昨天打的了。” 她拍到手上的瓜子壳,拉开抽屉,拿出两块酒心巧克力,塞进裴悦知手里。 “快过年了,吃点好的吧。” 裴悦知装满热水,从宿舍楼出来。 天上已经爬满了星星。 萧瑟的冷风吹得她发抖,打了个哆嗦,捏紧了领口。 她仰起头,看着满天星斗忍不住呢喃:“爸爸、妈妈,快过年了,你们在那边还好吗?” “我在这儿遇到了很多人,他们都说我很像你。” 驻足许久。 裴悦知才吸吸发红的鼻尖,转身进了宿舍楼。 丝毫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树下,站着一道穿风衣的高大身影。 谢廷璋一直站在那,静静地看着,纵使心如刀绞,也没有上前打扰。 回到宿舍。 裴悦知把上回剩的半块糍粑放进搪瓷茶缸里,又往里加满了热水,盖上盖,升腾的水汽散不出去,她把双手覆在上边,只觉得整个身体都在回暖。 缓了一会儿,她脱掉外套提起被子披在身上,刚攒起来的那点暖意,瞬间被潮湿的冰冷包裹。 裴悦知瑟缩了一下,伸手把茶缸端进被窝抱着。 直到怀里的茶缸都有些冷了,被窝里才多了些暖意。 囫囵吃了口饭,又把剩下的温水都喝光,裴悦知这才蜷在被子里昏沉睡去。 睡梦中。 她仿佛又回到了上辈子孤苦伶仃的日子。 梦中的她昏昏沉沉,一个人生活在空荡荡的房子里,没有人能说话,也没有地方可以去。 难得能提起精神的时候,她会去找谢廷璋。 但换来的,却都是他的闭门不见。 裴悦知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梦到这些,她奋力挣扎,企图冲破梦中这具束缚她的身体。 可那个浑浑噩噩地裴悦知,就像水草,缠着她、裹着她,拖着她往下沉,几乎要耗光她所有的力气。 就在这时,她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轻柔的呼唤—— “悦知,醒醒,我是妈妈,妈妈来看你了。” 一瞬间,冰冷的潮水全部褪去。 心中浮现一座温柔的岛,鸟语花香、绿树成荫,阳光透过枝干,照在她身上,暖洋洋的,仿佛落入了母亲的怀抱。 “妈妈……妈妈……” 裴悦知一遍又一遍地呢喃着。 她能感觉到身边有人温柔地轻拍她的脊背,一下、一下,满含关爱。 梦魇褪去,她陷入更深沉的黑暗。 呼吸平稳。 谢廷璋坐在她床边,帮她归拢了额角不听话的头发,掖紧了被子,就像曾经无数次做过的那样。 他凝着裴悦知沉静的睡颜,久久未动。 很早之前,他就打听了西南科大寒假的放假时间。 此后,每当有湘城的列车开回来,他就会去火车站门口,站在最显眼的地方。 他想:如果悦知回来,可以第一眼看到我。 可他等一天有一天,等到了一见他扭头就跑的李安平,等到了北京的初雪,等到了什刹海结冰。 他曾无数次路过,想在那些滑冰的人中找到熟悉的身影,他看谁都像她,可谁都不是她。 他以为,最起码过年的时候,她会回来了。 可时间一天天地过,眼见着就到了腊月二十三,他不能再等了。 他来到湘城,却不想,裴悦知的日子会过得这么难。 可即便这么难,她也没有想过回去。 “悦知,你的心可真狠啊。” 谢廷璋声音很低,若有似无的一句话飘散在凉夜里。 对他狠,对自己也狠。 即使吃尽苦头,也不肯轻易回头。 曾经,他最希望裴悦知能认清自己的感情,认清她对他到底亲人间的爱和喜欢,还是男女之情。 现在裴悦知好像真的认清了,也不要他了。 可痛苦的人,却变成了他。 裴悦知难得睡了个好觉。 醒来时,上午的太阳已经透过窗帘间隙照进了屋里,在水泥地上,留下一道暖黄色的射线。 她从被子里伸出手,却带出一件毛衣。 掀开一看,她今天要穿的衣服、裤子竟然都在被窝里,和着她的体温,热乎乎的。 她皱眉不解:“奇怪,我昨天晚上有把它们放进来吗?” 疑惑归疑惑,她还是趁着衣服热气没散,把它们套在了身上。 穿好衣服。 她端着牡丹搪瓷脸盆,来到了水房。 费力拧开水龙头生锈的阀门,它“咔哧、咔哧”几声,先吐出来一截冰柱,随后才是混着冰碴的冷水。 她没接太多,想着回去能少兑点热水。 可当她回到宿舍,一提水壶,立马就发现了重量不对。 “满的?” 裴悦知放下水壶,立即检查了门窗的锁扣、插销,都没有被破坏的痕迹。 她皱着眉、眼神警惕,放轻脚步霍地一下打开衣柜。 老旧的木门“吱呀”一声,差点掉下来。 里面除了几件衣服,什么也没有。 裴悦知松了口气,可心中那股怪异感始终挥之不去。 重生前,她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从不相信怪力乱神之说。 就算是重生归来,她也不至于相信,仅仅只是做个梦,妈妈就真来看她了,还帮她暖衣服、打热水。 这不科学。 好在,即使真的有人趁她睡着进过屋子,似乎对她也没什么恶意。 她盯着宿舍扑簌簌掉渣的蓝漆老木门,再次打开了桌上的麦乳精空罐。 不打开不要紧,一打开才发现,罐子沉甸甸的,里面灌满了纸币、硬币。 裴悦知眉头皱得简直能夹死一只苍蝇。 她心里隐约有了头绪,气冲冲地多摸了两枚硬币。 “原本只想加一把锁,现在好了,加两把。” 简单洗漱之后,裴悦知戴上帽子手套,锁好宿舍门去了校外。 在外面开的澡堂洗了个暖烘烘的热水澡,连日来的疲惫好像被一起冲散了。 裴悦知拿着澡堂配的老式猪鼻子吹风机,花了会儿功夫才把头发吹干,重新穿好外套走了出去。 湘城不怎么下雪,路边甚至还能看到青青的草。 去小卖部买完锁,正好碰上撑着大红水桶,在路边歇脚的周美芳。 “美芳?你这是又倒腾什么呢?” 看着那满满当当的一大桶,裴悦知忍不住发问。 周美芳哈着白气,直起腰,挎着手闷子甩甩胳膊。 “天冷了,好多人不愿意出来,我多倒腾点饼干、方便面的,放宿舍里,回头她们来打水,需要就买了。” “我也不多要,五毛一角的,多给点就行。” 周美芳家庭条件不好,父母早亡,从小跟爷爷相依为命,捡过垃圾、收过废品,做过各种小生意,就这么一边生存、一边学习,硬是给自己供成了大学生。 就是寒假的车票太贵,她舍不得买,把这一学期赚到的钱给爷爷寄回去了,人还在学校没走,接着做生意。 遇到了就搭把手。 裴悦知上前,跟她一人提着桶的一边,倒也轻松不少。 只是刚进校门,她俩就看到远处的宿舍楼顶,飘着浓浓的黑烟。 周美芳一拍大腿:“坏了!” 裴悦知心里咯噔一下。 两个人也顾不上手里的东西,往路边一扔,拔腿就往宿舍跑。 跑到宿舍楼下的时候,火势已经起来。 三楼最里面的窗户冒出滚滚浓烟。 即使是寒假期间,留校的学生少,楼底也还是聚集了一圈人。 “着火了!快救火!” 不少同学端着自己的洗脸盆,一盆盆水泼进去。 也有人站在楼下说风凉话。 “那是周美芳的宿舍吧,她那个热得快一看就不安全,这下不会被学校开除吧?” 人群里议论纷纷。 裴悦知下意识看向周美芳,只见她涨红了一张脸,身侧的手止不住颤抖。 却还是强撑着回击:“你才不安全!跟我赊账要热水的时候你可没这么说!更何况,出门前我根本就没烧水!” 话音未落,宿舍的玻璃忽然朝外炸开。 飞溅的玻璃碎片到处都是,人群慌张散开,窗口赫然出现了一个系着红围脖的女同学。 她被滚滚黑烟呛得直咳,半边身子都伸到了窗外,奋力挥手。 “救命!救救我!” 裴悦知和周美芳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边跑边脱外套,冲进一楼水房。 透湿的外套披在身上,又冷又沉,可她俩顾不得那些。 周美芳第一时间往楼上跑。 裴悦知转头冲向控制室,一把扣下了整个宿舍楼的电闸。 楼梯的木扶手被大火吞噬。 裴悦知捂着口鼻,贴着墙根快速往上跑,躲避着跳跃的火苗和不断砸下来的断木,好不容易冲进周美芳宿舍,却看到令人胆寒的一幕—— 周美芳一手死死扒着烧秃的窗框,一手拼命拉着挂在窗外的女同学。 她竟然想要跳楼逃生! 裴悦知没有丝毫犹豫,冲过去拉住了女同学的另一只手。 她和周美芳合力,将被浓烟呛得半昏迷的女同学拉上来,摘了只手套,捂住她的口鼻。 她俩还来不及喘口气,身后就传来一声巨响。 烧断的房梁砸下来,堵住了出口。 …… 另一边。 谢廷璋刚买了一堆吃的用的回来,想和裴悦知好好聊聊。 还没走近,就发现学校上空一片黑烟。 他心里顿时一紧,一股不好的预感陡然升起。 不敢有片刻停歇,他一口气冲到宿舍楼下,还没跑到跟前,就听围观的同学议论。 “裴悦知和周美芳进去那么久了还没出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不知道,她俩胆子真大,那么大的火也敢往里冲。” 听到这话,谢廷璋脑子嗡的一声。 一把拉住旁边的同学,疾声问:“我是裴悦知的哥哥,她还在火场里?” 那名同学刚点了一下头,谢廷璋就如离弦之箭,一头冲进了火场。 …… 火势太大,裴悦知她们根本不可能直接从火里冲出去,必须想办法灭火! 忽然,她余光扫到床下,一个印着“cola”的空玻璃瓶。 可乐! 她一把拉开了周美芳存东西的柜子,果然在里面发现了两箱可乐,她抄起瓶子就往门口的火里砸去。 周美芳眼睛瞪大,下意识想拦:“裴悦知!这玩意儿五毛一瓶!” “刺啦”一声,火焰炙烤的焦糖味在空气中弥散。 裴悦知语速极快:“可乐中含有丰富的二氧化碳和水分,可以减少氧气供应、吸收热量,糖分和其他成分,在一定程度上能形成保护膜,覆盖火源物表面!” “一瓶不够!” 周美芳立即明白了裴悦知的用意。 她咬咬牙,一瓶接一瓶的可乐砸向门口。 “五毛!一块!一块五!老娘今天,砸钱买命!” 两人架着昏迷的女同学,腰上别了一圈可乐瓶子,就这么一路砸过去,还真冲出了一条路。 直到三个人一起扑倒在门前的空地上,大口新鲜空气灌进肺里。 才真的感觉到劫后余生。 匆匆赶来的消防队员穿着绿棉袄,扛着水管对起火点冲水,昏迷的女同学也被抬上了救护车。 周美芳这时才躺在地上,哀号一声:“完了!全完了!” “没学上了,钱也没了,爷爷的病咋办啊……” 裴悦知刚爬起来想要安慰她,却听到围观的人群喊:“裴悦知你出来了!刚刚有个人说是你哥哥,他冲进火场救你了!” “什么?” 裴悦知霍地起身,看向被高压水枪覆盖的宿舍楼。 整栋宿舍楼就那么大,谢廷璋要是真的在里面,他们怎么可能没遇到呢? 正想着,一个高大的身影跑出火场。 怀里还抱着一名呛晕过去的女同学。 正是谢廷璋。 他把怀里的女同学交给救护车上的医生,转头直奔裴悦知而来。 “谢……” 裴悦知话没说完,就被他一把扯进怀里,死死抱住。 他的声音颤抖又无助:“你没事就好。” 他的双臂用力环绕着她的肩膀,每一寸肌肤都紧贴着,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裴悦知艰难地动了动手臂,压着声音叫他:“谢廷璋,你、你放开……” 许久,谢廷璋才在裴悦知的抗拒下,缓缓放开了手。 “悦知,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吗?我……” 裴悦知没回答他的话,脱离他的怀抱后,终于脱去了自己身上又湿又沉的衣服,她转头走到周美芳身边,伸手把她拉了起来。 “没事儿,学校肯定会先查清起火原因,再判定责任的,你别太担心了” 周美芳随意抬手,扑掉了头发上的灰。 一头短发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燎到了,缺了一块,发尾焦煳着卷曲在一起。 她无所谓地笑了笑:“你再抱一会儿,我去哪儿做生意都想好了。” “不就是钱嘛,有进有出、有进有出啊,开了我就不上了,领我爷去沿海做生意。” “裴悦知,我宿舍烧了,跟你住呗。” 裴悦知提着的心落了回去,她笑着回道:“好。” “哎对了,先把那桶捡回来,要是让别人顺走了,又亏一笔。” “好。”裴悦知拖着长声应下。 两个姑娘相互支撑着走远了。 谢廷璋看着她俩离去的背影,心里说不出的酸涩。 原来,被人忽视,留在原地的滋味,竟然会这么苦。 他和裴悦知,似乎再也回不去了。 谢廷璋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裴悦知的身影没入拐弯处消失,他才回过神,捡起散落一地的东西,赶在她回来之前,送进了她的宿舍。 思虑再三,临走前,他还是在桌面的演草纸上,写下了两句话—— “悦知,家里永远都有你的位置。” “我会一直等你回家。” 裴悦知和周美芳提着水桶回来的时候,谢廷璋已经走了。 只有那两行银钩铁画的字,安静地躺在演草纸上。 裴悦知走到桌前,看着那熟悉的字迹,心中毫无波澜。 家吗? 可对她来说,家并不是某个特定的地点。 曾经,她把谢廷璋当成家,不顾一切地抓着他,到头来一无所有。 现在,只要是能让她感受到内心安宁的地方,都是她的家。 裴悦知撕下那张演草纸,折成纸飞机,打开窗户放飞了。 “谢廷璋,我们各自安好吧。” 柔和的低语随着纸飞机一同飘落。 谢廷璋仰着头,看它落叶一般悬飞而下,最终跌落脚边。 只觉得原本刺骨的风,更冷了。 冷得他想逃离,回到温暖的七月。 回到,一切都来得及的时候。 …… 两天后。 被困在火场的那两名女同学都醒了。 裴悦知和周美芳提了点东西,去了医院。 谢廷璋救出来的那名女同学小时候遭遇过火灾,在大家都往外跑的时候,她害怕得躲进了柜子里,后来火势起来,她就更不敢出去了。 幸亏谢廷璋去找裴悦知的时候,听到了她敲柜子的声音。 也幸好,裴悦知可以自救。 到那个红围脖女生病房时,学校的人也在跟她了解情况。 “你是说,周美芳同学私自在宿舍使用违规电器盈利,并因为看管不力造成了这次火灾,是吗?” 病床上的女同学惨白着脸,点了点头。 “是……我当时想过去买热水,就、就看到水桶里的水已经烧干了,我刚想走,火就烧起来了……” 听到她的说辞,周美芳怒不可遏,立即单手叉腰,指着她反驳。 “你胡说!我走的时候分明已经拔掉电源,还锁了门,你是怎么进去的?” 那女生被突然出现的周美芳吓了一跳,登时就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了。 学校领导一皱眉,出声呵止:“这位同学,请你冷静,学校一定会把这件事查清楚的。” 周美芳胸膛剧烈起伏,一双眼死死瞪着病床上的女同学。 而后者甚至羞愧得不敢看她。 裴悦知扯着周美芳的衣袖,晃了晃,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随后提着她们带来的东西,放在了床边。 她从里面拿出一瓶可乐递给女同学,和颜悦色道:“别害怕,有什么情况如实说,老师们肯定会为你做主的。” 说完,她转头看了周美芳一眼。 “要真是她粗心大意,忘了拔电源,那你就是受害者了,更不用怕她,给,尝尝吧。” 裴悦知起开可乐瓶盖,递到女同学手里。 女同学却连连摆手:“不了不了,我喝这个打嗝儿。” 裴悦知却像没听见似的,把可乐瓶子塞进她手里。 “拿着吧,这玩意儿挺贵的,一瓶就要五毛钱,放了气就不好喝了,周美芳平时卖这东西都舍不得喝。” 她的语气又轻又柔,听起来真的就像让女同学不要浪费似的。 突然,她话锋一转。 “唉,对了,你之前是什么时候喝过?” 女同学被她问得一愣,嘴角微张,整张脸迅速红了起来。 她支吾了半天,还是裴悦知帮她说了。 “火灾那天,周美芳的宿舍里,我没说错吧?” 女同学红着的脸,瞬间白了。 裴悦知从床边站起来,重新回到周美芳身边。 “假设,周美芳说的所有话,都是为了推卸责任,那么她离开宿舍时,热得快没拔,门开着。” “你到了,发现水桶里的水已经烧干了,想走,这时起火了,你在门口,完全来得及离开,又为什么要反其道而行,守着门不跑,而去跳窗呢?” 裴悦知没急着往下说,而是静静地注视着那名女同学,等她的回答。 “我、我太害怕了,我……” 女同学的脸毫无血色,哆嗦着嘴唇连话都说不利索。 “不对……火烧起来的时候,你根本不在门口,甚至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起火,那你在哪儿?在做什么?” “你去买热水,既不看着水桶,也不离开房间,同学,你不解释一下吗?” 女同学低着头,死咬着嘴唇,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学校负责调查的两位老师,对视一眼,也明白其中的关窍。 他们来,就是为了把事情弄清楚,索性不加阻拦,任由裴悦知往下说。 裴悦知许久没再说话,只是看着沉默的女同学,缓缓叹了口气。 “三楼说高不高,说矮也不矮,要不是周美芳冲进火场拉住你,恐怕,你就不只是被烟呛晕,受点轻伤了。”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裴悦知自觉没有继续说下去的必要。 可病床上的女同学,只顾着哭,一句话都不肯说。 她的眉眼也不自觉冷了下来。 “如果你无话可说,那我们就假设,周美芳说的是真的,她拔了电源、锁了门,我们再来推导一次……” “不用了!” 女同学抬起头,满脸泪水,眼中满是无助和懊悔,她双手死死抓着可乐瓶子,突然抬手打了自己两巴掌。 “都怪我!都怪我嘴馋!” “我、我想去买热水,可周美芳不在,宿舍门锁着,我本来想走的,可……可那门太老了,前两天,我们宿舍的门锁就掉了,我晚上都不敢睡觉……” “我就想、就拽着它晃了几下,那个锁,就也掉了,水桶里没水,热得快也在,我不想白来,就自己去接了一壶水,倒进桶里烧了,我真不知道会着火……” 裴悦知看了周美芳一眼,询问她的意思。 后者紧紧抿着唇,许久才说:“一壶水加进桶里,没不过加热螺圈。” 此言一出。 裴悦知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周美芳只想讨回清白,还原火灾发生的真相,至于其他事,她没想追究。 女同学的话已经足够学校判定责任了,至于那个滚落在床下的可乐空瓶,她们谁都没提。 很快,校方就对此次火灾做出了通报。 周美芳在寒假留校期间,使用违规电器盈利,间接造成火灾发生,予以记大过处分。 那位女同学未经允许进入他人宿舍,擅自使用他人物品,监管不当,引发火灾,予以留校察看处分。 至此,火灾事件告一段落。 裴悦知又回到了每天蹲在宿舍楼下,写写画画的日子,不同的是,她空空荡荡的上铺多了个周美芳。 那天买的两把锁,到底也没装上。 三年后。 裴悦知伏在灯光昏暗的台灯下,写写画画。 夜晚静悄悄的,只有她时不时拨弄算盘的声音,在黑夜里发出脆响。 “嘎吱”一声,宿舍的门开了。 周美芳烫着短发,戴着墨镜,穿着崭新的皮夹克,胳肢窝里还夹了个手提包。 乍一看,像个有暴发户气质的中年男老板。 听见开门声,裴悦知转过头,看见她这身打扮忍俊不禁:“大晚上戴墨镜,不怕撞墙啊?” 对于裴悦知的调侃,周美芳浑不在意,她把墨镜推到头上卡住,摇头晃脑地走过来,大剌剌地往裴悦知床上一坐。 拉开手提包,从里面掏出一台板砖似的大哥大。 随后,颇为傲娇的手掌向上指向它,有点求夸奖的意思。 裴悦知也是相当的给面子,立马放下手头的事,拿起大哥大,惊喜出声。 “大哥大!周老板太有实力了,看样子去沿海转了一圈,真是发达了呀!” “哈哈哈。” 周美芳浮夸地笑了三声,像电影里的大哥似的,伸出大拇指一抹鼻子。 “猜猜多少钱?” 裴悦知微微偏头,把玩着手里的大家伙,装作不知道似的试探着开口:“一万……五?” 上辈子,大哥大刚进入市场的时候,她就买了两台。 当时想着,有了这东西,她就能随时联系谢廷璋,可他根本不要。 现在想起来,也是好笑。 周美芳一副你果然猜不到的表情,撇着嘴晃了晃手指:“再猜?” 裴悦知皱着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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