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卷残经,而沈乐陵吃掉高家小公子之前,曾称兄道弟,助其淬体,交流了不少功法,这《泰皇白玉经》就是其一。 当然,她得到的仅仅是‘通灵篇’里关于‘淬体’部分的小章,可放到世俗,绝对算得上是绝世神功。 “咦?” “对对对!就这么运转!练功之时自带护体,还能让真气滋养你的脏腑,治愈你的筋骨,保护你的皮肉……” 沈乐陵能扫描到,炎奴体内气海翻腾,涌动于周身穴窍、经络乃至血管,正按照她传递的路线和次序运转! 真气流动不息,如川之行,它们不走寻常路,窜动在无数微弱血管之中。 这使得真气的运作更为立体,而非平面! 最终在璇玑、华盖二穴,凝聚成一阴一阳两股气旋,一个左旋,一个右旋,相互依存牵引。 如此反复,周身穴窍不停地有气息滋生而出,在流进气旋的路途中,孕养着炎奴的五脏六腑,护持他的四肢百骸。 至此内息绵长,呼吸缓慢。 “你并不是笨蛋嘛!十六道内息同时运作,我还真怕你做不来!”沈乐陵见他成功,十分欣喜。 “啪啪啪!”一鞭鞭抽上去,炎奴已经不再添加血痕。 但因为炎奴身上的血痕太多,以至于行刑者都看不出来区别。 “管事,打完了!”行刑者拱手道。 “嗯,咽气了么?” 行刑者仔细一看,发现炎奴好像有进的气儿,没出气儿,便说:“他呼吸微不可察,纵然不死也快了。” “嘁!”廖管事撇了撇嘴,他没有听到哀嚎求饶,也挺没劲儿的,便说:“算了,且在这吊着吧,示众三日!” 说完就带人离开,只留下炎奴在广场上如死人一般吊着,遍体鳞伤。 “总算走了……”沈乐陵咯咯笑着:“炎奴儿,你好好运转我教你的法门,它自带疗伤的功效……唔,那茶山堡主有个密室,姐姐去一趟,晚些回来给你带灵药。” “谢谢……”炎奴虚弱道。 “咯咯咯,你可别死了!” 说着,炎奴儿感觉一道神念从自己脑海中消失。 他现在精疲力竭,动弹不得,浑身无数道血口,脏腑与筋骨皆受了重伤。 只能闭目养神,默默运转妖怪教他的功法。 炎奴能感觉到,自己全身有数百处泉眼般的气穴,每个气穴里都藏有他的真气。 那是他这两天打铁所一直用的力量,每次用完了,吃饭就能补满。 而现在,这些真气,都在一步步地流走,并入到两团气旋中,化为另两种性质的真气。 每当一道旧真气,转化为新真气,他就觉得浑身舒畅! 以至于他沉迷其中,极度专注。 也不知过了多久,所有的旧真气都没了,众多穴窍空空如也。 然后每一个穴窍,都在从他的血肉中汲取力量,滋生出一条条新的内息,汇入气旋。 “呃?”炎奴身子一抽,感觉这种抽取精华的滋味,很不舒服! 不是痛苦,而是一种淡淡的空虚。 这和之前转化真气时的浑身舒畅,气血沸腾之感,大相径庭……炎奴更喜欢那种沸腾的感觉。 “不行不行,搞得我昏昏沉沉要睡着了,睡着了还怎么练功?” “对了,我得先吃草,补充锤子真气才行。” 他自顾自地想着,马上就停止了练功。 炎奴完全不懂修行,不知道这种空虚,正有助于修行者‘致虚极,守静笃’,沉浸到入定的状态。 他以为真气都是靠吃自己喜欢的东西补充,也以为这功法就非得转化他原来的真气。 此刻一停止练功,自然也停止疗伤,身上的疼痛感又渐渐清晰。 “妖怪姐姐说让我练功疗伤,可我的锤子真气没了,咋练啊?” 随后又想到了那两大气旋:“不知道这两股新的真气能不能用?” 炎奴尝试着调动它们,果然可以,于是它反从气旋里拼命抽取,按照之前的路线流转,滋润周身各处。 果然,这也能疗伤,疼痛感立即消减,干涸的血管,又逐渐盈出新鲜的血液。 五脏六腑四肢百骸的伤势,都在缓缓恢复。 他就这样,一直消耗着气旋,直到殆尽,伤势已经好了一两成。 不仅如此,当那阴阳气旋的最后两股精纯气息消散后,他的身体还淬炼得更加强健! 这比起之前缓缓滋润身体之效果要提升的更为明显。 “真气都练没了!太好了!” 炎奴正和他之前打铁时一样,搞得体内空荡荡,没有一丝真气。 他还十分满意,觉得这算是练好了。 于是舒润一笑,歪头看着月亮,思念着阿翁,渐渐睡去。 到了深夜。 一个鬼鬼祟祟的影子,佝偻着身子靠近刑场。 他左顾右盼,见远处巡逻的武者没有看过来,便推了推炎奴,轻轻呼唤:“炎奴……炎奴!” “洪叔……你怎么来了?”炎奴悠悠转醒。 “傻孩子,洪叔不来救你,你得死在这!快,先吃东西。”洪叔掏出几块蒸饼。 炎奴正饿着呢,呼噜噜全吃了,然后担忧道:“洪叔,下次不要偷饼了,我可以吃草的。” “瞎说,那是饿得不要命了,才能吃的。”洪叔哪信他真能吃草。 “真的,我从小到大吃的草,比吃的饭还多。”炎奴认真道。 “你这孩子,撒谎都不会撒!”洪叔叹气,只道炎奴是怕他偷饼被抓,继而学会了撒谎。 他抚摸着炎奴的伤势,看得触目惊心。 “疼吗?” “之前疼,现在好多了。” 洪叔掏出锤子和凿子,想要把锁链撬开。 然而刚刚用点力,就听到叮的一声,在这夜深人静下,格外清晰。 吓得洪叔连忙看向巡逻队,好在没发现。 不能撬了,武者耳清目明,再大点声,他们一定听得见。 这是精钢锁链,看来救下炎奴,逃出茶山堡,是想都不要想。 “孩子,你服个软,求管事饶命,他说不定放了你。”洪叔苦劝道。 炎奴没有回答,只是反问:“洪叔你问到了阿翁的消息吗?” 洪叔只得撒谎道:“问到了,问到了,你阿翁还在军中,他年老体衰,只在后方打杂,这一年下来,都没上过战场呢。等胡蛮被击退,他就回来了。” “太好了,我一定要等阿翁回来!”炎奴欣喜若狂。 “对,所以你可不能死了,明天我求管事过来,你也一定要向他乞饶,他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说些好听的。” “好!我记得了!” 洪叔这才放心离开,留下炎奴再熬一夜。 第18章 济水之战 炎奴感受着体内因吃了蒸饼,而又再度澎湃的真气,咧嘴一笑。 他把自己最开始的真气,叫做‘锤子真气’,几个蒸饼吃下去,瞬息间就从周身穴窍中滋生。 不仅如此,还比耗尽前,又壮大了一成。 唯一让他困惑的是,妖怪姐姐教他的《泰皇白玉经》真气,没有恢复,也不知道是不是吃得不够多? “不管了,再练一次就是。” 炎奴开开心心地开始了练功,把恢复的锤子真气,又一次转化,形成两大气旋。 那两大气旋散功之后又重练,失而复得,生灭轮转,竟是比初次凝聚时,要更精纯磅礴了几分。 且随着锤子真气不断消耗转化,气旋则不断壮大。 这个过程中,伤势也在缓缓恢复,待锤子真气消耗殆尽,伤势又好了一成。 也不知过了多久,沈乐陵的声音再度传来:“炎奴儿,你练得很快嘛,不枉我传你《泰皇白玉经》。” “此功玄门正宗,炼精化气,你需要多吃些补药,才能练得快……可惜姐姐没有。” “这茶山堡穷得要死,密室里不是破铜烂铁,就是一些没用的经卷,姐姐只找到一些疗伤药,对你的伤势有用,对你的修行无益。” 沈乐陵深知《泰皇白玉经》这种玄门正宗功法的难处,它不是魔道功法,会根据人体的情况来抽取精华。 所以人体精华越少,修炼的越慢,必须要有天材地宝,大补丹药去固本培元。 贫苦百姓哪怕练个几十年,都难以一元淬体。 炎奴现在气血亏损,就更糟糕了,如此炼精化气,定然每个穴窍练出的内息细若游丝,气旋根本无法壮大! “来来来,把这些药都吃了。” 说话间,沈乐陵本人已经现身。 炎奴眼皮微抬,看见‘马教头’,站在自己身前,开了一瓶药膏,摸在他身上。 那药膏一抹,炎奴就觉得清凉透骨,伤口发痒。 “来,把这两瓶药吃了,你恢复得更快。”紧接着沈乐陵弹出两股水珠,放入两瓶药粉中调剂一番,便统统灌入他口中。 那两瓶药一进入肚子就消化没了,顷刻间,炎奴周身穴窍又充盈着锤子真气,精力旺盛。 “这是什么药?”炎奴惊奇地问。 沈乐陵淡定道:“生骨粉与融血散而已,加速恢复你伤势的。” 炎奴眨眨眼,没想到这两种药,他也能瞬间消化,并恢复真气。 “马教头!” 忽然一声传来,原来因为沈乐陵没有回避人,以至于附近的巡逻武者都赶过来。 “这贱民犯了什么事儿啊,搞得这么惨。”沈乐陵收起药瓶,面带困惑地迎了上去。 “嗨,这傻子得罪了廖管事,要示众三日,咦?还没咽气呐?”巡逻武者说着,发现炎奴还没死,有些惊讶。 沈乐陵一脸沉思:“是啊,我就觉得不对劲,这样的伤势,早该死了啊……难道……” “难道什么?”巡逻武者们神色一凝,他们都听说了,昨晚有一队人被妖怪杀了。 要知道,死的人都是和他们一样的武者,也在军中挂了籍,但还是死了,说明妖怪不怕他们的红尘火! 不怕红尘火的妖怪,这种不争的事实,让堡内武者人心惶惶。 “难道是那妖怪救了这贱民,保了他一命?”沈乐陵狐疑地扫视四周。 众武者也纷纷看向附近,周围夜深人静,远方几缕幽灯微光点缀,伴着几声夜鸦啼鸣。 此情此景,一想到妖怪可能在暗中窥视他们,寻找猎物,就不禁战栗。 沈乐陵语气微颤道:“不对劲,我有不祥的预感……” “噌!” 沈乐陵长刀出鞘,姿态凶厉,可是微微发抖的手,带动着刀片发出轻微的摇晃声,似乎是暴露了其内心的恐惧。 “刑场之地,咕唔……阴煞之气极重。”沈乐陵缓缓说着,话说半截,咽了口唾沫,众人看他竟已满头是汗。 眼见身为一流高手的‘马教头’,都如此紧张,悚然的气氛瞬间在众武者之间蔓延。 “这……这阴煞之气有什么讲究?” 沈乐陵艰声道:“阴煞之气可滋养邪祟,是以妖鬼邪祟最爱藏匿这等大凶之地……” “我料到昨夜的妖孽可能在此,便来查看,没想到你们还在这挂个将死之人,又添血光,阴死之气更甚……” “啊……”巡逻武者心里咯噔一下。 “妖……妖怪会藏在何处?” 众人把‘马教头’当做主心骨,却见他目光飘忽,似乎在躲避着谁的注视。 一只眼睛哪都瞟了,却就是没有看向场中心铁链锁挂的炎奴。 “莫非……”有武者连忙瞥了眼刑架。 如血人似的炎奴,双臂斜向上锁着,躯体自然垂下。 微低的脸庞粘着乱发,看不清表情,身上纵横交错的伤痕,在月色下狰狞恐怖。 一股寒风不合时宜地拂过,吹动其身体微晃。 那武者拔剑指着炎奴,脱口而出:“妖孽藏在他体内!” “找死!别说出来啊!”沈乐陵惊悚一声喊。 那武者脸色刷的一下白了,原来‘马教头’眼神飘忽,言语含糊,是不敢点破妖孽的藏身处吗? 连‘马教头’都怕的话,他点破出来岂不是找死? 就在此刻,一阵阴风吹袭,刑场周围忽然弥漫着浓厚的水汽,将四面八方都给笼罩。 这让原本要逃走的他们,一时间不知该不该跑。 “唰!”他们看见‘马教头’飞掠而出,钻入水雾中。 众人正要跟上,就听到凄厉的惨叫声:“放开我!” 刹那间‘马教头’倒飞而回,有一只血手钳着他的脖子,把他摔在地上。 众武者吓坏了,又见‘马教头’跪地哭喊:“饶我一命,我一定为你日夜牲祭,香火不绝。” 血手立刻把矛头指向一旁的武者,向其飞去。 其他武者腿一软,也纷纷跪下求饶:“我也给你生祭,给你香火,不要杀我!” 他们求饶之下,发现血手消失,脸色大喜,没想到真的有用! “我这就回去上香!”武者们连忙要走。 却听到‘马教头’的声音,变了样:“唉,神不歆非类,民不祀非族,真要是万民香火对我有用就好了……我盘踞一地,享用香火修行,岂不美哉?何苦东奔西走?” 沈乐陵轻叹着,摘下眼罩,那只左眼如涌泉般飞出水流。 众武者毛骨悚然,想要逃跑,却已被一股阴气缠身,紧接着就被水流包裹。 沈乐陵又借炎奴,搞定了一波武者。 她将尸体尽数埋了,清理掉了所有痕迹,朝着炎奴说:“我把你放了,日后培养成惊世武者,好不好?” “好哇。”炎奴应道。 “小事一桩,不过……从此以后,你都得听我的!”沈乐陵咯咯一笑。 炎奴本就是奴仆,只是单纯地反问:“你也是贵族吗?” 沈乐陵顿了一顿说:“我无父无母,天地所生,当然高贵!” “你比堡主还厉害吗?”炎奴又问。 沈乐陵听恼了:“咯咯咯咯……你拿我与凡人比?茶山堡主区区二流,过几日我便去吃了他!” 炎奴记得洪叔的话,纠正道:“我听说堡主是一流高手。” “哈哈,这穷乡僻壤的武者多爱吹嘘!难不成还活在梦里?”沈乐陵嗤笑一声。 随后解释道:“无论是堡主张绪,还是韩胡马三名教头,以前也许真是一流,可如今天下大乱,乃至比过去任何时候都乱!人人自危……习武者甚多!” “不谈胡蛮中的强者,单说世家豪族结寨自守大力招募乡勇,还拿出族中典籍培育武者……就已令曾经的一流,到如今只能算是二流。” “亦如五百多年前,三元淬体都算天下第一,直到出了个霸王……” 炎奴恍然大悟:“时过境迁,过去的强者,未必今日还强。那往日的贵族也未必今日还贵。” “世上没有一成不变的道理,是吗?” 沈乐陵一乐:“对,天道昭昭,变者恒通!” “大灾生妖,大乱孕魔,大劫之下出英雄!这天下比之过去,又不知强了几分啊!” “这便是孟子说的,此一时,彼一时也!五百年必有王者兴,其间必有名世者!” 炎奴眼睛放光,阿翁一直教他等,等官军、等朝廷、等世家、等仙人……却等得天下动荡。 太平真的是等来的吗?他不知道,但他无比向往外面的世界…… “炎奴儿,我帮你把那什么管事、堡主都杀了,从此以后你便跟着我,我带你去江南闯荡,一定不会亏待你。”沈乐陵语气诱惑。 然而听了这话,炎奴反而失落,迟疑片刻说道:“你要带我去那么远?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你。” “什么!”沈乐陵错愕,她看出炎奴向往外面的世界,所以没想到会被拒绝。 “阿翁就要回来了,我要等他。”炎奴坚定道。 “你阿翁又是谁?他在哪?” “济水战场,洪叔说阿翁在军中打杂,打赢了就回来了。” 沈乐陵一愣:“济水战场?可是在青州刺史苟稀的军队中?” “对对对,就是这个苟稀!”炎奴很高兴:“你也知道吗?” 沈乐陵撇嘴:“我当然知道,我就是从北边逃过来的……你不用等了,炎奴儿,你阿翁死了。” 炎奴浑然不动摇:“不会的,洪叔说我阿翁还好好的。” 沈乐陵摇头道:“那他肯定骗你的!” “苟稀大军连战连败,丢了济水以北全部的城池,于是渡河下令烧毁全部船只,这才拖延了大半年。” “而就在一个月前,秃发氏终于准备好了所有渡河船只,二十万晋军屯于济水之南,与其对峙。” 炎奴点头:“我知道。” 沈乐陵语气凝重道:“但你肯定不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济水已经是青州最后的门户,苟稀决定死守南岸,每个渡口就有万军驻扎,另备强弓重弩无数。” “秃发氏不渡河也就罢了,如果强行渡河,必被半渡而击之。” “然而令苟稀没有想到的是,秃发氏渡河了,却只来了一个人!” 沈乐陵的声音,有些颤抖,她仿佛也不敢置信那一幕。 “一个少年!他就一人一剑一扁舟,迎着万箭齐发登岸,在万军之中杀了三十多个来回,直杀得晋军丢盔弃甲,放弃渡口!” “不仅如此,他还单人守住渡口,越战越勇,杀退了晋军一波又一波的驰援,足足六个时辰。” “晋军集结最多的时候,足有十五万人列阵,却被他一人杀得溃败二百里。” “最终秃发氏不损一兵完成渡河,晋军崩溃南逃,而那少年阵斩十万人,轰动天下。” 炎奴呢喃道:“他一人杀了十万人?” 沈乐陵沉声道:“也许有些是逃兵吧,反正苟稀最后收拢败军,发现自己只剩十万兵了。” “不管是不是真的阵斩十万,我觉得万人斩是一定有的。以至于战场尸横遍野,煞气滔天,引来无数邪祟精怪,我就是被那群过去抢食的家伙所伤,才一路南逃到了这里。” “少年叫‘秃发亚克’,是秃发氏部落酋长‘秃发树机能’的第六子,是我见过最强的凡人!” “我觉得就算是劫运期的修士,不顾红尘火,也不敢和他打!那血色的剑气,太恐怖了!” “而且实在是太轻松了,就用了一只手,我怀疑他没有用全力……” 炎奴呢喃着:“阿翁上战场和这样的人拼命吗?” “所以我说他已经死了。”沈乐陵说道。 然而炎奴却挤出笑容:“不是还有很多人活下来吗?” 沈乐陵摇头道:“活下来的,都是见势不妙跑得快的武者,大军过万人山人海,很多在后面都没见到敌人,只看到血光冲天,前军溃败,就都哄散逃跑了。” “对呀!阿翁在军中打杂,肯定在大后方,安然逃走了!”炎奴激动道。 他把沈乐陵的话与洪叔的话一对应,心里仿佛已经看到了阿翁回家的样子,哪怕是逃兵。 “你……你怎么这么执拗!你阿翁回来又如何!你不还是贱民?”沈乐陵十分恼火。 炎奴凝声道:“阿翁要我好好的,在这里等他……我不能让阿翁回来见不到我。” “你宁可留下来当奴仆?宁可在这里被折磨死?也不要跟我走?”沈乐陵感觉不可思议。 炎奴思索道:“嗯,吊三天的话,我死不了的。” 沈乐陵气极:“嗯你个头!那姓廖的一定会杀死你!” 炎奴眉头皱起来:“一定么?不,他说话不算话的。若真如你所说,我就挣开锁链逃跑,躲到茶山上等阿翁……” “你怎么可能逃出去!”沈乐陵寄宿的马教头的身体都不禁有些肿胀扭曲。 炎奴坚定道:“可以!” 说到这,他冲沈乐陵道:“这还得感谢你的神功,等我逃出去,你记得去茶山西南的桑林中,我给你挖泉水。” “泉水?”沈乐陵错愕。 “山上的泉眼不是你喝干的吗?” “那又怎样!” “你救我一次,但我不知道怎么报答你。桑林那里十年前也有一口清泉,只是被堡主埋了,你喜欢喝泉水,不管多深我都给你挖!” 听到这话,沈乐陵有些愕然。 最后轻哼一声,急匆匆地挥袖离去:“哼!用不着,你在这吊着吧!我不管你了!” 第19章 挣脱枷锁 到了第二天上午,炎奴又练光了一身真气。 他伤势已然好了一半,表面虽然狰狞恐怖,但内在的伤势几乎痊愈。 不过吊了一天,他感觉肚饿,眼睛直勾勾盯着路边的野草。 这时有一名路过的武者,炎奴连忙喊道:“大叔,能不能给我点吃的?多谢了。” 路过武者愣了:我跟你很熟吗? 一个被鞭挞快死的贱民,示众三日就是不要他活命的,竟然还找自己讨吃的?简直可笑! “哈哈哈,大傻子,你是不是想吃断头饭?” 炎奴没听说过断头饭,反问道:“断头饭比草好吃吗?” “草?你还吃草?”路过武者大笑。 炎奴点头道:“我太饿了……” 路过武者也是起了玩心,要逗傻子,见路边有草,随手拔了几根,塞进炎奴嘴巴。 “来来来,我请你吃草!” 怎料炎奴大口咀嚼,好似吃得满嘴香:“多谢大叔,还有没有?” “……”路过武者错愕片刻,歪嘴一笑:“真是饿死鬼,什么都吃!” “要吃草是吧!有的是!我给你吃!吃死你!” 他又找了些草,一把一把往炎奴嘴里塞,逼他咽下去。 “不!不要!” 洪叔正好与管事走来,见到炎奴在被人往嘴里塞草,洪叔连忙扑上来抱住武者的腿。 “炎奴,快吐出来!” “吐什么吐,都给我吃了!”廖管事笑着下令。 “管事!你不能这样啊!你答应我的,只要炎奴知错你就饶他一命的。”洪叔在一旁急切道。 廖管事没理他,只是呵呵一声:“炎奴儿,真没想到你还活着啊,命真大……来,不准吐,都给我咽下去!” “好!”炎奴很是听话,咀嚼几下全给咽了。 “哈哈哈哈!继续!”廖管事见炎奴乖乖吃草,不禁大笑,然后挥手让人继续喂草。 人吃一点草不一定会死,但吃一肚子草,肯定会死。 大把大把的草往炎奴嘴里塞,他来者不拒,全给吃了。 炎奴到后面干脆不咀嚼了,囫囵就往下干咽。 “来吃,咽下去!还有!有的是!” “你吃一肚子草,也算是个饱死鬼。” 路过武者疯狂喂草,炎奴那叫一个大快朵颐。 “别……”洪叔哭丧着脸,他昨晚让炎奴今天服软讨好,没想到炎奴真的听话……但却是以这种方式。 也不能什么都听啊,傻小子,吃一肚子草,人还能活么! 只能想着,赶紧求管事放人,然后看能不能呕吐出来吧。 洪叔抹了抹眼泪,说道:“廖管事,草也吃了,您就发发慈悲,放了他吧。” “放了?”廖管事俯身看着他:“我可没答应你……只是过来看看他死没死而已。” “什么!”洪叔终于怒不可遏:“你……你为什么如此狠毒!他只是个痴儿!” “我狠毒?”廖管事冷声道:“这天下到处是妖魔,出了城,走不出五十里就得喂妖怪!” “前日堡中已有人被妖怪吃了,昨夜又有人失踪!” “真正狠毒的是妖怪!是胡蛮!” “要没有他们,这天下安宁,我又岂会在这破坞堡中,终日管理你们一群贱民?” “你一个个都不省心,以为我让你们天天拼命蓄水、冶兵是为了什么?胡蛮就要来了!” “秃发氏所过之处,尸横遍野,济水一战,晋军大败!如今青州门户大开,天下兴亡尽在我等豪族手中!你们能够安身立命,得一夕安寝已是万幸!也敢说我狠毒?” 洪叔被廖管事一通狂喷,已是晕晕乎乎。 他哪里懂什么天下兴亡,但却也知道外面兵荒马乱。百姓只能躲在这里,依附于豪族,才能活下去。 炎奴已经吃了一肚子草,活不了了,他又何必再惹贵人不高兴? 于是洪叔颤颤巍巍着,不敢反驳一言。 然而炎奴在一旁,听到济水之战,眼睛一亮,无比期盼地问道:“管事!管事!济水之战,我阿翁他活下来了吗?” “是不是快回来了?” 炎奴想着阿翁从军归来,他就开心。但是昨晚沈乐陵说的话,还是让他有些难受,于是见管事提起济水之战,他就连忙追问。 不过,廖管事哪知道他阿翁是谁? “啊?什么东西?什么你阿翁?” 洪叔颓丧着脸,知道炎奴活不成了,便说道:“他阿翁,是去年底,堡主送出去支援青州刺史的那支乡勇军之一。” “哈?啊哈哈哈!”廖管事错愕,随后哈哈大笑! “那群白发兵,不早就死了吗?” 他的大笑,让炎奴笑容僵硬。 廖管事嘲弄地看着炎奴:“你竟然还在等?白发兵刚送过去的时候,就被苟稀拿去送死了!” “各家豪族的兵,都死在了济水以北,正是靠着拿这些兵去送,苟稀才能安然逃到南岸,且有时间烧掉所有船只……” 说到这,廖管事有些愤愤然嘀咕:“苟稀那狗东西,是真废物,据险而守,二十万大军打不赢人家三万!还有脸妖言惑众!真要是一个人能斩万军,胡蛮早就横扫天下了!” 炎奴难以置信,大喊道:“你是不是在骗我?你跟洪叔不是这么说的!” “嗯?”廖管事斜眼看向洪叔。 “对不起……炎奴,叔骗了你,就不该跟你说什么够数了就有消息……都是叔的错,是叔害了你。”洪叔低着头,非常后悔。 他为了隐瞒一个消息,撒了一个谎,弄到如今的局面。本以为定量啥的一辈子不可能达标,结果偏偏炎奴是痴儿,硬给做到了。 此时此刻,炎奴圆瞪着眼睛,直勾勾盯着廖管事。 “死了,就再也不能吃,再也不能笑,再也不能思念,再也不能保护所爱的人……” 他脑海中盘亘着阿翁的音容,这就是他所爱的人。 从他记事起,就跟着阿翁,是阿翁带着他耕耘,带着他守护,带着他流浪,带着他回家……教他道理,教他活着。 纵然他们拼命地干活,也没有一天好日子,但阿翁总说,苦一苦很快过去,明年都会好起来。 他们等过了义军,等过了官府,等过了朝廷,等过了世家,等过了仙人……无论是怎样的痛苦,他都报之以微笑。 只要有阿翁在,炎奴愿意一直等下去! 但现实总是不允许。 “咿……”忽然他张开嘴,用一种傻笑的表情,呜咽起来。 这莫名其妙的一笑,笑得廖管事心里发毛:“疯了?” 洪叔也茫然地看着炎奴。 此刻的炎奴双眼通红,笑声中夹杂着哭呛。 他记得阿翁说过:如果有一天我死了,到时候你不要哭,要勇敢坚强地活下去。 炎奴也始终记得,阿翁最喜欢他的笑容。 所以炎奴大张着嘴,拼命地想要笑。他要让阿翁听到,他要让阿翁看到。 然而,过去那随随便便,哪怕是打到濒死就能绽放的灿烂笑容,却是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越笑不出来,就越急。 他保持着咧嘴笑的姿态,喉咙里,只能挤出僵硬的哭声:“咿咿……咿咿……” 洪叔颤声道:“管事,你给炎奴一个痛快吧。” “吵死了,杀了他!”廖管事之所以这么针对炎奴,就是最烦他爱笑。 他们这群豪族都整天愁眉苦脸,压力极大,炎奴一个贱民,凭什么天天笑得那么幸福? 此刻一声令下,一名武者拔刀就斩。 “噗!”武者的钢刀剁在了炎奴脖子上。 炎奴脖子一歪,然后什么都没发生。 武者惊愕地看着刀锋,他没想到这刀会砍不下去!这可是脖子啊,怎么架住了? 准确地说,是被伤口架住了! 毕竟炎奴浑身都是被鞭子抽打得皮开肉绽的血痕。 以至于这一刀下去,发出了貌似钝刀子捶肉的声音。 “你干什么?架脖子上好看啊?快杀了他啊!”廖管事催促道。 武者咽了口唾沫,换个角度又砍了一刀,还是砍不动! 这下子廖管事也瞧出不对,金刚不坏? 与此同时,炎奴止住呜咽。 “我不会再等了。”他死死盯着廖管事,双目赤红,好像已经没有值得他等待的人了。 廖管事看着眼眸赤红如要喷火般的炎奴,惊得浑身一颤。 “咚!”忽然一声巨响。 炎奴的右手臂,向前猛地一挥! 锁链绷直,带动的锁链与铁柱连接处发出巨响。 然后炎奴收回手臂,向后蓄力,一阵哗啦啦响动后,又猛然击出! “咚!”这一次的巨响更大!连耸立的铁柱子都振动了! 然后是第三下、第四下……太快!太重!炎奴在拼命挥拳,不,准确地说是抡大锤! 真气灌注于外物激发劲道的法子……他只懂得这一招! 一锤!两锤!三锤!四锤! “咚!咚!咚!咚!” 一锤重于一锤,一声比一声响!如同敲击在心头!铁柱与锁链的连接处,已然不堪重负! 廖管事惊骇地连连退后,远处的武者听到巨响也在纷纷赶来。 “怎么可能?他如何有这么大力气!他不是应该快死了吗?” 谁也没想到,看似濒死的炎奴,还有这么大的劲道,这么浑厚的真气! 那他之前为何不用?还要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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