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层密密的木人,以盾护身,向前推进。 长矛攒攒簇簇,整齐划一地向前突刺,所有藤甲兵的动作都一模一样。 这让恶狼野狗,根本无法招架,它们凶恶地咬上去,那群木头人也无知无觉…… 只听见甬道里,长矛入肉之声噗噗作响,可谓狼挡杀狼,狗挡屠狗。 “姐姐,你这群豆子兵挺厉害的。”炎奴看得津津有味。 他见过两次撒豆成兵,上次还没怎么见识过,就被张家人轻松荡平打碎了。没想到这一次撒豆成兵犹如血肉磨盘,冷酷推进,杀得一群野兽毫无还手之力。 沈乐陵双手负后:“我的藤甲兵,不惧伤痛,没有要害,表皮坚韧,力比牛马!寻常三流武者都不能敌之。” “若数量够多,结成阵列,令行禁止,更显威力!” “区区恶狼野狗,对付武者还能消耗真气,遇到修士……呵呵,根本没有意义。” 炎奴好奇道:“那上次怎么一下子就被打碎了?” 沈乐陵想起上次吃的大亏,气呼呼道:“我上次是不愿伤人,怕招惹红尘火罢了!” “也是我大意了,没料到张家还养了鬼。” “本来鬼修就善于消磨生机,克制生命和‘灵傀’类的法术,他还祭出鬼火……入体纠缠,截断生机,我的木人就迅速枯萎,威力大减,犹如朽木枯叶,被轻松打碎。”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有了水符的元气,我倒要看看那只鬼还有什么花招!” 此时藤甲兵已经肃清了最后的恶兽,把洞穴的各个角落都走遍了。 最终在一个狭小的通道中发现了大黄狗,但通道太狭小,藤甲兵进不去,大黄狗缩在最深处,谁也捅不着。 “呵呵。”沈乐陵吹出涓涓细流,凌空飞进通道。 很快炎奴就听到黄狗嘶吼咆哮声,那声音越发衰微,最终平息。 沈乐陵收回水流,露出满意地神色:“我要闭关治愈元神,炎奴,你也要尽快修炼。” “快教我两招吧。”炎奴迫不及待道。 怎料沈乐陵摇摇头:“临时抱佛脚,你能学多少?” “如今危机就在眼前,倒不如把你的优势发挥出来!你的真气已经绰绰有余,我让你修炼,是让你淬体!” “明明有两千年的真气,却要控制自己每次调动不超过二十年……即便如此,战力也堪比顶尖武者,因为没人会像你这样一次性用掉他们‘毕生功力’。” “可想而知,如若你能一元淬体……再加上我的水符护体,恐怕可斩修士……” 说到这,沈乐陵自己都有点恍惚,没想到随便捡个人,会是个一元淬体就能斩修士的怪物。 “对付张家,你才是我的底牌!” “这次定叫张家后悔惹我!” 第35章 风雨欲来 深夜里,一朵乌云笼罩旗山,朦胧之中有小雨飘落。 一行六人,纵马而来,队伍中还驾着五辆大车。 张家的斩妖队伍比起上次少了很多,但并非张家无人,而是他们知晓,沈乐陵已经没有道行,债多不压身。 平庸武者来再多,也是平白送死。 所以这一次,俱是精锐,统统都是三元淬体的顶尖武者,乃是张家于乱世之中,花大资源栽培出来的力量,几乎可以说是张家全部的积攒。 张全询问鬼影冯先生:“水女确定在此山中?” 冯先生仔细望气一番,才说道:“就在山中,不过这旗山里,还住过一只妖怪。” 张全哈哈大笑:“不碍事,那水女躲入旗山,就是自寻死路了。” “旗山是乌龙老道的洞府,他本体乃是一条野狗,吃人无数,法力高强。几年前扮成修士,到处行骗,名声在外,意图混入沂水河畔的‘拖兰雅集’与一众名士谈玄论道。” “却不料那一届拖兰雅集,请来了一名道行高深的散人修士,于是乌龙就被其识破,当场镇压。” “不过这老狗因祸得福,成了高人坐骑,传授道法,算是正道妖修了。” 冯先生回头道:“是么,可他不在洞府里,这旗山的妖气,都是他很久之前留下的。” 张全哦了一声,立刻对手下吩咐几句。 那名部曲当场纵马离去,看方向是去费县城。 “无妨,我知道他在哪,遣送一封口信,告诉他洞府被占,或许会赶回来。” 冯先生呵呵一笑:“既如此,此战也不需要我多管闲事了。” 说罢,他就要钻回铜契。 “哎哎!”张全连忙拦住:“这可不行,乌龙来不来还是两说的,他已经当人坐骑,没了自由,若是高人不许,他也来不了。” “冯先生,你上次就出工不出力,但凡帮我挡一挡水女的妖术,我也不至于受这么重内伤。” “这次我带的人少,还请先生祭一手尸兵之术。” 说罢,一摆手,麾下部曲掀开了大车的遮盖,四辆赫然满载着年迈村民的尸体,还有一辆俱是兵器甲胄。 “冯先生,尸体我都准备好了,起尸吧。” “……”冯先生一看这些都是新鲜尸体,神色惊愕:“何必如此,我用道术就是,那水女的道术粗陋,定是自学,同等境界下哪是我的对手!” 张全冷笑一声:“先生原来还记得自己的道术啊!” 冯先生脸色一黑:“就算是尸兵之术,有骸骨为凭借即可,也用不着新鲜的尸体。” “新鲜的尸兵,强度会更高。”张全说道。 “呵呵,不愧是张桐的族人,就是狠,佩服佩服!”冯先生冷笑着鼓掌,要不是受到铜契约束,不可以伤害持有者,他都想一巴掌呼死张全。 张全叹息道:“冯先生,非我心狠,这乱世之中老朽无用,人命如草芥。这次带来的都是我张家栽培的顶尖高手,家主不希望有人折损。” “是是是!”冯先生乐了,斜眼道:“要不怎么说您张家英雄辈出呢!” 张全脸色一僵,他们家越发没落,这是无从反驳的。否则也不至于老祖一死,修行界几乎没人顶梁的情况。 “好了,你若真不愿为我张家做事,便请回吧!”张全沉声道。 冯先生连忙堆笑:“这妖怪很厉害的,这样,我拼死解决她好吧!事成之后再多给一斤玉髓!” “说好一共五斤,不可能再多了,先生。”张全微笑:“您若不要,那就算了。其实咱们只要盯紧这女妖即可……等家主请来沈无形真人,您就可以休息了。” 冯先生瞠目结舌,合着他就是个哨兵? “沈无形……这名儿怎么那么耳熟?” 张全回忆了一下说:“你死那年,他应该刚当上平原太守!” “什么!是他?他不是没有仙骨吗?”冯先生惊愕不已。 张全解释道:“这就是沈真人传奇的地方了,他二十岁当上平原太守,已经是沈家内定的继承人,结果有一日被人发现具有天灵仙骨!原来是小时候,长辈摸仙骨疏漏了,没有摸头……于是他辞官入苍梧山修道,至今已有五十年。” 冯先生沉思道:“他跑出来除妖,莫非已经劫运期?” 很多家族、宗门都要求修士,不到劫运期不要斩妖除魔……否则很容易犯杀劫而不自知。 而劫运期一旦有危险,或被人的恶意锁定,天道会提醒的,继而除妖时可以判断该不该去。 “是!前几年就达到了。”张全说道。 冯先生无比郁闷,沈无形比他还小十五岁,竟然就劫运期了,他却困在铜契里,当个灵妙期老鬼。 “这女妖干了什么,劫运期修士愿意亲自跑一趟?” 张全亢奋道:“这几十年来,沈家男丁不旺,打从沈无形开始嫡系一脉就代代一根苗……” “这女妖二十年前杀了沈家的嫡子,是那一代里,沈无形唯一的后人,你说沈无形为何要出头?” 冯先生撇撇嘴:“难怪……所以你们张家希望我杀了此妖,借此给沈无形献礼是吧?吗的,就给我五斤玉髓?当个人吧!” “真的不能加了,冯先生。”张全坚定摇头,涨道行的资源说什么都不给多。 冯先生气闷,上次吸了两斤玉髓,这一日已经开始涨道行,且未来一年都可以涨。 事成之后,还有三斤,相当于未来将会有一共两年半的道行。 他在灵妙期困了五十年,绝非一般的灵妙修士可比,有这两年半的道行,拼一拼,也不是完全没可能突破。 一旦达到神识期,这铜契就困不住他了!干了!真要是等沈无形来解决此妖,那就没他什么事了。 “哼……”冯先生默念三声诀,周身鬼气森森。 忽然分化出五十道鬼气射入尸体,尸体纷纷站起来,双目闪烁着惨绿色的幽光。 他们自觉走下车,纷纷穿戴器铠甲,拿起兵器。 紧接着冯先生又冲他们连点,一团团黑雾缠绕而出,让这群尸兵看起来犹如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 “进山!”张全一挥手。 五名高强武者下马入山,五十名尸兵也奔腾如飞,在山路中如履平地。 一双双绿光之眼,于夜色下寒意渗人。 山林中,黄半云见状,扭头就跑,一边跑,还一边用真气触动体内的水珠。 只要他发现武者进山,就要通知沈乐陵,虽然他很想就此逃掉,可又怕水珠取他性命,只能遵从。 “女妖让我等一群武者……这、这哪是武者,分明是一群恶鬼!” 黄半云又惊又怒,怒的是豪强除妖本是天经地义,竟然为此杀了五十个村民。 惊的是那群尸兵看矫健的姿态,实力恐怕比他还强。 什么概念,一群普通村民的尸体,顷刻间化为五十名一流高手!这还没算那黑雾有什么恐怖之处呢,恐怕他单挑一个都打不赢! 黄半云拼命地跑,急匆匆来到半山腰。 只见这里雾气朦胧,而洞府外的大空地,早已部署了超过三百名藤甲兵,枪立如林。 “嘶!”黄半云有些头皮发麻,这是斗法还是打仗啊? 然而这还没完,他向前走去,透过水雾,隐约见到军阵后有八名藤甲兵,抬举着一块桦木制作的方台。 沈乐陵立在台上,衣袂飘飘,姿神端严。 双手如拈花般交叉在身前,紧闭双目,默念有词。 方圆数百丈,水汽缭绕,土壤中、树木上、溪流里,不断地有雾气升腾。 而头顶的乌云,则越来越沉,小雨越下越大。 “原来天上的乌云是她凝聚的……” 如此水汽循环之中,黄半云浑身湿透,感觉连呼吸都是水。 这些水黏在身上,阴凉冰冷,让黄半云不禁打了个摆子。 但是那群藤甲兵,沐浴此水,反而越发茁壮高大,藤蔓虬结。 可以想象,那身藤甲更为坚韧,一身蛮力更加巨大。 黄半云不敢久留,连忙穿过军阵朝山上跑,来到一处高地默默观察。 “唰唰!” 张家武者来得极快,旗山洞府前,一个个高手似鬼魅般立在树梢。 “水灵之体果然不凡!竟然有这么多法力……” 冯先生凌空悬浮,他观看着小雨连绵,充满湿气的环境,感慨着:“在这里,我的鬼火难有成效啊。” 张全眉头一皱:“可否破之?” 冯先生撇嘴道:“这些藤甲兵,有妙水护体,几乎不可能再以克制之法破掉,硬杀吧!数量虽多,但我的尸兵更强!” “我会给你们披上鬼气甲,不用担心她的吸元秘术。” 张全当即挥剑而上,武者与五十名尸兵皆冷酷杀出,一个个也黑雾环身。 “除妖!” “杀!” 两军立刻刀兵相见,藤甲兵以军阵推进,每一次戳击都是蛮力。 反观尸兵确实更强,他们分散开来,刀光剑影中鬼气成形,杀得藤甲兵木屑纷飞。 很明显,尸兵的战力,高出藤甲兵一大截。 如此,五十名一流,再加五名顶尖武者,结成雁形阵,势不可挡。 仅仅一个照面,前排的藤甲兵就被砍得粉碎。 “哈哈哈,女妖,任你准备充足,也不过如此!” “竟然不逃,还敢留下一战?” 张全嗤笑着,他剑气最强,一剑一个,连续斩碎数名藤甲兵。 其他武者,也差不了多少,他们就像是一柄尖刀,洞穿藤甲兵的防线,直取沈乐陵。 “你们还敢来找死!”沈乐陵猛然睁眼,神光四射。 就听见轰得一声,巨大的水流从天而降,就好像是头顶的那朵乌云在涌出瀑布。 水势极快,又裹挟着磅礴之力,当头砸下! “哦?一口气全用了?”冯先生有些惊讶,他早就注意到头顶乌云,积蓄了磅礴的水汽,定然是沈乐陵要施展水行道术的媒介。 但他没想到的是,沈乐陵会一口气,催发全部的水,瞬间爆冲而下。 不留法力了?这不是浪费吗?真当他没有防备?会被一口气全砸死? 几乎没有任何前奏,冯先生立即手指山体,大喝一声:“哈!” 就听见轰隆巨响,山体直接裂开,层层泥土翻滚,一座巨大的砾岩从地上隆起。 那巨岩就好像一把大伞,撑在了众人头顶,硬顶着瀑布般的水流冲击,护住下方的武者与灵傀。 滚滚乌云降下大水,犹如天河倒灌,冲刷顽石,激起无数水花飞溅。 若从远处看去,场面极为壮观。 第36章 从天而降 “喝石之术!”见此情景,沈乐陵脸色一变。 顾名思义,这是喝令岩石的法术,与她的‘呵木成矛’有异曲同工之妙。 但她的‘呵木’只能拿来做做玩物,眼前的鬼修却能喝令数十万斤的巨岩,这在精通程度上根本不是一个水平的。 五行道术中,喝令金木水火土,是潜力最大,运用最广的法术。 但很少有人在灵妙期,就把法术参修到这个地步。 “喂,老鬼,你的土行道术很厉害嘛?”沈乐陵嘴上调笑着,心里却是暗自一咯噔。 她低估这只鬼了,本以为只是普通的鬼修,没想到还精通土行道术,这正好克制她。 “唉,整天闲得没事,只能钻研法术了……你若只有这点本事,不如死在我手中。”冯先生的鬼影始终悬浮在张全头顶,眼见距离足够,猛然一剑挥斩。 他的鬼体宝剑,可吸精夺魄,寒光凌厉直取沈乐陵的妖骨。 “一只笼中鸟,也想杀我?”沈乐陵嫣然一笑,甚至都没躲避,反而冲他挥了挥手。 只见这一剑,眼看着就要斩杀沈乐陵,冯先生的身体却突然飞速退后! “嚓!”冯先生气到极点! 他不可离开铜契三丈! 而持有铜契的张全,虽然没有被瀑布水流轰砸,但也被地上奔腾的水流卷走了。 冯先生可以在巨浪上漂浮,武者们不行啊,巨大的水量形成了洪水,又有沈乐陵催动,谁还站得住? “可恶……”冯先生看着自己被铜契牵引着退后,心里难受极了。 被人炼在法器里,是他心里永远的痛,自由,他无比渴望自由。 但是张桐的炼制手法非常狠毒,如果铜契被毁,他也会死,是以他还不得不保护这个鬼东西。 冯先生一边护住张全,一边环顾四周,明白了沈乐陵的用意:“原来如此,还是为了布置地形……” 两方的灵傀是绞杀在一起的,他用岩石护住尸兵,也等于护住了藤甲兵。 另外藤甲兵不怕水,相反还能持续地获取生机,只要不是被瞬间斩碎,任何刀劈斧凿都能很快恢复。 此时此刻,天河倒灌般下来的庞大水量,从半山腰处,形成山洪。 “轰隆隆!” 洪水裹挟着泥石与树木,滚滚而下,因地形不同,漫山遍野,一时间分布着大量的水洼与支流。 一个个尸兵、藤甲兵,都被卷入其中,躯体破碎、凹陷。 即便之前没有被砸到,可光洪水的翻卷就有不俗的破坏力。 而藤甲兵很快恢复,尸兵则缺胳膊少腿,看起来破破烂烂。 五名武者也在湍急的水流中浮沉,这股水带有极强的吸力,若不是黑雾护体,他们全部要被沈乐陵吸干。 好半天,武者们才狼狈地跳上岸,频频咳嗽。黑雾虽然能护体,可架不住窒息啊。 “牢山水女,你花费这么多法力布置水网又有何意义?这座山最多的……终究还是‘土’!” 冯先生说着,鬼体宝剑插入地下,再一拔,竟然抽出一条土舟,状若泥板,十尺方圆。 泥板载着张全等武者,逆流而上,所过之处,泥沙滚滚,水域化为一片沼泽。 洪水河道浮出砂石填充,水流被土壤吸收,上游水浪尽皆被阻。 众武者踩着泥板冲着土浪,呼啸而来,冯先生飘在张全上空。 “妖孽受死!” 一道道剑气挥洒而来,尽皆阳热炽烈。 这是真正的剑气破体外放,威力惊人。 沈乐陵不善搏斗,只是操控藤甲兵阻挡。 “扎根!” 藤甲兵环绕沈乐陵,双腿扎入泥土,藤蔓虬结,根深蒂固。 剑气纵横之下,虽然木屑纷飞,但它们皆不退一步。 破碎掉一排藤甲兵,后排立即顶上,犹如一个个视死如归的战士,以肉身抵挡剑气的层层推进,保护沈乐陵。 而其中还经常夹杂着冯先生的鬼剑,那个威力更大。 “可恶,这只鬼生前必不是无名之辈……” 沈乐陵感觉十分棘手,这只鬼的厉害,远超出她的预估,尤其是土行道术,堪称信手拈来,举重若轻。 合着上次交手,这只鬼纯粹在摸鱼? 得亏她吸了水符中的巨量元气,法力能极快地补充,不然早就扛不住了。 “哼!”沈乐陵连续点出数十颗水珠,没入周围的松树中。 霎时间一条条粗壮的树根,从树下破土而出! 树根带起大片泥沙,好似一根根鞭子朝敌人抽打! “资质不错,可惜你的法术都软绵绵。”冯先生淡淡一笑,长剑指着土舟,连点好几下。 瞬息之间,泥板土舟分散为五份,每名武者脚下皆有一块。 他们四散而出,躲避了树根抽打,同时也完成包围圈,向内收缩,将沈乐陵困于死地! “是吗?”沈乐陵见自己被包围,四面八方都有剑气袭来,并不慌张。 原来树根的抽打,不过是表象,真正目的是为了翻开土石,在周围开辟出一条条河道。 此时此刻,于武者的包围网中,沈乐陵掐住手诀,周围大片的积水,立刻如沸腾般活跃。 脚下被泥土困住的池水,就像是一方泉眼似的,涌动喷薄,越生越多,散出一条条支流,顺着河道分布向四方。 “唰!”张全恐怖的剑气贯穿之下,却惊讶地发现,自己只是扫灭一团水雾。 千钧一发之际,沈乐陵化作一团妙水,钻进了水流,不见踪影! “在那呢!”冯先生一指。 就见二十丈外,一条支流的末端,沈乐陵浮水而出。 “这……莫非是水遁?”张全眉头紧皱,这也太快了! 瞬息间二十丈!这怎么打得着? 冯先生却呵呵笑道:“非也非也,化作水灵,顺流而走,这不过是她天生的水行天赋而已。” “真正的五行大遁神通,无视任何阻挡,八荒四极无所不至,投身入海,可从西湖登岸。烈焰缠身,可于火山而出!天下大可去得!” “若有大小如意之术,更可借一滴雨水,遁至沧海!一粒黄沙,登临天山!” “更有甚者,能遁出天地之外……” 张全等武者,神色肃然,没想到传说中的五行大遁,如此厉害。 确实,这么一比的话,沈乐陵不过是小道也。 变成水融入河流中,在各条支流之间来回穿梭罢了。 如此一看,整个地形,更像是沈乐陵用来自保的,都是为了方便她游走躲避。 清泉点化,水灵之体的沈乐陵,在水网密布之地,那当然如鱼得水,可以遁入水中隐藏,这属于她的天赋神通。 “咯咯咯……”沈乐陵立在水中,盈盈一笑:“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 “来啊,试试杀死我。” “咻!”一名距离她最近的武者暴怒,闪电般斩出一剑,剑气纵横三丈。 然而沈乐陵就好像一团水被凌空撒手,自由落体地跌入河流。 再出现时,已经在另一边,众人身后的十丈之外。 武者们十分头疼,不知道如何能打到沈乐陵。 但是冯先生却乐了:“哈哈哈,费这么大功夫,只为了在这方寸之间腾挪拖延?” 他一剑划出,没有剑气,但是剑锋所指之处,升起一块块砾岩,堵住了河道。 划地成峰! 这一座座丈高巨石,混合着泥沙,犹如堤坝,再次困住了水流蔓延。 沈乐陵只能在她的水域蔓延之处穿梭,然而冯先生时时刻刻都在借助大地,吸收她的水体,让她的水越来越少,水域越发干涸。 固然,沈乐陵现在没有危险,不惧刀兵,闪躲自如。 但等沙土步步侵蚀,就等于在不断缩小她的生存空间,败亡好像是迟早的事。 同时几名强横武者,四散开来,追杀沈乐陵。 只要沈乐陵冒头,迎接她的就是一片剑气。 “水妖,你已经没有反制手段,还不逃跑吗?无谓挣扎,到底为何?”冯先生隐约有点感觉不对劲。 “咯咯咯,真以为吃定我了?我还没发力呢……”沈乐陵很是吃力,只能在一条条支流中穿梭,并不断用木行法术开辟河道。 “嗯?”冯先生突然明悟道:“你从头到尾的举动,都是为了布置地形,自保拖延,好像一开始,就在等一个人。” “是那个少年?难道他在帮你部署着什么?” 冯先生左右张望,他刚来时,就在想沈乐陵身边应该还有一个少年,但也没深想,毕竟沈乐陵的伤好了,有可能是把那少年吸干了。 此刻才警觉到,沈乐陵应该是在等人,可是……那个少年,武功低微,能做什么呢? 冯先生用鬼气聚化出三颗骰子,每一面都有阴阳的符号,在掌中轻轻一摇,竟是占了一卦。 卦象大吉! 他没有停,继续占卜,结果又是大凶! 接下来是第三卦,第四卦,第五卦,卦卦都不一样,一会儿小吉,一会儿中凶。 天机混乱! 冯先生脸色一变,凡人占卜可能随机,但修士不会,得到的结果是有用的,是消耗法力的。 像现在这样,同一件事每一种卦象都来个遍,正是天机混乱的象征,福祸不定。 “张全,给我恢元丹,我知道你带了!让我恢复法力,我直接开神通,将此妖拿下!”冯先生严肃道。 张全一惊,随即付之一笑:“冯先生说笑了,我不过是族中旁系子弟,怎会有恢元丹?” 冯先生咬牙道:“就在你怀里,元气充盈,当我看不到?” “先生,咱们价都谈好了,眼看着就要成了,你临时加价,未免有些过分吧。”张全习惯了冯先生胡侃瞎聊,讨价还价,所以根本不在意。 眼下的情况,完全就是大局已定嘛! “我没跟你开玩笑,天机混乱必有惊人的原因!非大威能而不能屏蔽天机!咱们速战速决,未免夜长梦多!”冯先生说的严肃。 可这突然说出,张全哪里听得进去? 只是怕他在这关键时刻撂挑子,张全想了想才道:“也罢,事成之后,多给先生一些血食,牛羊百口如何?” 冯先生无奈,只能尽快填掉沈乐陵的水域,缩短她的游走空间。 “轰!” 就在这时,一声巨响从另一侧的山峦传来。 “什么东西炸了?” “好像在天上!” 众人循声抬头去看,顿时吓了一大跳! 远方离地二十丈的高度,一阵阵爆炸般的激流涌动,那是空气被强力挤压所致。 “轰!轰!轰!” 震荡的波纹,还没消失,就很快有新的出现,并且一会儿左,一会儿右! 由远到近,响声越来越大,倏忽间,已然到了众人近前。 直到这时,大家才看清怎么回事,这赫然是有人正从远方凌空踏风而来。 其脚底迸发强大的气劲,踩踏空气,无依无凭,凌空虚渡。 左右横跳,如闪电般交替弹射身体! “是何妖怪?”张全惊疑不定地大喝一声,他当然看得出来,这每一下催动的力量,都相当于常人三四十年的真气爆发。 威力简直跟自爆一样! “姐姐!我来了!”炎奴的声音响彻山谷。 这一嗓子,不仅张家武者皆如雕塑般发愣。 就连沈乐陵都看痴了:“这小子竟然这么用真气!但……还真适合他……” 第37章 横空烈轰 “是那个贱民!”张全难以置信地喊着。 小雨早已经停了,月色洒下,众人都看清了炎奴的面目。 精赤着身上,光着脚,就一条染血的破裤子。 身上的伤都已好了,只不过纵横着无数疤痕,那是伤口的颜色与周围皮肤不同所致。 黑色的长发简单用草绳扎起,绕了一圈又一圈,高高束起。 也不知道是不是觉得羞耻,炎奴胸口还挂着草环,倒也是能遮住一些风光。 张全紧盯着炎奴脚下迸发的劲气:“这是……腿风?” “他怎么会这么厉害?妖孽教了他什么?” 三元淬体以下,真气无法破体外放,单靠真气化劲,催动空气形成如此恐怖的震浪……那还不得如自爆般耗尽四十年功力? 谁会真的这么干啊?一口气把真气用了,就为了凌空跳一下?哪怕有,也不可能连续爆发这么多次。 所以炎奴必不可能是如此使用,定然有不可思议的振幅技巧。 张全的想法,基本和黄半云一样,然而冯先生却神情凝重:“小心!他真气多到离谱!” “什么?”张全错愕。 紧接着就是一股巨大的气浪,从天而降,正是炎奴朝着已经看呆了的人群,重重一拳砸下。 “咻!” 张全反手就是一道剑气,如乘舟破浪般划开了拳风,乃至犹有余力,直取炎奴。 劲气就是劲气,哪比得上真气直接破体凝结成形要来得厉害? 任他爆发的力量再大,也不过是一股风罢了。 “哼!”张全护体真气一运,硬抗这股劲风,身体只是微微晃动。 炎奴面对剑气,则躲闪不及,干脆一枪横扫! “嘭!” 金石之音凌空炸响!剑气轰然消散! 剑气虽然品质碾压于他,单以拳风无法抵挡,可他四十年功力往玄铁枪里灌注,也不是吃素的。 炎奴挡下剑气,前冲之势也顺便遏止,翻滚着地坠下,眼看就要撞上地面,他单掌朝下方一拍空气! 嘭得一声,整个人就好像撞上了无形气墙,滞空了刹那。乃至还踩踏空气,一个二段跳,向后翻了个跟头。 然而他没有基本功,落地站不稳,于是身侧震出点点波纹,微调重心,身体绷紧如雕塑,似不倒翁般晃了三晃,这才站定。 “泰皇白玉经!”冯先生眉头微蹙。 他有极强的感气之能,老远就看出来炎奴不是什么绝技增幅,而是体内真气浩荡如大江大河。 周身穴窍,充斥能量,璇玑华盖二穴,更是有着如暴风眼般的气旋。 “此子是泰山仙宗的人?你们追杀他不找死吗?我特么就知道要出事!” 冯先生的语气无比忌惮,这可是赫赫有名的宗门。 绝非什么终南山、苍梧山、九华山之流可比,这些洞天福地虽然也聚集了很多修士,但只能算作一脉流派。 天地间能开山立派,号称仙宗的,至少也出过一位真仙! 不过,冯先生的忌惮,丝毫没有意义。 张全冷声道:“冯先生,泰山仙宗四十年前就被魔道覆灭了!什么泰皇白玉经,我张家也有残卷!这小子不过是个贱民,也不知道水妖用了什么手段!短短几日就有如此厉害?” “啊?泰山仙宗亡了?”冯先生惊愕。 他就被关了五十年,没想到不仅天下大乱,后起之秀如云,修行界还有这等恐怖的大变故。 毫无疑问,眼下是个大争之世! “那这小子,怎会有如此多的真气?”冯先生眼神茫然。 如果是泰山仙宗的人,那真气多到离谱还是有可能的,各个宗门都有极深的底蕴,无非就是资源堆砌呗。 可既然是个贱民,变强就这几日的事,那这就奇了怪了。 张全挑眉:“很多吗?又能有多少嘛?” 冯先生语气严肃:“是你的百倍!” “哈?”张全目瞪口呆,怀疑自己听错了。 “不可能!百倍?几日前他还是贱民!” 在场的武者,都感觉世界观受到了冲击。 “咯咯咯……”沈乐陵从炎奴身旁一条水流中浮现而出。 “炎奴儿!我都做好了周旋到天亮,等你出关的准备!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淬体成功了,不枉我费心给你讲解。” 沈乐陵露出欣慰满意的神色,炎奴的淬体速度,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炎奴也很高兴:“是啊,我一次就成功了!然后试了下威力,结果反震之力把我都掀飞了……” “我一寻思,诶,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我岂不是可以借此飞起来?” 沈乐陵惊喜,眼神放光:“你、你一次就成?好好好,奇才!我的奇才!” 她疗伤之际,细细讲解了几遍淬体,就让炎奴去后山自己练,叮嘱炎奴不练成一元淬体,就不准过来。 其实心里非常担心炎奴一知半解,然后不断淬体失败。 到时候她若撑不住了,就只能带着炎奴狼狈逃命。 好在,炎奴没有让她失望,竟然一次就成功?武学悟性也是绝顶? 乃至于炎奴还有时间,自己练习摸索出了一手如此炸裂的身法! “嘻嘻嘻……”沈乐陵倚靠在炎奴身侧,玩味地看向敌人:“我说你们来找死,就是来找死!” 说着,她一拍炎奴肩膀:“这一人一鬼交给我,你把其他杂鱼先解决!” 张全之外的四名武者,亦是三元淬体的高手,只不过比起张全战力较弱一筹而已,竟然被叫做杂鱼,不禁生怒。 “嘁!真气多就可以为所欲为嘛!” 一名武者率先动手,踏前一步,闪电般出剑,一道炽热的剑气宣泄而来。 “武者的强大,从来不是真气量来决定的……我擦!” 炎奴脚下嘭得一下尘埃四射,整个人弹射而出,就好像被扔了过来一样。 乃至于凌空又炸一声,背后空气发出轰鸣声,形成狂风涌动,进行了二段加速! 与此同时,他抡圆了胳膊,玄铁枪呼啸着砸下,轰然劈散了剑气。 那名武者惊悚地看着长枪杀到眼前,拼了命朝一旁闪去。 然而炎奴太快了,玄铁枪又长,抡下来时稍微偏转方向,斜向一扫! “噗嗤!” 那名武者的身法已经很快了,然而手臂还是被擦到一下,血肉当场爆裂而出,手中剑根本握不住,直接就甩飞了。 甚至他整个人都被巨大的劲道带动,滚出两丈远! 再看炎奴,人还顺着惯性横空飞跃,眼看要撞上一棵树,连忙又狠狠打出一拳,这才止住冲击之势。 而那拳风轰鸣,已然震得那棵大树直摇晃,落叶纷飞如雨。 在场众人都惊得头皮发麻,他们从未和每一招都如自爆般的人打过,本以为能凭借精妙的技巧致胜,然而等真过上手了……才意识到这有多恐怖。 什么技巧都是狗屁,人家一招一式皆有莫大威能,速度还不慢,直接一力降十会了! “你们……”炎奴身上飘满了落叶,转过身来,露出和善的笑容。 “想走的快走,想留的趴下……不要命的来挡我!” 他说的真诚,然而别人却听得气炸了肺。 “吗的,这贱民……”剩下三名武者,神色凝重,虽然心中恼火,但不敢再与炎奴正面过招。 他们瞬息间分散站开,同时从各个角度斩击! 炎奴见状二话不说,盯死一个就往上冲! 身后震浪轰鸣,让他仿佛一颗流星砸来,逮着一个就是锤! “梆!” 那人身法卓绝,闪身拉开的同时,又忽然矮身躲过长枪横扫。 其嘴角微微翘起,回身一剑斜撩而上。 此时两人可谓已经擦身而过,毕竟炎奴是直冲突进而来,所以这人的剑几乎是从炎奴身后斜斩。 炎奴整个人都随着惯性前进,其前方耸立着一块砾岩,必然要像之前一样,反震减速。 那一瞬的僵直定教他必死无疑。 然而出乎意料的事发生了,炎奴压根没有减速,轰得一下撞上了岩石,粉末纷飞。 紧接着硬生生摩擦着碎石,一个转身,横枪震散了剑气。 又嘭得一声,身体弹射而起,这回没来得及挥枪,迎面就撞上了敌人。 “噗!”那人狂吐一口鲜血,面如金纸地倒飞三丈,在地上又滚出一丈,起不来了。 炎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瞬息间又朝着剩下二人杀去。 剩下两名武者剑气连斩,封锁了炎奴的闪躲角度。 炎奴不懂招式,打斗全凭本能。 剑气纵横他看都看不清,更别说躲,干脆脚下一蹬,腾空到了天上。 躲过所有剑气的同时,炎奴再度加速空气,借助反震之力,不仅仅止住了下坠之势,乃至还凌空无凭借……又跳了数尺高! 滞空刹那,故技重施,又侧身三段跳,横飞数丈。 如此反复,四段!五段!左突右飞,横空折跃,在天上不下来了! 众人剑气也只能斩出三丈远,炎奴又跳的这么高,根本打不着他,只能绝望地仰视。 可他们的招式一旦停下,炎奴直接一个俯冲,抡圆了铁枪就是狂砸乱舞。 “这怎么打!” “他会飞!” 他们没见过这么棘手的敌人,一时间都方寸大乱,疲于奔命。 沈乐陵见此则大喜过望,原本炎奴不懂招式,强横有余而灵巧不行,更别说追击了。 之前那条大黄狗虽然打不赢炎奴,但也能轻而易举地逃掉。 可如今炎奴靠着这一手自创的‘横空烈轰’般的战法,竟然弥补了机动性的不足! 本来这群武者,可以靠轻功周旋,剑气反击,拖延很久。 结果炎奴动辄以‘四十年功力’进行加速,一杆铁枪横扫,磕着就死,擦着就伤!谁顶得住? 炎奴在那大杀四方,远处正与沈乐陵斗法的冯先生,瞥了过来,看着地上被撞碎的岩石,神色有些惊疑不定,心说不愧是泰皇白玉经。 “冯先生,快把你的尸兵调过来!”张全急切催促,脸色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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