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野猛将啊。 于是他一路上对炎奴,那叫一个嘘寒问暖,折节下交。 一行人纵马,很快就进了安丘城。 此城比华县城更大一些,行人往来,车水马龙,也比张家治下要繁华得多。 不过炎奴看到,道旁、巷间,还是有众多眼神麻木,蜷缩一团的乞食饥民。 炎奴询问这是怎么回事,常鼎文告诉他这都是从北方逃难过来的。 秃发氏所到之处,如遇顽强抵抗,破城后就不封刀,杀得血光冲天。 于是沦陷的城池,要么是投降了,要么就是被屠城了。 无数百姓抛家舍业,向南逃窜。 而一切没钱没食物的,跑不动了,就只能留下乞讨,活一天算一天。 炎奴听了咬牙切齿,询问秃发氏在何处。 常鼎文见话题正好到这,连忙说:“秃发胡蛮,过了济水之后,如今已经攻破了广固郡,危及北海一带。” “如若再进兵,我高密城首当其冲,已然是最前线了。” “可有把握守城?”炎奴问。 常鼎文摇头:“本来还有一点把握,可昨夜我族修士常阳先生,陨落于无名山谷,唉……仓促之间,上哪请高人坐镇?恐胡蛮趁虚而入啊。” 炎奴这才知道,常阳先生是他家的。 “有修士我感觉你们也守不住,秃发氏的邪修很强。”炎奴说道。 常鼎文一愣,说道:“呃,秃发氏的邪修,似乎很克制修士。” “真正决定存亡的,还是阁下这等惊世武者。” “就像泰山郡被攻破前,曾击退过秃发氏,只因泰山郡汇聚了四名惊世武者。” “那四位猛将,对抗六名秃发氏邪修不落下风,甚至还宰了一个。” 炎奴点点头,秃发氏能无视修士的高境界压制。 管他什么境界来了,跟那群邪修打,都被视为同等水平。 原来武者没有这个烦恼吗? 既如此,那就只相当于在打一群灵妙期,四元武者就能应对了。 炎奴知道,真正的武者,不是他这种半吊子,战力是很强的。 四元武者,只有几十年功力,但却能杀修士,再加上剑意这种特殊能量,可以对抗法术,等于是各方面的强大。 当初那张素问,纯粹是被他各种不讲道理的抗性,外加恐怖的真气量给碾死的。 倘若不是炎奴断头不死,他等于见面就被秒了。 这还是张素问很少战斗,真正的猛将型武者,应该更厉害。 “那泰山郡后来怎么被攻陷的?”炎奴询问。 常鼎文凝重地说出一个名字:“秃发亚克……” “他是秃发氏仅有的一名惊世武者,但却强得难以置信。” “以一敌四,几乎是轻松宰杀了四名惊世武者。” “而且他连剑都没拔,甚至只用了一只手。” 炎奴一猜也是他,一人杀崩十万大军,那是沈乐陵亲眼所见。 此人虽然只有四元,但不出手则已,一出手都是碾压。 无论是十万大军,还是惊世高手,似乎都无法让他倾尽全力。 …… 众人说着,已经到了常鼎文在安丘的宅邸。 常鼎文先是差人去打听朱颜雪,随后又让下人带炎奴和黄半云去沐浴更衣。 炎奴洗了个爽利的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常鼎文知道炎奴出身底层,又关心流民,于是特意安排下人不要铺张排宴。 在一间清幽的静室里,三人身前各有一茶几,放着两盘小菜,一壶好酒。 炎奴喝了一杯酒,眼睛一亮:“真好喝,这就是酒嘛?” “此为百果酒,入口确实极好。”常鼎文笑道。 然而还没等他再联络联络感情,炎奴直接端起酒壶,咕噜噜全给喝了。 而这还没完,炎奴又端起盘子,筷子扒拉,吃了个精光。 很快啊,他桌上就啥也没了。 只剩一条绸巾,炎奴擦了一下嘴,抱拳道:“多谢款待!菜真好吃。” “……”常鼎文目光呆滞,端着的小酒杯,都还没放下。 黄半云无语,心说:人家是请你喝酒聊天,不是真请你吃饭。 “来人,上菜。”常鼎文反应过来。 炎奴的粗鲁他倒是不在意,马上让人续桌,这次多搞了几个菜,还准备了大桶米饭。 果然,炎奴毫不客气,呼噜噜就开吃。 常鼎文想跟他谈心都插不进嘴,不一会儿炎奴就光盘了。 “原来食物可以这么好吃……”炎奴很开心,他以前吃蒸饼和草,除了能力让他浑身舒畅外,味道上从来没什么特别的。 而这里的饭菜,全都是炎奴没吃过的,可口香咸,十分好吃。 不止如此,这些东西在他肚子里面,大多没有被立刻消化。这使得他难得有一种吃饱了的满足感。 常鼎文无奈,只能跟黄半云喝酒,问了一些情况。 黄半云别的也不说,只是惊赞炎奴的武功,简直把垂治真经,吹出了花。 这时派去打听的侍卫回来,用了一个很奇怪的示意。 常鼎文眉头微皱,暂且告退,走出静室听侍卫汇报。 原来他派人去查的不仅仅是朱颜雪,还有炎奴和黄半云。 都挺好查的,黄半云也确实是平原郡的寒门,只是炎奴这出了点问题。 他的画像,已经传遍周边各郡县的豪族,乃是灭亡张家的要犯…… 了解这些情况后,常鼎文想了好久,最终选择面色如常地回到座位。 “打听到了吗?是不是有个叫朱颜雪的?”炎奴急忙询问。 常鼎文点头:“我与朱家嫡长子朱伯梁是好友,而你打听的人,正是他的妹妹。” “今年十五岁,据说倾城绝色,文采斐然。” “不过,她已经被送出了城。” 炎奴楞道:“走了?去哪了?” 常鼎文叹道:“山谷一战,朱家的石榴真人也陨落,安丘城没了顶梁柱,于是今日一大早,朱家就将妇孺送去江南避难,现在已经上路了。” 炎奴豁然站起,还好他来了,不然以后再想找,就得去江南了。 “知道走哪条路吗?我去追。” 常鼎文奇怪道:“姜老弟,你到底为何寻她?” 炎奴回想到阿翁说他们是家人,都是老天爷生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些事恐怕只有见了面才能搞清楚。 “我想把她带走。” “……”常鼎文嘴角抽搐,以为炎奴倾慕此女才貌双全,想要掳走她。 若是之前他还不会这么想,但刚得知炎奴灭了张家,寻思此人武功超绝,无法无天,掳走朱家贵女都还算是小事了。 “姜老弟……其实我也有一个妹妹,也是才貌双全……” 炎奴错愕:“你妹妹也叫朱颜雪?” “不是……”常鼎文撇撇嘴,本来他还很有耐心,但见炎奴急不可耐地要走,只能直奔主题。 “姜老弟,我知你嫉恶如仇,有爱民之心,何必亡命江湖,执着于儿女情长?” “如今天下大乱,正是建功立业之时,秃发氏随时攻打高密,而我常家只有一名惊世武者。” 说着,常鼎文站起来,拱手弯腰:“我代表高密百姓,请姜老弟随我去高密,共抗胡蛮。” 炎奴点头:“哦,好啊。” 常鼎文还在说:“我族必以上卿之礼相待,以大将之……啊?你答应了?” 他有些不敢相信,竟然这么简单。 黄半云起身笑道:“你早就打着这样的主意吧?又是喝酒,又是谈心的,拐弯抹角地说一堆。” 炎奴听了,笑道:“你直说不就完了吗?” “秃发氏,我本就要去找他们算账。” “不过你先带我去找朱颜雪,我要见她。” “好!”常鼎文见他答应,心一横,决定帮他。 于是马上命令手下去做准备,很快十几匹快马到位,而常鼎文也换了一身劲装。 他带着十几名心腹侍卫,和炎奴他们迅速出城去追。 路上见四下无人,常鼎文下令全队蒙面,说道:“追到后,我们就装作恶匪马贼,直接去把人抢走。” “啊?为啥要这样?不能正常见面吗?”炎奴错愕。 常鼎文无语道:“你们是亡命江湖的要犯,你们心里没数吗?” 黄半云了然道:“原来你已经知道了。” 炎奴挠挠头,他见之前那帮武者都不认识自己,就没想到这茬。 不过那些人不认识,不代表朱家人不认识,这种覆灭世家的事,朱家总有人关注。 常鼎文解释道:“就算你不是通缉犯,也见不到朱家未出阁的贵女。” “别说你,就连我也见不到她,哪怕我与她哥哥关系不错!所以唯有出此下策。” “说实话,做这种事,我感觉对不起朋友,万万不能被发现身份,否则常朱两家就结仇了。” 炎奴说道:“你不去不就完了?你给我指条路,我自己追。” 常鼎文深吸一口气道:“姜老弟……你追到之后,难道还带着人回城找我吗?” “若是被发现,可就事大了。” “干脆我跟你一起把人带走,然后直接转道去高密。” 炎奴这才听明白,说道:“我想带走她,不是非要带走她,其实我跟她不认识……” 第95章 无计可施 朱家的车队冗长而庞大。 车辙印记深沉,满载着财物,护送的卫队足有千名骑兵。 眼看夕阳西下,车队停驻在野外,吃饭、喂马。 “香姨你放开我,我要见父亲,他怎么能就这么丢下安丘城南下?” 在一辆香车中,妙寒竭力地挣扎,香姨却死死拽着她。 香姨一句话没说,而在二人对面,端坐着一名贵妇人。 看起来四五十岁的样子,一身盛装,气质典雅。 “妙寒,不要闹了,家族只是护送我等妇孺南下,你父亲并不在车队之中。”贵妇人正是妙寒的母亲,名曰乐琴。 她发话之后,妙寒很听话的不再挣扎。 只是神情委顿下来,郁郁寡欢地说:“母亲,若只是护送妇孺南下,有必要带如此多的财物?族中八成的积累,皆在这了吧?” “没了这些,安丘的军队、城防、济民各方面的开支,如何支撑?” “父亲这是假意送走妇孺,实则隐瞒消息,丢下安丘和部分族人,举族南迁。” 乐琴平静道:“你父亲自有办法。” 妙寒摇头:“派出一千人的护卫队也就罢了,毕竟路上不太平,但这千人,尽数是最好的精锐。这骗得过外人,如何骗得过我?” “想要指挥得动这支军队,唯有父亲和兄长。” 乐琴依旧淡定道:“你兄长亲自带兵护送,把我们送到长江,自会回来。” 妙寒苦笑一声道:“他真的会回来吗?他真的不是一起过江吗?” “母亲您真的会离开父亲,和大家一起南下吗?和那些您根本就不认识的人?” “您没有和族中其他人亲近过,几乎是从不来往,心里只有父亲。” “如果父亲不在车队中,您恐怕宁可死,也要死在父亲身边吧?” 乐琴眉头微皱,显然她的女儿是了解她的。 但她还是说道:“傻孩子,你总爱胡思乱想。不要乱猜了,你父亲非要我离开,我也只能遵从。” “是吗……”妙寒幽幽道:“母亲,我也希望这都是我的猜测。” “直到我闹着要见父亲,您令香姨拦着不让我下车。” 乐琴终于哑口无言,无从反驳。 妙寒哀求道:“求您让我去见父亲,现在南迁,是取死之道。” 乐琴闭上眼:“胡蛮势大,留下来,才是等死。” 妙寒神情苦涩:“秃发氏最善骑兵野战,而我们的车队走得太慢,怎么可能走得到长江?” “安丘城内群龙无首,又带走了精兵和财物,秃发氏一攻就破。甚至可能因为消息走漏,秃发氏提前出兵!” “失去了安丘城不光生灵涂炭,我们也跑不掉。” “秃发氏每到一城,必洗劫财物,我们带着这么多东西,却失去了安丘十万军民的依托,在他们眼里就是逃出羊圈的羊!” “不要以为沿途的城池会庇护我们,没有安丘城的朱家,就是无根之萍。” “要面对的敌人,将不止秃发氏……我必须阻止父亲。” 乐琴摇头:“你太不省心了,这是你父兄的决定,岂是你能阻止的?一定会惹得你父亲生气,兄长训斥,把你关起来,万一……我这是为你好。” “唉,为什么你不能安分下来?” 妙寒眼眶湿润道:“因为这个世道,不安分啊!母亲……” 乐琴沉默不语,铁了心不放她去。 妙寒闭上眼睛,良久,猛然睁开,似乎下定了决心。 “母亲,一直以来,您幽居别院,除了父亲,您从不与他人来往。石榴真人到后,更是连门都不出。” “就好像您在害怕着什么……我最开始,以为您是在怕大娘,后来发现不是。” “您有一个大秘密,这个秘密,我想了好久,也找了好久,最终还是让我发现了这个秘密……” 乐琴瞪眼道:“什么秘密?” 妙寒流下眼泪道:“我本来永远不会说出这个秘密,但现在我没有办法,母亲,我只能出此下策了……” “除非您杀了我,或者放开我……否则我就会大声说出那个秘密,就算打晕我也一样,我总有一天会说给所有人听。” “放肆!”乐琴惊怒:“你敢威胁我?这是忤逆不孝!” 妙寒呢喃道:“三……” 乐琴瞪大眼睛:“长大了是吧?” “二……”妙寒只看着空处。 “一!” “你去吧……” 最终妙寒走出了马车,有些魂不守舍地去寻找父兄。 威胁母亲,让她的内心十分的痛苦。 其实那个秘密,她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但她知道,母亲十分的敏感和忧愁。 这么多年下来,那种时刻担心秘密败露的感觉,在妙寒眼里几乎是溢于言表的。 母亲为了这秘密,甚至会变得懦弱,而妙寒利用了这份懦弱,这无疑令她肝肠寸断。 “找到了……” 妙寒先是沿着军队的身影向前,然后就看到一圈由马车围聚而成的临时防御工事。 在其中,还有一间大帐,毫无疑问,父兄皆在其中。 到了门前,她反而有些犹豫了,理智告诉她,父兄不会听。 这结果,只会是自己被关禁闭。 尽管她曾想到过一些下策,但那终究是她的父亲,她的兄长,这里是她的家族,像刚才那样逼迫自己的母亲,已经是自己的极限。 到头来她除了劝说,别无他法。 妙寒深吸一口气,毅然而然地走进大帐。 果然,当她竭尽自己的语言,说出如何抗击胡蛮,以及此刻南迁的弊害后,父兄根本听不进去,只是因为她说话婉转,而没有生气罢了。 “你说什么呢!” “世家大族皆在南迁,以图来日北伐。他们走得,我们如何走不得?” “如今安丘守无可守,南迁只是无奈之举,我等也没有放弃安丘,你三叔公还在城中坐镇。” 妙寒见软的不行,只能严厉道:“父亲!当年可以南迁,是因为时局尚且稳定,胡蛮还未危及到眼前。” “如今秃发氏大军横扫青州,局势糜烂,世道彻底变了,此时南迁已经晚了,必有亡族之危。” 兄长朱伯梁呵斥道:“这是你管的事吗?危言耸听!” “此次南下徐州,再过淮南,直达长江。这一路皆是大晋城池,哪里会有危险?” “走得慢又如何,胡蛮难道还越过几家豪族来追杀不成?” 妙寒终于忍不住顶嘴:“兄长,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乱世!” “当年曹孟德也没有想到,他父亲会死在徐州!” “如今之世,乱于以往!安丘十万军民,才是安身立命之本!” “不将其经营至固若金汤,反而弃之,必阖家灭亡,死无葬身之地。” 啪!朱伯梁直接给了她一巴掌。 没有跟妙寒讲什么因为所以,这一巴掌胜过一切回答。 朱瑕之有些心疼:“好了,伯梁,她还小,不懂事,送你妹妹回去。” 妙寒捂着脸跪在地上,本是心凉到极点。 听到这话,又让她升起一丝希望。 “父亲,您最疼爱我了,从小教我读书,教我圣人的道理!告诉我什么是大义,什么是家国,什么是正气,什么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小时候我看到您雄辩群士,意气风发,指着竹林说‘君子爱竹,宁折不弯’,指着泰山说‘男儿志高,峻极于天’。” “您是我最崇拜的人,这些难道您都忘了吗?” 她想起小时候,父亲疼爱自己了,此刻极力地想要唤醒父亲。 朱瑕之听了,喏喏不能言,目光看向别处,眼中闪过羞愧。 他读了一肚子书,什么道理说不明白?他能和人说上三天三夜,把经史中的道理,说出花来。 可那时候,不是盛世么…… 妙寒的声音还在回荡:“如今天下大乱,我辈读书人当匡扶社稷,经世济民,救万民于水火……” 朱伯梁皱眉道:“你不是读书人。” 这一句话,直接给妙寒怼懵了。 她读了那么多书,她不是读书人?因为她是女人么? “但你是啊!父亲是啊!” “父亲,您身为一代名士,一地太守,如今危亡关头,全城百姓皆系于您一身,万万不能走啊。” 朱瑕之终于找到机会说话了:“太守印玺我已交给你三叔公,他素有谋略,定能守住安丘……” 妙寒激动道:“若是带走精兵和财物都能守得住,还走什么?” 朱瑕之实在下不来台,怒喝道:“够了!你越来越放肆了,教你读那么多书,你就该知道,治国平天下之前,乃在修身齐家!” “若是身死族灭,还如何救国?” “如今安丘已是死地,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当退居江南,以待时机。” “而不是像你这样,就知道读死书!有些道理,你不站在为父的位置,就不会明白!” 妙寒颤声道:“现在南迁也是死,我们根本到不了江南……不,还有个办法,把财物都抛弃……家人或可存。” 朱伯梁恼火不已,话直接说开道:“尽是妇人之见!如若死守城池被破,你是什么下场不知道吗?” “而财物尽弃,到了江南又能如何?” “父亲所作所为,全是为了这个家!你还在这不懂事!” “我倒想问问你母亲,是怎么教得你!” 他又打了妙寒一巴掌,这一次朱瑕之没有阻拦。 妙寒呆滞道:“兄长,不要去打扰我母亲。” “伯梁,不要上升到琴儿。”朱瑕之挥手道:“让她在队末的车厢里思过,等过了江再说。” 妙寒失魂落魄地被带走,好坏歹话,软话硬话,她都说了。感情牌、激将法,她也用了。 统统唤不醒他们。她完全明白父兄在想什么,这是她早已预见的结果。 父亲早就变了,他但凡还像以前一样卓荦不羁,妙寒都还有点办法。 可自从当上家主开始,自从局势越发危亡,父亲也就越发得‘懂事’了。 在这乱世中,懂事成了羊。 第96章 我有一策 太阳已经彻底下山,最后的余晖消失在天边。 妙寒的心也随之沉到底。 车队已经收缩,军队扎好了营寨,族人们都陆续地搬入营中。 妙寒则被带进了末尾的一辆空车里,一路上看着一个个无忧无虑,还在讨论江南的族人们,她感觉到窒息。 她完全理解了屈原为何选择死亡。 众人皆醉我独醒,无可挽救地看着自己心爱的事物滑向深渊,那是令人窒息的折磨。 坐进冰冷的车厢,晚风吹进来,妙寒有一种彻骨的冰寒。 痛恨自己为何要想那么多。 后悔自己白白伤了母亲的心。 兄长好像还在说些什么,但她却仿佛什么也没听到,只是盯着兄长嘴巴在动。 门被关上了,她陷入黑暗中,只有窗户外的微弱光亮。 这一刻,她真的在思过,甚至怀疑是自己错了。 也许真的是她不懂事,也许真的是她在读死书,也许她思考的一切都是自以为是。 “人心未觉乾坤窄,世道偏于日月移。” “青灯夜雨一场梦,自笑平时读诗书。” 妙寒呢喃着,书本上的东西,也许只有她真的信了。 不禁自嘲一笑,从怀里摸出了一把玄铁匕首。 这是十五岁及笄的时候,香姨送给她礼物。 她将其放在白皙的脖子上,轻轻地划过。 血液带走了她的力气,瘦弱的身体蜷缩在黑暗之中。 恍惚间,她仿佛听到了什么。 “好浓重的血腥味。” “这咋关了个女孩?不好,她快死了。” 哐啷一声,门好像直接被拆了。 然后就是被扛在肩上的感觉,以及卫兵的呼喝声。 剧烈的颠簸,让她彻底昏死过去,最后的感受是温暖而磅礴的真气,涌入她体内。 …… 一片山林里,炎奴把少女放在地上,确定已经没有生命危险,只是还在昏睡后,就没管了。 常鼎文的一名侍卫,飞速生起了篝火。 一群人就坐在少女对面,等她醒来。 常鼎文回忆刚才小试牛刀的战斗,说:“卫兵太多了,而且武功高强,恐怕是朱家最精锐的部队,这绝对不只是护送妇孺。” “我琢磨了一下,恐怕是朱家以护送妇孺南下的名义,偷偷举族南迁。这个消息完全被隐藏了,我都被蒙骗了过去。” 炎奴皱眉道:“朱家整个要跑了?那现在安丘是谁在坐镇?” 常鼎文目光深邃道:“当然是留下了旁支族人,比如朱家的三叔公一系,我就是向他老人家打听的。” “哦……”炎奴看着少女明显有别于婢女的服饰,说道:“你说穿这种衣服的,就一定是朱家族人,那她会不会就是朱颜雪?” 常鼎文提了提面罩,笑道:“怎么可能?” “姜老弟,这是你随手从最边缘的囚车里救出来的,而你要找的是朱家的长女,就算是庶出,也绝对是在营寨的最中心。” “不过此女应该知道朱颜雪在哪。” 炎奴点点头,耐心等待。 刚才他们冲进营地,就是打算在边缘抓一个‘舌头’好问话。 结果就看到这名少女锁在一辆大马车中,奄奄一息。 炎奴二话不说,就把她扛了回来。 如今已经用泰皇白玉功治好,只要等她醒来,询问朱颜雪的位置即可。 “唔,姜老弟,那群卫兵武功很高,难道我们十几个人,真的要去冲一千多精锐的营地吗?”常鼎文有些犹豫道。 炎奴和善一笑:“其实我刚才,没有用全力。” 常鼎文为难道:“我知道,你毕竟是惊世武者,全力以赴定能如愿,但这样一来,就不可能把我们当山贼了。” 炎奴反问:“山贼啥的,不是你的主意嘛?” “计划有变嘛,最开始以为就几十名卫兵,哪曾想这么多人?既然你不是非要带她走,要不还是直接跟我回高密吧。”常鼎文得知朱家要举族南迁后,心里已经动了心思,他现在想赶紧把这个情报带回去。 安丘与高密互为犄角之势,可谓唇亡齿寒。既然安丘城,朱家不要了,那他常家干脆就接手过来,以免便宜了秃发氏。 不过炎奴坚定道:“朱颜雪是我的家人,所以我想带她走。但她若不愿,我也不想强迫她。” “不过我总得见到人啊,我有很多事情想要问。” 常鼎文表情古怪,炎奴与朱家长女身份天差地别,何来家人一说?还没得手就已经改口了? 与此同时,妙寒眼皮微动,她隐约听到了两句,假装还没有醒。 不过黄半云注意到了:“别说了,这女孩醒了。” 听到这里,妙寒不再装睡,缓缓坐起身。 她检查了一下自己衣服,又摸了摸脖子上的伤口,竟然基本治愈了。 抹脖子到流血至死的这么短时间里,能用真气把她救回来,这真气疗伤的效率可太高了。 妙寒脸色苍白虚弱,审视眼前的三人,发现在黑暗中还耸立着十几人的身影。 所有人都带着面罩,看起来不像什么好人。 第一时间,她有些慌张。 不过很快就十分镇定地行礼:“多谢几位救命之恩。” 她的声音有些虚弱,但依旧娓娓动听。 “哦?你不怕我们吗?”常鼎文变着嗓子说话,显得十分恐怖。 妙寒深吸一口气,长长呼出,随后露出虚弱而又灿烂的笑容。 “我几乎死过一次了,感觉没什么好怕的了。” “……”常鼎文心想也是。 “你叫什么名字?” “朱妙寒。”妙寒诚实回答。 三人并不意外,果然是朱家人! 炎奴连忙问:“你认识朱颜雪吗?” “……”妙寒凝视着炎奴的眼睛,点头道:“认识……” 炎奴霍然起身:“她在哪?” 妙寒奇怪地反问:“你难道是雪儿的朋友?” “我不认识她……”炎奴说得理直气壮。 妙寒面色古怪:“所以你们潜入朱家营地,就是为了找一个没见过的人?” 炎奴纠正道:“我是直接走进去的。” “……”妙寒无语,这不是重点啊。 不过转念一想,直接走进去,把她带离,从朱家诸多精锐手中脱身,这实力可不是一般的强。 她正想着,怎料听到炎奴紧接着又说:“虽然没见过,但我知她倾城绝色,想必在人群中一眼就能认出来。” 妙寒有些羞涩,又感觉很尴尬。 她心里不知道这算不算夸自己:我就站在你面前,你也没认出来啊。 不过妙寒很快意识到,自己脸上粘粘的,大概满脸是血,再加上夜色,看起来应该挺可怕的。 炎奴继续说道:“你站在那石台上,就能看到营地了,只要指点我一个大概的位置就行,我自己去找她。” 妙寒幽幽道:“你们要绑架雪儿?我怎么能帮你们?我不会害家人。” “放心,我不会伤害她,只是想找她单独确认一些事情,之后她要是想回家,我不会阻拦。”炎奴咧嘴笑。 对此妙寒不置可否,心说:我和你素不相识,你能有什么事? 不过她没有多问,毕竟此刻她是另一个女人,问了别人也不会告诉她。 于是虚弱地站起来:“我若不说,你会拿我怎样?” 常鼎文用恐怖的声音说道:“由不得你……” 可话还没说完,炎奴就无所谓道:“那你走吧……我再找一个。” “……”常鼎文心说你要这样,问多少个,人家也不会说啊。 殊不知炎奴实在不行,还可以开神识硬找,相互之间总要称呼吧,到时候谁被叫做颜雪,那谁就是了。 只是除非必要,他都不想让青鸟的神识外放。 妙寒盯着炎奴诚挚的眼神,道了声谢,转身离去。 但她并没有走多远,而是找到了那座石台上,这里可以眺望到黑夜中灯火通明的朱家营寨。 从这里下山,不足二里地,就能回去。 可是妙寒却驻足不前,看着那营盘,犹如在看一座牢笼。 从濒死间被救回来的那一刻,她就感觉如获新生,很多东西都想开了。 只觉得后悔自寻短见,那是何等愚蠢的行为?真是脑袋抽了。 活着才能找到转机啊。 此刻站在山上,顿觉心胸开阔。虽然很想回到母亲身边,可理智告诉她,回去注定一事无成。 “有些局还是要跳出来才能破,困在家里,永远也解不开。” 妙寒挣扎片刻后,眼眸闪出神采,下定了决心,又回到篝火前。 众人已经把火熄灭了,翻身上马就要行动。 她连忙叫住:“我知道雪儿在哪!但你们难道就这样直接冲营?” “我想知道你们的实力,才好帮你们。” 三人对视一眼,炎奴挠了挠头:“我算是惊世武者吧。” 妙寒眼睛一亮:“好!这样的话,我有一策,可不伤一人,就让你们找到雪儿。” 炎奴欣喜:“那太好了。” 妙寒目光灼灼地看着炎奴,见这几个人对于‘不伤一人’的说法,完全没有多想,心里便彻底有了数。 “只要你们按我说的方法做,我甚至可以让雪儿跟你走。” 众人一惊,还有这种计策? 炎奴歪头道:“这你也能保证?你是她什么人?” 妙寒自信满满:“我是雪儿最亲密的人之一,我说的话,雪儿一定会听!” 炎奴连忙问是什么样的计策。 妙寒走到石台上,指着自家排成一行的十四辆特别豪华的马车。 “很简单,放一把火,把它们全烧了!” 放火?烧马车? 众人不知道这是什么用意,和找人有关系吗? 妙寒凝视着炎奴:“你最强,这件事由你来做。我不会害家人,就烧那十四辆,我保证里面空的,人都搬进营帐了。” “我会给你一条路线,让你轻松凿穿整个营地……对了,如果有人问起我,报个平安就行了,就说‘君子如竹,宁折不弯’。” 说到这,她有些难过,心想母亲定然十分担心,可暂时为止,她还不能回去。 她定了定神,继续说道:“同时,因为你放火吸引了注意力,就可以再分出一些人,去抢走另外一边的两辆辎重车。” “那
相关推荐:
《腹黑哥哥。霸道爱》
她戒之下 under her ring
祸国妖姬
左拥右抱_御书屋
穿越后我被阴鸷帝王标记了
好你个负心汉_御书屋
赘婿
归宿(H)
阴影帝国
穿成炮灰后和灰姑娘he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